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遥自然是立刻小鸡啄米似地答应下来。
吃完饭,她们母女又促膝长谈了一会儿,等肖女士要早点上床睡美容觉了,黎遥才被“刑满释放”,还不得不被今年五十整岁的肖女士叮嘱:
“早点睡觉啊,要不容易老得快!”
黎遥无奈地点头,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先去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满足地长叹一口气,这才觉得自己似乎是活过来了。
紧接着,小姑娘用自己坚强的意志力把自己从浴室里拔起,开始用手机搜索‘周知砚’这三个字来。
这也是她今天下午突然想到的。
周知砚的画室离Z传大的旧校区不远,大约开车就二十分钟的距离,而前者就读的便是Z传大的摄影专业。
而就算她出国这三年没有关心过半分周知砚,但是毕竟对方比自己大三岁,大一那年就有获奖作品了,大二就能全校通报表扬,所以说——
很快,她看到了周知砚在百科上的词条。
她在点开词条的瞬间,便排除了同名同姓的可能。
蓝底证件照上,平头的周知砚正微微笑着看着屏幕外面。
黎遥点开了那张证件照,愣了几秒。
这才是她记忆里周知砚的样子。
这个世界上自然有很多好看的人,但很少有人能把证件照拍得这么好看。
十八岁的周知砚,目光是超脱年龄的温和自然,他看向照片外的未知世界,带着从容与坦然。
而现在的周知砚,虽然还是同一个人,但是黎遥总是觉得,他好像变了。
撇除那两次发病不谈,他和她的正常相处之下,虽然有克制的成分,但是黎遥感觉得出对方的小心翼翼。
他总是在紧张,不安。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安全感,是周知砚本人怎么去克制都掩盖不住的。
黎遥慢慢地皱眉,这才看向了词条内容。
词条内容很短,大概就是说了一下周知砚是2015级Z传大的学生,罗列了一下他在校期间几张获奖作品以及一些荣誉称号,就没了。
黎遥着重看了一下年份,对方获奖的时间集中于大一大二,大三开始便是空白的。
她算算时间,周知砚说的‘四年前’,正好是他大三那一年。
黎遥舔了舔嘴唇,反复翻阅了几遍这些乏善可陈的信息之后,不信邪地直接进入了Z传大的校内论坛。
好在论坛设施完备,她能直接关键词搜索‘周知砚’三字。
果然,在黎遥的预料之中,对方长着那么张脸,还有这么傲人的成绩,校内必定少不了他的传说。
论坛是匿名论坛,有不少暗含春心的小姑娘在此诉说着对于周知砚的情思。
不过她们不怎么喜欢叫周知砚的全名,虽然在贴名放了‘周知砚’以表尊敬,点帖子一进去,主楼一律统一成‘周大神’,极少部分会叫‘砚哥’。
黎遥的舌头剔着自己的后槽牙,慢吞吞地把这一个个帖子翻过去,这才找到了某个不太一样的帖:
“朋友们,看过徐婉老师的作品没有啊?今日乍看周大神的作品,一时恍惚,以为再见着了徐婉老师的风姿。’
‘徐婉’。
这个明显是个女人名的名字让黎遥挑了挑眉,她另开一个页面搜索,表情倒是空白了几秒。
徐婉,湾城人,摄影师,2013年到2015年间,曾任职Z传大当过客座教授——
享年36岁(1980~2016)。
词条中的照片都是黑白的,没有这位女性老师的正面照,只有一个隐约的侧面。
对方的脸部线条非常柔和,深红色的卷发荡在脸边,一双眸子就算不看镜头都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魅色,紧抿着的唇却中和了女性的柔软,微侧后方的脖子上,有一粒痣。
老一辈人说,这个地方长痣,就叫苦情痣。
是一位美人。
黎遥挠了挠头,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张照片有些熟悉,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又端详了照片一会儿,这才重切回了论坛页面,点进了那个帖子。
帖子发起人名为:蛋奶星星人,这么个沙雕的ID发出的内容倒是文绉绉的。
‘他’先是缅怀了一下这位英年早逝的‘徐婉老师’,便开始叙述自己觉得周知砚与其作品相似度部分的陈述。
他用了很多专业名词,例如结构构图以及色彩方面的选取问题,黎遥看得直皱眉,几秒后便有些不耐烦地下拉到了图片比对部分。
黎遥:“……”
周知砚的作品是一个孩子在看一处废弃的井,而徐婉的作品则是一个老人慢悠悠地走在干枯的稻田上。
硬要说的话,这两幅作品都表达了作者对于这个社会的暗讽以及不满,但是一张黑白作一张彩色作,黎遥眼睛都看直了都没看出来有任何联系。
然而她不甘心地翻了翻跟帖评论,倒是有不少人赞同‘蛋奶星星人’的看法。
黎遥:……行,是我不懂艺术。
她长叹一口气,又反复看了几遍对比照片,便放弃了下来。
由目前的线索可知,这位徐婉老师的去世正逢周知砚入学那一年,而她辞去客座教授的位置则更是在他入学前一年,所以两人自然是毫无交集的。
虽然专业人士都说相似,也可能是周知砚喜欢这位前辈的风格,有意无意地模仿了而已。
她退出了这个帖子,紧接着翻了翻其他帖子,倒是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啊啊啊我撞到周知砚和他女朋友了!救命大神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
黎遥立刻坐直,一看发帖时间:2017/04/02。
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码事?
