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饶过谁!
元嘉心情大好,不断催促道:“侯爷,快趁热喝啊。”
秦夜天挑眉瞧了她一眼,手指敲了一下汤碗,“公主殿下,你当真希望本侯喝这个?”
“这是自然。”
元嘉道:“这可是我亲手熬制的,你若不喝,岂不白白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
秦夜天懒挑眉,目光扫过她白皙如玉的手,似乎在斟酌自己究竟要不要喝,“公主亲手熬制的?”
片刻后,他笑了一下,端起汤碗送到嘴边。
元嘉:“!”
咸鱼受惊。
这玩意儿哪能真喝???
“哎——”
她下意识想阻拦,但已经来不及了,她看到秦夜天把大补汤喝完,而后反手扣碗,碗里不曾流下一滴,他抽出帕子擦了下嘴角,笑眯眯看着她,“本侯怎能辜负公主的一番苦心?既是公主亲手熬制,本侯自当一饮而尽。”
“多谢公主,本侯甚是喜欢此汤。”
元嘉:“......”
此人是个狼灭。
元嘉目瞪狗呆。
“呃......你喜欢就行。”
好一会儿,她才找到自己声音,一言难尽看着还能笑得出来的秦夜天,艰难出声:“那什么,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珊瑚跟她科普过这汤的药效,下肚跟春泥护花十全大补药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更烈,她只是想逗逗秦夜天,看秦夜天吃瘪,哪曾想他对自己这么狠,竟然喝得一滴不剩,这种狼灭,是她一个混吃等死的咸鱼能比的吗?
现在不走,难道等他发疯再走?
心中阴影太大,不等秦夜天答话,她便准备离开,然而还未转过身,她的袖子便被拉住了,“公主殿下这么着急走做什么?留下来与本侯说说话。”
元嘉:“!”
这玩意儿见效这么快吗?
“本侯有一事不解,特想请教元嘉公主。”
男人微俯身,温热呼吸洒在她脖颈,“何为男德?”
“又为何说本侯不守男德?”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你现在这么跟我说话就是不守男德!
作者君这里大暴雨,哪哪都淹,好多地方停水停电
万幸作者君有存稿,还能支撑几天QAQ
强降雨快过去吧,太可怕了QAQ
第16章
元嘉:“......”
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她绝不会投秦夜天所好颠颠来嘲讽秦夜天。
毕竟,她要脸。
脸,多么简单的一个词,却成了她和秦夜天之间不可逾越的高山丘壑。
元嘉把自己袖子从秦夜天手里抽出来,躲瘟疫似的想逃,“侯爷我真的有急事,那什么男德不男德的事情我改天再告诉你。”
——珊瑚虽然告诉她大补汤的药效,可没告诉她发作时间,鬼知道秦夜天这厮能撑多久?
她再跟秦夜天纠缠下去,那才是真正的自食恶果。
可惜秦夜天根本不给她跑路的机会,长臂一伸,拦住她的去路,“公主殿下无需着急,天塌了自有本侯撑着。”
“公主殿下的当务之急是跟本侯解释何为男德,又为何说本侯不守男德。”
时有凉风拂面而过,撩起秦夜天披在肩头长发,他逆光站着,如血残阳如颜色倾倒,自他身后透出一种暧昧温暖的红。
此景此人若放在其他时刻,元嘉必会赞一声多么气氛十足的景致,多么好看的一张脸,而她现在,她心里却只想说——多么无耻的一颗心。
不就是想听吗?
她说,她全都说,看他这个辣鸡狗男人到底哪里守男德。
“男德就是不能不修边幅,不能参加有女人的聚会。”
元嘉深呼吸一口气,语速快得像是加了二倍速,“不能私下与女人说话,更不能与女人纠缠不清。”
秦夜天:“......”
“还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条。”
看秦夜天面色有一瞬的古怪,她往后退半步,与他拉开距离,准备开完大招就跑路,“在婚前不能与任何女人发生关系,否则就是不守男德。”
“敢问侯爷,这么多条男德里,侯爷占了哪一条?”
以她对这个时代的认知,她的话在这个时代是大逆不道,哪怕桀骜不驯不走寻常路如秦夜天,都会被她所惊讶,秦夜天惊讶的空档,就是她跑路的机会。
然而秦夜天再一次让她意外了,他不仅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有些想笑,事实上,他的确笑出了声,伸手再次拽住她衣袖,“这就是男德?倒是有些稀奇。敢问是哪位大贤所创?”
