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刮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少许贴在门上面的黄纸也跟着掉落,飘飘然散落在众人的脚边,踩在上面的时候还会发出某种犹如踩在虫壳尸体上的声音。
一进去,正厅约莫有个八十多平方米大小,虽然说不上恢弘但是放在这种时期、这种建筑也是只有大户人家才能有的了。
屋内摆放着许多黄铜器皿、墙壁上也贴着诸多山水鸟虫的水墨画,从笔触来看似乎是大家之笔。
只是曾经气派的柳宅如今却散发着萧条和衰败的感觉,桌椅板凳上面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有几只小蜘蛛还在蜘蛛网上面爬行着。
“好恶心。”冷心雨嫌弃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和这些蜘蛛网都分离开来。
正厅左右两侧各有两张桌子,似乎是为了迎接宾客的作用,而正对着的两张桌椅明显和其他的桌子略有不同,应该是主人家入座的地方。
时遇走过去看了一眼,座椅上面摆放着的靠枕绣着麒麟送子的纹样,就连桌子上摆放着的茶碗都是画着金童子的青釉。
而正对着门的两个对联也让人觉得饶有深意。
左联:“麒麟送子显祥瑞”
右联:“金玉满堂合家园”
时遇抱着手臂,端详着这两个对联:“厨房搜到的那碗坐胎药,应该是给大奶奶或者二奶奶喝的。”
胡方端着茶杯,看着上面的金童子图案,嘿嘿一笑:“这家人想儿子想疯了。”
麒麟送子,金童降世。
就连房梁柱子上面,也雕刻着一些盘熊的浮雕。
熊代表着梦熊之兆,一般说的会让妻子生儿子的好预兆。
应灼不懂:“生儿生女有什么关系吗?”
时遇抬头看了他一眼,应灼脸上满脸疑惑不是装的,她心下感慨这个人还真是不谙世事啊。于是,她想了想措辞解释道:“在以前封建时期,几乎每一个家庭都更想要生儿子。封建时期女子的地位又比较低很容易受到歧视,不管是经商还是上学都会受到局限。就拿科考来说,自古以来科考是不允许女子参加的,而很多贫穷人家如果想要飞黄腾达又只有科考这一条路。所以那个年代所有人都更想要生儿子,觉得生了儿子一家日后都有指望了。”
应灼点头:“说白了就是对女性的歧视和偏见。”
“是的。”时遇点点头,欣赏地看了一眼他。
小伙子很上道嘛。
时遇叹了口气:“别说是封建社会了,就是现代社会也多少还会些偏见,这似乎是刻在人性骨子里的东西。女性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必须要付出比男性还要多好几倍的努力,才能达到和男性一样的成就。”
应灼似懂非懂的看着她,好像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些不太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悲悯。
她也曾经受到过偏见。
来自于一场间接害死了她父亲的阴谋。
“在很小的时候,爸爸曾经跟我说人类在自然面前的渺小,人类永远无法征服自然只能与自然共存。后来我和爸爸攀岩过了诸多高山、悬崖。见过了海阔天空的雄鹰才知道丛林里的麻雀有多么渺小。”时遇伸手捏着茶几上的灰尘,漫不经心道。“可是麻雀没有飞跃地平线,它无法理解那种登高望远的心情,甚至还觉得雄鹰是在用自己生命为代价的作死行为来哗众取宠。”
应灼听着她这样云淡风轻的说着,却总觉得自己在时遇的身体里面看到了一种很混沌的灵魂。
她也曾经被偏见包围过,应灼心想。
胡方走到了西侧的一扇小门,本来以为门可能会上锁但是没想到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胡方探出脑袋,看到面前有一条像甬道一样的横排走廊,在走廊的正对面有一扇禁闭的木门,门上面拴着一块粗大的铁链,结结实实的捆着。而门上面也贴满了黄色的符文,甚至比正厅大门的还要多、还要密集。
“这是个啥啊。”胡方瞠目。
三个人走过去朝着胡方目光所及的地方瞧了一眼,都感觉到一股摄心的寒意。
应灼垂首:“这个房间里面有‘大东西’。”
时遇也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可以挖人肌肤一样凌冽的寒意。
这扇门的门口摆放着一只碗,碗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白米饭,居然还插着三根供奉神佛用的线烟。
线烟基本都燃烧了一半,露出三根还冒着火星的烟头。
整个柳府到处都充满着诡异而又奇怪的氛围。
胡方挠了挠头:“这一家子得作多大的孽,才能搞出这么多的东西。”
时遇说道:“管家在自己房间里写的那封家书里提到的,老爷作孽太深,说的可能就是和杀小莲这件事有关。”
但是小莲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引来了杀身之祸呢?
