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煊将手中一直把玩的杯子呯地一声砸在桌上,皱着眉头,冷眼看着韩青梧,话却是对章炽说的,“哥,你好好看看,国子监中这些学子们,大男人,只喝一杯酒,便能被呛成这样,还有他,”章煊手上一指,指向祖方毅,“前方将士们在战场上拼杀的时候,他们感兴趣的却是如何逗鸟,随意被人掐一下脖子,便吓的动弹不得。”
章煊冷笑出声,“若是大铭将士,都似你们这般,手上没有二两力气,随便恐吓两下,便连自保也做不到,我大铭江山危矣!”
他又看向章炽,“哥,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能学到什么?我的同袍弟兄都在前方厮杀,我却在这里看着他们招猫逗狗吗?”
章煊的话音刚落下,韩青梧霍地一下站起来,对章炽道:“章大哥,我有两句话,想与章煊单独说,可以吗?”
“当然可以,请便。”
章煊却不愿意,“我与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韩青梧站在那儿,双手交握在身前,任由广袖垂下来,整个人说不出的闲适从容,“你过来,我们谈谈。”
章煊不动。
韩青梧便过去,揽过他的肩膀,径直带着他,朝包厢外走去。
章煊挣扎几下,竟然没有挣脱开。
他诧异了。
第73章
韩青梧揽着他, 一直将他带到包厢外, 直到长廊的尽头, 才松开。
离了禁锢后, 章煊一个转身, 又想故技重施, 如钳制祖方毅那般, 扼制韩青梧的咽喉。
他的手刚刚伸出,就被韩青梧抓住了。
韩青梧借势欺身上前,随之而来的压力, 章煊竟抵挡不住。他蹭蹭退后,直到后背抵到窗边,才停了下来。
章煊恼了, 他用力将肩膀撞向韩青梧。
谁知韩青梧似早知晓一般, 只管沉沉压制着他,双手牢牢抓着他的手腕, 竟让他什么招也使不出来。
若是敌人这样钳制章煊, 他有无数的方法让对方松开, 可现在压着他的并不是敌军, 章煊再怎么样也不能对同窗下杀招。
便只能被他这般禁锢。
“你的力气为何这般大?”章煊半是懊恼, 半是惊讶的问道。
明明他看起来并不强壮。
“自十三岁时起,我几乎日日劈柴, 天长日久的,也就锻炼出一膀子力气。”
“劈柴?”听他这样说, 章煊却更加诧异了, “劈柴做什么?”
“做饭。”
“……”
章煊想象不到眼前这人,自己劈柴做饭的画面。在他看来,韩青梧明明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还会没人伺候吗?
韩青梧见章煊不说话了,便征询道:“我们好好说会话?”
章煊勉强答应了。
韩青梧又一次松开他。
章煊离了钳制,立刻退后几步,和韩青梧拉开距离,看那样子,似乎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他竟然被自己鄙视的文弱书生给辖制了。
想想就脸红。
章煊看向窗外,根本不想理韩青梧。
韩青梧自是不怕他用这招。若是论谁更能以不变应万变,怕是没几人能胜他。
良久,两人都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章煊果然先沉不住气了,语气冷硬道:“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韩青梧不紧不慢道:“本来我是挺不喜欢你这人的,觉得你莫名其妙的,便对所有人都抱有敌意,但听了你刚才的那番话之后,发现你还是有血性的男儿,也就歇了本想揍你一顿的心思。”
“你还想揍我?”
“你不觉得自己挺欠揍的?”
“……”
韩青梧笑笑道:“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我打不过你。”
“嗤……装什么装?”章煊冷笑道:“嘴上说着打不过我,心里怕是因为刚才压着我不得动弹,正得意吧!”
