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的垂髫娇——唐沅
时间:2021-09-10 09:50:26

  说到此处,她斜睨了赵婉一眼,而后立马扯开话题道:“总而言之,他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赵婉微不可查地吐着气,指尖抖得愈发厉害了,听了流音的那句“自作孽”,她腕间一抖,手里的包裹尽都砸落在地。
  她惶恐地望向男人直挺的背脊,判司长子尚且落得这个下场,更何况自己呢。
  白念察觉到赵婉的情绪,不疑有他,只以为她也同自己一样,听不得血腥之事。
  “赵姑娘?”白念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她们一直站在逼仄的库房也不是事:“听着是觉得有些可怕,却也不至丢了手里头的东西呀。”
  她俯身去捡,起身时正巧对上祁荀的眸子。
  男人的眼底浮着几分玩味。
  可怕?
  他轻笑一声,小姑娘未免过于娇弱。区区摔断了手就能怕成这幅模样,若是见血,还指不定哆嗦成甚么样。
  “阿寻你笑甚么?”
  像是被人发现软肋,白白的脸悠悠转红。
  她轻咬下唇,眼神躲闪,暗暗腹诽着,眼前的男人是在笑她胆小怯事吗?
  祁荀敛起笑意,悠悠开口:“没甚么,只觉得平日做事需得小心些。”
  他也就那么一说,这话落入赵婉耳里,便有几分提点的意味。
  直至赵婉起身回府,这咋暖还寒的天已然暗成一片。
  几声轰隆的春雷过后,一场瓢泼大雨倾盆而至。
  黛色瓦片上积着雨水,雨水串成珠帘,一串串地往下掉。
  白念坐在支摘窗下,小手托着香腮:“落雨了。今日应是出不了府了。”
  流音捧来斗篷,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小姐本就畏寒,莫要坐在窗口了。”
  小姑娘叹了口气,起身离窗子远了些,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打了个寒颤:“我是当真想哄阿娘开心的。”
  白行水常年奔赴在外,整个白府,白念可堪倚靠的也唯有柳氏。
  阿爹不常伴在身侧,是以白念总想从阿娘那儿得些温情。
  流音替她系上活结,宽慰她道:“买不了钗环,还有旁的法子不是?”
  旁的法子?
  白念乌黑的眸子滴溜一转,双手合拍:“阿娘病中定没甚么胃口,我给阿娘炖盏银耳羹吧。”
  外边凉意横生,坠落的雨珠溅起一朵小水花,小水花跳至白念的裙摆,人虽在檐下,衣裙却湿了一片。
  她披着斗篷,绕过回廊。
  临近午时,膳厨已经忙碌开了。
  备菜的侍婢一瞧见白念,忙替她扇去铺面而来的烟气:“小姐可是饿着了?膳食就快好了。”
  白念晃了晃脑袋,她不饿的。
  “这里可有泡发的银耳?”
  侍婢愣了一会,在桌面上扫视一圈,还当真有一朵。
  “奴婢这就给小姐炖。”
  白念拉住了她的手,既是要哄阿娘开心,这银耳羹理应她亲手炖才是。
  小姑娘净了手,沥尽银耳的水渍后,将其撕成小块。
  府里正好有熬炖的砂锅,她对着煤炉扇了许久的风,煤球泛红时,她的小脸已然抹了层灰。
  银耳羹是好炖的,只是时辰久了些。
  两个时辰后,原先未有饿意的白念,肚腹处陡然响了‘咕噜’声。
  流音笑了声,忙从灶面上取了几片软糯的黄金糕。白念倒也不挑,坐在矮凳上,乌黑黑的小脸露出精巧的梨涡。
  祁荀来膳厨取碗碟时,碰巧看到这一幕。他颔首唤了声小姐,正要抬脚离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自言自语的惊呼。
  “呀,我怎么就吃上了。阿娘还等着我呢。”
  她手忙脚乱地去端砂锅,只她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是以伸手去端时忘裹抹布,心一急,娇嫩的指腹顿时烫红一片。
  白念倒吸一口凉气,眼尾泛红,腮帮子鼓鼓的,显然是在强忍疼意。
  祁荀回过身子,瞧见她皱巴巴的小脸,正觉着小姑娘是个能吃苦的,下一刻,眼前的人儿便甩着手,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呜呜,好疼啊。”
  金豆子说掉就掉。
  流音捧着她的手,正要去揉。
  祁荀却拂开流音,一把捉住了白念的手腕。
 
 
第18章 哥哥   耳边唯有几声断断续续的‘哥哥’……
  白念被他拽着,踉踉跄跄地走向屋外,有好几回祁荀走得急了些,她那可怜兮兮的额头闷闷地撞在男人宽厚的背脊上。
  白念哪来得及反抗,所谓十指连心,她现在只顾着自己生疼的指腹。
  “阿寻你拽轻点,呜呜,好疼的。”
  小姑娘娇颤颤的声音从喉间蹦出,和上淅淅沥沥的雨声,每一语调都轻轻柔柔地钻入祁荀的耳里。
  饶是如此,他也并未松手。
  情急之下,白念已然开始胡乱言语:“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仔细追不到姑娘!”
