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八零小卷毛——阿泠泠
时间:2021-09-16 09:32:57

  安歌帮吴砾准备的卷子,吴砾拿到手有点呆滞。
  初中的。
  他虽然觉得可能安歌在嘲笑他,但没敢抗议。
  安歌解释给他听,免得他心里存疙瘩,“看了你的作业和试卷,我发现有些初中的内容你没掌握,中考时没考,但是这部分对高中来说很必要,所以我们花点时间回过头巩固基础。”
  “要是短时间内成绩没提高,你也别急,相信我,按我说的做,肯定有改善。”
  辅导这件事,有过教徐蘅的经验之后教别人都不难。安歌把同类题目归到一张卷上,千变万化不离其宗,吴砾是荒废了一年,并不是笨,渐渐地有点开窍。就解题思路来说,高中理科还比文科容易掌握,只要看每次月考数理化高手只差一两分,语英政差距就大了,实在是文科需要积累,靠的是大量的阅读与思考。
  月考后文理分班,安歌、徐蓁和冯超选了理科,郑志远和吴砾也选了理科。分完班,安歌拒绝跟别人同桌,她宁可一个人。
  徐蓁特别理解地说,“我知道,这个位只有方辉才能坐。”
  那么多言情小说,徐蓁也不是白看的。
  安歌大部分精力不在日常学习,在市级赛胜出后学校把她和何明轩视为种子选手,很多时间她都不在教室听课。竞赛跟日常学习不能兼得,一个阶段只能把其一当作重点。不过如果能够脱颖而出,成为全国前三十进入冬季集训,那么重点大学也是稳了。
  过了省级赛,何明轩找安歌商量,他打算退出。
  “家里让我读完大一就出去。”
  安歌知道。何明轩作为市状元考入清大这所“留美预备役大学”,大一托福拿到647,申请顺利、签证顺利,在海外以荣誉学士毕业。
  “竞赛花太多时间,最近月考我跟你的差距拉大了,这样下去不行,我打算跟老梁说我退出。我没把握进入全国前三十,而且哪怕进去,很可能落到别的大学。虽然那些也是重点,但我想进的大学只有一所。”
  安歌点头。她懂。
  何明轩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找你说,可能我还是有些不甘心。”
  安歌也懂。
  在少年时总想试试极限可以到哪,这是少年的锐气。可是每个人的人生总有极限。
  “我羡慕你,你从来也不怀疑自己。要不是有你做对照,可能我放弃得更快。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太理智,样样都按最好的路走是不是最好。你怎么做到的?”
  安歌不能回答,因为她并不坚定,只是试过的错比较多。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人生,别人给不了答案。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这一年对徐家来说, 尤其对安景云来说,是重要节点。
  她离开了工作多年的单位。
  安景云回城后在厂里工作十二年,从三班倒到组长,又从车间副主任、主任, 再到科室。
  回城前十二年,她是插队知青。历经两个十二年,在四十出头以为人生不会再有转折的时候, 转折又来了。
  她得领着一队人想办法挣钱。
  新来的人多多少少有问题,年纪大的、老病号的,这些是小事,最麻烦的是刺儿头, 一颗老鼠屎坏一锅粥。安景云在生产队当过妇女主任, 在车间管过两百多号人,非常懂得刺儿头的破坏力,这号人软硬不吃, 出工不出力罢了, 怪话连篇,来比不来更糟,有他们在就会影响其他人的干劲。
  依她的想法宁可多接收老操作工, 上有老下有小,做事认真得多。可谁也不傻, 好不容易有机会扔掉包袱, 土建公司的领导们使劲把刺儿头往外推。
  安景云能怎么办, 接收呗。好在打破铁饭碗后, 刺儿头们也有点懵,怎么,工作从父辈传到他们手上的,传不下去了?
  借着新开张的劲,安景云领着人吭哧吭哧干活了,头几天回来天天累得饭也吃不下,手也抬不起。
  年岁不饶人,她不再是从前那个铁姑娘。
  “自找苦吃。”徐正则做晚饭的动静特别大。
  安景云趴在藤榻上,反手轻轻捶背,“人你也见过,那两个真是不服管,我要是不带头干,他们又有话说,讲我搞特殊,搞剥削。大帽子扣下来,谁吃得消?”她听到刺啦一声起油锅,急叫道,“开窗,开窗,油烟全进屋了。”
  徐正则没好气地说,“没空。”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赶紧推开阳台的窗,呼拉拉的风吹了进来,带着微凉的气息。
  安景云默默算了下资金,扬声问道,“你那边,上个月的排线钱收得到吗?”
  “哪有那么快,木匠是完成了,漆匠还没进门。”徐正则翻炒着锅里的肉末粉丝,“要不我催催,让老胡先垫一下?”
