“如无意外，我会去T大。”何煦昨晚在电话里这么告诉她。
“恭喜你，不用再挤独木桥。”阮夏由衷地祝福。
“高考还是要考的。”何煦笑道，“没参加过高考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
阮夏假意咳嗽几声，“请注意你的言辞，这儿还有个在炼狱的人。”
何煦哈哈大笑。“对了，你呢？想去什么学校？”
“p大吧。”在他面前，阮夏没有避讳，“我的理想是p大。”
“猜猜也是，那看来咱们不能同校了。”何煦语带失落。
“说得我一定能考上一样。”阮夏自我揶揄。
“当然能，我相信你。”
“看来我得再努把力，不辜负你的信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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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夏的确没有辜负任何人对她的信任，高三第一次全市诊断性统考，她以709的高分拿到了全市第一。
这个成绩让弱了很多年的临川文科扬眉吐气。一时间，阮夏名声大噪，在学校的风头不亚于上个月拿到金奖的陆昱辰。
周三晚自习前，班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递给她一张全省优秀学生干部推荐表，并告诉她，学校分配到一个名额，原本是打算给陆昱辰，可陆昱辰主动提出自己已经拿到了保送资格，再评也是浪费。
“这个荣誉能享受高考加分。我和学校争取了很久，才答应把这个名额给你。你回去填好表，再按照文件要求把相关资料复印三份，周五交给校团委王庆老师。”何娟笑盈盈地说，“其实，以你现在的成绩，正常发挥p大肯定没问题。不过，咱们可以把目标定得再高一些，冲一冲全省排名。”
“外面都说临川文科不行，可说到底还不是学校重理轻文给闹的，没号的生源，学校又不重视，有什么好事儿尽想着给理科班。”何娟忍不住抱怨，“就像这次，评给陆昱辰本来就没意义，不过是给他多个虚名。好在这孩子懂事儿，主动让出来，结果汤主任招呼都不打就准备把这个名额给颜矜，完全没想过我们文科。”
“我可不依他。”何娟絮叨着，“学校对理科已经够重视了，不能这事儿上还偏心，咱们也不是胡闹，用成绩说话。你全市统考的成绩摆在那儿呢，给颜矜……呵，还不是她爸的面子。”
何娟说完，察觉失言，连忙收口，“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你赶紧去准备准备吧。”
“谢谢老师。”阮夏拿起表格，走出办公室，心里隐隐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这个名额是他的，他让出来，是想给颜矜吧。
周五，阮夏带着填好的表格和相关资料复印件去校团委，还没到门口，便听到里面有个熟悉的男声，而他说的话让她停下步，不由自主地做一个偷听者。
“王老师，我觉着这个名额应该给颜矜。”
“我们一开始也想给颜矜的，可是何老师和几个文科组组长都闹到校长哪里去了，我们也没办法。”王老师公正地说，“不过，阮夏成绩确实不错，给她大家也应该没话说。”
“这是评优秀学生干部，不是成绩最优学生。”陆昱辰据理力争，“阮夏从来没有担任过学生干部，在班里据说也就做过一年语文科代表，连班委都没做过，把优秀学生干部的称号给她，不是很奇怪吗？”
不等王老师说话，他又继续说，“颜矜先后做过校团委的文娱部部长，副书记，还代表学校参加过全国高中生交流会，而且还担任过上届市运会的开幕主持，成绩也拿得出手，于情于理这个名额都该给她。”
“你说这些我们都知道，所以团委一开始也是想给颜矜的，可是……学校也有学校的考虑，阮夏的成绩如果再加个分，也许能冲个状元，所以……”
“可是，我放弃这个名额也是想给颜矜呀。”陆昱辰慌不择言。
王老师默了下，叹气，“你呀……学校里早就在传你俩的事儿，你这话再传出去，就给你们落实了。”
“落实就落实。”陆昱辰赌气地嘟囔。
“你这孩子。”王老师没好气地说，“也就仗着成绩好才敢这么横。”
“行了，名额的事儿我会再和学校说说，如果颜矜真想要，也让她家里找找人，她爸那边说话比我们管用。”
“谢谢老师。”
“不过。”王老师顿了下，“这事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就算最后给颜矜，怕是也少不了流言蜚语。”
“有什么好流言的，她本来就是实至名归。”
