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觉得没意思。
或许是套路这种事情要势均力敌才有意思,单方面的碾压简直毫无游戏体验,又或许是其他原因,总之她瞬间失了兴致,安慰自己无敌是多么寂寞,并撒着欢去吃烤肉,似乎这样就能压住心底莫名的情绪不再滋长。
她的心思全在烤肉上,自然没有留意身后秦夜天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一个人吃肉喝酒虽然不热闹,但想想秦夜天马上要喜当爹了,她的心情很快又好起来。
秦夜天,你也有今天!
元嘉又咬一块烤肉。
女官们处理后的烤肉不见血迹,她拿起架在烤炉上,鲜嫩的牛羊肉经火一烤往外冒着油,滴在下面的炭火上滋滋泛着肉香,她深吸一口气,顿觉生活不能更美好。
肉香四溢,穿过屏风绕在秦夜天鼻间。
而滋滋的烤肉声更是在明晃晃告诉他一件实事——元嘉把他扒光之后去吃烤肉了。
是的,去吃烤肉了。
他对她的吸引力远不如一块烤肉。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敲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秦夜天缓缓睁开眼。
缠枝莲叶纹的屏风上,隐约映着一个身影,鬓发高挽,飘带如云,纤腰不堪一握,手指修长如葱,哪怕瞧不见她面容,也知她是绝代风华红颜祸水。
可就这么一个红颜祸水,放着一个能左右几国命运的人不去魅惑,正专心致志地吃着烤肉。
一口肉,一口酒,吃喝玩乐极其忘我。
秦夜天:“......”
是他输了。
在打破底线这件事情上,她永远能打破他的底线。
他躺回床上看着头顶承尘,扯着嗓子咳嗽几声。
大概是吃肉那人也知他醒来的严重性,欢快烤肉的滋滋冒油声音瞬间没了,袅袅熏香萦绕的房间里,只余窗外淅沥淅沥的雨声。
房间静了一瞬后,极轻极轻的脚步声传来,让人恨得牙痒的人蹑手蹑脚爬上床,身上还带着胡椒味道,她拍了拍他的脸,似乎在查看他是否醒来,见他一动未动,她便收了手,掀起被褥,雨后的冷气便灌了几分来。
一只手落在他肩上。
是世家贵女不沾阳春水养出来的纤纤柔软。
然而这么好看又柔软如云的手指却用指甲狠狠刺在他肉里,随后用力一抓,几乎能带出血。
秦夜天:“???”
她的动作仍未停止。
又在他左肩来了一道。
然后她又拿着他的手,用力捏在她肩头。
“嘶——好疼。”
声音猫儿似的勾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再怎么迟钝的人也该懂了,更何况秦夜天这号人——她在制造“事后”的痕迹。
她想睡了他,但又不是真睡的那一种。
秦夜天:“......”
大盛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憨批皇帝能从那么多人里挑出一个憨批和亲公主也是不容易。
但更憨批的是这个憨批公主竟无比合他的眼缘。
一言蔽之,色字头上一把刀。
他该。
秦夜天的沉住气让元嘉丝毫没有发现他早已醒来。
此时的元嘉,正在尽职尽责按照珊瑚所说给自己身上留痕迹。
她有一身好皮子。
莹白似玉,细腻如脂,不需要多用力,就能在她身上留下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一番操作猛如虎,现在的她,跟秦夜天府上抬出来的女尸就差一摊血。
很符合禽兽秦夜天的禽兽作风。
她很是满意,放下秦夜天的手,安详躺在他身边,只等他醒过来,她便按照珊瑚教她的套路痛哭出声,而后让他喜当爹。
可是吧,吃饱喝足后人就容易犯困,珊瑚调制的熏香后劲又太大,她等秦夜天醒等到眼皮打架还是没见他醒,最后实在撑不住,卷吧卷吧把盖在秦夜天身上的被子全卷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秦夜天:“......”
就很无语。
等了半天,就这?
就这?
他手肘撑着床榻起身,元嘉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用杯子把自己裹得像只粽子,一点被子不曾分给他。
他看着她睡得格外香甜的脸,觉得天子说的话全特么是假的,什么世家贵女规矩大,睡觉时一动不动像躺尸——在床上一会儿摆成大字一会儿卷成粽子的行为跟躺尸有什么关系?