  贷款吃下土建公司那批人和二手设备后,每天啥也不做就是一大笔开支。徐正则维修店和帮人做装修的收入,全填进了这只大坑。
  吃力不讨好。
  徐正则嘀咕。他在厂里是元老,从平整地块搞基建到现在。平时车间里工人跟头儿脑儿闹意见,大多来找他帮忙,他想着工人辛苦,总是站在群众这一边,没少给厂长办公室主任添堵,自然清楚当头的压力。
  安景云嗯了声,又想了会事,看到墙上的钟回过神,“老徐,吃饭人快回来了,菜有几只了?”
  徐重去了老干部局组织的一年一度体检疗养,吃饭人说的是四个孩子。加上他俩,总得四菜一汤。有徐蘅这个大胃,菜的份量可不能少。
  徐正则没吭气,安景云只听到自来水冲洗锅子的声音。过了一会,青菜下锅了。
  闻油烟气她就知道徐正则倒菜油时下手猛了,估计做出来的不是炒青菜,是油汪青菜。但不能说,她知道自家这头也是个驴,只可顺毛夸,逆了没准会撅蹄子。
  谁还没点管理的技巧呢。
  安景云扬声表扬了几句,果然阴转多云。
  徐正则炒完菜,给她挟了满满一碗端进来放在她手边,“先吃,孩子们都够。”
  大半碗肉末粉丝,一点儿青菜,上面压着只鸡腿。
  安景云不由笑了,“鸡腿给小超,他正在长身体的时候。”
  徐正则去台盆上冲了个脸,顺便把头发也擦了下,硬声道,“吃吧,再烦我以后不做了。”
  “行行行,我吃。”
  有小王这个五好姨夫在,孩子们没少吃油炸大鸡腿。安景云还真是饿了,“那时收了新小麦,一口气能吃三碗,回城后胃口再也没那么好过。”
  “不能比,那时你,还有罗秀英、钱宝,干活不输男人。不,比有些男的还强,你记不记得建青每到莳秧收稻就要请病假?”
  罗秀英和钱宝是安景云插队时的好友,她们仨是公社里出名的先进劳动者。建青也是知青,回城后考到海市读大学,毕业后留在海市的机关工作。
  一晃近二十年。
  有顺当的,也有一路坎坷的,安景云回想自家人生,虽说生二二后有段时间焦头烂额,总体来说算好的,不由心满意足,连此刻的腰酸背痛都可以忽略。
  徐正则见她高兴,刚想提招飞报名申请表签字的事,徐蘅回来了,闹着要吃饭。
  这下夫妻俩闲话家常的气氛全没了,满屋只听见徐蘅的声音。
  到徐蓁她们回家,更是找不着说话的机会。徐蓁怪安歌在同学身上花太多精力;安歌忙着教徐蘅,忙里偷闲应付徐蓁的批评;冯超倒安静,可里里外外洗碗烧水灌水扫地拖地。
  徐正则心宽地想,算了,既然学校都被小女儿说服,当家长的还能拖后腿?安景云忙成这样,少管一事是一事吧。
  这年春节来得早,一月底就过年,二十四夜前安景云想办法把各处工程的进度款给结算了。总而言之,跑细了腿,磨破了嘴。资金回笼后先还了部分贷款,缴了管理费,留下周转必需,剩下的在小年夜给工人们发了年终奖。
  “你妈实心眼,全发了现金。拿个两三百出来,每人整上二十斤青鱼一只鸡,发上一筐芦柑,瓜子花生再称个五斤。每天发一样,天天有东西往家拎,谁都夸这是个好单位。”
  办事回来的安景云听到李勇呱啦呱啦,摇头想笑。这个妹夫,自从办了停薪留职专心跑针织生意后就有点奸商的味道了,性价比挂在嘴边。
  她推门进去嗔道,“你们啊,邻居全听得到,说话注意点。”
  李勇系着个围裙正在撕海蜇,闻言抬头笑着说,“怕什么,都是大实话。”
  旁边嗑瓜子的安信云轻轻推他一把,“吵得我头晕。”徐蓁和冯超见姨父满脸“都听你的”,忍不住嘴角上扬,姨父还对他们眨眨眼-“家里她们最大”。
  “下雪了?”当着孩子的面,安信云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跟着安景云进卧室,把她脱下的外套挂到衣架上。
  屋里的沙发茶几都推到靠墙,方桌上架着圆台面,果盘里放了几色零食,有腰果开心果,也有大白兔金丝猴奶糖。
  安景云换了件家常棉袄,“一点雪珠子。”一边悄声叮嘱安信云,“还是要管住嘴,都在说用人超过六个就是资本家。”
  安景云的公司是集体性质,李勇的可是私人老板雇帮工。
  安信云一惊,“真的?”
  安景云摇头,“不知道真假,小心无大过。记不记得阿爹,当初…”当初她们的父亲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安大少,几场下来就懂得祸从口出了。
  安信云会意,但又松了口气,“他应该还好,祖上八辈子穷光蛋,讨饭到了我们这。”
  安景云也就是提醒一句,大过年的多说吉利话,“娜娜呢?”
