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煦赞许地点点头,又圈了些题,“这几道不是简单的换底,还有结合其他函数解法,你试试看。”
如他所言,这几题比前面的题要复杂,不过有了之前的练习,一番思考后,她还全部解完。
6道对了5道,这个正确率让她兴奋不已。
何煦拿过草稿纸,并没有直接给她讲错题,而是先逐一指出其他5道题里的解题思路和关键点,顺带把相关的知识点及考点延伸也讲了一遍,最后才指着错题问,“你现在看,第9题错在哪儿了?”
阮夏略作思考,“t=2x-x2=-(x-1)2+1在[1,+∞)上应该是减函数。”
何煦笑着打了个响指,“那接下来知道怎么做吧?”
阮夏颔首,很快解出正确答案。
何煦满意地笑笑,正打算再给她找几道题巩固一下,书包里的电话猛地响起来。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阮夏抬起头,这才发现,教室里空荡荡的,竟只剩下他们两人。再看表,“呀,快十一点了。”
“这么晚?”何煦掏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提醒,皱眉。
“怎么不接?”阮夏不解。
“推销电话,懒得接。”他摁断,把手机揣进衣兜,“ 晚上先这样,再不走该关校门了。”
阮夏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包里,“走吧。”
两人关灯关门,结伴下楼,在门卫怨念怀疑的目光中,走出校门。
到了门口,何煦的电话又响了,他烦躁地蹙眉,没看一眼便直接挂断。
“又是推销?”阮夏好奇。
他嗯了声,转了个话题,“你住宿舍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阮夏背好书包,“宿舍不远,我跑两步就到了,倒是你,这个点没有公交车了吧?”
“应该没了。”
“不好意思,把你搞晚了。”阮夏难为情地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平时也不坐公交。”何煦不以为意。
经他一说,阮夏恍然记起,他平常都骑车来学校,刚才只顾着跑出来,压根没注意到他的车。“你车是不是还在学校?”
“我打车回去,太晚了,骑车不方便。”
阮夏又是一番内疚,“不好意思,都怪……”
“打住。”何煦喝住她,“你要真不好意思,就赶紧走,要不再等会儿,我想打车都困难。”
“我自己……”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何煦抢声,“好了,别啰嗦。这么晚让你一个人走,让人知道会遭鄙视的。”
阮夏稍稍犹豫,朝他微微一笑,“那好吧。”
何煦暗暗松了一口大气,心底有小小的雀跃。
夜晚的雾气把路灯包裹成黄色的茧,昏黄的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
何喣小心地跟在她身边,刻意保持着一手臂的距离,视线落在地上一长一短的两个人影时,心突突加快,禁不住笑出声来。
阮夏脚步一顿,眼底写满讶异。“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何煦挠了挠后脑勺,耳根轰地发烫。
见她仍怔怔地望着自己,何煦忙不迭找话题,“你数学其实没有很差?”
“你不用安慰我。”阮夏苦笑。
“真的,你就是没完全消化,稍微点一下,你就懂了。”何煦顿了顿,鼓足勇气说,“那个……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你补课。”
怎么会嫌弃,他可是学年前十,她担心的是,“会不会麻烦你?”
“不麻烦。”何煦强调,“一点都不麻烦。”
学校隔宿舍不算远,到宿舍时,阮夏又郑重道了一次谢。
“哎呀,你再谢下去,我要难为情了。”何煦笑着摆手,还想说什么,兜里的电话突然又响了。
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五个电话,阮夏轻轻挑眉,“还是看一下吧,万一是家里人找你呢?”
何煦不情愿地掏出电话,扫了眼名字,咧开嘴,“是陆昱辰。”
阮夏胸口一凛,下意识挺直脊背,然后听着何煦扯开嗓子,“干嘛?大晚上打我电话?”
