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疯狂迷恋我[无限]——咚太郎
时间:2021-09-19 10:03:24

  小婷愣愣哦了一声,求救地看向小太太。
  恰逢意眠从书架取下来一本书,递给去。
  《虚凤假凰错姻缘》
  香萍瞟了一眼书名,想起这是二少爷送来的书籍。
  二少爷常年流连于花地儿,送来的书便随着人一样的不正经,全是当下市井流行的‘鸳鸯蝴蝶派’小说,专讲才子佳人情情爱爱的故事,风格些许的媚俗。
  话说太太这边的事,大到一天到晚做了什么、用了什么,小到多睡了半个小时、少夹了一口鱼肉,无关大小皆要往先生那儿报的。
  报这批书时,她猜先生满屋子的古籍洋文,指定看不上这种东西,不让交到太太手上去的。谁知他只想了想,就应下了,这才造就今日在太太屋里瞧见这本书的因果。
  意眠递了许久,直至胳膊泛酸,秦衍之才淡淡地抬起眉眼:“给我?”
  他伸手欲接。
  然他这年轻善变的小太太又飞快地收了回去。
  她翻了两页,越过目录,重新把第一页摆到他眼前。
  稍显粗糙的纸上印着黑黑粗粗的标题,第一回 :换女疑云。
  香萍心思玲珑:“先生,兴许太太觉着这书不错,想让您也看看?”
  话虽这么说……
  还真不敢想象处事果决的秦先生,捧着如此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的场景喔。
  是这样么。
  秦衍之的目光掠过姜意眠的脸庞,随后接下她的书。
  这是一本讲述富贵人家六姨太算计大太太,产夜换了女儿。日后两位小姐分别与天之骄子少当家、文采过人但家境平平的作家定下婚事,后阴差阳错中意上对方未婚夫的世俗小说。
  开章直入正题,讲生产当夜的阴谋诡计。
  秦衍之很快看完一页,没看出什么名堂。
  正要翻页,身后突然袭过来一条胳膊,一根白净手指相当任性地压住页脚,作出一副不准他翻的凶样儿。而后慢腾腾地挪到上头,对着标题,在那行字底下着重地点了点。
  “……”
  多亏小婷熟知太太性情,一语中的:“小婷明白啦!小太太这是想让先生念给她听呢!”
  让先生念、念这个?
  香萍心中大呼不好。
  一面埋怨小婷这憨货,也不想想天底下谁能指使先生做事,怎么成天捡着坏事乐颠颠往上凑呢?
  一面又觉着,先生这样关照湖心苑,动辄亲自过来看看,估摸着心里还是想亲近太太的。太太以前怕他惧他,前些日子又对他爱搭不理。今个儿好容易请先生进屋一回,怎的偏偏生出这么个主意……哎。
  一时半会儿思绪翻飞,终归拿不定这两人的心思,香萍硬着头皮说:“不如让香萍来念吧?”
  进能化解僵局,给先生铺一层台阶下;退能表意:先生是不爱做这种事的,太太您还是不要胡乱空想了。
  算盘打得十分妥当,万万想不到这话刚落,耳边已然响起沉沉缓缓的读书声:“1920年的一个深夜,东三省第二十六师之师长金福威家中忽而亮起了灯……”
  小婷嘴巴一翘,冲她挤眉弄眼。
  香萍面上惊诧一闪而过,迅速收起来。
  姜意眠则是拉了凳子坐下,装模作样地听着。
  秦衍之是个不爱说话、不露喜怒的人。这点放在他自己身上不很好,使人猜不透。念起书来反而显得格外的平稳、公正,有种故事之外的看客感,越是事不关己,越能称得书里起伏跌宕。
  只他身体差,差到读字都成了负担。前面三四页还好,到了第五页渐渐咳起来。香萍杵在一边递了好几回温水,他没有接。
  待读到第六页,天色昏沉,该他回院喝药的时间了。奈何先生一放下书本,小太太立刻闷声不响拽住他。她从来没有这般黏过他,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又低下眼,续着方才那一页读下去……
  几番轮回,香萍看出来了,先生今日是脱不了身了。