秦夜天气笑了。
他伸出手,扼住睡梦中人的脸,稍用力,便引来一声低喃,“秦夜天,你好烦。”
她迷迷糊糊去拍他的手,手一抬,裹在身上的被褥向周围散开,露出一截盈盈如玉欺霜傲雪的白。
秦夜天呼吸停了一瞬。
他听到柳絮因风起,他听到白雪纷纷漫过千山峻岭,他听到冰雪初融,鱼儿跃出水面。
他听到旭日东升,星河长明。
心跳声在这一刻格外喧嚣。
无数念头涌上心头,最终又归于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自嘲一笑,松开她的脸,拉起被褥盖在她身上,看她睡容恬淡,又看她翻来覆去如热锅上的鱼。
她似乎睡得很安稳,又似乎不安稳,滚来滚去总不消停。
但她的滚来滚去总有个界限,只限在她的一亩三分地,她克制又放肆,在自己的领域给自己最大的自由。
这一夜注定无眠。
他在她身边躺下,听着她时而急促时而平缓的呼吸声,两只手交叉枕于脑后,挑眉瞧着账内承尘。
啧,色字头上一把刀。
他该。
元嘉觉得自己的睡梦质量一向很好。
只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她睡得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公主?”
这声音低沉有磁性,莫名撩人,正是她喜欢的那一款,也是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的那一款——秦夜天的声音。
她瞬间不困了睁开眼,入目的是秦夜天的一张脸。
元嘉:“!!!”
睡醒就能看到死对头这种刺激事搁谁谁也撑不住!
极度惊吓中,她反手一巴掌把秦夜天的脸推到一边,手忙脚乱裹着被褥找衣服。
神智终于回归身体,她想起自己之前干的缺德事儿。
元嘉:“......”
哦,原来是她睡的他。
不慌了。
她躲在被褥里穿着衣服,被褥外露出的头偷偷观察着秦夜天的表情。
醒得早有优势,此时的秦夜天已经穿好了里衣,只是尚未来得及束发,脸侧垂下几缕碎发,再配上刚刚穿上的白色里衣,活脱脱的事后刚醒的最佳现场。
只是这事儿给他的冲击性也不小,他盘腿坐在床上,懒懒瞧着她,刚睡醒的声音莫名有些哑,“本侯头痛欲裂,记忆全无,敢问公主,昨夜你我发生了何事?”
元嘉:“?”
这年头,比她还能演的人不多见了。
演,继续演,是他瞎,还是周围的一切不够明显?
非要她亲口说出来他才承认自己酒后唐突?
但她就是不说。
珊瑚说了,遇到这事儿得哭。
珊瑚是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的人,她信珊瑚。
衣袖上蹭的有辣椒面,她的眼泪说来就来,“秦夜天,你就是一个王八蛋!”
秦夜天:“......”
作者有话要说: 秦夜天:失策了,比本侯还能装的人不多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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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秦夜天:“.......”
这年头, 比他还能装的人不多了。
烦躁的情绪莫名消散,周围的一切似乎再度变得无比顺眼,就连帷帐上出淤泥不染的莲花似乎都在无声赞美着他的性情与行径, 于是他便笑了笑,屈膝而坐,伸出一指绕着她的发, 悠悠道:“所以是本侯酒后唐突了公主?”
“不然呢?”
元嘉哭了半天, 就等这句话呢, 一听秦夜天这般问,立刻疯狂点头, 同时哭得更大声, 好似自己十足委屈一般,“秦夜天,我没想到你竟如此禽兽!”
“你下流!”
“不要脸!”
秦夜天微颔首。
这的确是话本里被强抢的民女对地痞流氓的控诉, 若是她能哭得更真心实意些, 若是她身上的辣椒粉的味儿没那么冲, 他兴许便信了。
绕着她头发的手指向上, 指腹触到她下巴,轻轻捏起她的脸, 莹白如玉的脸挂满了泪,倒真有些梨花带雨的可怜,而因辣椒粉而微微泛着红的眼,更是让楚楚动人里添了一分勾人。
是的,勾人。
是婉伸郎膝上, 何处不可怜的勾人,也是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的勾人。
偏她自己不知晓, 眨着雾气蒙蒙的泪眼瞧着他,虽不是含羞带怯,但倔强冷情也自成风流。
任是无情也动人。
的确动人。
秦夜天悠悠长叹,“想不到本侯酒力竟如此不堪,对公主行如此禽兽之事。”
“只是,本侯既行禽兽之事,本侯为何一点印象也无?”
