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的垂髫娇——唐沅
时间:2021-09-10 09:5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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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安院。
  白念正从湢室出来。
  湿漉漉的乌发垂在单薄的中衣后边,露出一段蝤蛴似的脖颈。
  她坐在妆台前,小手托着香腮,正发呆着。
  流音的手轻摁着她酸胀的肩头。
  “小姐今日看戏时,跑去哪儿了?当真教我好找。”
  闻言,她又将陈正端品行不正一事重述了一回。
  流音听后,胸口一阵起伏。
  “当真欺人太甚,若是老爷在永宁,他哪敢这般动手。定是瞧见我们白府多为女子,这才当我们是好欺负的。小姐,这事可要同夫人好好说一说,教夫人替您出口气。”
  一提起柳氏,白念便有些郁郁寡欢,她小嘴向下一瘪,一手勾着自己的发丝说道:“阿娘不会管我的。”
  “小姐您说甚么呢?这天底下为人父母的,哪有不向着自己孩子的。”
  白念抿了抿嘴,她总觉着阿娘待她的那点好,好似是倚仗着白行水。
  若没有白行水,阿娘恐怕再不会对她上心了。
  兴许是不愿再想此事,她忙扯开话题道:“今日外出,阿爹可有托人捎来书信?”
  白行水是海舶纲首,走的海运,是以常年漂浮在外,星河为被,船板为塌。
  白念记得很清楚,她的阿爹虽极少回来,可他每隔半月,便会托人捎来书信。
  书信除了报平安问日常外,还会同她说好些怪志杂谈。
  白念每月都盼着阿爹的信,可今日是三月十五,距离上回收到书信,已一月有余。
  流音摇头:“这信总是先至夫人手里的,夫人瞧完,才送至扶安院。小姐若是心急,不若去问问夫人?”
  “也好。”白念起身披衣:“我今日还未见过阿娘呢。”
  挑开珠帘,屋外天色沉沉。
  白日还是红日高悬的好天气,到了酉时,天气渐凉。院里海棠叶子左□□摆,扇出些冷风来。
  白念走过月洞门,又绕过一方小池子,行至柳氏住的褚玉院外,忽有一上了年岁的妇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姐怎地来了?”
  借着石灯,白念堪瞧清妇人的面容,她的脸上陷下两个梨涡,而后甜甜地喊了声:“常嬷嬷。”
  这常嬷嬷是在柳氏身侧伺候的,也是褚玉院的老人。白念幼时,性子活俏,常嬷嬷没少追着她跑。
  白念的手覆在常嬷嬷的手背,一摸,竟是凉的。
  她拉着常嬷嬷径直朝院里走去:“站在外边多冷呀,怎么不在屋里伺候?”
  常嬷嬷止住步子,心虚地瞥了一眼烛火通明的屋子,反拉住白念的手道:“夫人身子不太舒爽,还是别去打搅了。”
  白念愣了一瞬:“阿娘身子不好?怎也没人同我说呢?可有唤大夫瞧过了?”
  小姑娘仰着小脸望向屋子,眸底尽是忧心。
  常嬷嬷看在眼里,蓦地叹了口气。
  小姐性子软乎,待人真挚友善,便是她一个外人,也打心眼儿里的喜欢。
  柳氏分明是她的阿娘,可她平日里却只关心自己,极少过问白念的事。
  常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应是无碍的,天凉,小姐快回扶安院吧。”
  白念轻轻地‘嗯’了一声,心里有些难过,可她仍是扯出一个笑意:“那我回去啦,阿娘和嬷嬷都要注意身子呀。”
  出了褚玉院,白念敛起笑意,小脑袋跟雨点打蔫儿了的芭蕉叶一般,深深地垂了下去。
  流音跟在她身后,并未察觉到她神情的变化。
  “小姐,说来也怪,这夫人生着病,常嬷嬷理应在屋内照看才是,便是不在屋内,也不该出现在院外呀。”
  白念止住步子。
  流音的话在理,柳氏屋内尚且灯火通明,瞧着不像是因病歇下的样子。再者,她若当真图个清静,常嬷嬷候在院内是,怎么也不该守在褚玉院外呀。
  思及此,白念讷讷地回过身子。
  便是转身那瞬,忽有一身着褐色短衣的男子急切切地从褚玉院内跑出。
  “流音。”她伸手扯了扯流音的衣袖,食指指向男子跑去的方向:“你方才有没有瞧见那儿跑出去一个人?”
 
 
第16章 道歉   我今日前来,实则是来道歉的……
  流音瑟缩了一下。
  夜里凉意渐起,耳畔除了风卷树叶的簌簌声,余下一切尽淹没在静谧的昏暗中。
  “小姐。哪有人呀?”
