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行军!
优娜立刻转过身去,目光逼向了山顶处,那里正腾起一股古怪诡谲的黑烟。莺丸也察觉到了敌人的存在,已悄然将手放到了刀柄上。
“小狐丸殿——”优娜朝着小狐丸休憩的林间喊了一声,“要干活了!准备!”
莺鸟鸣响的声响传来,她知道身后的莺丸已经拔.出了刀。下一刻,林间的三位付丧神便已掠向了山顶。被残雪所覆盖的山林里,半融的积雪被践踏起黑色的雪泥,刀刃映着月光与雪光,划过银色的一闪。
“一起来跳舞吧……?”
小狐丸轻笑着,神态自如地朝着敌群中袭去。他银白色的发丝在夜空中飞起,犹如月色染就一般无瑕。偶尔回眸侧身,红瞳之中便绽出血似的光芒来。
优娜握紧了刀,正欲与其中的一骑敌人交战,冷不防就看到莺丸横刀挡在了她的面前。
“莺丸殿……?”她愣住了。莺丸这是在做什么呢?她可是队长啊!哪有队员保护队长这样的事情呢?
“如果大包平在这里的话,也一定会做这样的事情哦。”莺丸又拿出了这句话。
月色之下,他浅茶色的发被柔软地吹散了,露出一道笑吟吟的眼眸。一只翠黄色的柳莺停在了他的肩上,轻轻地扑棱着细小的翅膀。
优娜听着莺丸的话,脑海中已经开始自动翻译了:“你是我兄弟的马子,那我当然要为兄弟两肋插刀,保护我兄弟的女人!”
接下来,莺丸果然开始为兄弟两肋插刀,挡在她面前把溯行军全砍翻了。她一直藏着压着不用灵力的效果也显现了——溯行军没料到付
丧神们也在此地,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虽说莺丸是“不喜欢杀戮的刀”,其刀剑一生都不曾上过战场;可在面对溯行军的时候却从不会显得犹豫和退却,有与他人相同的果敢。
不仅如此,作为艺术品诞生的莺丸在杀戮之时,似乎也更具备美感。当他的刀切过溯行军的身体时,那瘦月一般的身影便如春日之野的月光一般令人炫目。而林间偶尔盘旋飞过的柳莺,则令杀戮的景象不再显得残酷了。
尘埃落定,时间溯行军在激战中落了下风,终于败退了。寂静的山顶上,唯留下一片混沌的黑烟与尚未消散的腐臭。
“队长大人,没事吧?”莺丸将刀归入鞘中,笑吟吟地问她。
他的面颊上沾了一丝黑血,但笑容却仍旧是温和而闲雅的。这缕黑色的血迹,并无损于莺丸的美丽,反倒更令他显出凝聚匠心的工艺品所具备的夺目之彩来。
“我没事。不过……”优娜也收起了刀,望向了半山腰囚禁着平重衡的佛寺,说,“我得回去看看平重衡如何了。”
溯行军的目标就是掳走平重衡,以此向平家交换象征皇室的三神器。确保平重衡好好地待在寺庙里,比其他什么都重要。
于是,优娜与莺丸、小狐丸一起返回了佛寺外。
因为溯行军已经现身了,她倒也不必再藏匿着自己的灵识,于是便不再需要小狐丸将自己抱上墙头,直接一脚就轻轻松松地跃上了屋顶。
夜色沉沉,将满之月悬在天际,被云遮的有些暗淡。屋顶没有梅与松遮掩,视野极好,晴朗夜空的星河恰好能被尽收眼底。她站在屋顶上,仰头一望,就看见了那道绚烂的银带。
真是漂亮啊。这个时节的银河。
她这样想罢,抬手理了理耳边被夜风吹散的发丝,想要下到屋顶下去。人才刚走到屋檐处,冷不防就瞧见庭院中的梅树下,平重衡正怔怔地坐在那里,用吃惊的眼神盯着她。
优娜:…
优娜:……
优娜:………
“平…重衡殿…夜安……”
她尴尬地说完这句话,人站在屋顶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么肥四啊!这么晚了,大半夜的,这平重衡都不睡觉的吗?!早知道这货不但没睡觉,还在院子里风雅地赏梅,那她死也不会这么高调拉风地从屋顶上翻进来从天而降了!