“你说什么流言？”王老师反问，“你，她爸？哪一个不够大家说上几壶的？”
“行了行了，你赶紧去上课吧。我有数了。”王老师不耐烦地下逐客令。
“那就请您多费心了。”陆昱辰笑嘻嘻地说。
听到他说老师再见时，阮夏急忙闪到旁边的楼梯间。
她抱着资料靠在墙上，脑袋里盘旋着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她知道他并非有意针对她，或者要和她抢什么，他的所作所为只是在维护喜欢的人的利益。
他没有错，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手指摩挲着怀里的信封，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站起来，抱着那堆资料先回到教室，然后再去找何娟，“何老师，我决定不参加优秀学生干部评选了。”
在班主任震惊的表情里，她异常平静地说，“谢谢老师们帮我争取这个机会，但是我反复想了想，自己拿这个名额受之有愧，所以我放弃了。”
何老师愣了好几秒才缓过来，责备道，“你这孩子，想什么呢？什么受之有愧无愧，学校商量后给你，自然是觉着你配得上，你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是不是……”
“老师。”阮夏打断她的话，“学校怎么想是学校的事儿，我自己觉着不够格，我接受不了。”
何娟蹙眉，刚想劝她，竟又被她阻断。
“老师。”她扯出一抹大大的笑，“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不过你要相信我，即使没有任何加分，我也会考出好名次，考上梦想的大学。”
“不是……”
“谢谢老师，我已经决定了。”阮夏生硬地打断她，深深鞠了个躬，“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何娟无奈，刚接手文科班时，她就听李立秋抱怨过阮夏的倔脾气，说当初怎么都拦不住她学文。今天，她也领教了阮夏的执拗，忽然有些明白当初李立秋的火气和怨念了。
哎，她叹口气，“行吧，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儿大不由娘，学生大了，尤其这些好学生总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做老师的也干涉不了太多。
她主动放弃加分的事不胫而走，大家都很吃惊，也对她刮目相看，毕竟就算成绩再好，谁不想更稳靠些来个双重保障。
铁蛋和何煦也先后来“关心”，话里话外都有点怨怪她傻，天大的馅饼非要拱手于人。
她笑笑，统一回复，“本来就不是给我的，又何必去争？”
“你们是不相信我实力吗？觉得需要加分才能考上？”
“那倒没有，你的实力我很清楚。”何煦说。
铁蛋则更直白些，“这个狗屁干部咱不稀罕，没有加分你一样比某人考得高。”
从认识那天起，铁蛋就一直对颜矜抱有“敌意”，听到她这么说，阮夏也没当回事儿，继续做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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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全市第二次诊断性统考，阮夏再次用惊人的成绩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她不仅考了第一，还比第二名整整高出10分。
倒是陆昱辰，居然排在了十名以外，让李立秋十分火光。
“你知道吗，陆昱辰被老李批了。”课间，铁蛋忍不住传递最新的八卦，“说他光顾不正经的事儿，耽误了学习。”
“他不是已经特招了吗，不用高考也能进p大t大。”阮夏随口搭了句话。
“学校可不这么想，尤其老李，还等着他捧状元呢。”
这话倒是不假，临川一向以理科见长，虽然这两年重点录取率连创新高，但也连续两年错失理科省状，因此对陆昱辰的期待自然不止一个p大t大。
看她没反应，铁蛋戳了一下她的胳膊，“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阮夏把卷子翻了个面，“他实力摆在那里，想要争状元，自然能争得到，不想，别人干着急也没用。”
“你还挺了解他的嘛。”铁蛋意味深长地说，“不过，你知道他这次为什么成绩那么差吗？”