  流音转过身子,循着白念手指的方向望去,前边除了几棵遮阴的梧桐树外,空无一物。
  更别说是人了。
  白念悬着一颗心,黑溜溜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褚玉院的月洞门:“是从阿娘院里跑出来的,我要去瞧瞧阿娘。”
  这回,常嬷嬷也没再拦着她们。
  屋内,桌案上,一鼎盖高似山形的博山炉摆在中央,宁神的檀木香幽幽地燃着,几缕灰褐色的烟气缭绕在耸高的镂空炉顶,细看之下,倒是有种远看群山,水雾朦胧的仙气。
  柳氏靠在床榻上,双眉紧蹙,两根食指轻轻地揉着穴位,见白念进屋,她缓缓睁开眼。
  “念念来了。”
  白念坐于床檐,神色忧忧地望向柳氏;“阿娘,你哪里不舒服呀?”
  柳氏斜睨了一眼屋外,收回眼神后,忙扯开话题道:“不是教你回扶安院了吗?怎又折回来了?”
  白念檀口微张,原想问方才的事。可她的阿娘好端端地在屋内休息,没甚怪异的,如此看来,应是哪个新来的仆从跑错院子了。
  这时,常嬷嬷打着盆温热的清水走了过来:“定是小姐放心不下夫人,非要瞧见才肯放心呢。”
  白念连点三下头,愣是把常嬷嬷逗笑了。柳氏难得有了好脸色,还破天荒地同白念说了好些话。
  白念听了,跟偷尝了蜜糖的小孩一样,心里喜滋滋的。
  二人出褚玉院时,天色愈发暗了。
  小姑娘一开心,脚下的步子极为轻快:“流音,阿娘平日里惯爱那些色泽艳丽的簪钗。明日我们去珠翠楼挑上几支,阿娘见了,心里高兴,身子指不定就好彻底了。”
  流音笑着应是。
  翌日清晨,天气乍凉。不过一夜,春日复又回到彻寒的严冬。
  当真是前春暖,后春寒。
  白念裹上厚厚的袄子,袄子略显臃肿,白茸茸的围领衬出她红润的小脸,整个人透着娇憨可爱。
  她正坐在妆台前挂着耳珰,却见流音匆匆来报:“小姐。赵家姑娘突然来了。”
  “赵家姑娘?谁呀?”白念眨了眨眼,她所认识的姑娘中,姓氏为‘赵’的,恐怕只有赵婉了。
  果不其然。
  待她挂上最后一只耳珰,赵婉正提着三四件包裹,款步走来。
  白念虽同她不太对付,可她既上府拜访,该尽的地主之谊总得做到。
  她挑帘迎了出去。
  赵婉今日身着桃红掐花叠纱裙,每走一步裙摆生花,恍若春风送暖。
  比春日宴那日更为招摇。
  她一瞧见白念,活像是变了个人,双手热络地攀上白念的掌心,眸底含笑道:“妹妹这是要出府?”
  白念愣了一瞬,迟迟没能反应过来。
  这是唱得哪出?
  “初次拜访,也不知妹妹喜欢甚么。这里是珠翠楼新出的几支发簪,还望妹妹不要嫌弃才是。”
  雕刻精巧的檀木盒子一开,绒布上躺着几支做工玲珑的发簪。
  发簪式样新颖,确实是珠翠楼的佳品。
  白念虽不知赵婉打的甚么心思,可她知晓无功不受禄,也知晓拿人手短,是以这大大小小的包裹,她是断不能收的。
  小手搭在檀木盒上,轻轻一推,便送至赵婉跟前:“我不能要。”
  赵婉面色一凝,很快又露出一个缓和的笑意:“想来是妹妹仍在生我的气。”
  她说话时,低声细语,同往日相去甚远。此话一出,知晓过去种种的也便罢了,不知道还以为白念是斤斤计较,小里小气的人。
  旁人都退让了,偏她还扯着不放。
  白念自小没甚么心眼,可流音却是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
  然而归根到底,她还未弄清赵婉的来意,是以只能站在白念身侧,气吁吁地摁着起伏的胸口,
  赵婉略微垂下脑袋,语气中含着几分歉意:“我今日前来,实则是来道歉的。”
  “道歉?”
  白念还以为她听左了。
  素日里心高气傲的赵婉,没理也不饶人,这会儿竟说是来道歉的。
  赵婉的手轻轻搭上菱花格扇,一双眼在院内扫了一遍,见院子里并无甚么人,脸上的神情忽然暗了一瞬。
  白念循着她的眼神望去:“你在找甚么人吗?”
  打一进屋,便三番两次地四下张望,若说没点心思,谁也不会信的。
  兴许是猜中了赵婉的想法,赵婉假意笑了声,直言道:“那日在茶楼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回去之后我这心里到底是过意不去,这才想找当日那侍从好生道歉一番。”
  白念沉吟着想了片刻,后知后觉地发现,赵婉口中的侍从就是她院里的阿寻。
  这更稀奇了。
  赵婉何时对一侍从平视而待了?
