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色花灯争奇斗艳,让她应接不暇,她觉得她地在仰头看花灯的啥样子大概很丑,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但那有什么关系?
都是快死的人了,还注意什么形象?
“真漂亮。”
她不禁感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花灯。”
“阙城花灯胜在奇,但若论雍容华贵,当属洛京花灯。”
珊瑚在一旁奇怪道:“女郎自幼长于洛京,林五郎难道不曾带女郎看过洛京花灯?”
这是一个好问题。
在原主心里,林景深是一个极其优秀的未婚夫,春日踏青,夏日游湖,秋日赏菊,冬日踏雪寻梅,就连四时八节都不忘给她送东西,赏花灯这种小情侣间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自然少不了。
只是原主一心要做端庄持重的林夫人,二人结伴同游时从来坐在马车上,不愿去街上玩闹失了身份,隔着帘子瞧上两眼花灯,就算赏过了。
“他当然带我看过。”
元嘉便道:“可惜那时我自持身份,从未在街上游玩过。”
珊瑚点头,“那倒是可惜了,洛京的花灯不比阙城差的。”
“不过女郎也不需要气馁,等女郎拿下侯爷的心,便能跟着侯爷回洛京赏花灯了。”
元嘉:“......”
还提这茬呢?
她可不觉得秦夜天是个色令智昏的主儿。
前面是猜灯谜赢花灯的地方,有一个兔子灯格外漂亮,元嘉瞧了一眼便喜欢上了,于是指着那个兔子灯岔开话题,“不说他了,晦气。咱们猜灯谜去,那个兔子灯我很喜欢。”
珊瑚见元嘉无心听秦夜天的事情,只好跟着她去猜灯谜。
爱美是人的天性,无论古代还是后世都是如此,元嘉刚挤进猜灯谜的台前,便成为全场焦点,只是成为和亲公主后她早已习惯备受瞩目,并没有理会周围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专心致志猜着灯谜。
可惜她穿来的,文学修养在高中时期达到高峰,然后一路下滑,别说猜灯谜了,她连猜灯谜的规矩懂得都很勉强。
而身边的珊瑚呢,是个没怎么诗礼熏陶的,药理宫斗宅斗她精通得很,猜灯谜却是一窍不通,俩人一个比一个更拉胯,猜了半日的灯谜,却一个都没有猜对,眼见兔子灯越来越少,元嘉不免有些着急,“珊瑚,你行不行啊?这么多灯谜你一个都没猜对。”
“女郎,这话应该是奴问你。”
珊瑚也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您的四书五经白读了。”
周围人哑然失笑。
落在元嘉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了。
身着水色华服的少年看着元嘉微蹙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而此时的元嘉,仍在猜灯谜。
兔子花灯只剩下最后一盏,她瞧了眼最后一个灯谜,很好,拆开她都懂什么意思,和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一言蔽之,看不懂。
咸鱼选择放弃挣扎。
“算了,这游戏不适合咱们。”
元嘉恋恋不舍看了眼小兔子花灯,只恨自己身边没带个才子。
要是她与林五郎同行,这些花灯都是她的。
她的!
像林五郎这么有才又舍得给她花钱的人,打着灯笼也难找。
她终于明白原主为何对林五郎这么死心塌地。
“女郎留步。”
然而她刚走没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润声音,围着台子猜灯谜的女孩子有很多,她只以为是在叫其他人,便没有多想,与珊瑚继续往前走。
“女郎——”
伴随声音继续传来的,是急促的脚步声,“这盏兔子花灯送给女郎。”
确定这是在叫她了——围着台子看花灯的女孩子虽然很多,但大多是与情郎们一同出行的,为了给心上的姑娘赢花灯,少年们牟足劲猜灯谜,女孩子人手一个花灯,只有她一个人没有。
元嘉便转过身,一个身着水色华服的男子快步走到她面前,递过来一盏她刚才馋了半日的兔子花灯,“我瞧女郎颇为喜欢这盏花灯,不忍女郎空手而归,这盏花灯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元嘉看看男子手里的花灯,再瞧瞧男子面上的温和笑意,噗嗤一笑。
到底是民风开放的大盛朝啊,男人搭讪女人的方式完全不输后世嘛。
可惜她的命不在自己手里,要不然她还真会接下这盏花灯,与男子浪漫同游。
“多谢郎君,只是这盏花灯是郎君所得,我怎好割爱?”
