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错。
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帅哥,居然有一双七彩斑斓的眼睛。
那澄清的晶状体,映入夕阳的光辉,像是闪闪发光的漂亮宝石,或者古早苏文里倾国倾城的玛丽苏少女。
“你……”
一个音节没说完,橘町枝又想起自己的人设。脑中浮现出她在眼药水的刺激下痛哭流涕的时候,芳子曾经说过的话:
【“那样一双奇妙的眼睛,注视着你的时候、为了你的悲伤而落泪的时候,我就感觉啊,仿佛神明也为了我的痛苦而哭泣。”】
一个在芳子的口中,长着七彩眼眸的人,是极乐教的教主。
橘町枝当时听到这句,以为是什么特殊的修辞手法。毕竟从古到今的诗词俳赋,但凡想歌颂点什么,总要把伊邪那岐到八岐大蛇全部拉出来溜一遍。
“你……是芳子说的,教主大人吗?”
她有些迟疑地问,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对面的青年听完她的话,似乎回忆了一下:“芳子?啊,是刚刚死去的那位女士吗?她是你的什么人,是朋友吗?”
他微微侧着头,专注地看着她。那表情实在太过真诚,以至于那一瞬间,橘町枝下意识点了点头。
“……是吗?”
下一秒,这的男人的眼睛微微闭合了一下。再次睁开的时候,两道透明的水液,就这么自然地流淌下来。
橘町枝:“……?”
“真的是,太遗憾、太遗憾了。”在少女表面冷静、内心一片懵逼的状态下,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人,就这样叹息着流泪说,“失去了重要的朋友,此时的你,应该很难过吧?”
“…………”
橘町枝呆立在原地,想起早上自己一边编故事,一边在芳子面前痛哭流涕。药水的劲儿实在有点大,就算天与咒缚的恢复力惊人,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她的眼睛也酸了好久。
结果,仅仅半天之后,就有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在莫名其妙的时间和地点,因为她莫名其妙的一个动作,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
啊这。
这就是传说中的现世报吗?
少女开始怀疑人生,设身处地之后,她发现让美人垂泪这种事,干起来真的有点缺德。
但是,头可断血可流人设不能崩。她辛辛苦苦演了这么久,怎么能在美女的眼泪下屈服坦白呢?!
少女回想着芳子早上的动作,身上实在摸不出手帕这种东西,但餐巾纸好歹有一包。于是她抽了一张,走到对方面前递过去:
“对不起……擦擦眼泪吧。”
“?”不知名的漂亮男人抬起眼睛,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我……我和芳子,虽然只认识了一天。”橘町枝避开他的视线,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低落,“但是在我心里,她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但是,我不会哭的,她不会想看到我哭。”
“今天早上,在我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是她递给我一块手帕,温柔地对我说‘擦擦眼泪吧’。她还邀请我留下来,说如果没有地方可以去的话,就留在这里吧。”
“嗯?”对方抬起头,就像突然忘记了怎么哭一样。突然凑近到她面前,反问:“留在这里?”
“?!”
橘町枝被吓了一跳,几乎当场表演一个战术后仰。
然而对方依然在盯着她,或者说,像是终于看到了她。在这样专注的视线下,橘町枝好不容易捞回了后面的台词:“我不确定,但是,她说我可以留下来。她说这里有让人忘记一切忧愁的极乐教,极乐教的教主……”
“你的眼睛……非常美丽,”这个陌生的男人突然说,“是绿色的。”
“?”
绿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心脏跳的好快啊,”他突然喃喃自语,盯着她绿色的眼睛、乌黑的头发、柔美的面孔,“我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是……”
“……”
“——你们在做什么?”
