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的垂髫娇——唐沅
时间:2021-09-10 09:50:26

  赵婉愣了一瞬,指尖上黄褐色的汁水流入掌心,她张嘴了嘴,看似有话想问,可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妹妹哪的话,先前是我不好,多惹妹妹不快。只如今我想明白了,我们无休止地争吵下去,也不算个事。”
  诚然,这是求和的话。
  只是屋内的人听了没个相信的。
  眼神不会骗人,赵婉的眼底分明满是心机算计,白念头疼地揉着眉心,她高热才退,眼下只想瘫睡榻上。
  偏赵婉是个没眼力见儿的,白念愈是不想说话,她便愈是说个不停。
  “我瞧今日阿寻好似也在府里,我来时还碰着他了。他平日在府中都做些甚么?”
  白念掰着指头数算:“挑水、修枝...”
  她说话时提不上甚么力气,嗓子哑哑的,没说几句便一阵轻咳。
  流音闻声入屋,屋门敞开后,后边还站着面色沉沉的祁荀。
  他原是替流音送药来的,眼下药送到了,人却没有离开的打算。
  “赵小姐想知道的事不妨亲自问我,我家小姐还病着,听不得聒噪声。”
  “可算是你家小姐了。”流音正想去拍他的肩,对上他彻寒的眼神后,手臂在空中画圈,转而挠上了自己的脑袋。
  赵婉腾然起身,动静之大,碰倒了身下的绣花矮凳。她怎敢直问眼前的男人,若真有那胆气,也不会压下脸面来套白念的话。
  “是我思虑不周,扰了妹妹清净。”她微微颔首,说话时语气急了些,好似慢一拍,便有寒剑直逼脖颈。
  赵婉要走,白念自是不会拦着,她巴不得屋里没人,好还她一个清净。
  院外,祁荀负手而立,侧首时见赵婉有意躲着他,他直直将人叫住。
  “前日在茶楼弄出声响,昨日登府致歉,今日又上赶着来探病?”
  祁荀每说一句,赵婉额间便多沁出汗珠,听他低沉疏漠的语气,像极衙役升堂审讯犯人。
  “你既知晓了我的身份,也应当听过我对付人的手段。”
  祁荀回过身子,一改先前清冷模样,眼底的神情如舔舐血的刀尖,不带一星半点的温度。
  赵婉瞪圆了眸子,她身子轻颤着,差些就要跪下身去。她私以为自己看破了他的身份,妄想巴结讨好,可祁荀那厢却早就猜准了她的心思算计。
  说起前日。
  赵婉从李府出来时,正巧撞见祁荀独身迈入茶楼,她心下好奇,正想握些白家的把柄,便同贴身伺候的侍婢悄悄潜入。
  方才落座,祁荀与丛昱的谈话声落入耳里。
  赵婉怎么也没想到,那日在茶楼拿话堵她的竟是西梁煊赫矜贵的小侯爷,祁荀。
  而她彼时目中无人,得罪了贵人却不自知。
  怪不得提及长史,他会说出“撤了也无妨”,那语调稀松寻常,一听便是居高位者惯用的,只可惜她被猪油蒙眼,没能想到。
  念及此,赵婉手里的茶盏脱落,闹出了不小的声响,得亏店小二来得及时,挡住了她大半个身影。
  祁荀应是瞧见侍婢的衣裳式样,这才笃定她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小女不敢。”
  若说她先前还心存侥幸,经昨日陈正端摔断手后,赵婉便再不敢在祁荀眼皮底下生事了。
  祁荀并未多瞧她一眼,诸如警告之类的话也未曾多说,依照她扛不住事的性子,谅她也不敢将自己的身份抖落出去。
  贴身伺候赵婉的侍婢扶住了她的手,往掌心一探,竟然出了好些汗。
  “小姐,我们往后便不来了吗?”
  赵婉深吸了一口气,再抬眸时,眼底划过一丝狡黠:“永宁好不容易来了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抓得紧些,难不成拱手让于他人吗?”
  祁荀的性子虽清冷些,对儿女之事也不上心,可他家世容貌皆为上乘,年纪轻轻便得圣上垂青,西梁不知有多少贵女青睐于他,这么好的机遇摆在眼前,她自是要牢牢圈住的。
  于秋抿了抿嘴:“那白家小姐可知此事?”
  赵婉缓缓地转过身子,眼神落在扶安院半阖的支摘窗上。
  她这几日有意去探白念的口风,可白念眸子澄澈,语气坦然,想来是不知此事的。
  若是知晓,她又怎敢指使祁小侯爷做这干那的?