“若是你愿意这般想,那我也阻止不了。”
“你……”章煊气结,却又无从反驳。
“好了,别气了,我们说正经的。”韩青梧走过去,道:“若是你真的不愿意在国子监呆下去,不如好好的和章将军谈一谈。”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章煊摇摇头,“根本没用!现在乌斯臧……”他兀地停住,抬眼看了看韩青梧,而后才道:“现在边关形势紧张,就是因为这个,我爹才要我到京都来,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我再回去。”
章煊的话,虽然说的比较含糊,韩青梧想了想,却也明白了。
想来是边关真的不太平,章将军这才把小儿子送到京都,万一边关有个好歹,章家也要留个后。若是这样,他还真不能帮着章煊,反倒得说服他,留在国子监。
如此一番计较后,韩青梧便道:“你看,你都知道的,那为何还要这般执拗?”拍拍章煊的肩,似过来人那般,语重心长道:“国子监并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差,我们,你的同窗,也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没用。”
韩青梧顿了顿,才继续说:“就说祖方毅,他胆子是有些小,可是他的性格不错。如若不是他这般好性格,就你那时不时的,惹人厌烦的围追堵截,他早就跟他那兵部侍郎的爹说了,若是那样,就不是章小将军一顿饭能解决的事了。但祖方毅总想着自己能解决;还有杨弘,他是闽南府首富家的公子,幼时遇到些不幸的事,却也没有就此颓废下去,虽说有些内向怕生,却也一直在努力克服,而且他的记性非常好,画画也不错。”
他又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你不能因为听到祖方毅谈论八哥,就说他是纨绔。我知晓你也许不是针对他,你就是瞧不起书生,可就是我们这样百无一用的书生,也知道顺应环境改变自己,那么英勇如你章煊,还要这样继续狭隘的作下去吗?”
他叹声道:“今年已经快要过去了!”
韩青梧最后补充,“你在国子监里好好学习,章将军在前方也无后顾之忧。”
章煊低着头,默不吭声。
韩青梧也不知自己的话他听进去多少,但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韩青梧站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反应,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要回包厢。
章煊却在后面叫住他,“韩青梧,我……能和你们一起学习吗?”
韩青梧笑着道:“荣幸之至!”
这日之后,章煊的性格收敛了许多,特别是对祖方毅,虽然还是几乎不与他说话,却也不像原先那般,处处都与他过不去。
章煊真正与他们一起学习之后,才发觉这些原先他瞧不上的文弱书生们,对待知识,都有着一股子韧劲。每日里定下要背几个篇章,那定是要将这规定的篇章都理解的透透的,才会去睡觉;对待习字也是如此,一个笔划写的不好,便将这个笔划反复练习。
这与他习武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每个动作都要练到纯熟,这样打斗起来才能做到行云流水。
还有韩青梧,他不光自己努力刻苦,他也丝毫不会藏私,若是有人问他问题,只要是他知道的,他会认真详细地解答。
是以他在国子监中人缘很不错。
章煊与韩青梧他们走的近了之后,也愿意将自己在边塞的事,经常拿出来与他们讲讲。
原先只是在书本上看到的,关于西北边塞的事,在章煊绘声绘色的讲述下,仿佛都身临其境一般。如此也让他们对于外族经常滋扰边关百姓一事,更加的义愤填膺。
日子便在同窗学子们相互切磋,共同努力中,由暮秋迈入深冬。
京都的冬天,可不比惠州城,刚入冬气温便骤降,待到冬至这日,大雪封门。
好在因着冬至,国子监放假三日。
即便在假期中,韩青梧也醒的很早,都习惯了。
虽然醒了,他却没立即起身。
韩青梧转头看顾瑜。
她的小脸就贴在他的手臂旁,在这蒙蒙晨光中,显得格外莹润。
韩青梧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稍稍侧身,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轻轻抚了抚她的小脸。
有点痒,顾瑜在他手臂上蹭了蹭。
韩青梧发觉她的脸颊有些冰冰的,连鼻尖都是凉凉的。
他转头,见屋中的碳火不知何时熄了,屋子里同外面一样冷。
韩青梧轻手轻脚的起身,才刚刚坐起来,便听见身后顾瑜迷迷糊糊的问:“你要起来了吗?”
“我把炉子点上,你再睡会儿,待屋子里暖和了再起。”
“嗯。”
韩青梧动作迅速的把炉子点燃,又重新回到被窝,顾瑜赶紧抱住他,把他的手放在腋下,给他取暖。
韩青梧暖着暖着就不太老实了。
他伸手将顾瑜搂进怀里,在她额上蹭了两下,而后轻声道:“小瑜儿,我们要个孩子吧?”