仿佛夜晚的风一样微凉的声音,吹散了莫名诡异的氛围。橘町枝转过头,看到“安比胜”站在那里,面朝他们的方向。
因为背光的原因,看不到他五官的细节,更看不清表情。
有点像……像一个人。
少女倏地回神,低头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那张纸,一副半递不递的动作。也就一米左右的地方,白橡色头发的青年倾身注视着她,脸上残留着刚才流过的泪痕。
这场景,仿佛渣女面对不想分手的前任对象,在对方的苦苦哀求中,忍不住心软了一样。
呃。
“不管你们在做什么,如果没事的话,最好过来一趟。”夏油杰说,看着夕阳下的两个人,神情无法掩饰的冷淡:“那个叫新一的孩子,说他……找到真正的凶手了。”
第39章
健次郎和芳子家的院子里, 或坐或站着七八个人。橘町枝一行人散落在靠近门的角落,共同看向院子的中间。
名叫工藤新一的少年站在台阶上,正对着另一侧的三个人——芳子的丈夫、他们的邻居、以及自称过来送水果实际和健次郎有一腿的村花。
“你说你知道, 凶手是谁了?”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 邻居忍不住开口。明明问的是工藤新一, 目光却落在他旁边的神婆身上。
实际上, 如果不是神婆把他们聚集在这里, 并且进行了担保。这里的一群人, 不可能听一个初中生说什么案子。
工藤新一两手插在口袋里, 轻轻点了点头:“没错。”
“是谁?”村花着急地问。
少年没有回答, 目光在三人之间扫视了一圈。然后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我们先来说明一下,死者具体的死法吧——她是被重物撞击了头部之后,因为内出血而死去的。”
“撞击?”健次郎皱起了眉, “可是, 为什么脖子上会有勒痕?”
“那是因为, 在她死去之后,有另一个人发现了她的尸体。因为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这个人将她挂上了绳子, 伪装成上吊死亡的模样。”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犀利的眼神直冲三人:“这个人, 也在你们之间。”
“?!?!”
三人出现了一阵骚乱, 最后邻居瞪大了眼睛, 第一个反问出声:“等、等等!你的意思是, 芳子是被砸破头之后死掉的。但是在那之后,又有一个人把她伪装成上吊的样子,所以才有勒痕?——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废话啊,既然这么做了, 当事人自己当然知道为什么。”
旁边看戏一样围观的米格尔,这时突然嘲讽一样地说。
说完低估了一句:“真是愚昧的……”
他的声音很轻,尤其是最后那个词,几乎看不到口型。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两个人看了他一眼。
站在门口的橘町枝,以及她斜后方的夏油杰。
被这么一打断,气氛突然没那么紧绷了,工藤新一假咳了一声:“没错,当事人肯定知道。除此之外,死者脖子上的勒痕,也能证明这一点——神婆奶奶,您之前查看过的吧,芳子阿姨脖子上的颜色,是黑色还是褐色?”
神婆回忆了几秒,然后肯定地说:“是褐色的。”
“没错。”工藤新一点点头,“如果是被勒死的人,勒痕在死后会呈现出深红色,最后会变成黑色;如果是死后才做出的伪装,尸体最开始只有白痕,最后后会转成褐色。”
村花反驳:“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瞎编的?”
“哎,”这次卯野咲都忍不住了,“这种信息,网上查一下就能搜出来。不过这里信号真的好差,估计大家平时不怎么上网吧。”
健次郎:“……”
邻居:“……”
村花:“……”
“总之,后来的人对尸体做了什么事,并不是最重要的部分。”工藤新一把重点拽回来,“那个让芳子小姐死去的人,就是造成她头部伤口的人。想要抓到凶手,只要找出这个人就行了。”
“是谁?!”健次郎激动地说。
“之前我已经询问过了,关于大家在芳子小姐死前的时间里,都做过什么、有没有其他人能证明。”
工藤新一说,首先直视距离最远的村花:“村花小姐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所以不可能是她杀的。剩下的两个人里,真正的凶手,是健次郎先生!”
“啊?”
“什么?!”
“健、健次郎?”