  祁荀头疼地止住步子,还没等白念哭唧完,他便将小姑娘的手人摁入一装满清水的木桶中。
  白念本能地挣扎,奈何男人的手劲大,她的手在水中扑腾了几下,像极了划水的鸭蹼。
  祁荀气笑了:“还疼吗?”
  “嗯?”白念卷翘的羽睫扑扇着,她垂眸去看水桶。
  水凉凉的,正好消了方才的灼痛:“好像没有那么疼了耶。”
  流音紧跟了出来,她正要斥责祁荀,白念那句‘不疼了’消了她一半的火。
  男人冷不丁地瞥了她一眼,待她记起如何处理烫伤,她家小姐的手都要溃烂了。
  “凉凉的好舒服呀,已经不怎么疼啦。”
  小姑娘当真是娇养着长大的,一点也不懂如何照看自己。
  白念垂着湿漉漉的手,笑盈盈地望向祁荀。她的睫毛上分明还挂着泪珠子,一笑,眉眼如弯月,恍若澄莹的光亮,幽幽地照亮漆暗的一隅。
  祁荀心口骤疼,面上虽八风不动,呼吸却不由自主地乱了一瞬,他紧紧地盯着白念,似有话说。
  然而白念心里寄挂着方才炖好的银耳羹,同祁荀道谢后,复又回了膳厨。
  褚玉院。
  柳氏衣着端整,病气全无,昨夜寡欢的眉目,眼下也舒展开来。
  白念端银耳羹进屋时,柳氏正翻箱倒柜地寻东西,听见脚步声后,立马阖上柜门。
  她一边胡乱地理着发髻,边强装笑意道:“念念来啦。”
  白念将托盘搁置在案面上,抬眸环视屋子。屋内的黄花梨木柜虚虚掩着,广锁落在一侧的锁扣上,屋里的种种痕迹,无不露着心慌神乱。
  “阿娘是在寻东西吗?”
  白念扶着柳氏落座,柳氏讪讪地笑着,她指着一盅银耳羹岔开话题道:“这是甚么?”
  小瓷碗的檐口处冒着水珠,偶有香气从里边钻出。柳氏对这银耳羹并无多大兴致,只为掩人耳目,她这才装出好奇的模样。
  白念见阿娘来了兴致,忙顺着她的话道:“阿娘昨日身子不适,念念生怕您没甚么胃口,这才去膳厨做了盏银耳羹。眼下才熬好,阿娘快趁热喝吧。”
  柳氏瞥了一眼,实在没甚胃口。
  站在一侧的常嬷嬷极有眼力见,她伸手翻了碗盖,又将汤匙埋入清透香甜的羹汤中:“夫人,小姐心心念念着您,既冒雨前来,又亲自下厨炖羹,当真是羡煞旁人。”
  常嬷嬷这话也算是点醒了柳氏,便是她没甚么胃口,表面工夫也得做好:“还是念念有心。”
  亲眼瞧着柳氏喝了银耳羹,白念唇边笑意渐浓,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屋内燃着暖炉,阻隔了风雨倾倒的凉意。氛围稍加缓和后,白念记起昨日未问之事:“阿娘,爹爹近日可有托人捎来书信?”
  柳氏喝羹的手一顿,眼皮下垂,她早就料到白念会问此话,毕竟白行水将待她极好,几乎到了有求必应,一应俱全的地步。
  对上白念熠熠期许的眼神,柳氏心里愧怍,她缓缓地放下银耳羹:“还未收到,想来是有事耽搁了。”
  水陆两方捎信麻烦,先前也有横生枝节的时候,譬如说信笺丢失亦或是熟人信客递得迟了。白念没起甚么疑心,她只是鼓了鼓嘴,心里空落落的。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外边雨势渐小,流音替她撑伞,二人回了扶安院。
  今日天气像极了十冬腊月,白念裹着厚厚的袄子也没能闷出汗来,饶是如此,她仍是唤流音备了沐浴的热水。
  湢室内,流音再三试着水温,倒春寒的天气,极易受冻,她家小姐本就畏寒,上回染了风寒,那当真是隔了十天半月才见起色。且她今日才被锅子烫了手,指腹处还沾着药物,如何能下水。
  白念倦懒,愈是潮湿难耐的阴雨天,她便愈是贪恋热气氤氲的湢室。唯有用热水散去周身疲意,她这身懒骨头才能舒坦些。
  流音拗不过她,只得添一侍婢好生抓着她不安分的手。
  沐浴过后,白念往榻上一靠,暖炉烘烤着屋子,屋内暖意横流,流音生怕凉风进屋,早早阖上了屋内的格扇。
  格扇上缀着水汽,像极了包子铺累高的蒸笼。
  白念不争气地睡到晚间,若非流音端着膳食进屋,她恐怕能睡至翌日晨时。
  流音挽起帷帐,锦被里的白念面红唇白,乌黑的长发一缕缕地黏在额间,她眨了眨酸疼的眸子:“流音,你是不是推窗了,我怎觉着有些冷?”