“你也知道大晚上?”陆昱辰没好气地问,“你小子在哪儿鬼混呢?你妈到处找你,电话都打我这儿了。”
“有病啊,找你干嘛?”何煦嘟囔。
“问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我跟他说,学校有事晚出门,我也刚到家。”陆昱辰交待,“你赶紧给她回个电话,要不待会儿她该找班主任了。”
“行了、行了,我这就给她回电话。”何煦不耐烦地说,“先挂了啊。”
阮夏听不太清他们讲什么,但从对话判断,“你家里找你吧,你赶紧回去,要不他们该着急了。”
“他们就是瞎操心,我个大男生,会出什么事儿。”
“他们也是关心你。”
“得了,这种关心我宁愿不要。”何煦不屑地撇嘴。
阮夏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喃喃叹息,“那是因为你还没失去过。”
“什么?”她的声音很低,何煦没听明白。
“没什么。”她仰头,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好了,我进去了,你也赶快回家,路上小心。”
留意她这么久,何煦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脸上露出如此粲然的笑容,心跳不由快了几拍,等回过神时,视线里只有她瘦削的背影,还有那一晃一晃的马尾,一直晃进他梦里。
第11章 流言四起
周一回来,何煦把两张画着本学期数学知识结构图的A3纸交给阮夏。
“周末在家,我把学过的知识点稍微理了一下,画了个简单的图,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阮夏粗略看了一遍,立即点头,“有用,很有用。”
他画的是树状图,以基本定义为起点,往下延伸出常用的公式,每一个大点下都推导出相应的小点和解题技巧,并细心地配上了常见的一些考法,条理清楚,一目了然。
阮夏照着他的思路从头到尾认真看下来,突然有种拨开云雾见日来的恍然。
到临川后,她犹如陷入数学的泥潭,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爬不上来,更找不到问题的症结,就在她想听天由命,认定自己不适合读数学时,何煦这张图解决了她长久来的困扰。
和文静她们不同,她没有去过预科班,高一数学对她是陌生的。然而,李立秋却默认她和其他人一样,抛开那些用来打基础的例题,直接领着他们进入更高深的知识。这就像让一个连扎马步都未学过的人去修易筋经,哪怕她日夜苦练,到头来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空有招式,难以制敌。
何煦这张图则像一本招数使用指南,告诉她每一个招式的由来、正确的使用方法、应该用来对付什么样的敌人……让那些她烂熟于胸的招数成为能制敌的真正功夫。
这么详尽的图,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阮夏感激地望着何煦,“谢谢你。”
“哎呀。”何煦习惯性地挠了挠后脑勺,“你别这么客气,我也是闲着没事,随手弄的。”
趁她再次道谢前,何煦赶紧拿出一本《五三》,“折页的地方,我用圆珠笔圈了些题,你先做蓝色,再做黑色,最后做红色,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他一共折了6页,37道题,除了先前做过的换底公式外,还有另一个对数的考点。
阮夏做到第三页就明白他为什么特地交待要按照颜色顺序来做题,因为不同颜色代表了不同难度。
蓝色最简单,基本上她一看就会做,黑色次之,红色最难。从低到高,循序渐进,不仅巩固了基础知识,还有效延展知识点,足见他选题上花了不少心思。
阮夏对照他画的结构图,用两节课做完所有题,正确率很不错。对完答案,她把弄不懂的几个难题圈起来,等到放学后拿去问何煦。
和上次一样,何煦照旧先挑了她做对的几个题目,逐一讲解知识点及相关延伸,再带着她重新审视错题,引导她做出正确答案。
接下来一段日子,何煦每天都会有针对性地给她圈出题目,有时还会把之前做过的题变化条件来考她。等她做完,再带着她做巩固和延展,教会她举一反三。
起初,阮夏做题时还离不开他画的图,但一周下来,她已可以抛开图,熟练运用公式。而且,随着知识点的掌握,不会做的题目越来越少,正确率更是越来越高。她终于找回丢失已久的自信,不再把数学看成洪水猛兽。
然而,在她数学突飞猛进的时候,班里却传出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
体育课上,老师刚宣布完自由活动,男生们便像放出笼的兔子,抱着篮球,直奔篮球架。
女生大多不爱运动,除了少数几个仍在温习刚学会的垫球,其余人都是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块儿闲聊。
突然,最角落的人群曝出一声惊呼,“真的假的?”
