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个个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文静悠悠地补了句,“人家阮夏学文学理都比咱们好。”
“就是,就是。”刘瑶瑶附和,“我们多管什么闲事。”
阮夏装作没听出他们话里的含沙射影,翻开卷子平复自己的心绪,手机却震了两下。
是何煦的短信,“真想好了?”
“要劝我就算了。”
“不劝。”
“只是以后就不能和你同班了。”
“楼上楼下,又不是见不着,别整那么伤感。”
“我真的很伤感。”
阮夏盯着屏幕,眼睛竟慢慢迷上了一层水雾,她深吸口气,把手机塞进了抽屉,继续做题。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何况,还没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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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夏不知道妈妈是怎么和李立秋谈的,最终她“如愿”被分到了文科班,以高一学年第6的“顶尖”成绩。
如大家所料,一班和二班包括她在内只有6个同学选了文科。另外5个都表现出严重偏科,总成绩排在100名以外。不过,对阮夏而言,最大的“欣喜”是铁蛋也选了“文科”。
美其名曰,“我来陪你!”
没有人理解阮夏为什么选文科,就连班主任何娟都在开学前特别认真严肃地“求证”,“你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
她努力表现得真诚,“老师,我一定会好好学。”
他们这届文科一共3个班,本校只有一个,其他两个放在分校。也许是有她这个“尖子生”在,学校一反前几届文科被“边缘化”的情况,在师资和教学上都非常重视,不仅配了最好的文科老师,日常教学也抓得非常紧,营造了非常浓厚的学习氛围。
老师们对原一二班出来的6个同学照顾有加,对阮夏更是格外器重,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一样疼,毕竟她可能是临川扩校以来最有希望冲刺“全省前十”的文科生。
阮夏也不负众望,分科后的第一次月考便稳稳坐上文科第一。其中,语文和英语两个统考科目,更是排在全年级第一和第三,乐得教语文的班主任合不拢嘴,一激动就在她的周记本上写了句,“继续加油,p大在向你招手。”
阮夏看到这行字时忍不住笑了,旁边的铁蛋凑过头来一看,也笑了。
“你看看,你考个第一,把何老太给激动得,等你真考个p大,还不给她高兴疯了。”
阮夏合上本子,语气里有难得的自负,“她会不会疯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会考上p大。”
唔!铁蛋吹了个响哨,一把搭上阮夏的肩膀,半个身子倚靠在她身上,“你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可爱?”
不等阮夏回答,她又说,“就刚才,那种自信得有点自大的样子,太美了。”
认识一年多,现在又做了同桌,阮夏早习惯她这种吊儿郎当的调调,有时还会配合她的表演。
比如现在,她就佯装委屈地问,“你的意思是其他时候不美?”
“美……”铁蛋拖长音,抬起她的下巴,故作深情地望着她,“在我心里,你才是最美的,是咱们临川之花,什么颜矜,狗屁。”
乍听到那两个字时,阮夏笑着的眼怔了下,身体紧跟着冷下来。
铁蛋似乎也察觉到了,连忙搂紧她的肩膀,岔开话题,“走吧,今天爷带你去吃顿好的,当给你庆祝拿第一。”
“什么好的?”她也迅速收好自己的情绪。
“红烧牛肉面,双份牛肉,够意思吧。”
“再加两个鸭头。”她假意讨价还价。
“行,再给你加个鸡腿都行。”铁蛋大方应诺。
阮夏被她勾着肩膀朝食堂走去,路过天桥时又看到了他们的学年大榜。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余光往左一偏,又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名字。
理科第一,陆昱辰。
文科第一,阮夏。
终于,她也可以与他“并肩而立”。
哪怕,不是真的“并肩”。
第29章
白驹过隙,一眨眼,高二飞驰而过。
这一年里,阮夏牢牢坐稳文科第一的位置,而理科第一,也没换过人。
因为文理科不在同一楼层,她又喜欢“窝”在教室,整整一年,她几乎没怎么碰见那两个人。
不过,学校就这么大,那两人又是名人,加上何煦偶尔会来找她玩儿,再怎么不闻窗外事,也七七八八听了不少消息。