呼——
不知道从哪儿刮来的一阵续疾地狂风,“咣当”一声巨响,正厅的大门忽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推动严严实实的合并了起来。
“怎么回事!”冷心雨和胡方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看到了禁闭的大门。
二人冲了过去,在门上来回晃动,可是整个大门都纹丝不动。
“这是什么意思?”胡方手握拳头,把门砸的逛逛作响。
时遇瞧了他们一眼:“别费力气了,门关上应该就打不开了。”
正厅成了关住他们的新密室。
胡方和冷心雨站在门口,手足无措,两个人拼命的扒拉着大木门企图能够稍微拉开一条缝隙。
可是人的力气毕竟是有限的,他们挣扎了一下发现门缝纹丝不动,也就放弃了。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冷心雨求救式的看向时遇,而时遇却完全没有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门上,转身去了东侧,东西两侧各有一个小走廊,可以通往两边不同的区域,但是都上了锁。
那个奇怪的插香白米饭和铁链挡住了他们的进度,时遇只能走到东侧上锁的门前看着门上面挂着的一把锁。
那个锁没有锁眼,有成年人手掌大小这么大,看起来非常的精巧,似乎需要特殊的解锁方式。
在锁的背面有一个被打乱了的金属制铁片,轻轻用手拨动之后发现像拼图一样可以挪动这些四四方方的小铁片。
“解开这个拼图,就能开锁了。”时遇指着上面的花纹,抬头准备跟应灼分享自己的这个发现时,忽然瞧见应灼的脸上挂着一种犹如春雨化雪的浅笑。
他站在时遇的身后,身材清瘦且高挑,完全挡住了时遇的所有视线。男人的眼尾细长,笑起来的时候会向上拉长,就给那张完美的五官里又增添不少的清爽色调,就像是洒在盐焗面包上的糖霜,可咸可甜。
“小鱼,你的背上挂着一个小孩。”
“?”时遇。
第21章 百年好合05 二奶奶,你莫要不识抬举……
时遇顺着应灼所说的地方回过头看。
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的肩膀上正搭着一只冰凉的小手。
小手的指骨非常细糯, 肌肤呈现出一种类似于洗涤过的白宣纸似地肤色,没有任何血色, 就像是僵硬的尸体一样冷白。
从掌型上来看,这只小手的主人还是一个小婴儿。
可这个婴儿却像是背包一样,整个儿挂在时遇的后背,并且吸力十足一点掉落的意思都没有。
时遇自己看不到,但是其他人能看得到。
冷心雨和胡方的尖叫声起此彼伏,只有应灼看着她身后的这个“婴儿”在轻笑,似乎找到了很有趣的东西。
“小鱼, 这个‘怪物’……”应灼新奇地研究了起来。“有四个脑袋。”
它有着婴儿的身体和四肢, 小小的手脚却顶着一个非常粗状的脖颈, 而脖颈上面长着四个婴儿的头颅。每一颗脑袋都互相挤着彼此, 看起来那个脖子似乎都快要无法拖住脑袋的重量了。
时遇见他丝毫不着急的玩笑样子, 估计是他觉得这个“怪物”对自己没什么伤害性,所以才这么不着急, 她索性也跟着不急:“它想做什么?”
“?”胡方、冷心雨。
您就这么云淡风轻?
应灼捏着下巴,附身打量着趴在时遇身后的“婴儿怪物”, 说道:“它们说, 好冷——”
“冷啊?那是不是要找点什么火之类的、或者是衣服之类的给它们遮上?”冷心雨四下打量, 不知所措。
“冷简单。”时遇不慌不忙的腾出手来, 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腕表屏幕, 挪到个人信息里面把镰刀骑士的鬃毛给提取出来。
“……”应灼。
时遇把鬃毛挪到那个婴儿怪物的身上, 轻声道:“喏, 送你了。”
“?”胡方、冷心雨。
还有这种操作?