平重衡愣愣地看着他,原本放在七弦琴上的手慢慢地攥了起来。他安静了一会儿,没有追问她“为何出现在屋顶”这种稀奇古怪的问题,而是说:“…我说过吧,你最好不要再来此地了。源氏的武士就在外守卫,你会遇到危险的。”
说罢,他瞥了一眼院门之外。所幸夜色寂静,轮值的武士似乎也沉沉睡去了,并未注意到屋顶上多了个奇怪的玩意儿。
优娜在屋顶上慢慢地蹲了下来,抱着膝盖,竭力保持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和夜色融为一体的姿势——尽管这个姿势肯定看起来相当滑稽——她对平重衡说:“没事的,
我不怕源氏的武士。我只是想来看看重衡殿的安危。”
一声低低的弦音,是平重衡的琴甲从弦上胡乱地勾过了。他叹了一口气,合上双目,说:“我这样被囚禁于此的无用之人…竟还被人这样记挂着吗?”
优娜点头又点头,说:“重衡殿的英名,我耳闻已久了。”
平重衡苦笑起来,说:“你错看我了。我本就不是什么有作为的男子。不要再来这里了。”罢了,他将目光移向她的脚边,看到她的脚踝已用细布包扎起来,他的脸上有了安然的神色。
优娜眨了眨眼,问道:“重衡殿,你…还好吗?”没遇上溯行军吧?没被绑架吧?没惨遭检非违使暴打吧?
重衡点了点头,说:“虽是阶下囚,但过的也尚且如意。”源赖朝看中他的才能,想要将他收归麾下;因此虽然将他囚禁于寺庙之中,但在衣食上却并没有苛待,还允许他如在京中一般抚琴作诗。这满院的梅花,亦算是源氏的讨好。
只可惜平重衡无意投诚源氏一族,这让源赖朝很是气恼。
“唯一的烦恼……”平重衡环顾着满庭的梅,慢慢说,“镰仓的春日太冷了,没有京都的春令人习惯。这里的梅开的也晚,反倒令如今更像是冬日了。”
他说的对,这佛寺里满栽着晚梅。那一株一株的梅树覆着未融的残雪,就越显得此地幽冷寂静了。而偏偏那位身着黑色直袍的公子,也是一样的清冷安静,这难免叫人觉得有些凉意浸骨。
“此外,没有什么忧烦之事。”平重衡离开了七弦琴,仰头望着她。
“那就好啦。”她满意地点头,朝平重衡挥挥手,说,“既然重衡殿平安无事,那我就该回去了。”
“……要走了吗?”重衡愣了一下,像是有些意外,“你才刚来吧……”
“嗯。”她说着,站了起来。看到重衡的意外之色,她在心底暗暗地吐槽:不是您让我少来这里的么?怎么现在她要走了,这平家小公子还露出意外的神色来。
“没什么。…原本,还想请你听一听京都的琴。”重衡望向了梅树下的七弦琴,幽幽道,“在这镰仓,无人与我为伴,也只有琴和梅能听我说上一二了。难得有人来啊……”顿一顿,他又摇头道,“不过,为了你的安全,你还是速速离开吧。”
优娜点了点头,说:“好。”罢了,她就向着围墙外走去。
“等等,优!”屋檐下的平重衡忽然追了两步,仰头望着她的身影。
月是将满的大半轮,在云间散着黯淡却柔和的光。女子站在高处,身影几乎嵌于那道月轮之中。苏芳色的衣袖被夜风吹拂着,与鸦绸一般的长发一道被扬起。那张光洁柔和的面容,几如画轴之中的神像。
“你……”重衡望着她,喃喃道,“是这山林中…梅树的精怪吗?还是说,是山林的主人呢?”
优娜愣住了。
噗——
平重衡在想什么……?
梅树的精怪?山林的主人?莫非是以为她也算妖怪的
一种?
虽然她确实不是人类,而且登场的方式也相当稀奇古怪,可平重衡竟然认为她真的是什么“梅树的精怪”,这也太那个了吧!
她没有回答,而是慢慢地笑起来,说:“下次再见了,重衡殿。”旋即,便迅速地溜了,速度快的不行,几乎如一阵烟。
“优——”重衡的喊声隐隐跟了过来,“能…让我见一见…镰仓的春天吗?梅树凋谢之后的春天……”
重衡想要追上她的身影,可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这女子便消匿在夜色之中了,再也寻不见了。那苏芳色的衣角也好、墨鸦一般的发丝也好,还是清澈明亮、透露着爱慕温柔之意的眼眸也好,全都烟消云散,犹如一场梦。
重衡环顾着满院的梅树,呢喃道:“哪一棵梅才是你呢?”
///
优娜越下墙头的时候,平重衡的嗓音似乎还在耳边盘桓。她想到那个面露吃惊之色的贵公子,便觉得很是好笑。
“莺丸殿,能拜托你一件事吗?”她找到莺丸,如是问道。
“怎么了?”
“想要拜托你拔刀。”她说着,抬头望向了天空,“招来一群春日的莺…飞舞在夜空之中,这样美不胜收的景象,一定是春日独有的吧?”