元嘉:“......”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是讨论这种话题的时候码?
别看秦夜天现在看起来像是正常人,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她心里怎么可能不害怕?
秦夜天平时就很禽兽,喝完大补汤的秦夜天肯定更禽兽,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禽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咸鱼也不例外,她再次把衣袖扯出来,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跑:“实不相瞒,正是在下这位大贤。”
秦夜天:“?”
秦夜天:“......”
秦夜天大笑出声。
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落日余晖如画家精心调制的颜料,俏皮的橘,暧昧的粉,温暖的橙,交织融合,最后透出一种朦朦胧胧的红,少女提着裙摆跑在雾蒙蒙的画卷里,慌乱的璎珞在她发间跳跃,长长的披帛自肩头滑落,飘忽着,跳跃着,像极了舞女的腰。
柔软,纤细,且灵活。
就如少女百转千回的心思。
看着她远去背影,秦夜天又笑。
“亲手熬制?”
秦夜天伸手拿起她送来的大补汤的汤碗,指腹描绘着上面的莲花纹,一声轻叹,“啧。”
那双柔弱无骨的手可不是能给人做饭的样子。
“给本侯准备凉水。”
秦夜天唤来心腹,轻笑出声。
心腹不知就里,抬眉瞧了眼秦夜天披散在肩头的半干长发,讶异道:“您不是刚要过凉水吗?”
头发都没干呢还。
秦夜天手指把玩着一只莲花纹的白瓷,似乎在欣赏花纹,笑道:“方才元嘉公主给本侯送了件东西。”
心腹:“?”
所以呢?
这跟要凉水洗澡有什么关系?
“一碗大补汤。”
秦夜天声音慢悠悠,像是在回味,“虎鞭,鹿血,让本侯想想,还有什么。”
“哦,还有滇国的菇子。”
心腹:“......这您肯定不能喝啊。”
秦夜天看了眼面色复杂的心腹,揶揄笑道:“不,本侯喝了。”
心腹:“......”
一定是他耳朵出了问题!
秦夜天悠悠笑道:“毕竟是元嘉公主的一番心意,本侯怎能辜负?”
心腹脸色顿时变得一言难尽,“属下这就给您准备凉水。”
秦夜天微颔首,“元嘉公主这几日吃得如何?”
心腹:“???”
侯爷您不对劲!
但到底是忠心耿耿的心腹,哪怕秦夜天再怎么不着调都不能影响他的忠心,他略微思索,回答道:“胭脂鸭,芙蓉鸡,鹅肝鹿舌以及各色汤品各式点心。”
胃口好得完全不像是被迫与情郎分离远嫁和亲的可怜女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游山玩水。
元嘉的好胃口让秦夜天再次笑出声:“往而不来非礼也,她既这么喜欢吃,本侯便也送她一件东西,就当酬谢她送本侯的大补汤。”
心腹来了兴致,“敢问侯爷,要送公主何物?”
这才是他家侯爷睚眦必报的作风嘛。
以他家侯爷的手段,这位元嘉公主怕是要倒霉了。
心里这般想着,然后他听到他家侯爷笑盈盈的话:“本侯库里有江浙之地孝敬的两头乌火腿,听闻此物煲汤最好,拿一只给她,让她尝尝鲜。”
心腹:“?”
心腹:“......”
侯爷您真的不对劲!
心腹的表现实在太明显,秦夜天懒懒瞧了他一眼,笑问道:“怎么,心里在骂你家侯爷?”
“属下不敢。”
心腹忙道:“只是,只是觉得近日的侯爷有些反常。”
看秦夜天心情不错,他又壮着胆子补上一句:“侯爷待元嘉公主有些特殊。”
岂止特殊,简直是恩宠有加,若换了其他人这样挑衅侯爷,只怕那人的骨灰都能被侯爷扬了,可元嘉公主非但没事,侯爷还要送她火腿让她好好补补身体,这不是恩宠有加是什么?
天子的宠妃都没这待遇。
大概是他的话说到了秦夜天心里,秦夜天摩挲汤碗的手指微顿,凤目轻扬,似乎在思考他的话。
片刻后,秦夜天懒懒道:“此去库罗万里之遥,本侯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放心,本侯不会为她而误了本侯的正事。”
心腹不止一言难尽。
乐子?