元嘉笑眯眯拒绝他的好意,“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祝郎君玩得开心。”
少女粲然一笑,比周围各色花灯更晃人的眼,裴文彦心脏砰砰狂跳,忍不住又道:“敢问女郎高姓芳名?”
大概是第一次追问女孩子姓名,他紧张得掌心满是汗,声音若蚊蝇。
看到他这个呆样,珊瑚忍不住笑出声,“郎君呀,奴劝你早些死心,我家女郎有婚约在身,只怕做不了你家夫人。”
刹那间,斐文彦脸上红晕尽退,苍白如纸,手里攥紧了小兔子花灯,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元嘉长得并不差,在后世也经常被人搭讪,对于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并没有把斐文彦放在心上,她与珊瑚说说笑笑离开,一路走,一路赏着花灯,玩得不亦乐乎,根本不曾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人。
只是她在接风宴上没有吃多少东西,逛到这个点不免有些饿,便与珊瑚商量着去阙城最好吃的酒楼遗风楼里去吃饭。
哪曾想,俩人刚到遗风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便再次遇到斐文彦。
“女郎,好巧。”
斐文彦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神色恍然向她见礼。
元嘉:“......”
一点都不巧好嘛?
死缠烂打是不会有结果的。
而此时的秦夜天,也到了遗风楼楼下,抬头瞧着龙飞凤舞的遗风楼牌匾,常年阴阳怪气的眉眼难得泛上一丝愁云,手指下意识覆上腰侧佩剑。
身后以稳重著称的秦四比他反应还大,眼睛瞪得像铜铃,声音还隐约发颤:“侯爷,这不是——”
“封三娘的店。”
秦夜天长叹一口气。
一个为数不多能让他落荒而逃的地方。
但凡大的酒楼,门口处站的都有迎宾的小二或者看门的打手,那些人见秦夜天往门口一杵,便忍不住上下打量他,准备看菜下碟思考是否揍人了。
只是这人瞧有些眼熟,再一瞧,便让他们全部叫起来了,“快!快叫老板娘!”
“二郎回来了!”
“二郎回来了!”
遗风楼里的人奔走相告,态度比六月的太阳都热情,而秦夜天身后的秦四听到这话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甚至还想跑路,“侯,侯爷,属下就不陪你了——”
“闭嘴。”
秦夜天抬手揉了下眉心,微蹙剑眉有一瞬的凝重,而后又很快舒展开来,掌心拔剑,又瞬间长剑回鞘,一脚踹开半掩着的遗风楼大门,朗声笑道:“封姨,夜天前来踢馆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夜天:本侯的黑历史怕是藏不住了
元嘉:???我最喜欢挖人黑历史了!!!
第29章
元嘉挑眉瞧了瞧面前仍一脸恍惚的斐文彦, 心中不免有些好笑。
都知道她是有婚约的人了,还搞什么尾随?
这个时代的人都这么狂放的吗?
白瞎了这通身的温润气度。
对于跟踪者,元嘉从来没有好脸色, 一开口比秦夜天还阴阳怪气,“是啊,好巧。”
“我前脚到, 郎君后脚便也到了, 不知情的, 还以为郎君一路追着我呢。”
这话说得直白,斐文彦面色微尬, 抬眉瞧了眼灿然如星皎然如月的脸, 他又很快镇定下来,温和笑道:“女郎说笑了,遗风楼乃阙城第一楼, 也是我平时最喜欢的地方, 能在此地与女郎相遇, 实属偶然, 而非我有意为之。”
这个时代没监控,遗风楼又不是她开的, 这人咬死不承认,她还能把他生吃活剥了?
反正有秦夜天的暗卫盯着,他若想图谋不轨,吃亏的只会是他自己。
这样一想,元嘉便不再理会了, 径直坐在位置上一边吃饭一边与珊瑚说笑,只当隔壁桌的男人是空气。
还别说,遗风楼到底是阙城第一楼, 饭菜可口与中原之地大不相同,要不是价格实在高,要不是她要去和亲,她简直想日日住在遗风楼,把这里的好吃的吃个遍。
吃货就是有这点好处,一旦沉迷没事,周围的一切便都不在意了,等她把饭菜吃得七七八八,准备下楼继续逛的时候,发现水色华服的男人竟然还没走,仍在隔壁桌坐着,满桌的美味佳肴他一动未动,甚至连筷子还摆在原来的位置,只是抿着唇角,脸色血色全无看着她,再配上一身水色衣服,像极了风雨中飘摇的小白花。
怎么瞧怎么可怜。
怎么看怎么无辜。
元嘉:“......”