她立刻点入其中,在跟帖人悲愤而激动地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之后,贴主被怂恿着偷拍了一张‘周大神和他的女朋友。’
17年的像素不怎么好,但是黎遥一眼看出来照片里那个穿白T的瘦高少年就是周知砚本人,他身边也确实站着一个比他矮了一头的女孩子——
这个衣服好像还有点眼熟。
哦,是她高中时候的校服……
啊?
黎遥默默放大照片,转而转头看向梳妆镜里自己的脸。
左右端详了整整一分钟后,她放下心来,甚至笑了一下,掺着半分得意和几分不好意思:
问题不大,绯闻女友……
是她本人。
比对到这里,黎遥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
她初中的时候,虽然也明恋周知砚,但是总体还是揣着颗害羞的少女心,不敢老是找对方。
但是她胜在歪心眼儿多,趁着周知砚初三暑假没事,便对着黎父,以哭诉自己成绩太差为中心,羡慕周知砚的成绩太好为理由,哭了整整半把月。
周父那时候还和他爸有点交情,两人生意上往来也多,听了黎遥的问题,一个头俩大的黎父二话不说就和周父那边通了气,在黎遥狂喜之下,便把她塞到了周家。
黎遥还记得,去周家的那天,她整理了整整三个三十二寸的行李箱,把自己好看的裙子全部打包带上了。
不曾想到,周知砚冷酷无情,非但没给她半点冒粉红泡泡的机会,反而每天定时定点盯着她做题练习,不做完还不让睡觉,还要规定运动时间,保证身体健康。
一个半月的暑假时间里,黎遥非但没搞出任何感情上的进展,硬是被累瘦了整整十斤。
但是,在暑假即将结束,两人就要分开的时候,黎遥犹豫着要不要和一个暑假中显得实在太过严肃的周知砚说再见,却发现他一个人偷偷藏在房间里擦眼睛。
黎遥那点差点要熄灭的少女心思立刻重新燃烧成熊熊火焰,重新对对方死心塌地不算,心里倒是也不由自主地和对方拉近了距离。
开学之后,两人同属于一个学校的高中部和初中部,距离反而是比同属于初中部的时候更近了不少。
而黎遥也是从那之后,为了和周知砚上同一个高中,对于学习方面,可谓是热情得空前绝后,以至于成绩以直线升高,甚至在升入高中部之后也稳定不降,一直持续到她高三毕业。
说到这点,黎遥不得不深深地感谢周知砚了。
她又吸了口气,结束回忆之后,把整个人的身体放松下来,往后倒在了自己柔软的大床上,愣愣地看着自己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周知砚’。
一如年少时候的少女会不由自主地默念心上人的名字一般,黎遥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叫过这个名字有多少遍——
但近十年的时间里,加在一起,说是有成百上千遍应该是不过分的。
但是她很确定,她没有哪次叫对方名字,语气会变得那么纠结,不舍又有点小小的难过。
而就在这时,黎遥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懒洋洋地伸手在身边摸了半晌,眯着眼把手机拿起来放在眼前。
‘周’申请添加你为微信好友。
黎遥挑了挑眉,在对方的纯白色头像上停顿几秒,才有些困惑地看向理由一栏:
周知砚。
黎遥的手顿了顿,还没来得及欣喜狂舞,手机直接砸在了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人生建议,不要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玩手机
山根很珍贵,大家不要伤害它(少女祈祷.jpg)
话说这章开始又点到了一个伏笔,这个伏笔我第一章 就放了,你们发现了吗!!
