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珊瑚是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的珊瑚,她信珊瑚。
很快到了晚上。
越往西北走,视野越发广袤,而城与城之间的距离也隔得越发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队伍便就地扎营,用帐篷对付一晚上。
凤撵是特制的凤撵,宽大舒适还能当床睡,元嘉便不用与其他人一样睡帐篷,在凤撵休息便可以,再让人把凤撵上的团花纹的毛毡揭了,还能透过薄薄的纱帘看天边的星星。
秋高气爽,星星格外亮眼,与后世模糊的星点光芒完全不同。
吃完饭,再喝几杯小酒,靠着缠枝莲花纹的引枕,一边与珊瑚说着悄悄话,一边抬头看着天边的星星,这样的生活别提有多惬意了。
当然,如果野外的蚊子能少一点,她会更满意的。
不知是不是刚才女官们揭毛毡的时候把里面的纱帘也动到了的缘故,元嘉耳边总有蚊子在嗡嗡嗡,她穿得又薄,蚊子隔着纱衣就能咬到她的肉。
野外的蚊子格外凶,也咬得格外疼,她的看星星聊天的惬意日子进行不下去,拉着珊瑚起来打蚊子。
“啪——”
“啪——”
“啪——”
蚊子打没打死她不知道,但周围卫士的视线全被她吸引过来了——凤撵的窗帘是特制的,有好几层,一层是完全遮光,拉下来便什么都看不到,一层是里面能看到外面,但外面看不到里面,守卫在凤撵外的卫士们刚换过班,听到她拍蚊子的声音脸色都变了,时不时向轿撵看过来,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满脑子黄色废料。
元嘉:“......”
果然是民风彪悍没节/操的朝代,打个蚊子也能被他们想到那种事。
但脸皮这种东西秦夜天不要她还是要的啊,哪怕真跟秦夜天发生点什么她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好嘛!
毕竟她要脸。
要脸的元嘉不打蚊子了。
问就是她皮糙肉厚耐蚊子咬。
问就是她不想今夜过后所有的卫士都整齐划一看她小腹——还未大婚便让库罗国王喜当爹老年得子,大喜啊这是,他家侯爷就是这么乐于助人。
咸鱼无语。
这事儿如果她真的做了也就算了,她一向敢作敢当,既然做了就不怕别人的阳光,可关键是她明明只是打了几只蚊子,却能让卫士们的思维如跑马,联想到共赴巫山云雨,这他爹的就很憋屈了。
“酒没了,你下去拿点酒。”
不愿憋屈的元嘉让珊瑚下凤撵,想挽救一下自己所剩无几的名声——她与秦夜天总不能当着珊瑚的面为爱鼓掌。
卫士:“?”
卫士:“......”
更加一言难尽了,不过也事儿也符合他家侯爷作风,风流好色嘛,他们都懂。
元嘉:“......”
想骂人。
“珊瑚,顺便拿些点心过来。”
元嘉直接掀起帘子,半截身子探出轿帘外,纱衣虽薄,但完整穿在身上,根本不是男女事后该有的样子。
卫士:“?”
所以凤撵上只有元嘉公主和珊瑚两个人?
两个人女人在凤撵上搞出这么大动静?
一瞬间,他们悟了,并为自家侯爷鞠了一把同情泪——怪不得元嘉公主对他家侯爷时冷时热呢,性别都错了,可不就时冷时热么?
卫士们如丧考妣。
元嘉:“?”
元嘉:“......”
爹的,这群卫士是谁给带出来的?
脑洞之大让人叹为观止,不去当编剧可太屈才了。
咸鱼放弃。
咸鱼安详靠在引枕上,把秦夜天骂了千百遍。
龙生龙,凤生凤,禽兽的属下是禽兽,下梁歪成这样,可见都是秦夜天这厮的功劳。
传说中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在她身上上演,“公主。”
她听到秦夜天的声音。
刚骂过人,元嘉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没留意窗外的声音,继续靠着引枕躺尸。
轿帘被掀开,一股冷香涌进来,紧接着,是暗紫色的团花纹圆领袍,云气纹皂靴在上凤撵的那一刻脱掉,珍珠白的袜子踩在珠链纹的织锦毛毯上,白玉献宝珠人的方形玉带勾着腰,往上瞧,是银质的抹额勒在眉上,怎么瞧怎么是精心打扮受邀赴约的俊俏郎君。
元嘉:“?”
这狗男人不是骂她白日做梦吗?
这衣冠楚楚人模狗样是要做什么?