我怀疑您才是被找乐子的那一个。
可转念一想,自从有了元嘉公主,自家侯爷的确比以前爱笑多了,以前侯爷虽然也爱笑,但不是嘲笑就是阴阳怪气,时常板着一张这是哪来的智障在与我对话的脸,让人打心眼里怀疑自己的智商。
但现在完全不同了,不仅阴阳怪气的坏毛病改了许多,就连闲着没事杀个人的小爱好都戒了大半,心平气和的模样像极了即将羽化成仙的道爷。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的确是元嘉公主的功劳。
就是不知道,这种事情是好事还是会坏事。
心腹又看了一眼秦夜天。
男人把玩汤盏的动作停止了,嘴角含笑,凤目轻眯,不知在想何事。
多半是在思考他的话。
心腹松了一口气。
他家侯爷是极度清醒的一个人,绝不会为一个女子而耽误自己筹划多年的事情。
这么一想,心腹心里好受许多,当即便道:“是属下多虑了。”
心腹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秦夜天一人,秦夜天眼底笑意更深,随手把汤碗抛在几案上,负手去瞧窗外蔚蓝天空中盘旋的苍鹰。
“啧。”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度轻叹出声,只是这一次,他眼中笑意全无。
心腹把两头乌送给元嘉。
元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送我的?你确定?”
心腹比元嘉还不确定,但既然秦夜天发话了,他只有执行的份,便道:“侯爷说往而不来非礼也,公主既送侯爷补汤,侯爷自当还礼。”
元嘉:“……”
这特么别是下了毒的吧?
一瞬间,元嘉退避三尺。
心腹:“?”
抬眉瞧瞧元嘉如吞了苍蝇般的一言难尽,懂了。
突然有点明白侯爷的“找乐子”了。
还别说,这位元嘉公主的确跟其他世家贵女大不相同。
“公主请放心,我家侯爷爱憎分明,从不搞阴谋诡计。”
心腹一脸诚恳:“我家侯爷不结隔夜仇,有什么仇他当场就会报回去,一般不隔夜。”
元嘉:“…”
还不如不解释呢!
毕竟是秦夜天“言辞恳切”着人送来的回礼,元嘉艰难收下,待秦夜天的心腹一走,她马上把火腿放得八丈远,生怕自己沾了毒。
元嘉心惊肉跳的空档,心腹已经去向秦夜天回话了,“侯爷,东西已经送到了。”
房间里的秦夜天缓缓睁开眼。
元嘉送的汤,的确有些霸道。
霸道到让甚少有梦的他竟做了一个颇为绮丽的梦。
柔软的腰肢,雪似的肌肤,就连那双平日里颇为薄情的眼都有些欲说还羞味道。
一言蔽之——委实是白日梦。
秦夜天嘲讽一笑,抬手揉了下眉心,“知道了,退下吧。”
脚步声渐远。
“夜天......”
梦中少女声音再度在他耳畔响起,“与我在一起,你,欢喜么?”
欢喜?
秦夜天嗤笑。
这话未免太儿女情长。
但那个梦确实有点意思。
让他忍不住生出几分好奇,当那位冷心冷情只爱自己的元嘉公主含羞带怯说话时,是否真如梦中一般撩人。
第17章
想起昨夜梦境,秦夜天叫住心腹懒懒问了一声:“你送去的火腿元嘉公主是否喜欢?”
这话让心腹有点犯愁。
说喜欢吧,是欺瞒自家侯爷,说不喜欢吧,似乎也谈不上,只是受到了惊吓而已,看那模样,似乎在怀疑自家侯爷要把她毒死。
想了想,心腹决定如实回报,“公主似乎有些害怕侯爷在里面下毒。”
秦夜天:“......”
这很元嘉。
所谓国家大义,所谓兴衰罔替,所谓世人最为看重的荣耀功名,于她心中抵不过半块点心。
明明贪生怕死只想苟且偷生,却又屡次挑战他的底线,一心只求速死。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水至清则无鱼。
人不能活得太清醒。
太清醒,会知道生与死不受自己所控,所有的挣扎毫无意义,但人的求生本能又会让自己竭力挣扎,眼睁睁看着自己想活活不成,想死死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