  见白念迟迟不说话,赵婉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他今日不在府中吗?”
  白念忙回道:“在的。”
  她想着,阿寻身世凄惨,前几日还被赵婉恶言相向,男人面上不显,心里定是极为难过。
  眼下赵婉肯来道歉,于阿寻而言还是有些好处的。
  指不定阿寻听了,心里的芥蒂也能释怀一些。
  思及此,白念吩咐流音道:“快将阿寻叫来。”
  “阿寻...”赵婉复又念叨了他的名字。
  原来他叫阿寻。
  这名字也算是同宣平侯府的那位沾边。
 
 
第17章 废了   约莫是废了
  赵婉叫住流音:“不若我过去寻他吧。这样显得诚恳些。”
  白念讶然地张了张嘴,赵婉登府拜访一举已然怪异,眼下又说要亲自寻他,当真是上春的天气,变化极大。
  二人兜转着来到库房,自上回元银闹事后,一些颇费体力的力气活,都落在了元银头上。清点物件的细活则交予祁荀。
  眼瞧着元银吃了瘪,自央打心眼儿里替祁荀开心,他捧着晨时偷藏的两个白馍馍,笑意盈盈地捧至祁荀面前。
  祁荀瞥了一眼,并未伸手接过。
  “阿寻,别瞧白馍馍寡淡,很能果腹的。”
  自央不同于祁荀,他自幼生活清苦,没尝过甚么好滋好味的菜式,是以每回进食时,惯爱取一些果腹的面食。
  祁荀仍是埋首清点,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不饿。”
  自央当他面薄,不好意思拿旁人的东西,正要将馍馍塞至祁荀怀里,忽有一双染着蔻丹的纤手,一把将他手里的白馍馍拂落在地。
  闷闷的落地声传入耳里,祁荀瞥了一眼染了灰渍的馍饼,而后回过身子,看清来人。
  赵婉站在白念身前,一手拨弄着沾了细屑的蔻丹,待清理干净才责问自央道:“这怎是人吃的东西?”
  自央面色一红,他抿了抿嘴:“白馍馍能果腹,如何不是人吃的东西?我自幼便是吃它长大的,如今还不是身强力壮,活得好好的...”
  说到后来,自央没了底气。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姑娘衣着华贵,一瞧便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这些姑娘小姐平日的衣食起居颇为讲究,他一底下当差的,如何能同她们相提比论。
  他正要俯身退下,祁荀忽然蹲下身子,他修长的手捡起掉落在地的白馍馍,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下,掰下一小块含在嘴里。
  “有甚么不能吃的?”
  应郓风沙漫天,含沙的膳食都用过,他可没这么多讲究。
  赵婉错愕地瞪圆了眼,却也不敢再说些甚么。
  她偷瞥一眼身着短衣的男人,今日再见,她只觉得眼前的男人盛气逼人,一双狭长的凤眸里满是讥讽与不屑。
  “小姐可是有事寻我。”他说话时眼神落在白念身上,并未搭理假意谄笑的赵婉。
  白念摆摆手:“不是我要寻你,是赵婉有事同你说。”
  话音甫落。祁荀的眉头显而易见地蹙了起来。
  赵婉面色桃红,她接过侍婢手里的包裹,推至祁荀跟前:“先前是我说话不得体,今日是特来登门致歉的。”
  祁荀双手交叠,饶有兴致地扫了她一眼。直至瞧见她身后的侍婢,他怔了一下,当即明白赵婉话里的意思了。
  “赵姑娘回吧。”
  赵婉指尖轻颤,面上划过一阵慌乱。
  正此时,流音匆匆赶来库房,她额间冒着细汗,神情却有几分怡然。
  白念见状,忙从怀里捻出一张素净的绢帕:“你这是怎么啦?”
  流音顺着气,开口时断断续续的:“小姐,方才七弯街出了桩事,有一受惊的马儿撞了石墙,马上的人丢了魂,摔下来时折了手臂。”
  听流音说话的口吻,显然那坠马之人人同她有些渊源,否则流音也不会急匆匆地赶来报信。
  “小姐,你猜是谁折了手臂?”
  白念摸着下颌,找不着调。
  怎么别人坠马生祸,偏流音这般开心。
  站在一旁的赵婉好似忽然记起甚么,她一双眼紧紧地盯着流音的双唇,直至流音说出那人的名字,白念同赵婉皆是一愣。
  “你说甚么?陈正端?”
  流音猛地点头:“他的右臂好似摔得严重了些,约莫是废了。”
  闻言,白念倒吸了一口凉气,小脸煞白。
  坠马摔断了手,听着就觉得疼。
  流音却愤愤地说:“他那双手本身就不干净,还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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