“侯爷不去休息,来我这儿做什么?”
想起珊瑚交代自己无招胜有招的话,元嘉决定放弃套路真诚待秦夜天——毫不保留展示着自己的嫌弃。
大概是晚上与中午偷亲他时的态度差距太大,狗男人似乎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拿她的话来堵她,“本侯信守承诺,自然受邀而来。”
元嘉肃然起敬。
好一个能屈能伸秦夜天,但凡她有他一般的心胸,她早就把他拿下,让他为她生,为她死,为她DuangDuang撞大墙。
可惜她不是他,所以直到现在他对她的兴趣仍停留在垂涎她的美貌上。
下意识的,元嘉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还别说,她也挺喜欢自己的这张脸。
其实也不能怪秦夜天色令智昏。
毕竟她实在太美。
这一刻,梁静茹住在元嘉隔壁。
“行吧,赴约。”
元嘉继续葛优躺,瞧了眼秦夜天是空手而来,忍不住埋汰他,“侯爷,不是我说你,大晚上的你来也就来了,怎么不知道带点东西?”
白瞎了珊瑚对他老司机的评价!
秦夜天:“......”
秦夜天微抬眉,拍了下手。
凤撵外有人敲窗。
他便挑起轿帘,从外面接过来一碟烤肉并一小坛酒。
那是元嘉日常在吃的烤肉,肥瘦相间鲜嫩异常,烤得外焦里嫩再洒些孜然,给个神仙也不换。
元嘉觉得这很秦夜天。
都准备把库罗灭国了,还不忘提前搜刮一些牛羊肉。
但这事跟她没关系,她只负责吃。
于是元嘉加了块烤肉,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多谢侯爷款待。”
“只是侯爷财大气粗富可敌国,何必做些借花献佛的事?”
小气巴拉一点都不霸总。
面前男人微抬眼皮,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纸。
元嘉:“?”
咋,吃他几块他从别人那顺过来的烤肉还要被他敲诈?
——这纸一看就是账单,还是那种巨额账单,漏洞百出写着牛羊肉从哪购入,她吃一口花费多少钱,这是秦夜天敲诈洛京官员的老套路了,三岁小孩都知道,没有人能从秦夜天的宴席上全身而退,皇帝也一样,吃他一口饭就得拿一坛一年春赔,一本万利的买卖比抢银行都赚。
元嘉极度一言难尽。
账单被推到她面前。
骨节分明的手指敲着上面的数字,声音懒懒,“公主且看清楚,公主素日吃的牛羊肉都是本侯让人采买的,与库罗人毫无干系。”
元嘉:“.....”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他的巨额敲诈来了。
元嘉捏了下自己香囊里的大钱一枚,再看眼账单上的巨额数字,顿时猛虎落泪,“侯爷,咱俩亲都亲过了,你这么敲诈我不合适吧?”
“要不,我再亲你一下,咱俩一笔勾销?”
此时的梁静茹依旧住在她隔壁。
作者有话要说: 梁静茹:勿cue,忙着唱歌
感谢在2021-08-09 15:36:36~2021-08-09 23:0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的的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元嘉觉得自己的话没毛病。
珊瑚就是这样教她的, 无招胜有招。
真正的高手,是不会刻意去撩人的,刻意去撩人的都是低级的, 尤其是在面对秦夜天这种老司机,能被他一眼便看穿。
所以在面对秦夜天时,要状似无意地撩, 要漫不经心地撩, 不能让他感觉出来她在撩她, 只有这样的撩,才是成功的撩。
元嘉感觉自己撩得很成功。
多顺其自然的一句话啊, 简直浑然天成不加任何修饰, 她要是秦夜天,她都能爱死自己。
可惜她不是秦夜天,人与禽兽的思维是永远不相通的, 一如秦夜天想不通她为什么能堂而皇之说出这种话一样, 她也想不通秦夜天为什么对她热切的情话无动于衷。
秦夜天懒抬眼皮, 瞧了瞧一脸期待的她, 伸手给她加了一块肉,“公主, 如果不会说话的话,可以多吃点牛羊肉。”
元嘉:“......”
你丫是不是男人?
元嘉深深怀疑秦夜天的大兄弟。
并且生平第一次对珊瑚的话产生了怀疑——面前的秦夜天是老司机?
