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油又是糖,外脆里糯,能不好吃吗?
安景云挑样子好的装满饭盒,给卫采云和小王明天路上吃,又拿碟子装了四只给婆婆,另外的是全家当晚的夜宵。
老太太晚上不肯再吃东西,笑眯眯看着她们吃。安歌年纪小,也不敢多吃,分出半只给徐蘅,徐蘅扭捏了一下,接过去吃得飞快。
见安景云热情的样子,小王的心里也是暖洋洋。为了他没找正式工作,卫淑真给他看脸色,甚至扬言要重新考虑他和卫采云的婚事。
他委屈地说,“我当了三个月厨工,好不容易二厨愿意教我,放弃岂不可惜。姆妈觉得不像正经工作,我想厨师也是门技术,做好了能够自己开店,帮人做也能糊口。”
安歌知道外婆的心结。
早逝的老太爷是大族子弟,大学生,老太太读过两年大学,外公更不用说,外婆做过洋行文员,不说希望女儿嫁入高门,至少女婿能够有旱涝保收的工作。像打零工这种,又是服务性质的,她还没转过弯接受。不过小王在美食上可能真是有些天分,后来居然开了连锁餐饮。老邻居有时来讲酸话,“你们阿五以前谈过的对象成了大老板,还生了两个儿子。”
“姆妈么年纪大了,不要管她讲啥,顺着她噢噢噢就行,你们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安景云安慰道。当年她和徐正则的婚事,卫淑真也反对过,怕女儿插队时结婚,以后再也回不了城。
卫采云是知道的,忍不住笑着说,“幸亏大阿姐坚持嫁给大姐夫,才有可爱的孩子们。”
“你姐夫不如小王多了。”安景云一半谦虚,一半也是实情。
婚前没住一起,只觉得徐正则活泼能干又好心。婚后才发现活泼的人朋友多,朋友多了交际也多,喝酒下棋钓鱼全是节目。能干是能干,今天帮别人修水管,明天应求去架电线,好不容易靠装电视机挣出两只电视机,又被叫停了。好心更是一大问题,月月工资全被人借走。要说去讨回,穷的人也是真穷,满屋子老老小小只指望一个人的工资,哪有能够还钱的日子。
她叹着气说,“结婚还是实惠为上。像你二姐夫,里里外外全是他忙活,跑腿更是他。”
被安景云说着了。
过了几天,一个晚上李勇满头汗冲进院子,“大阿姐,爹爹有事找你和姐夫。”
安友伦接了个电话,刚才换了衣服鞋子想过来找安景云和徐正则。
大晚上的安信云和李勇怎么能放心。好不容易被安信云劝住,由李勇接安景云过去。
“什么事?”
李勇在水龙头下洗了一把脸,免得满头满脖子的汗,味道冲人,“不清楚,他不肯说,就是长吁短叹,坐立不安,没吃晚饭,连娜娜跟他说话他都没心思听。”
看来事情不小,安景云连忙跟李勇出门。
第二天早上徐正则夜班回家,发现妻子没去上班。
“有事跟你说。”安景云悄悄看了看外头,院子里该上班的都去上班了。再有老太太跟孩子们坐在过道里,不怕被人听了壁脚。
“二叔昨天跟爸爸联系上了。”
徐正则一惊,“真的?”
安友伦有个弟弟,安德伦,前些年出奔海外,再无音讯,也不知是死是活。为此,安友伦吃足苦头,受了好几年牢狱之灾,而且安德伦跑掉的时候带走了家里尚存的所有钱。
爸爸被关押,妈妈另外有家,未成年的景云和信云姐妹俩险些饿死,没少骂过这个害人精。
安景云点点头,“真的。”她压低声音,“他说想回来探亲。”
恋爱时安景云把家庭情况跟徐正则说过,让他考虑被连累的后果,所以不消多说徐正则就明白了,皱着眉头问,“爸爸原谅他吗?”
“可不是。”安景云感慨道,“老头子哭了,饭也吃不下。不过事情毕竟过去了,那时候……谁都不容易,二叔也是九死一生。爸爸的意思,想问问咱爸,现在可以见面吗?万一……”万一不允许,那他们真是再被害惨一回。
确实是大事,得谨慎对待,但徐重才出发去省城上学习班。徐正则想了想,“我跑一趟,这事得当面说,不能透出风声。等爸向组织请示,看是不是能见面。”
徐正则向安友伦了解完电话的内容,风尘仆仆赶往省城。
等他走后安景云突然意识到,二叔又害了她一回。安友伦心绪不宁,她怎么好意思开口借钱,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听完后,老太太摇头-钱是安歌的,要商量也得和正主商量。
安景云原来说不出口,现在讲了一遍心反而定了:父母在,无私财。小女儿吃的用的都是家里的,出点力也是应该。何况安歌仍然在给原来的晚报写稿,汇款单却没到家里,不用说那部分钱是卫采云在收着,大概就是防止被她收走。
这孩子怎么那么多心眼。老二老三,一个过于蠢笨,另一个又过于精明,只有老大刚刚好。
不过安歌倒没说不肯。
老太太拿出放钱的盒子,一笔笔都记着账,两个月的稿费除了安歌买书买笔花掉的,还有三十块。
安景云默算了下,加上手头有的凑凑够对付大小姑姐和开学季。
她心里一松,脸上露出笑容。
安歌把记账本子推到安景云面前,“麻烦在上面写:收到现金三十元,签上名字。”
什么意思?!
