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成了我外室——天行有道
时间:2021-09-09 00:26:27

  纪雨宁无法,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再抹上,只能拼运气了。
  四四方方一张八仙桌上,已然堆满各式各样的东西,娇娇儿穿着一身红绸绞的衣裤,活脱脱是那年画上的福娃娃,说不出的漂亮与淘气。
  看他爬向桌子正中央的花朵,纪雨宁不禁蹙起眉头,男孩子家家,太喜欢花儿粉儿肯定不行;好在娇娇儿临时变了道,拾起旁边的铜钱咬了口,仿佛要看它是否同米饼一样酥脆——纪雨宁捏了把汗,她自己也是爱钱之人,但世人显然不这么想,身在皇家太清高固然不行,太贪财了也不妙,尤其楚珩欲立他为储,那不明摆着要做个搜刮民脂民膏的昏君么?
  因着同样的理由,那堆玩具也不在入选之列,玩物丧志么。
  娇娇儿眼花缭乱地挑了会儿,仿佛也有些犯难,索性两腿一伸,坐在桌上发起了呆,还把胖乎乎的手指头衔在嘴里咬着。
  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响动,生怕惊扰了小主子的思考。
  纪雨宁就想着是不是该做点弊才好,谁叫皇帝心心念念那块印章,总不好太令他失望。然而还不待她动作,娇娇儿已然有了决定,飞快地捡起那块印,连滚带爬、摇摇晃晃来到皇帝跟前,珍而重之交到他手上,嘴里含糊不清道:“爹爹……给您……”
  却原来他记得这东西的长相,知道皇帝天天用它,索性来个借花献佛。
  众人皆为之捧腹,不管是否排演好的,他们都得捧个人场,于是争相夸赞起小皇子的聪慧来。
  楚珩倒有些发呆,没想到娇娇儿会来这一出。以往因为朝政繁忙的关系,他跟儿子单独相处的机会并不多,却原来娇娇儿并没有忘记他——这个,便是真正的血脉相连吧?
  眼看皇帝如此作态,纪雨宁怕气氛冷场,便笑着上前,“陛下,这礼物您是收还是不收呢?”
  楚珩方才趁势接下,让郭胜找个锦盒装起来,又高声道:“今日适逢众卿家都在,朕还要公布一个喜讯,皇贵妃纪氏,秉性娴淑,德冠后群,着立为皇后,入主中宫,祗承宗庙,至于皇后所出之子,自当立为太子,待朕百年之后……承继祖业。”
  石景兰隐没在人堆里,连头都不敢抬,然而那些话却无孔不入般,钻入她的七窍、脏腑,令她心如刀割。从未有过这样屈辱的时刻,看见纪雨宁那张美丽端方的面孔,她无端觉得自惭形秽。
  她以为她是受得住的,但……终究是输了呀!
  眼泪尚来不及落下,耳边忽然传来破空之声,一支流矢不知从何方袭来,直直向前飞去。
  场面顿时大乱。
 
 
第92章 .  演戏   这还带碰瓷的?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 纪雨宁一时也有点六神无主,可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稳下来,大声道:“护驾!”
  一壁扭头望向皇帝, 那支流矢不偏不倚落在他箭头, 楚珩脸色发白, 指缝间渗出鲜血来——为了准头,箭头做得极短, 舍弃了力道,想来伤势不重, 但不知是否淬过毒的。
  无论如何不能让伤情外泄,以免朝中动荡。纪雨宁当机立断, 用长长的裙摆遮挡住皇帝身形,一面着人将娇娇儿抱起来,快速撤退。
  周岁宴自然办不下去了,客人们也被郭胜等内侍礼貌请回。石景兰站在人堆里,翘首以盼,只是望不到头——到底中了还是没中?以皇帝的脾气, 若当真无事, 必定会谈笑风生继续下去,不会被区区几名刺客吓倒;换言之, 便是支持不住了。
  熙熙攘攘间,有人抽空将一封短笺塞入她手心里,石景兰不着痕迹纳入袖中, 她再想不到这件事能办得如此圆满,众藩王想必是筹至烂熟的,卧薪尝胆,方得今日。
  可怜纪雨宁刚死了前夫, 恐怕还得再死一任丈夫,石景兰想到此处,几乎纵声大笑。她不敢逗留,趁着场面尚在骚乱之际,悄然离去。
  *
  纪雨宁有心看看皇帝伤情,然而此刻实在千头万绪,她只能顾全大局,一面着人安抚前来赴宴的宗亲大臣,一面亲身去慈安宫看望石太后——石太后在得知皇帝遇袭的那刻就几乎晕倒了,她上年纪的人本就受不得刺激,何况这样的事百年也难遇上一回,他们怎么敢!