  言罢,她又卷了卷锦被,将自己塞得严严实实,说甚么也不肯起来。
  流音觉得不对劲,她伸手去贴白念的额间,乍一碰她便慌了神:“小姐,您烧了呀。”
  白念探出一个小脑袋,又从锦被里露出一截皓腕,她摸了摸自己的额间,好像是有些烫。
  流音自责地跺脚,她只要一心急,嘴里不停地冒话:“定是去膳厨时湿了衣裙,又被凉风吹了,我怎么就没注意呢!小姐你先喝些热水,我这就去请大夫。”
  “这不怪你的。”白念确实有些口干舌燥,她双手撑榻,支起身子,才喝了一口,蓦地锦被滑落,屋内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姐,你没事吧?”
  流音捧着她的脸,抬头去瞧她整洁的瓠齿。
  方才冷得一哆嗦,她的牙齿磕了杯沿,生生将她疼清醒了。
  白念捂着嘴钻回被窝,大夫来时,她的掌心已全是冷汗。
  “小姐发热属实是这场雨害的。我今日瞧了五例,有三例皆是受凉发热的。”
  大夫铺纸写药方,写完后交在流音手里,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吃了药发身汗便好了。只是夜里容易反复,最好是有人守着,若能喂些热水,换换汗巾,这样也能好的快些。”
  流音送走大夫,照着大夫的嘱托,一件都不敢落下。
  到了夜里,白念的额间复又滚烫,她一连换了几条帕子,这才将将压下些温度。
  流音照看她时,没怎么阖眼,白念烧得糊涂,她一难受,便开始说梦话。
  起先唤着阿娘,继而又喊着:阿爹别走。
  流音替她拭汗,瞧见她异常发红的檀口,心疼极了。
  “小姐怎么了,可是梦魇了?流音在的。”
  榻上的人儿似是听见声响,忽而安静了一瞬。
  她檀口一张一合,吐息急促。
  流音生怕听漏,附耳过去。没听见旁的吩咐,耳边唯有几声断断续续的‘哥哥’。
  然而白府唯有小姐一个孩子,哪来甚么兄长?流音只以为梦和现实大有出入,也无暇深究。
 
 
第19章 求和   我家小姐
  翌日清晨,天气放晴,红尾鸲立在枝头婉转鸣叫,白念头疼地揉着眉心,悠悠转醒。
  流音见她起身,拿了靠枕垫在她的腰间:“小姐醒啦。”
  白念垂着脑袋,外边红尾鸲叫个不停,实在闹心,她不想醒都不成。
  嗓子哑哑地“嗯”了一声,显然没甚么精神气。
  “后厨熬了粥,我替小姐端来。”
  白念摇了摇头,昨日烧了一夜,清晨醒时,浑身酸痛,当真没甚么胃口。
  流音却不依她,甚至搬出大夫的话来:“小姐垫了肚子,才能喝药。否则药味腥哭,喝了会不舒服的。”
  白念沉吟片刻,还是向药腥味儿妥协:“那我想吃些甜的。”
  没过多久流音便端着甜粥进来了,随她一并而来的还是柳氏和常嬷嬷。
  柳氏见她面色苍白的窝在床上,关切地抓着她的手:“怎么烧成这幅模样。”
  流音本要替她说上几句,却见白念递给她一个眼神,她放下粥,叮嘱了一句:“小姐趁热喝。”
  转身出了屋子。
  屋外,流音仍不放心地瞧了一眼,确认无甚大碍,这才阖上了屋门。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白念发热染风寒一事,不仅传遍白府,就连沈语安和赵婉也赶着来瞧她。
  沈语安提着药箱风尘仆仆地走入扶安院,一顿望闻问切,临走时还不忘开出一副温和滋养的方子。
  “阿爹今日出诊,我需得快些回药铺。这方子你且喝上半月,开春天气多变,需得将身子养好了,往后才不会反复。”
  闻言,白念紧了紧自己锦被,早知要喝半月的汤药,她说甚么也不会赶在雨天出去。
  沈语安走后,白念用了午膳,午时一过,还未来得及歇下,扶安院内又响起了珠玉钗环碰撞的声响。
  这回是赵婉。
  白念掩唇打了个呵欠,再睁眼时,雾眼蒙蒙,她整个人倚在床塌上,懒懒散散地瞥了一眼窗外。
  说来也怪,赵婉这几日不知怎了,同她走得过于亲近。
  二人碰面,就连语气神态都大不同从前,昨日非但登府致歉,今日还亲来瞧她,献殷勤献得属实勤快了些。
  赵婉替她掖了被角,又帮她剥了枇杷。
  白念没有伸手去接,她今日身子疲累,属实不愿同她演戏:“赵婉,你到底想要干嘛呀?不妨直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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