安歌看着脸色突变的安景云,镇定地说,“留个底,大家有数。”
第四十一章 学霸生涯即将开启......
闻言安景云脑门上突突直跳,想都没想扬手就是一巴掌。
有这么跟亲妈说话的吗!
巴掌扇在老太太胳膊上。
安歌让安景云签字时,林宜修有所预感,等安歌说出口“大家有数”,她眼明手快把孩子搂在怀里。
果然!胳膊上着了一下,火辣辣的。但一时间林宜修顾不得其他,沉声道,“阿大,好好说话,不许动手!”
误打到外婆,安景云也是一慌,连忙站起来去看林宜修的伤势。
林宜修以为她要拽安歌,侧身用大半个背护住,“再动手我就带毛毛走!这个坏人我当定了!”
安景云哭笑不得,“老太太,刚才她说什么你也听到,这哪是孩子?生她养她,还是我欠了她?”
虽然林宜修也觉得安歌的话过了点,可安歌不是普通孩子啊,这时候不是和安景云讲道理的时候。她固执地说,“如果你只有毛毛一个,那无所谓,她的钱你用了就用了,反正将来都是她的。现在三个,将来怎么说?淑真也没有让你们把钱全部上交,贴补家用是应该的,但也没有按住一个薅的道理。”
安景云赌气道,“要怪就怪她自己不争气,没修成男身还抢着投到我肚里!”
生到第三个还是女儿,两个大姑子话里话外嘲笑她没用。孩子生下来,婆婆看都没看一眼;公公倒是说生男生女都一样,可安景云心里有数,老人安慰她的说法,他何尝不想有个孙子。
说完安景云才想起老太太只生了一个女儿,没男丁才在老太公早逝后被族人夺了家产,不由暗暗懊恼自己的话戳到老太太的痛处。然而话已出口,再掩饰也是画蛇添足,她只好硬着头皮说,“老太太你别护着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将来等老大工作了也是一样,所有工资全部上交。”
是-安歌全知道,徐蓁是上交了工资,以此作为榜样要求她同样上交所有收入。也是无意中听到母女俩的交谈才明白其中玄机,徐蓁说毛毛还真老实,她确实上交了工资,但没说上交奖金啊,没想到毛毛居然拿出所有的收入……安景云把钱扣在手中,给徐蓁交了股本、买了套房子。
就像被捆住的小象,等到长大仍然记得铁钩的滋味,老老实实听从指挥。被压制的孩子,从小被灌输奉献,以为用听话能够换取亲人的爱。
安歌从老太太怀里钻出小脑袋,“妈妈,你为什么留着那些汇款单?”
不光每个月汇给卫淑真的生活费,还有安歌以后每学期的学费,安景云都留着底单和学费单据,经常拿出来提醒她:看,为你我付出了多少,你要回报我。
安景云留着那些单子自有用途,但此刻当着老太太的面不方便讲。她没好气地说,“家里的开支总要记个账,不然怎么知道钱花在了哪。”
“我也是一样的想法。你干吗发那么大火?”
安景云哑然,悻悻签下名字,写完掷下笔,“现在满意了?”
安歌没动,“妈妈,你教育我不能顶嘴,要听大人的话,为什么你不听老太太的?”
“你!”
“毛毛!”
安景云和林宜修同时出声。林宜修怕安歌吃亏,“你妈妈对我很好,出门回来和我打招呼,吃饭时第一碗盛给我,最好的床给我睡。”她赶紧把钱塞给安景云,“快忙你的吧,小徐出了门,家里事情全在你肩上了。”
等安景云走后,安歌卷起老太太的袖子看刚才的伤势。
安景云种过地、在车间又做了多年,手上力气大,那巴掌把老太太胳膊打得一小块皮下出血,到明天肯定变成青紫色。
对孩子下这么重的手……林宜修心里不快,面上却笑眯眯哄着安歌,“年纪大了没用,轻轻挨一下就青了。没事,老太太不疼。你以后学乖,以后老太太不在,可就吃亏了。”想到徐正则打孩子也是重手,她叮嘱道,“万一爸爸妈妈要打你,赶紧跑,跑外婆家找五阿姨。”
还好安歌的户口仍然放在卫家,林宜修格外庆幸,当时听了安歌的,宁可出借读费,坚决不听安景云的迁户口。现在想想,是条退路。孩子一多,亲生父母顾不周全,难免偏心。
安歌替林宜修轻轻揉着胳膊,“老太太,下次你别挡,我年纪小,挨几下也不怕。你保重身体,长长久久保护我。”
被她说得林宜修酸楚起来,“傻孩子。”六十多了,还能护毛毛多久。
“老太太起码要活一百岁,我再有几年就能上大学!”