“没用心呗。”
“不不，不准确。”铁蛋矫正，“准确的是他没在自己身上用心，或者说，心用在别人身上了。”
阮夏手中的笔终于停下来，她抬起头，看着铁蛋，微微蹙眉。
铁蛋一副我就知道你会有兴趣的表情，“我听他们讲，他最近都忙着在给颜矜复习。”
阮夏眉头再蹙，比之前更紧。
“颜矜上次统考才60多名，咱们大帅哥为帮她提高成绩，全副心思都在她身上，哪顾得上自己，一片痴心呀。”
看阮夏还是不说话，铁蛋自顾自继续，“你以为学校不知道他俩的事儿。No，no，no。”
她摇摇手指，“那是因为他们成绩好，老师睁只眼闭只眼。现在，陆大帅为了女友影响成绩，老李可不会再坐视不管。”
“所以呢？”阮夏问出最关心的，“学校会把他们怎么样”
“不知道。”铁蛋耸肩，“马上高考了，他俩又是尖子，特别陆昱辰，学校应该不会有什么处分，可能找来谈谈话，敲敲警钟吧。”
“不过……”铁蛋搭住她的肩膀，耐人寻味地朝她眨眨眼，“我倒是希望老李棒打鸳鸯，把他们拆了。”
“为什么？”
“你说呢？”
第31章
全市最后一次统考结束，阮夏仍旧是第一，陆昱辰也回归霸主地位，而且远远甩开了第二名。
放成绩单时，阮夏特地去瞄了眼颜矜的，正好20，这个名次去p大不成问题。
她听何煦提过，颜矜的目标大学是p大。至于陆昱辰？
“那小子自然是跟颜矜走呀，他已经答应p大招生办的老师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阮夏脑袋里蹦出了两个字——“孽缘”。
避来避去，大学居然还要同校。不过，p大那么大，他们专业不同，应该碰不到吧。
板报上的高考倒计时数字越来越小，整个学校的氛围也越来越凝重。
当数字跳到各位数时，阮夏突然发现自己的高三政治书不见了。
她努力回忆了下最后一次看到那本书的地点，好像是昨天下午和铁蛋去天台时，应该是掉在上面了。
趁没上课，她赶紧去找。结果，推开天台门，就这么见到了陆昱辰。
应该是听到了响动，他转过身子看向她，有些意外。
“是你呀。”
阮夏点头，轻声解释，“我上来找东西。”
“什么东西掉了？我帮你找。”
“政治书，高三下。”阮夏走到她们上午待过的位置，地上和平台上均空无一物。
没掉在这儿？还是被人捡走了？
“什么时候掉的？你确定掉在这里吗？”陆昱辰也跟过来，“我在这里待了好一会儿了，好像没看到书，也没人来过，应该不是被人捡走。”
“不是很确定。没事，我再找找。”阮夏说完就往外走，不想陆昱辰叫住她。
“阮夏。”他有些迟疑，有些难为情，半晌才开口，“那件事，谢谢你。”
阮夏蹙着眉，一脸茫然。
“优秀干部。”他简明扼要地提醒。
阮夏恍悟，哦，原来是这件事，只不过他干嘛要和自己道谢。不对，人家是替女朋友表示感谢呢。
阮夏心里酸溜溜地，脸上却不动声色。
“不用谢我，你让出名额本来也就不是想给我的，对吧。”
看见他脸上难得露出的尴尬神色，阮夏并没有因为呛声带来舒坦，反而有些自责。
算了，他有什么错？何必咄咄逼人？她抿紧唇，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连句礼貌的再见都没说。
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何煦突然送来一本政治书。
“陆昱辰让我给你的。”何煦不解，“我看了下笔迹，像是他的书呀。他干嘛把他的书给你？”
“我书丢了。”阮夏简单讲述了刚才找书的事，只不过没有提她带刺的回击。
“你怎么不问我要，反正我也没用。”何煦扬了扬手里的书，“我待会把书还回去，我的给你。呵呵，这小子原来是想拿书谢你让出名额给颜矜。”
阮不置可否，收下了书。
熬过最难熬的最后一周，他们迎来了人生第一座难越的山峰。
高考三天，蓉城天气出奇地好，阳光明媚却不热不闷，温度宜人。
随着最后一科考试结束铃声的响起，阮夏放下笔，环顾整个考场，环顾这些和她同一个战壕里作战了三天的面孔。
他们中有有人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放松，有人显得有些呆滞，有的人面展笑容……可是无论结果如何，对于他们而言，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努力在这一刻画上了一个短暂的句点。
她动作缓慢地把笔、橡皮、准考证一样样放进透明的塑料袋里，心情竟然出奇地平静，没有感动，没有怅然，更没有兴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