  纪雨宁虽亦猜到是诸位藩王做的手脚,奈何没有确实的证据,亦不能一一查证,且那混在御林军中的刺客不久便已服毒自尽,可见是安排好的死士,只图一搏,未留后路。
  承乾宫中,太医来来往往,见面却俱是摇头。楚珏是最早来探视的那个,目睹此情此景,由衷生出股哀戚之感,若非真的伤势剧烈,哪用得着将整个太医院请来?
  原本准备了满眶的眼泪,及至进里头一瞧,皇帝正悠闲窝在床头啃着一只梨,楚珏的泪水硬生生就给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满脸惊疑,“皇兄,你……”
  楚珩从胸口扯出一块护心镜来,却原来他早有准备,箭头将将擦着镜边过去,仅仅擦破了点皮,虽然确是浸了药的,但中毒不深,将息几天就没事了。
  “那您还把太医院都召来?”看外边阵仗,楚珏险些还以为皇帝要殡天了——那他跟景秀不就得守三年国孝?婚事也办不成了,想想就够倒霉。
  皇帝轻轻踹了他一脚,这没良心的小子!一面没好气道:“你以为朕愿意躺着?不如此,怎能引蛇出洞?”
  楚珏总算悟出点玄机,“皇兄的意思,是要削藩?”
  皇帝颔首,“正是。”
  从太-祖皇帝定下分封的规矩以来,他眼看着那些藩王如何休养生息、发展壮大,当初固然发挥了些作用,可随着属国国力愈强,却成了尾大不掉的麻烦,终有一日会惹出乱子。从前他不着急,是因为孑然一身,无需顾虑,可如今娇娇儿出世,他心里被温情占满,也愈发感到处理这些隐患的严重性——他想留给纪雨宁母子的,是一个太平天下,这样,即便哪天他遭逢不测,纪雨宁也不至于受人辖制。
  何况,他的兄弟们也已然蠢蠢欲动了。上回娇娇儿的满月宴,皇帝就察觉这些人不怀好意——当初都以为他子嗣犯难,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继承人,自然看不入眼,个个都想取而代之。何况娇娇儿年纪尚小,便是再过个几年,也还是髫龄稚童,不趁此时下手,等新君坐大便来不及了。
  “只是朕亦料想不到,他们连一年都等不及。”楚珩冷笑道,刺客的安排虽不在他意料之中,他却早有提防,若非这面铜镜在,此刻恐怕早已成了箭下亡魂了,到时候孤儿寡妇岂非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楚珏想到那般光景,亦难免心生恻然,当即踊跃地道:“皇兄,若有能帮得上的,您尽管吩咐。”
  楚珩就等着这句话呢,当下命他附耳过去,低低交代了几句。
  楚珏喏喏点头,他在京中人缘虽然不广,但却是与皇宫走得最近的一个,那些人要打听消息,必来找他,届时,便可伺机而动。
  “只是,”楚珏犹疑道,“连皇嫂也要瞒着么?”
  皇帝的意思是对外称病,营造一种命不久矣的假象,把那些图谋不轨的人悉数钓出来。可是纪雨宁……她本是至情至性之人,听闻此噩耗,岂不得肝肠寸断?