“嘘,小声点。”刘瑶瑶扯了一把喊出声的徐婧,“担心她听到。”
徐婧迅速瞥了眼不远处正对着墙垫球的阮夏,压低声音,“你们听谁说的,我看她挺单纯的,不像是会‘那什么’的人。”
“这可不好说。”何娇娇接过话,“其实,我早就觉得他俩有点不对劲,有几次我放学走得晚,都看见他们坐一块儿。”
“我也看到过,不过他们好像是在讲题吧。”胡慧回忆,“上次我正好经过边上,看见何煦正在给她讲《五三》。”
“你懂什么,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借着讲题发展感情。”刘瑶瑶嗤笑,“你们没发现吗,何煦每天一来,就到她那儿去报道,跟打卡似的。而且,每晚都送她回去,简直是二十四孝男友。”
“他俩还一起回家。” 徐婧不敢置信。
“对呀,我们亲眼看到的,不信你问文静。”
见其余人把目光投向自己,一直未开口的文静故作无奈地笑了笑,“我想应该是顺路吧。”
“什么顺路,何煦家住双桥,完全两个方向。”刘瑶瑶反驳。
“也许是太晚,他怕不安全,所以好心送一下。”文静又说。
“得了吧。”刘瑶瑶不屑地撇嘴,“一次两次是好心,每天晚上都送,说没什么谁信啊?”
“每天晚上?”徐婧费解,“你们怎么每天都能遇到他们?”
“我们的口语班,刚好就在学校宿舍附近。”刘瑶瑶一时嘴快,说完才发现说漏了嘴,忙侧头去看文静,果然,见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什么口语班,好不好?”比起阮夏的八卦,更吸引这群尖子生的显然是学习。
刘瑶瑶不想说,可又糊弄不过去,只好含糊道,“就是一个教口语的,没什么特别。”
可惜,其他人没有她想象的好糊弄,于是接下来的话题全绕到口语班的授课时间、内容和效果上去。
只不过,你要是以为这群女生已被口语班搅忘了之前的八卦,那你就错了。
体育课后,关于何煦和阮夏的消息不胫而走。
阮夏向来不是一个合群的女生,初中时,她骄人的成绩和骨子里透出冷傲令人不敢轻易靠近,那种同性之间分享秘密,吃饭睡觉上厕所都要手挽手的友谊,她从未有过,也不想有。
在班里,除了周娅和何煦跟她还算得上朋友,其余人皆是点头关系。所以,在谣言传得热火朝天时,身为当事人,她愣是没听到一点风声。
直到周娅在吃饭时,遮遮掩掩规劝她同何煦保持距离,她才晓得,自己居然当了一回绯闻女主角。
“所以,她们的结论是我和何煦在谈恋爱?”
一般女孩子遇到这种事,不管属不属实,都会表现的很激动,而她的表情太过平静,没有丝毫生气或不忿的迹象,让周娅十分诧异,“你不生气吗?”
“有什么好气的。”阮夏夹了一筷子肉丝放进嘴里,“生气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说得好。”周娅递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为那群长舌妇生气,是不值得。”
“她们还真过分,背着你造谣,你说万一被李老师听到……”
“听到就听到,身正不怕影子斜。”阮夏不以为意地说。
尽管阮夏坚持清者自清,压根没把流言当一回事,但晚自习上她一思忖,觉得这事还是该跟何煦讲一声,毕竟他也是当事人,得让他心里也有个数。
哪知,她刚提了个头,何煦就激动地问,“你也听到了,谁告诉你的?”
“你早就知道了?”她还以为他也蒙在鼓里,“那你怎么没跟我讲。”
“我本来是想讲,但陆昱辰说你不问,就不要讲,免得你多想。”
与阮夏不同,何煦性格讨喜,在男生女生中都有极好的人缘。
这流言一出,就有人告诉了他。
刚听到时,他暴跳如雷,立马就想去找最先传话的那几个女生,但被陆昱辰叫住。
“你现在去找她们只会闹得人尽皆知,把事情弄得更复杂,搞不好会让女生孤立阮夏,给她带来更大麻烦。”
何煦把陆昱辰劝他的话大致讲了一遍,“原本我想换个地方给你辅导,不过他说在教室光明正大,换到别的地方倒落人口舌,后来我看你好像不知道,也就没提这事。”
阮夏没吱声,何煦有些紧张,“那个,要是你怕人家说,以后……”
“我有什么好怕的。”阮夏莞尔一笑,“咱俩光明正大,干嘛理会那些无聊的闲言碎语。”
何煦很是欣赏她的洒脱,赞叹道,“陆昱辰说得挺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