  也不知这丫头走了甚么运,院内隐着这么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她竟对此一无所知。
  赵婉收回眼神,嘱咐于秋道:“你找些口风紧的人,暗地里打探一下祁小侯爷来永宁的目的。”
  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跑到白府来当下人,定是事出有因。
 
 
第20章 旧事   府里三岁大小的小小姐也没了踪影……
  白念的病不出三天便好得差不多了,只早春的气候反复无常,她晨时起时,喉间仍是微微泛疼。
  沈语安开了调和身子的药方,流音一帖不差地给她服下。除此之外,后厨入口的膳食也稍作更改。
  春宜补酸,调以滑甘,她这几日所用的膳食皆带着一股酸溜溜的醋味。
  只是白念喜甜,酸苦的东西吃多了,难免想吃些甜食。
  正巧李长安听闻她卧病在床,特意着底下的人送来些德源堂的糕点。
  适逢祁荀在院内修剪矮木,糕点先是落入他的手里,而后再转递于白念。
  白念瞧着眼馋,正想偷摸着吃上一口,糕点才沾上双唇,流音便端着褐色的汤药怒气冲冲地盯着她。
  白念举了举手里的糕点,讪讪地说道:“人家好意送来的,不吃一些岂不浪费?”
  还未等流音开口,祁荀便伸手指着瓷碗里的汤药:“这药也是沈姑娘好意送来的,小姐不喝岂不浪费?”
  白念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只得闷闷不乐地放下糕点。
  一碗汤药入喉,白念的小脸皱成一团,她长吁了一口气,记起前几日赵婉登府探病一事。
  “阿寻,你说赵婉怎变了个人似的?瞧见你竟还有些怕,可是你平日肃着一张脸不常笑的缘故?”
  祁荀愣了一瞬,像是从未在意过此事:“大约是吧。”
  “我瞧她登府致歉倒是颇有诚意,你怎想的?”
  他是没料到小姑娘对此事如此上心。只是这事无关痛痒,他没那胡乱想的功夫。
  祁荀潦草敷衍道:“我的想法很重要吗?”
  白念飞快点头:“自是重要的。”
  小姑娘脱口而出的‘重要’,反倒教他为之一怔。
  见他默不作声,白念还以为自己将他逼得紧了:“其实原不原谅的全在你自己,没有人能左右你的想法。我这么问,也只是关心你罢了。”
  不是道歉便能换来原谅的。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祁荀抬了抬眼尾,故意将她的话重复道:“哦。小姐关心我。”
  方才嘴快,说得时候不觉有怪,陡然被眼前的男人单拎出来,细品之下,好像是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白念抿了抿嘴,拔高声音道:“你是我亲买来的,自是上心些。旁得无需多想!”
  事实上祁荀也并未多想,他这几日忙于调查十二年前的旧事,余下的功夫尽给白府打杂了,哪有时间胡思乱想。
  他这般逗小姑娘,也只是扯开话题,不想就方才的事往下说罢了。
  祁荀走后,流音才记起一桩事:“小姐,先前您日日梦魇,一梦魇便开始说胡话,且您说的尽都是甚么‘哥哥’的,奴婢没听明白,小姐何时多出个兄长来了?”
  莫说流音不明白,就连白念自己也是云里雾里,记不清楚。
  “我何曾喊过哥哥了,是不是你听岔了呀?”
  流音摇头:“先前也以为是奴婢听左了,可小姐喊了不止一回。如今想来,便是半年前发热,小姐也曾这般喊过。”
  白念没有将流音的话放在心上,她轻点了下流音的额间:“这么说,我只需染上风寒,便能凭空多个哥哥出来?还有这等好事?”
  白府从来只有她一个孩子,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她倒是希望有兄长宠她护她呢。
  *
  是夜月朗风清,星子眨眼窥探人间。
  祁荀见到丛昱时,他的身侧还站着一六旬老人。
  丛昱躬身行礼,那老人一见他的神态,立马有样学样地俯首作揖。
  “主子。这便是十二年前在军营管理马厩的马倌,江少元。”
  被提及名字的江少元立马垂首,灰白的胡须上下抖动:“见过小侯爷。”
  祁荀右手微抬,示意他直身回话。
  “我只问你一事,应郓战乱前夕,你可在马厩见过甚么可疑之人?”
  江少元无亲无故,孑然一人在应郓呆了大半辈子,应郓于他而言是再熟稔不过的地方,可他偏在十二年前应郓战败后,请辞离去,个中缘由,无人知晓。
  听祁荀这般问,江少元瞳孔骤缩,藏于袖口的不受控制地轻颤几下。
  这些动作无不落入祁荀眼里。
  “我之所以问这些话,定然是发觉事有蹊跷。依照宁远将军的身手,何故会从马上摔落下来?”