还有,女人,你们明明说好有时间来见我,晚上九点为什么莫有人!你们一夜之间全部变心了吗(震惊)
以后更新时间还是在中午十二点哦呜呜呜
.第九章
“你鼻子怎么了?”
星期五的下午,是周知砚五天工作日中最清闲的一个下午。
他一般都会窝在办公室里,要么总结一下一周的工作内容,要么就是批一下多下来的作业,偶尔还会选择看一部电影或者干脆小憩一会——
毕竟这个点里,办公室里没别人。
其他老师多半有课当值,少许几个周五压根不来。
而今天似乎是个例外。
他看向隔壁桌那个已经在一分钟里倒吸了三口冷气的小姑娘,有些无奈地道:
“我这边还有创可贴,你需要吗?”
黎遥终于舍得从镜子面前移开视线,她可怜巴巴地轻按自己的鼻梁:
“不用了,我有。”
她闲不住话,这会儿不由发出感叹:
“周知砚,我和你说,还好我这鼻子是纯天然无公害的,要不然挨着昨天那一砸,这山根都得被砸出来了!”
青年微微皱眉,忍不住有些嗔怪地问道:
“怎么会那么不小心?”
黎遥的脑子还纠结在自己山根处,两眼间距之间往下一点点的那块淤青:
“还不是因为……因为我手滑了嘛!”
她险险地刹住了车,这才干脆利落地给这块淤青贴上了个创可贴作为修饰,转头看向周知砚,快速转移话题:
“既然今天下午没课,你怎么不在家好好睡一觉啊?”
——她早已打入敌人内部,别说是知道周知砚周五下午没课的这个机密,就连对方上个月请了两次假都了如指掌。
周知砚倒也并不奇怪,他低头看向手里的文书:
“有学生在自习,如果他们有问题的话,可以直接过来找我。”
黎遥顺着对方的方向,从玻璃窗户那里看清了一群正在交头接耳的高中生们。
黎遥:……
倒也都不太像是那么自觉好学的孩子。
她轻轻叹了口气,被周知砚这么热爱工作的态度给惊到了,舔舔嘴唇,才假惺惺地试探道:
“那我在你这儿算是打扰你吗?”
周知砚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倒是很有探知精神地抬头看向黎遥:
“你真的想问这个问题?”
黎遥:“……你这样我们聊天可聊死了哈。”
她不得不承认,就算周知砚病了,但他的思路倒还是很清晰,甚至夹杂着几分冷幽默。
周知砚重新低下头,唇角倒是若有似无地弯了弯,转而才道:
“你什么时候去工作?”
黎遥傻了:“你这就开始赶我走了?”
周知砚轻叹口气,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也大学毕业了,如果要接手家里的事情,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你有时间多经历两次失败,或者干脆选择创业也行,我相信伯父会给你很大的支持,总之,你要抓紧。”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甚至带着一点谆谆善诱的意思:
“伯父现在怎么说?”
黎遥一挑眉:“他忙生意呢,上次我俩联络还是他给我转账祝我六一儿童节快乐。”
现在已经是七月底了,距离六一儿童节已经过了要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周知砚不语,倒是另一边的黎遥长叹一口气:
“我觉得吧,我爸可能也不是很指望我能继承家业。”
她单手撑着脑袋瓜,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桌子:
“可是你也知道我家家大业大,老头儿肯定不放心直接找个外人来接手,很有可能,还是需要个聪明伶俐的上门女婿来——噢哟,这时候我就特别讨厌自己是个独生女!”
她说话没有经过大脑,说完才惊觉自己似乎戳了对方的痛点,一时间冷汗连连:
“哎呀,我不是说你家啊,你家也是个例外了。”
周知砚翻过了最后一页文档,声音平稳:
“没关系,周家怎么样,其实和我……没有很大关系。”
他想了想,欲盖弥彰地说道:
“那你现在有什么人选吗?就是上门女婿。”
黎遥:“……”
黎遥心说自己怎么以前没发现周知砚讲话有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特色来,一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