比如,颜矜分科后成绩反而不如高一拔尖,今年好几次考试都摔出了理科前十,有一次甚至跌到了30名之外;比如,陆昱辰又拿了两科奥赛的一等奖,提前拿到了p大和t大的降分录取;再比如,已经有人开始“八卦”他们的关系等等……
只不过,她变得越来越“木”,越来越不关心周围的人和事儿。她知道,背地里同学们都笑话她是“书呆子”,她也知道,她不过是把自己锁进了一个小盒子里。因为,只有变得迟钝,变得不那么敏锐,才能“屏蔽”他们,“屏蔽”那些因为他们带来的酸胀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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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夏程阳转学到蓉城一所外语学校,为出国做准备。
为了“照顾”他,其实是怕他没人管,程妈妈特地从老家搬到了蓉城。程妈过来后,总担心阮夏学习紧张,又怕在学校伙食不好,于是每个周末,都会不厌其烦地打电话让她过去,带回一些脏衣服,再改善一下伙食。
原本,她觉着这么跑来跑去麻烦,找理由推脱了好几次。可有一天,她居然在公交车上看到了陆昱辰,最巧的是,他们还在同一站下车,他家小区就在夏程阳家隔壁。
她一方面告诫自己不要刻意去放大这些巧合,一方面又格外珍惜这难得的巧合,甚至费尽心机去制造“巧合”。她用了好几个星期,无数次磨蹭找到了他坐车的时间点,最后自然也变成了她的。
然而,她又苛刻地不允许自己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他们共坐一班车,还能“共”走一段回家路,可是每一次她都把自己掩在乘客里,不和他照面,甚至有几次,因为算出到站下车的人可能只有他们两个,她不得不选择多坐一站,再倒回来。
如此折腾,却甘之如饴。
她不知道陆昱辰有没有发现她,反正这大半年来,两人从未打过招呼。
但这并不妨碍她去看他,她总是选择最后面的位置,那里可以肆无忌惮地往前看,往有他的方向看。如果他们同一站下车,她会跟着他的速度调整步伐,却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直到他拐进小区,消失在眼前。
这段“尾随”的时光成了她每个星期最快乐的期待,尽管她看到的始终就只有一个后脑勺和背影,但她却有些“自大”地认定能从这个背影里读出他那一天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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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跟到了高三最后一个学期。
周末,阮夏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习惯性地望向他常坐的位置。那里坐了另一个人,不是他。
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他共乘一辆车了。这个学期开学没多久,他就被选入国家队,将代表zg去参加在南非举行的数学国际联赛,这两月他一直在北城参加集训,连课都没来上。
这是临川有史以来第一次有学生代表国家队参赛,而且除了陆昱辰,何煦和另一个高二的男生也被选入了预备队,作为第二梯队一起参加集训。对此,全校师生似乎都“与有荣焉”,一时间校园里每个角落都在讨论这个事儿。
回到家,阮夏做了会儿题,忍不住拿出手机,点开收件箱。那里有何煦白天发来的信息,“明天比赛,虽然我只是后备,可还是有点紧张。”
当时在上课,她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发现时,何煦已经发来第二条。
“人比人气死人,我紧张得不行,陆昱辰那小子却在玩贪吃蛇,你说他是真淡定还是装的?”
“你就当他装呗,这样你是不是能平衡些。”阮夏回。
“没有啦,我是后备,拿奖没什么希望,重在参与就好。”
何煦发完,又补了一条,“作为好兄弟,我衷心希望他能稳定发挥,拿到好名次。”
“嗯,全国人民都希望他拿到好名次。”阮夏玩笑道。想了想再补充一句,“不过,不要给他太大压力吧,他应该心里有数。”
“知道,知道。”何煦似是怕她误会,连连保证,“我和他什么都没说,就一起玩儿。”
“我不会乱说话的,你放心。”
“呵呵,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你,好好放松放松心情,别太紧张。”
“知道了,谢谢!”