  楚珩苦笑了一下,“正因她太重情义,朕才不能让她走漏消息,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我都担待不起。”
  楚珏知晓兹事体大,只得应允。兄弟俩密密商量了几句,他方起身告辞,出门时,楚珏恰到好处的露出些哀戚,一副悲伤过度又强打起精神的模样。
  纪雨宁正好过来,眼看如此,不由得多问上两句,“陛下还好么?”
  楚珏说不出话来——怕露馅。落在旁人眼中,却仿佛嗓子都哽咽了一般,只红着眼摆了摆手,黯然离去。
  皇帝从窗户那儿瞧见,可谓心满意足,六弟头一遭诓人,居然轻车熟路,半点看不出做作痕迹,当真天赋异禀。
  待听到脚步声,知晓纪雨宁已经进门,楚珩赶紧将半个吃剩的梨扔进字纸篓里,又揩了揩嘴,搬出一副气若游丝的迹象。
  满以为纪雨宁会大悲大恸,哪知对方的情绪却比他想象中平静许多,纪雨宁只拖着虚浮而清浅的步子过来,凝神道:“陛下可要妾帮忙换药?”
  虽然伤势不重,楚珩肩头还是装模作样绑了块纱布,里头沁出斑斑殷红,乍一看是挺唬人的。
  楚珩默默点头,忽然间想到“哀莫大于心死”这一类的话,纪雨宁不闻不问,是不是已经心死?
  忍不住就想将真相告知与她,好容易才按捺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再则,他也想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瞧瞧,纪雨宁在自己濒临垂危时的反应——感情原是不需要试探的,可因为这段失而复得的感情太过来之不易,他总忍不住想去证明,证明她是真心爱他嫁给他。
  原来坐拥天下的帝王也会患得患失,是不是?
  说话间,纪雨宁已将那块染血的纱布取下,重新敷上药酒与金疮药,再裹上洁净棉布,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带半分迟疑。
  楚珩正要道谢,纪雨宁却重重一掌拍了上去,狠狠扬眉,“骗人很好玩是不是?”
  女孩子再怎么生气,体格放在那里,打人也痛不到哪儿去。
  楚珩满头雾水,本待佯怒,哪知纪雨宁却两手一摔,趴在他胸口痛哭起来,一壁还不断地用拳头捶他,“你知不知道方才我多害怕?母后倒了,你也倒了,指望我一人撑起这偌大的宫殿么?”
  当时她真觉得天要塌了,甚至觉得她是个不祥之人——若非一定要立她为皇后,或许他也不会遭人暗算?更不会受伤。
  楚珩即便再糊涂,也知晓计划已经暴露,只能摸了摸鼻子,尴尬地道:“你怎么发现的?”
  这还用细看?纪雨宁忿然抬头,做了两年的夫妻,彼此性情不会更清楚,皇帝若真身中剧毒,忙着安抚她还来不及,哪里有闲情打官腔?楚珏的表现倒是无可指摘,然而他一句话也不说,半分安慰的言辞都没有,显见得其中有鬼。
  不怪纪雨宁生气,兄弟俩联起手来将她当傻子耍呢。纪雨宁忍不住又捶了他两下,“没心肝的,哪日你若真去了,我也不会为你哭丧!”
  楚珩明知她在说气话,心头仍为之一凛,只得老老实实承认错误,又轻呲了一声,暗示肩膀很疼。
  纪雨宁揭开棉纱布一瞧,果然红肿更深了些,心下亦有些自愧,嘴上道:“活该!疼了才知道教训。”
  却再度拿了药膏来,轻轻敷在患处,用指腹缓缓按揉消肿。
  楚珩心情大畅,“你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但这事该怎么办?”