所有人惊疑地转向他,被点名的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在他张口反驳之前,工藤新一看向了另一个人:
“能证明这一点的人,是邻居先生——那个在芳子小姐死后,伪装尸体上勒痕的人,是你吧?”
邻居:“……”
工藤新一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位先生,和夺走一条人命相比,其他的事都是有可能改变的。只有生死这一件事,永远都无法逆转了。”
“所以,无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制裁真正的凶手,请你说出来。”
“……”邻居突然叹了口气,无力地垂下了头:“没错,芳子脖子上的勒痕,是我做的——不过,在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我第一次发现她的尸体,不是柴房,是在我家的后院。我从外面下地回来,推开大门,就看到芳子的尸体躺在院子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当时的场景感到心悸:“我……怕自己惹上官司,干脆找了根绳子,把她的尸体拖回她家的院子,装成被家暴后上吊的样子。”
“这是我的错,我承认,但我真的没有杀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尸体又出现在了我的柴房里!”
“是我做的。”村花突然说。
“?!?!”
所有人的目光从邻居身上转开,再次聚集在了村花身上。
“我来找健次郎的时候,发现了院子里芳子上吊的尸体。当时我非常害怕,想要喊健次郎出来,但我突然想到——
“万一她是发现了我们的私情,在这里上吊自杀。让健次郎看到的话,或许会因为愧疚之类的情绪,再也无法原谅我了吧。
“所以,我把她解了下来,绳子丢到了山下。然后把她拖出了门口,想要伪装成是被隔壁杀死的样子。”
她说到这里,看了看自己的手:“但是……我的力气不够大,体力也不好。刚把她拖到邻居家的后门,就听到了脚步声。没办法,我只好把尸体藏在柴房,然后装成才去找健次郎的模样。”
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也就是说,在我发现她上吊的尸体的时候,她已经——”
“是的,她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工藤新一慎重地说。
神婆一直在听他们说话,这时叹了口气:“所以,那些擦伤的痕迹,是在拖动的过程中造成的?”
少年没有回答,只点了一下头。
“这样,”神婆得到了答案,看向旁边脸色青白的男人,“健次郎,你还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健次郎:“……”
沉默。
“是我……是我杀了芳子,”在漫长的沉默之后,男人终于承认了。然后仿佛再也无法坚持,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但是、但是她怎么能离开我,背叛对极乐教的信仰呢?”
“啊?”米格尔一脸莫名其妙,“我说了,我对你老婆没兴趣……不是,你不是自己都出轨了吗,还管你老婆怎么样?”
“不是她有没有别的男人的问题!”健次郎激动的反驳,“而是她居然说,想要离开这个村子,加入你们的那什么众生教……想要背叛教主、背叛我们的信仰,她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想法?!”
他恶狠狠地盯着米格尔,恨不得用视线咬穿他的脖子:“是你吧,一定是你,不知道对芳子说了什么!众生教,哼,有本事把你们的教主喊过来啊,让我看看是怎么样的家伙,居然敢和我们的教主大人相比!”
“……”米格尔不生气了,他感到非常迷惑。
所以,对于你来说,被老婆戴绿帽这件事,还不如老婆要背叛信仰你们教主来的刺激大吗?
你喜欢的到底是你老婆,还是你们极乐教的教主啊???
听到后半句之后,米格尔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奇怪。之后他突然偏了偏脑袋,似乎是看向橘町枝站着的方向——
当然不是看向橘町枝。
但是,除了她之外,这里只有一个人。
少女微微侧头,对上“安比胜”低垂的视线。对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有谁在看他,四目相对,然后自然地开口:
“怎么了?”
“……”
橘町枝眨眨眼,余光注意到米格尔已经转开了视线,仿佛刚才只是随便看过来。
“所以,你就杀了她?”工藤新一皱着眉头问。
“不,我没想杀她的,我只是想让她改变想法!”健次郎大声地说,然后整个人又委顿下来,“但是,我没有想到……她摔倒的时候,会撞到那个柜子的尖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