镰刀骑士的鬃毛对于这个婴儿怪物来说似乎挺有用的,应灼看到那四颗脑袋不约而同的凑到了时遇向后伸去手掌上的鬃毛,它们似乎有些不太理解这个是什么东西,但是却天生的向温热的东西聚拢。
所有人就看到那个鬃毛变成了一团凝雾, 被这四个脑袋吸收到自己的身上,变成了一件小衣服。
四个脑袋同时“咯咯”笑了起来,原本吸在时遇的身上也渐渐的松了下来,从时遇的后背滑到腿部、又滑到了地板上。
“就这么简单?”胡方瞠目结舌。
“婴儿”在地板上慢慢的爬行着,沿途经过的道路上面都留下了一片浅浅的水渍。
它的身上好像天生会流水,这让时遇想起了被单独隔离的那个水井。
整个屋内都散发着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潮湿感,仿佛有雨丝在身边嗖嗖地落下,但是却又没有真正的水滴出现,只是那水汽感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
“婴儿”爬到了一个板凳下面,忽然像是遁地了一样把整个地板当成了湖面,一头扎了进去。
而它消失的地板四周也像是湖面一样泛起了蹭蹭涟漪,没几秒,就彻底消失恢复如初。
“卧槽。”胡方。
时遇走到“婴儿”消失的地方,把板凳直接扬倒翻了过来,在板凳的下面看到了一封信,信纸上面是一张黄宣纸被撕碎的碎片,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看不清楚,但是依稀能够辨认出来几个字。
——【未足月……死亡……化为“四头婴”……遇人栖身……惧火……】
四个腕表的灯光都照耀在时遇的手上,衬得她脸上明暗憎明。
她说:“四头婴说的应该就是刚才的那个小孩。”
“它怕火,我们上哪儿去找火呢?”冷心雨抬眼询问。
时遇环顾了一下四周,可以利用的东西并不多,地上全是乱七八糟的符文纸,到处堆积着已经看不出原本地板的模样。
应灼在旁边叹了口气:“镰刀骑士的鬃毛你就这么轻易的给了,它要是知道的话……”
“它知道会怎样?”时遇听到了,回头询问。“你跟它认识吗?”
“不不不,不认识。”应灼笑笑。
“从这个手札的字面上来看,这个四头婴喜欢趴在人的身上,镰刀骑士的鬃毛可能是火属性的所以它得到之后就暂时离开了。”时遇一边在地板上寻找着,一边猜测。
冷心雨抖了抖身上的寒意:“也就是说,它还会出来吗?”
“应该吧。”时遇一如既往的淡定,朝着冷心雨脚底下的位置努努嘴:“说不定一会儿就从你脚底下钻出来了。”
“啊啊啊!”冷心雨尖叫逃窜,一蹦三尺高。
这都是时遇的猜测,但是破损的手札很快就被四个人在房间角落里面集齐,集齐之后拼凑起来的内容甚是匪夷所思。
——【未足月的婴儿置于水井之中死亡,怨灵凝结之后会化为‘四头婴’,此邪物为水性怨灵,遇人栖身逐渐吸干人类精血。但此怪惧火、惧热、家中彻夜点亮长明灯可破之。——玄灵大师。】
玄灵大师四个字第二次出现在时遇眼前的时候,她心里忽然有了猜测:“厨房里面的坐胎药能看得出来这家人是很想要孩子的,可是这个家里又有‘四头婴’的出现,说明家里面以前是死过孩子。”
时遇看着正厅的写着的上下联,想到之前胡方的一个猜测,似乎是正确的。她说:“这家……想生个儿子。”
其他三人皆惊,想生个儿子的话……那么“四头婴”的形成就是因为……
时遇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复杂的其他人,惋惜道:“还能因为什么,生的不是儿子呗。”
所有人都想起了在柳管家房间里面找到的那封家书。
——【老爷作孽颇深,玄灵大师亦不能救。】
从这个字面上来看,关于“四头婴”的手札应该就是玄灵大师写给柳大富,为了让柳大富在家里驱妖避邪。
可是问题来了。
“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时遇哼道,她放下手札,走向了那个拼图锁。
这家里的人,贴地那些符纸、摆放地那些佛像。
无非驱的是心里的邪。
拼图并不是很难处理,12个方块沿着线条拨动就能很轻松的组成。
胡方和冷心雨一左一右站在时遇的旁边,看着时遇在哪里专心致志的解拼图。
随着拼图逐渐成型,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拼图的内容,居然是……
一直凶猛的黄皮老虎在啃咬着一只老虎幼崽!
游戏开始前,腕表里面的引导语忽然呈现在所有人的记忆里面。
如雷贯耳。
——虎毒真的不食子吗?
最后一块拼图再往下挪一步,就能解开整个拼图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