元嘉:“???”
这剧情不对啊,跟珊瑚说的完全对不上,难道是秦夜天压根没睡,知道她在套路她?
不,绝不可能,正常人哪会容忍别人这么揉捏自己的脸?
更何况是别人看他一眼他便觉得那人在挑衅他的秦夜天?
一定是他太精明,觉得哪里不对试图试探她。
稳住。
只要她咬死了他唐突她,这事儿他就得认栽。
元嘉稳了稳心神,嘤嘤哭道:“侯爷,您酒后失德也就罢了,可您怎能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不认呢?”
“您若连自己做的事都不敢认,还算什么男人?”
秦夜天笑意更深,狭长凤目微挑,似乎对她说的话格外感兴趣,“可本侯酒量颇好,不至于喝上几盏葡萄酒便醉得不省人事。”
“......”
大意了,如果知道他要来,她一早就把葡萄酒给换成烧刀子。
“哼,侯爷不必推诿。”
秦夜天的话虽然不好接,但元嘉是熟知各种套路的元嘉,她迅速从无数脍炙人口的套路里选择一个最适合自己的套路,再次试图套路秦夜天,“送喜欢的人回家,东西南北都顺路,与喜欢的人喝酒,里面哪怕装的是水也能喝醉。”
“所谓酒/后/乱/性,不过是俗人给自己找的俗气借口,侯爷是天子亲封的承恩侯,是此次出行库罗的带队使节,难道也是俗人一个?”
“我刚被封为和亲公主时,便有女官前来指导我房事,那些事儿虽有些羞人,但是夫妻之间总归要做的,故而我学得也算认真。”
她迎着秦夜天似笑非笑的眼,一脸的认真,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解惑传道的讲师,“女官说,男人若是果真醉了,那东西是硬不起来的,故而要我灌库罗王又不要我灌太醉——”
“所以公主把女官教予公主要公主使在库罗王身上的手段尽数使在了本侯身上?”
秦夜天拉长声音打断她的话,“要男人喝酒,又不要男人太醉,啧,的确是宫里能教出的手段。”
元嘉:“......”
这根本不是重点好吗!
“侯爷,你不用转移话题。”
元嘉简直想翻白眼,事实上,她的确也翻了,甚至还想拍掉秦夜天捏着她下巴的手,“不想认就不想认,至于找这么多借口吗?”
“我本以为侯爷只是在官场上下作些,在男女之事上却是个能叫人依赖的伟男子,不曾想,侯爷竟也如此下作,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不敢认。”
“还是说,侯爷怕担责任,怕了垂垂老矣的库罗国王,故而不敢要我?不敢娶我?”
这句话对男人杀伤力极大,让九原吕奉先怒挑干爹董卓,吕布都受不得这种激,秦夜天这个时不时发疯的疯批神经病能忍?
果断不能忍啊。
正常情况下,他必会怒发冲冠认下这件事,后面的事情便水到渠成了,喜当爹,戴绿帽,爱是一道光,绿到他发慌。
然而秦夜天又一次让她失望了。
又或者说,在让人失望的事情上,秦夜天从不让人失望——
“公主委实聪明,本侯的确怕。”
秦夜天眼底有着盈盈笑意,“库罗国王纵然年迈无用,但到底是一国之王,本侯只是一个和亲使节,与他相争,岂不是以卵击石?”
“公主还是莫要为难本侯了。”
他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挑起衣服披在身上,不忘转身安慰她,“酒后之事,公主不必当真。”
元嘉:“!!!”
这他爹的比她还反套路???
元嘉被秦夜天选择跑路的惊人的无耻所震惊,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秦夜天,你无耻!你不是男人!”
“你说你喜欢我,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
“你连库罗国王都不敢对抗,你还谈什么喜欢我?”
“你的喜欢一文不值!”
此时的秦夜天已经穿好了里衣,劲瘦的身材,鬂间垂着几缕碎发,凌厉的眉眼,削薄的唇角,怎么瞧怎么都是敢于天公试比高的桀骜不驯少年郎,偏说的话做的事与意气风发毫无关系,甚至还两手一摊,将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本侯劝公主少看些话本,那些为一人对抗世界的爱情不存在。”
“本侯是和亲使节,公主是和亲公主,你我各有使命在身,容不得半点差池,公主只当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该做什么做什么。”
元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