第74章
说完, 韩青梧也不待顾瑜答应与否, 他已经按耐不住, 动作起来。
他的手, 紧紧贴着她的腰线……
偶尔揉捏两下, 韩青梧都觉得手好像要陷进去一般。
顾瑜也软了下来, 眼睛也不愿睁开, 任由他这般捏扁搓圆。
韩青梧最最受不住的,便是如此软绵绵的小瑜儿,他抱着她, 恨不得嵌入的越深越好。
他轻声谓叹,“小面团团,你怎么能这么软……”
韩青梧在里面, 静静的感受了一下她的绵软和温暖, 而后才缓缓动作起来。
他才刚刚开始,忽然, 便听见杜惟的声音自屋外响起, 由远及近, 瞬间便到了门外, 接着, 他们的屋门被杜惟擂得砰呯作响,“青梧, 青梧,起了吗?你快来, 我接到我爹的来信了。”
“……”
这……这还怎么进行的下去?!
韩青梧一下扑倒在顾瑜的颈项边, 呼呼喘着粗气,磨着牙齿道:“杜!小!惟!他怎么这么会挑时间?!”
偏杜惟还坚持不懈地在外面敲门,“青梧,快起来,我给你看信!”
“我……”韩青梧支起身子,刚要对着门口的杜惟说话,他想告诉杜惟,他晚些时候再看,偏被顾瑜一下捂住了嘴。
“你别说,你一说,他肯定会猜到我们在做什么!”
“那你要我出去吗?”
顾瑜点点头。
“……”
顾瑜觉得韩青梧这般懊恼的神情着实可爱,遂她虽面上羞怯,却眉眼都带着笑。却不知此时的她看起来,也是又娇俏,又可爱。
韩青梧哪里舍得离开。
他又俯下身子,搂紧她,“我们不理他。”
“不行!”顾瑜左右扭了扭身子,将韩青梧给挤了出来,“你快出去吧!不然他不依不饶地敲门呢!”
韩青梧无奈,只得起身穿衣裳,边穿,还边抱怨道:“真是个狠心的小面团!”说完他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晚上再来!”
待他穿戴整齐又洗漱一番出去,杜惟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他拉着韩青梧就朝前院走去,边走边说道:“我刚刚才接到我爹的信,便来叫你了。”
“你急什么?晚点来信也不会飞!”
咦?
这语气不太对啊!
杜惟转头,一见他那副模样,便猜到了,“哈哈哈,不好意思,我一高兴,就给忘记了,是不是打扰你们了?”他兀地停下来,状似关心道:“要不,你先继续?待会儿再过来?”
韩青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上抓起一把雪,猛地砸到杜惟脸上,笑道:“继什么续?你这没安好心的家伙!”
砸完也不待杜惟反应,他径直快步去了前院。
韩青梧进入杜惟的屋子时,小青桐正好练完字,在收拾桌子,见他进来,便道:“哥哥,来看看我的字。”
韩青梧走到他身边,将他刚写好的字展开在桌上。
那字体还很稚嫩,笔画写得也不是很直,但能看出写的很认真。
这段日子,都是顾瑜在家教导他,也是最近几日,才开始教他练字,能写成这样,也算可以了。
韩青梧拍拍他的小脑袋,赞许道:“写的很认真,比起原来写的,有很大进步,再继续努力,等来年开春,哥哥送你去私塾,跟着先生学,好不好?”
“好!”韩青桐高兴的一下坐直了小身板,“哥哥,我真的可以,现在就进私塾念书吗?”
韩青梧点点头。
这是他早早便打算好的。
过了年,韩青桐就五岁了,这个年纪可以送去私塾先跟着先生试试,若是他能跟的上,便可以给他开蒙,这样韩青桐也可以结交他自己的朋友,和同龄的孩子们在一起玩耍。
“你这段时间好好练字,跟着嫂嫂学习,别到时先生的考校你通过不了,那哥哥也没办法了。”
“嗯,我会好好学的,哥哥你放心!”
这时杜惟进来了,他进来直接就给韩青梧一拳,“冻死我了!”说完,他从自己桌上,拿了信给韩青梧,“你看,我爹他把惠州城的铺子盘出去了,他要到京都来了。”
“真的?这可真是太好了!”韩青梧接过信,仔细浏览一番,“这信上说他本月初动身,算算日子,还有七、八日就要到了!”
“是啊,这也是我急着找你的原因,你说我爹要来,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这只有不到十天,我这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算好了。”
韩青梧想了想,安慰道:“你也别着急,反正我们都住在国子监,每月在家也住不上两日,杜叔叔来了先在这里住着,我们原先不就是这样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