  江少元双眼浑浊,鼻尖翕动,他双手作揖,声音哑哑道:“小侯爷问错人了,这事老奴怎会知晓。”
  祁荀轻笑了一声,面上带笑,说话时戾气十足:“宁远将军一生戎马,身先士卒,最后却落得个血染沙场、家破人亡的下场。将军府一夜被烧,火光滔天,将军夫人命丧火海,面目全非。就连府里三岁大小的小小姐也没了踪影,至今都下落未明。”
  他每说一句,江少元的眸子便清明一分,十二年的旧事恍若近在眼前。
  “往先十二年你选择缄口不言,无人怪你,也未曾派人来打搅你。我同你一样,虽一早疑心宁远将军惨死一事,却没甚么翻出风浪的本事。但如今却不同了。”
  江少元长叹了一口气,眼神落在檐下高悬的大红灯笼上。
  灯笼虽亮着,可烛火微弱,光凭这一星半点的光亮,哪能照亮整个昏天暗地的黑夜呢?
  “事情已然落定,圣上也以‘意外’盖棺定论。小侯爷,老奴规劝你一句,圣意难违,既是圣上不愿深查,那这世间便无第二种说法。”
  言罢,江少元要走,祁荀也并未拦他。眼瞧着就要问出些话来,丛昱站在身后,当真着急:“主子,您就这么放他走了?”
  祁荀瞥了他一眼,端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江少元的言外之意还不够明显吗?宁远将军一事显然还有第二种说法。
  江少元年事高,平生所历之事自是要比祁荀多些。他何尝不知事有蹊跷,可圣上既选择尘封往事,自也不会再听信旁人说的话。
  他当年便是瞧中这点,心如心灰,这才请辞,离开待了大半生的应郓。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圣上先前不愿深查,眼下却是说不准了。
 
 
第21章 入怀   乍一瞧,很像是轻薄了身下的男人……
  约莫过了十日,白念的身子才算是大好。
  一场寒凉过后,天气骤热。
  暖阳高悬树梢,钻入镂空雕花的楹窗,在桌案上浮出斑斑驳驳的纹样。
  白念呆在府里,属实憋得慌,好不容易捱到天气放晴,她一早便着流音替自己梳发。
  流音劝不住,只好由着她的性子。
  只是出了春日宴的那桩事后,流音这心久久悬着,余悸未消,生怕她家小姐出府时撞见不该撞的人。
  绢花在发髻上比对着,两颗莹润的珍珠垂挂于耳廓之上。白念以指腹晕染着双唇上的口脂,轻轻一压,柔软娇妩。
  流音看得出神,自打白念及笄以来,姿容愈发长开了,水洗葡萄似的眸子轻轻一眨,娇俏中无端透出些勾人的媚意。
  说来也怪。
  白府没出过甚么姿色卓越的人,白家老爷夫人,也只是平平无奇的相貌,偏她家小姐自幼便生得水灵,至如今,更是长成令人咋舌的容貌。
  “小姐,出门带个侍从吧。”
  永宁虽不混乱,可有贼心贼胆的富家纨绔遍地都是。
  白念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原先还觉着多此一举,蓦地记起陈正端一事,她忽然改口道:“也好。叫上阿寻一起吧。”
  流音拾掇着妆台上横七竖八的发钗:“阿寻是读书人,遇到事也没几下功夫,如何能护小姐周全?”
  “他哪需功夫,你不觉得阿寻往那一站。”她说着便站起身,双手往腰肢上一叉,面无表情地拉平唇线:“便是这样,便能将那些人给吓跑了。”
  乍一瞧,当真学到了精髓之处。
  流音笑出了声:“阿寻可知小姐这般揶揄他?”
  “不知。”
  白念眼皮微垂,说话时刻意压着声音。那平缓低沉的语调同祁荀的别无二致。
  流音也学了起来。
  屋内闹成一片。
  祁荀今日原要干些清扫的活计,陡然被白念叫走,没少受元金元银的冷脸。
  “也不知他使了甚么手段,竟能在小姐面前得脸。瞧他那相貌,先前莫不是打勾栏地来的?”
  元银愤愤地以苕帚戳着泥地,嘴里吐不出甚么好话来。
  自央辗转几户人家,倒是见过争锋相对的状况。这还是他头一回听见这般不入耳的难听话。
  “别胡说。阿寻和小姐皆不是这样的人。”
  元银瞪了他一眼,手里的笤帚重重地划过自央脚底。自央连退了几步,背部撞上生硬的泥墙。
  泥墙上掉落些灰黑色的石屑,他倒吸一口凉气,回手去探时,新领的粗布衣裳已然破了道口子。
  “你怎么还动手呢?”
  “谁瞧见我动手了?”
  院内唯有他们三人,元金元银同腹而出,不会向着外人,自央便成了落处下势的那位。
  好在自央懂得变通,知晓自己不是他们二人的对手,他抿了抿嘴,眼下最打紧的,是干好自己手里头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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