  无论太太为何反常地亲热他,总归他不想追究,不愿追究,那就注定要被攀着衣角的那两根小指头牢牢攥在掌心里。——他恍然成了一只风筝,线在太太手里,全是他甘愿送给她玩的。
  从前念书的人变成听书的,听书的变成念书的。双方处境一换,香萍伺候秦衍之足足七年,头一回发现原来他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凡人的情思竟可以埋得这么浅,以至于一个字、一声咳嗽就暴露无遗。
  那么她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放弃劝他回去的念头,把药端到这儿来。
  十分钟后,香萍端着一碗药回来,身后跟着刘婆婆。
  ——后者已于日前调回湖心苑。
  姜意眠一见她就猜到,这药里一定掺了致命的毒。
  “当着我女儿的面杀秦衍之,让她做他的恩人,让他欠她的情。”当初冒充故去的姜太太,她是这么对刘婆婆说的。
  背后目的也干脆:秦衍之性格太沉敛,不好攻克。与其一点点磨,远不如以身犯险地救他一回。就算没发一口气激出他的情感,好歹也能博得信任。
  假意察觉不对,替秦衍之喝下毒药——姜意眠起初的计划是这个。因而她刻意猛地抬起头来,盯着刘婆婆怔怔看了一会儿,旋即夺过秦衍之手里的药,咕噜噜地往嘴里灌两口。
  计划本该到此为止。
  可刘婆婆那边终究生了变故。
  许是死前还想为心爱的小姐复仇,她自衣襟里拔出一把小刀,一双苍老浑浊的眼堪称回光返照,骤然迸射出无比仇恨的目光。整个身子佝偻着,往秦衍之的方向纵身一跃。
  香萍脸色一冷,拎起桌上的茶壶往她后脑勺甩去。
  几块瓷片扎进肉里,院外的人反应更快,还没进门便朝里开了一枪。
  嘭——
  硝烟弥漫,枪头准得不能再准。
  刘婆婆的后背添了一个血窟窿,她颤巍巍地举着刀,仍然踉跄往前走。
  香萍处在对面,小婷本能地张开胳膊,挡先生太太身前,这就给了某玩家一个大好的机会。她看出刘婆婆不可能再靠近过来,就当机立断地甩开秦衍之的手,主动跑过去假意要夺对方的刀。实则——
  「杀我。」
  唇形微动,她的神情平和而端庄。
  “小姐……”刘婆婆瞳孔一缩,手中刀子顺从地转了个向,在对方的握力下狠狠划过去。
  “太太!”
  “小太太!”
  嘭,第二枪打在小腿,刘婆婆直直跪了下去,死前扬起一抹吃吃的笑。
  半真半假的戏剧落下帷幕。剩余的演员尽职尽责地回头看一眼目标人物,可惜眼前模糊,只见几道重影。
  她昏了过去。
  *
  姜意眠自夜里醒来时,屋内亮着一盏夜灯,满眼混沌的幽光。
  窗户开着一小缝,凉风灌进来,肠胃火辣辣的不舒坦。
  被刀划到的地方,膏药冷冰冰渗进去,同样一阵阵刺疼。
  两样伤其实都不重,问题在它们加起来,好死不死地作用在姜小姐的身上。
  天然的虚弱,辅以后天的不知何用心的娇养,再添一笔某位少爷不要钱的药物注射……假使这是一个具有数据面板的高科技游戏,她想,上头的健康值肯定掉得稀里哗啦,惨不忍睹。
  不过没有关系,这个副本用不到健康。
  因为系统限定在两年内完成任务,否则将失去五感,此后或死或不死不活,左右称不上好下场。
  可想而知,她并不需要超过太长的寿命。比起被动地失去一切,如今趁它还在,索性将它视为一种武器而发挥到最大限度,才是性价比最高的做法。
  她是这么认为的。
  目前看来也不算失败。
  毕竟秦衍之正独自守在她的床边。
  他背光坐着,侧影并着他与轮椅,一整块看起来呈现模糊的、怪异的图案。但边缘的线条倒好锋利,一横一竖皆是泠冽的直线。
  察觉她睁开了眼,他稍稍一动,那团漆黑的东西登时剧烈涌动,细线交错起来,一度变化莫测。
  ——像极了他这个人。
  远看近看不一样,说话、不说话又是不一样的。