“客气啥,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不知怎么回事,听到何煦说他在玩贪吃蛇时,她还真有那么一丝丝不放心,她总觉着这是他减压的方式。
她压力大时,也喜欢玩俄罗斯方块,还特别喜欢调快方块儿掉落的速度,那种“刺激”能让她全神贯注去投入游戏,不去想别的事。
算了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南非时间的下午4点左右。她盯着手机,不停地转着手里的签字笔,啪嗒!笔掉在了桌上。
她深吸口气,再吐出。
从书包里掏出钱包,打开,翻到最里面的夹层,哪里有一个带拉链的小袋子,轻轻拉开,从里面取出一个sim卡,换到了手机上。
开机,电话卡上除了通讯公司给她发的信息外,只有一条短信,时间久远到了一年多以前。
她点开那条短信。
“谢谢,你是?”发件人没有名字,但这个号码她再熟悉不过。
她摁下回复,打下的却是一串在脑子里盘旋了很久的字:“享受比赛,等你好消息。”
他的信息回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快:“谢谢,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记得你。”
看似没有逻辑的话,阮夏却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
她收好手机,没有再回复,也没有把手机卡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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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正在熟睡的阮夏被短信提示音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抓过手机看了一眼,瞬间清醒。
是那个号码,陆昱辰。
“对不起,这个时间给你发信息,不知道你是不是睡着了,能看到不?”
凌晨三点半,阮夏快速转算到南非时间,晚上11点半。他明天一早有比赛,这个点没睡觉还给一个“陌生人”发信息,不是啥正常现象。
莫非真的太紧张了?
她翻身,侧躺,按动手机键,“还没睡,你有事吗?”
陆昱辰似乎没料到她能回信息,有些惊讶,“你怎么还没睡,现在国内应该3点多了吧。”
“下午睡多了,这会儿正在看小说。”她随便扯了个借口。
陆昱辰回了个“哦”,紧接着回复,“有点睡不着,想问问你有没有助眠的歌推荐?”
“我一般睡不着不会听歌,因为会越来越清醒。”
“哦,那就算了。”
似是听出他的失望,阮夏连忙说,“不过,我有个助眠的方法,你可以试试看。”
“说来听听。”
阮夏想了想,认真组织文字,“你躺平,双手放在小腹,刻意拉长呼吸,耳朵呢去听自己的呼吸声,慢慢呼吸,慢慢听,很快就会睡着。”
为了增强自己方法的可信度,她补充道,“这是我在一本心理书上看到的,试过好几次,效果很好,你试试看。”
“好,我试试。”陆昱辰回。“谢谢你。”
“不客气。”
“对了,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他问。
阮夏摩挲着手机,迟疑着,斗争着,要不要告诉他呢?
地球那端的陆昱辰似是看到了她的犹豫,主动说,“算了,你想说时再说吧。不管怎么样,非常感谢你。国内不早了,你也赶紧睡吧。”
“你也是。”
“good night。”陆昱辰用这句话做了结束。
阮夏拿着手机,有些恍惚,所以,刚才她居然和陆昱辰在聊信息?
这是她做梦都没想过的事。
她翻身,换了个边,翻看着那些信息,一字一句地品味。
后来,她终于抵不过困意睡着了,一觉睡到了9点多。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里面居然有一条未读信息,她激动地点开,果然是陆昱辰的。
“你的方法很好用,昨晚我睡得很好,谢谢。”
她看了下,信息发出的时间应该是南非的7点。这会儿,他应该要准备比赛了,她没有再回复。
一整天,她都没有换回手机卡,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或者期待什么。直到下午4点,手机再次震了下。
“我拿了金奖。”
她笑了,很开心地笑,然后打下四个字,“实至名归”。
等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回复,阮夏却并没有失落和难过,她拿着手机,把他们发的信息一条条储存进sim卡内,像宝贝一样珍藏。
这个凌晨,她和他有了另一个“共同”。
第30章
周一,阮夏回学校,有关陆昱辰拿到国际联赛金奖的消息铺天盖地涌来。尽管昨天晚上已经听何煦讲了本次zg军团的精彩表现,但再听同学们各种绘声绘色地描述时,仍会心潮彭拜。
这次比赛,zg军团不仅拿下了大赛最高奖,陆昱辰还打破了赛会成绩,创了新的记录。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何煦号称自己是去“贡献分母”,却pk掉一众高手,爆冷拿到了铜牌。
比赛成绩一发布,同去的T大老师就向他递出橄榄枝,也就是他提前拿到了保送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