  “跟毛毛去了方家,说要跟天才们做朋友。”
  安娜的成绩一直不好不坏,李勇舍不得逼她,安信云自己就是无可无不可的,自然也就这样了。
  安景云瞪妹妹一眼,有心想说她两句,话到嘴边收了,“方家的是,我们家这个小的,天天早起晚睡,算什么天才。”小人家家的,像方亮慧极了,结果一场大病,总算人在就好。
  安信云知道大姐讳忌多,笑着应了,“二二跟姐夫去了买爆仗。”卫采云和小王早几天带着孩子出国旅行,不然轮不上李勇当大厨。
  安景云卷起袖子干活,安信云意思意思地跟在旁边帮忙。她没做惯家务,不是差点摔碗就是筷子掉在地上。安景云无奈,“小超,蓁蓁,陪阿姨去房里看电视。”
  徐蓁乐乐的,拉着安信云就走,冯超却带了豆芽进去择。
  安景云看在眼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李勇拎起一捆药芹,用筷子打叶子,闲闲劝道,“鸡吃谷糠鸭吃稻,个人自有个人福,大阿姐放心吧。”就算二二,到现在会做手工,还懂得把闲钱买国库券吃利息,啥人好意思说她戆?
  他的未尽之意,安景云也懂,“我就是爱操心。”
  “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李勇哈哈笑道,“要担心也是该我担心,娜娜是表姐,毛毛快上大学了,她还在读初中,人比人气坏人。”
  说是这么说,他脸上没一点生气的样子。
  “往后的日子长得很,就这么个孩子,与其叫她努力,不如我这做老子的多做点。”
  靠父母就稳了?有钱不一定是福,没钱没准不是祸。安景云暗地心里摇头,面上却没说什么。
  过年,高兴就好。
  “大阿姐啊,我也不劝你了,将来的事情难说,但你想想,从前那么难都过来了,还怕将来吗?”
  安景云一顿。
  “妈妈,下雪了,下雪了!”
  徐蓁欢蹦活跳冲出来,安景云侧头一看。
  果然,窗外飘飘扬扬的是雪片。来年是丰年。
  看着大雪,听着大女儿的笑声,她也笑,却有点不踏实。
  以后,就样样顺心如意了吗?
  想多了,她对自己说。还有什么要担心的,老人身体还好,孩子们很争气,自己工作虽然累,但总算开局不错。
  该放松一些了,总那么紧绷,自己辛苦家人也累。
  安景云觉得肩膀轻了些,连对安歌的些微怒气也随着雪片悄悄消失了-算了,青梅竹马,也是难得。
  坐在方辉自行车后座的安歌,并不知道亲妈对她大年夜不着家的不满。
  她仰头看着天空,“方辉,你会永远支持我吗?”
  方辉骑着车,打量着沿路街景的变化,不假思索地说,“会!”
 
 
第一百六十九章 
  永远。
  也只有少年才敢说而且说得满满诚意。
  安歌抿嘴笑。
  方辉脑后长了眼睛似的, “哼不信?等着瞧, 再过五年、十年、二十年你就知道了。骗你是小狗。”
  是是是。
  “知道自己幼稚了?”方辉也笑,“还用问,我总在的。”
  过了公历元旦他虚岁有十七了, 小月生, 实足十五, 明天初一,按农历说十六。在外面读书吃得不好睡得不好, 可这阶段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无论什么也拦不住刷刷刷往上蹿的个子。两人隔了几个月没见,刚碰面都有丝恍惚,好像一晃怎么像个小大人。方辉不敢正眼看安歌, 女孩跟男孩太不同了,白瓷般精致,抽条柳枝似的娇柔。反观他自己, 眉眼长开了, 粗气;嗓音也怪, 带着破声。
  天天相处的时候不会觉得,分开一段时间明显了。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也就倒水喝水的片刻,他俩找回默契,可以联手怼方明和方亮。
  俩“坏”哥哥, 拿着方辉的糗事开玩笑:带去的袜子全破了, 鞋底还有个大洞, 到底是去读书,还是吃鞋袜的?是耗子精吧?
  耗子精的哥哥是什么,大耗子?
  安歌反问。一个方旭,一个安娜,哈哈大笑。
  江南的寒风钻骨头,方辉加快了踩车的节奏,免得安歌冻着。他叹口气,“这下得暑假才见面。”
  他得跟父母回老家访亲会友,安歌随安景云给老太太外婆拜年。
  年年这么过来,但因为分离,使得相聚宝贵。
  “你要多吃饭。”
  “嗯。”安歌重了七八斤,不过基数小,增重的同时在长高,她也不像别人里三层外三层羊毛裤套秋裤,看上去仍然太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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