林宜修点头,这倒是,上了大学离得远远的,彼此都客气。至于将来徐蘅怎么办,她一直不明白安景云怕什么,徐蘅虽然智商上不如别人,可生活自理不成问题,一个人只要肯做,总能养活自己。像徐蓁和安歌,早已帮忙做力所能及的家务,只有徐蘅,安景云总是不让她动手,怕她弄不好,可谁不是慢慢学会的。等过了眼前,还是得跟徐正则说说。
徐正则从省城回来,带回了组织的指示。
不但可以见,还要积极见,安德伦是海外知名企业家,欢迎他回家乡投资。
“真的?”安景云半信半疑,安友伦也是同样的表情,“有没有文件?”
实在是口说无凭,就怕将来有变。
“有。”徐正则满面喜色。
安友伦笑了两声,想到为弟弟吃的苦,忍不住又气道,“他从小任性,想到一出是一出,说走就走,现在说回来又回来。”
安歌不在场,否则帮外公说一句: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法律做什么!
(没办法,梦里的黑历史,她也曾经迷过某部偶像剧。)
不过眼下,作为一名小学生,小卷毛要上学啦!
第四十二章 报到
红星小学离大院只有两三百米的距离,学生来自附近几条街巷,基本上脸熟,只是叫不出名字。
一年级生有不少独生子女,但高年级的一般有哥哥姐姐,大多也是红星小学毕业的。
报到那天没几个家长,全是大孩子带着小的。老师叫同学,都是谁的谁谁,比如方辉被叫了几回“方亮的弟弟”。
没办法,方亮是红星小学目前毕业生中成绩最辉煌的。方明算很厉害,但等方亮一入学,刷的把他比下去了,差不多“学霸”跟“学神”的区别吧。于是老师们的记忆点也落在方亮身上,方明变成“方亮的哥哥”。
看到方辉带着的方旭,老师们慈祥地说,“方亮的小弟今年升一年级啦,学你二哥,别学你三哥。”
方辉懒得开口。老师们不知道方旭在幼儿园好吃懒做的名,光看他白白胖胖的讨喜,等以后就清楚了,像他才好呢,上蹿下跳充满活力。
老师看到方辉“怨念”的小眼神,哪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揉揉他的小脑袋,“跳级了,学业比以前重,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合格会退回去,那就成笑话了。”
方辉更不高兴了,还以为我是小孩,不知道大人的激将法?再说退回去又怎么了,不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不行还不能改啊。
他的表情变化落在老师眼里,不由哈哈笑起来。没办法,方家的孩子虽然有些顽皮,但哪个男孩不顽皮呢,这种长得好又聪明的男孩很得老师的宠爱。尤其中年教师,恨不得他们是自己的孩子,连批评的语气都像对子侄,带着说不出的亲昵。
另一侧的徐家三姐妹比较有问题。
徐蘅也是红星小学的“名人”,谁都认识这个住在附近,智商有问题、爱打人的小女孩。她个子高,又比同龄孩子晚入学一年,按实足年纪比同班同学要大出近两岁,特别显眼。
徐蓁一度学习成绩挺好,但慢慢的后劲不足,性格也一般,不喜欢跟同学来往,容易发脾气。
对这样的孩子老师见得也多,虽然眼下还能保持班级前三名,但升到初中恐怕成绩就会掉下来。不过孩子本身很努力,家长盯着也紧,所以老师不需要再说学习的事,只叫她跟同学好好相处,毕竟学校不止是学文化的地方,如何适应群体也是学习。
至于安歌。她姓安,又是生面孔,知道她的人不多。可安景云给她们准备了一模一样的衬衫和长裤,走在校园里一眼看去就是三姐妹。
因此对她直接读四年级,有些不了解情况的老师直嘀咕,觉得校长太性急,是骡子是马,牵出来跑几趟才知道。以前徐蓁成绩也不错啊,后来不是掉下去了。一两张试卷不代表什么,而且这孩子太小了,虽然看上去挺乖巧,谁知道课堂里她能否坐得住。
安歌好奇地看着校园。
既然是红星小学,校门有一个大大的红星,风吹雨打,有些褪色。进门照壁上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