突然明白男人为什么吃绿茶这一套了。
还别说,漂亮又可爱的小可怜谁不爱呢?
她也爱。
可惜这个小可怜是个跟踪狂。
瞬间下头。
元嘉起身,准备下楼。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楼下有人踢馆:“封姨,夜天前来踢馆了。”
这声音她熟悉得很,声音的主人化成灰她也能认得——秦夜天。
元嘉:“......”
就很无语。
整日尽做一些禽兽事。
走到哪,敲诈到哪,如今就连一个开酒楼的都不放过。
简直就是垃圾中的战斗机。
败类中南波湾。
“女郎不必担心,遗风楼乃阙城第一楼,若有宵小之辈前来寻事,遗风楼只会叫他有来无回。”
看到元嘉面色不虞,斐文彦连忙安抚她。
元嘉本来不打算搭理他,听到他说有来无回,眼睛不由得亮了一下,“有来无回?”
“那可太好了!”
虽然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但是她还是充满期待。
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如果秦夜天真在遗风楼嗝屁了,那她就并不用去和亲了——带队使节都死了,她这个和亲公主当然是拿着钱跑路了!
元嘉看热闹不嫌事大,二话不说提起裙角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这个角度很好,能将楼下尽收眼底,半掩着的大门被暴力踹开,厚重的门板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出数米,紧接着,极度熟悉的藏蓝色身影出现了,面上带笑,吊儿郎当,明明是踢馆,却被他搞得像游山玩水。
就很欠打。
上啊。
揍他啊!
让他尝尝遗风楼的铁拳!
元嘉在心里疯狂为遗风楼呐喊。
要不是她不会武,要不是她打不过秦夜天,要不然她一早就去给秦夜天套麻袋爆锤他狗头。
楼下的秦夜天嚣张依旧。
但不知道为什么,被踢馆的遗风楼似乎没有想跟他打架的意思,纷纷避让在一边,甚至还有人一路小跑向后院传话:“二郎回来了!”
元嘉:“?”
遗风楼不要面子的吗?
好歹是阙城第一楼呢。
要是洛京的第一楼被人这样踢馆,楼里的人能把踢馆人剁碎了喂狗。
可惜遗风楼是真的不要面子。
被人把大门一脚踹飞,非但不暴揍那人,反而一脸讨好叫着二郎。
元嘉:“......”
就很离谱!
斐文彦:“......”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斐文彦面色微尬,偷偷去瞧身边的元嘉,幸好她的注意力全在楼下的人身上,自然不曾留意他的表情,他悄悄松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顺着元嘉的目光看向楼下的秦夜天。
那是一个极其张扬的男人,身着藏蓝色劲装,金银线交织绣着云气纹,暗纹在灯火下流光溢彩,衣服虽叫人瞧不出官阶品级,但也知此人非富即贵,且是练家子,莫说遗风楼的人不去与打斗,纵然一拥而上,只怕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男人身后的侍从搬了张干净的小秤,他轻扯衣摆盘膝懒懒而坐,取下腰侧佩剑立在一旁,抬头看向连接着后院的走廊,眉峰轻挑,狠厉十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封姨为何还不出来相迎?”
看到这,斐文彦眼皮一跳。
封姨?
封三娘并无姊妹兄弟,哪来这么大的外甥?
再看男子面容,凤目狭长,唇角削薄,与他记忆里的一张脸有着几分相似。
莫名的,他想起一些旧事。
是了,封三娘虽无姊妹兄弟,却有一个要好的结义姐妹,那人姓秦,是阙城最耀眼的明珠。
斐文彦笑了起来。
竟是他。
不,应该说,是“她”。
元嘉初来阙城,不知道阙城往事,她顺着秦夜天的目光看向走廊,心里不住埋怨秦夜天禽兽。
都喊人家为姨了,那肯定是自家亲戚,都是自家亲戚了,还上门踢馆子,这事儿做得也忒不要脸忒不地道了,还有没有一点廉耻心?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没有。
走廊处响起一声娇笑,“二郎好大的架势,若是阿姐知道二郎有今日威风,不知是否会后悔当年把二郎——”
她的话尚未说完,慵懒而坐的秦夜天瞬间拔剑,直冲走廊。
元嘉在楼上,只看到一道黑影掠过,小秤处的秦夜天已没了身影,走廊里噼里啪啦一顿响,紧接着,是秦夜天阴阳怪气的嘲讽,“阿娘自会以我为荣。”
元嘉:“?”
元嘉:“!”
二郎?什么二郎?封三娘和秦夜天是旧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