一脸断情绝爱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羽化成仙。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她气的。
她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皇帝都被他敲诈了,却敲诈不了她,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谁都郁闷, 更何况他还极度爱财。
她丝毫不怀疑,在这个君权大于天的朝代,他爱财爱到只要银子给得足, 让他起兵造反都可以的程度。
“侯爷,我真的没钱。”
强撩不成,元嘉开始卖惨,“旁人不了解,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宫里给的嫁妆都是定额的,我挪用不了,杜家又是一个空壳子,不从我嫁妆里面扣油水去补贴他们已经算十分不易了,又怎么可能补贴我?”
“侯爷,我也不容易的。”
这话是真心话,刚穿越便是抄家灭族当官妓,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都撑不住,但她不是一般人,她是二班的咸鱼,所以她撑住了,支棱起来了,以一人之力扭转全局,不仅救了杜家一百余口性命,还让自己喜提五十多岁老夫君,一树梨花压海棠,转眼梨花就凉凉,升官发财死老公,大喜啊。
“我的嫁妆都被你拿走一半了,你再这样敲诈我不合适吧?”
元嘉无语哽咽。
“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卖惨有了成效,面前男人笑了一下,手指轻扣着案几上的账单,“本侯让公主看这个,不是向公主讨账,毕竟公主欠本侯的东西多了去了,不差这些金银。”
元嘉:“?”
别给给脸不要脸,她什么时候欠他其他东西了?
吃他从库罗人那里顺过来的几口牛羊肉都能给她甩一沓子账单了,她哪敢要他其他东西?
“不过公主若想以此为借口占本侯的便宜,本侯倒也可以勉为其难让公主占上一占。”
秦夜天懒挑眉,眼底是明晃晃的揶揄,“毕竟公主国色天香,本侯不吃亏。”
元嘉:“......”
你可做个人吧。
但秦夜天就是不做人,皇帝都管不了他不做人的事,她还能管得了?
白鹭转花灯具下的账目触目惊心,仿佛在无声催促她拿钱,于是她看了看紫袍玉带的秦夜天,问得十分诚恳,“若我占了侯爷的便宜亲了侯爷一下,那我们能一笔勾销吗?”
——虽说秦夜天瞧着不是一个急色的人,但万一呢?
珊瑚可是说过的,秦夜天擅弄风月极懂男女之事,说白了就是老司机,她信珊瑚。
秦夜天:“......”
“公主好大的口气,一个吻便抵本侯千金?”
秦夜天懒挑眉,声音不辨喜怒。
住在元嘉隔壁的梁静茹瞬间连夜扛着火车跑路。
毕竟理亏,元嘉心里没什么底气,可转念一想牛羊肉根本不是秦夜天的,而是库罗人的,秦夜天不过是随便找个由头敲诈她罢了,跟黄世仁霸占喜儿的套路是一样一样的,作为后世穿来的人,面对这种霸权主义要有反抗精神。
此时的咸鱼不再是咸鱼,而是钮祜禄咸鱼,钮祜禄咸鱼背靠引枕,不画黑化的眼妆也是气势十足的,“买卖不成仁义在,不行就不行呗,侯爷这是什么态度?”
“再说了,这肉——”
“行,怎么不行?”
秦夜天的话让她有一瞬的卡壳,莫名觉得这场景颇为熟悉,看了看他含笑凤目,不免又问了一句,“侯爷刚才说什么?”
“本侯说,对于本侯而言,公主的吻的确值千金。”
秦夜天声音悠悠,狭长凤目无端撩人,“所以公主如果愿意亲本侯,本侯不介意与公主一笔勾销。”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把账单又往元嘉面前推了推。
元嘉看了看他手指下的巨额账单,没接话。
还别说,这行为很霸总,颇有些一掷千金搏红颜一笑的味道,若是个不懂套路的,只会高呼好甜好撩,可偏偏,她是一条熟读绿江言情的咸鱼,熟知各种套路,且有珊瑚这个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的老司机在一旁指导,所以她很快便悟了——这他爹的是PUA吧!
先是打压,让她产生自我贬低,随后再给点甜头,心里稍微脆弱点,就能被他pua到。
不得不说,这行为老pua师了,让人不服不行。
五体投地的元嘉瞬间反套路,“先说好,亲完就一笔勾销。”
秦夜天懒懒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就是现在。
不等他说完,元嘉便猛然站起啄了一下秦夜天脸颊,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走他手指下的账单,捏在手里撕成条,最后迅速塞进錾金卧龟莲花纹五足带银熏香炉,将撕碎的账单焚之一空。
想套路她?
做梦!
反套路成功的元嘉看账单被火苗烧得一干二净,便满意拍手,“好了,我与侯爷一笔勾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