莺丸并没有拒绝队长的请求。他将刀刃拔.出,横刀挥在身侧。未过多久,莺鸟们便循着他的刀光而来。一时间,红梅与白雪之间,停上了许多啾啾啼鸣的春日之莺。
“如此,队长大人该满足了吧?”莺丸笑着收起了刀,说,“竟然用我的力量来取悦他人…队长大人可真是过分啊。”
优娜说:“反正对莺丸殿来说,也只是拔刀的功夫罢了。可重衡殿却有些可怜呀……”
平重衡为战将时,曾对僧人众进行屠戮,因此极招佛寺的痛恨。如今他被囚禁在寺院里,更是令南都的僧人不满。等这开满寒梅的时节过去,三月到来,平重衡就会在僧人的沸怨中被押送往京都,然后于众人面前斩首。
他将无法再看到镰仓的春,确实很可怜嘛。
莺丸瞥着她,说:“如果换做是大包平在此地,可是不会那么听话的哦,队长大人。”
“我明白。”她说。
莺丸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兄弟脾气不好,你跟着我兄弟混可要注意点了,别惹着我兄弟不高兴,知道吗,妞?”
——没错,肯定就是这个意思。
莺丸殿与大包平殿的同乡兄弟之情,真是感天动地啊!
就在优娜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听到耳旁的莺丸这样道:“大包平不会如此听您的话,不过,我却是很听话的哦。我活了太久了,对外人的眼光可是毫不在乎呢。在这方面…我比大包平要和善多了吧?”
优娜愣住了。
等、等等?这句话该怎么翻译?
——“女人,你别跟着我兄弟混了,做我的马子吧?”
</>◎作者有话说:
“给我一个鸡会。”
“怎么给你鸡会。”
“我以前没的选,现在我想做个坏男人。”
“好啊,去跟日光说,看他让不让你做坏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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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迟啦不好意思!今天加班到10点才回家,凄凄惨惨5555
别跟着我兄弟混了,做我的马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给我一个鸡会。”
“怎么给你鸡会。”
“我以前没的选,现在我想做个坏男人。”
“好啊,去跟日光说,看他让不让你做坏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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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迟啦不好意思!今天加班到10点才回家,凄凄惨惨5555</p
第237章 237
莺鸟停满了枝间,在残着薄雪的梅上扇着小翅。清脆悦耳的啼鸣,在月夜中回响。
平重衡立在院中,仰头环顾四下的梅枝,眉间的诧异越来越浓。
“春莺…”他喃喃地念着,“这就是镰仓的春日吗?莺啭流云,夜月梅雪……”
一只莺落在了他的肩上,茸茸的羽毛蹭到了他的耳廓。重衡侧头,余光瞥见了肩上的莺,神色越发恍惚。
那在月下出现,很快又消失的女子,到底是人非人?亦或当真是梅树的精怪呢?有传闻说,镰仓的山野有诸佛庇佑,这样的地方,也会诞生精怪吗?
他想起女子苏芳色的衣角,还有恬淡的笑容,神思越发.缥缈了。不知不觉间,天上隐隐飘落了些寒冷之物,落在面庞的肌肤上有着些微的冷意。重衡仰头一望,是雨丝中带着蒙蒙的春雪。
在这座佛寺里发生的事,说来当真算是不可思议。
他本是落魄的平家武将,被拘禁在此地沦为阶下囚徒。明明荒野无人,四岭清僻,可偏偏有一位美丽高贵的女郎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自述本是附近长大的女儿家,因爱慕他而现了身。
这样的女郎,恐怕当真是什么精怪吧。
重衡叹了口气,抱起了梅树下的七弦琴,以袖遮雪,步入了屋内。
不知明日,那女郎还会再来吗?
若她再来,便为她弹奏京都的曲子吧。虽不知她到底是梅的精怪,还是山的精怪;可她不过也只是窥伺人间繁华,有着寻常女子的恋慕之心罢了。既没有害人之意,也不必太过苛求。
重衡抱着琴,安静地望着院中的梅枝。
///
“队长,你不去和那位平重衡特地告一声别吗?”
要离开佛寺的时候,小狐丸一边梳着长发,一边这样问她。
“嗯…没有那个必要吧?”优娜仰头望着佛寺的门匾。昨夜又下了一场春雪,石头铺砌的台阶上积了新的薄雪,一脚踩上去很是松软,“我不再出现的话,才比较让人安心吧?”
重衡认为她是个“山里的精怪”,那她就有始有终,扮演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精怪。——山的妖物现身了,和京城来的贵公子表达了爱慕之意,又迅速地消失了,再也未出现过。听起来还有点像物语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