  纪雨宁白了眼,“有什么可忧虑,六弟自忙他的,我自忙我的,保准不耽搁您的大计便是。”
  论演戏,纪雨宁自认不会比任何人差,她自幼家教严格,又和兄长一起进学,每逢想偷个懒的时候,眼泪鼻涕无一不派上用场,回回都能让几个大人上当。
  如今只会更熟能生巧。
  纪雨宁从承乾宫出来,便拿手帕按在脸上,仿佛搵泪。
  此时还来不及宣召诸位宗室侍疾,唯独长清最早得知消息,先去看了母后,便十万火急地赶来看望兄长。
  她身后则跟着几个胡子拉渣的封地藩主,明明皇帝今日刚出的事,他们却好像几天都不眠不休一样——若说心里没鬼,谁信?
  一见纪雨宁出来,几人忙团团围上前去,“娘娘,陛下可还安好?”
  太急于打听情报了,这会子无论说轻还是说重,这些贼子恐怕都免不了要进去一探究竟。纪雨宁干脆不答,只拨浪鼓似的摇头,眼泪却如断线珠子般下来——迫真一个柔弱无助的可怜妇人,如今皇帝撒手人寰,她们母子只好喝西北风了。
  美人落泪,无论何时都不会让人生厌。众藩主称赏了一番纪皇后的美貌,好歹没忘记正事,忙忙再度追问。
  纪雨宁仿佛叫一群牛棚里的绿头苍蝇围着,又闷又热,还有股难闻的汗味混杂着熏香气息,中人欲呕,她干脆两眼一闭,径自晕了过去。
  长清大步过来,面露怒容,“皇后身子向来不好,你们想将她逼死不可么?”
  众藩主:……不是,这还带碰瓷的?
 
 
第93章 .  流言   愿她平安喜乐,永无灾殃。……
  借着晕倒一事, 纪雨宁无情谢绝了诸位宗室的探视问询,为了方便照顾,她干脆自个儿也搬进勤政殿里, 美其名曰伺候病人, 实在是牢牢盯紧太医院那帮人, 以免走漏消息。好在能在宫中熬出头的多半是人精,虽不知陛下与娘娘为何接二连三地装病, 但,人吃五谷杂粮, 哪有不生病的,他们只管开药, 横竖治不死人就是了。
  纪雨宁分-身不暇,便把娇娇儿送去慈安宫,石太后正为儿子缠绵病榻而悲伤过度,如今照看孙子,多少能得些安慰——为了娇娇儿,她也得撑下去的。
  不过在长清来探视时, 石太后仍免不了向养女埋怨, “她倒会躲懒,将麻烦扔给哀家, 自个儿落得清闲!”
  长清心想母后这脾气也是没救了,明明纪雨宁是为她好,她还不肯领情——其实石太后未必瞧不出来, 不过是一贯嘴硬,不肯承认儿媳妇的贤惠体贴。
  长清便叹道:“她自己都拖着病体,您还百般为难,我若是她, 趁早抱着孩子躲起来,何必担这干系!”
  照顾皇帝说是件美差,其实风险颇大,设若皇帝在她手里出了事……纪雨宁万死也难辞其咎了。如不是真心相爱,谁肯在这关头挑大梁?横竖立后诏书已下,她如今地位稳固,本不必蓄意讨好。
  想起自己几番去勤政殿,榻上的人面白唇青,石太后忍不住掉下泪来,“太医院尽是些庸医,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症候,为何偏偏不见好?”
  没人敢告诉她那支羽箭上涂了毒,怕吓着老人家。至于纪雨宁跟皇帝商量的计划,更是对外瞒得死死的,倒不是怕石太后替那些藩王求情,纯粹担心泄露隐秘——再者,石太后身为当今之母,她老人家流的眼泪愈多,外头瞧着也更逼真些。
  好在石太后并非没经过风浪,便是皇帝真不成了,她还有孙子,她还得护着大周百年太平,不能辜负先帝嘱托。因此除了嘴上发发牢骚,石太后并没故意去找纪雨宁的茬——想找也找不到。纪雨宁不但行事妥帖,而且威望日盛,真个交锋起来,未必鹿死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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