  “你把自己弄得很糟。”
  他批评她。
  又安抚她:“但你还年轻,很漂亮,没有人舍得杀你,所以会活很久,一生平安。”一字一句,说得不疾不徐,好似谶语、承诺;西方教父在受洗的孩童时赠予的祝福。
  秦衍之把手放在她的额上,手掌厚实、微温、干燥,膝盖上放着一只汤婆子。
  ——外头才是初春,他却已经需要从他物上汲暖。
  “没有发烧。”
  说完,他往后退,准备喊香萍进来伺候。忽然感到衣袖处传来一股微小的拉力,他掀起眼,又回过头来。
  黯黯阴云,他的眼睛。
  虚实不定,他的面庞。
  这具身体依然怕他,但姜意眠决意留下他。
  「疼。」
  她张了张嘴,水光潋滟的眼角划下一道湿痕。秦衍之很轻微地皱一下眉。对季子白不慎管用的装可怜,在这里得到了超乎意料的回应。
  “别哭。”
  对方语调骤然软和许多,以指腹抹去泪水。
  可她还哭,还要哭。
  眼泪无声无息、没完没了地掉下来,哭得满脸潮红,纤长的眼睫湿成一片一片。这是谁呢?
  是被他一点一点养大的小孩,也是被他毁掉所有的小孩。险些同其他人一样喊他父亲,又差点儿成为他的太太。至今夹在两者之间,不上不下,不伦不类,娇嫩得无处安放。
  “不要哭了,我还没罚你——”眼下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机,他从她水汪汪的眼里看出几分掩藏着的诧色。
  “伤好再罚。”
  他改口了,覆着茧的掌根将她的脸缓缓抹净了,湿意残留在他的指上。
  ——看来跪祠堂这事是绕不过去了。
  姜意眠没什么情绪地想,这时香萍适时端药进来。
  两碗药,一人一碗。
  因他们都是病人,一个病人照顾着另一个病人。
  “张嘴。”
  香萍扶着她做起来,捧着一个空碗出去了。第二个碗余在秦衍之手心里,他一勺一勺地舀,一口一口的喂。
  有他的地方,好像一座山,一棵树,稳稳当当地,连分秒都过得特别慢些。
  「你为什么不问?」
  她比比划划地。
  他看了看:“问什么?”
  「我为什么要过去抢……刀。」
  刘婆婆三个字比不出来,跳过。于是秦衍之一遍喂药一边问:“你为什么抢?”
  “……”
  敷衍。
  难道他一点都不关心这个话题?他该不会……看清了她的小伎俩?姜意眠即刻改变话题,反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秦衍之握勺的手稍稍一顿。
  「男性对女性的那种喜欢。」
  也就两秒钟的事儿,回过神来,他吹了吹汤药,照常将汤匙抵到唇边。
  「你把我当成什么?」
  「从头到尾都是女儿吗?」
  她一次接着一次的比,他始终不愿表态,脸上的神情近乎淡漠。
  姜意眠弄不清楚。
  秦衍之这个人身上似乎有一些季子白的东西,有一些戚余臣的东西,还有一些他们都没有的。相较而言,她的的确确比他年轻得太多了,好像永远都没办法确切地弄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
  喜不喜欢、爱不爱的,她也不过是有样学样地演着。
  如同一个天赋绝佳的戏子,在台下潦草观摩两段,便学来了他的绵里藏刀、他的哀伤。统统收到口袋里,需要的时候掏出来用。只有他们的喜欢、他们的深情,她不想沉陷,从未领悟精髓。
  但她能感觉到自己没有白用功。这场刺杀、这身伤确实催化了一些东西,呼之欲出,只是某人不愿认。
  “喝药。”
  秦衍之犹抬着手,沾唇的药都冷了。好吧,姜意眠张开嘴巴,提出新的问题:「是你杀了我的家人吗?」
  她猜是这件事横亘在秦先生与姜小姐间。
  他没有避讳:“是。”
  「为什么?」
  “他们坏了规矩。”
  规矩。她眸光微动:「破坏那个就必须受到惩罚?」
  惩罚,也不会比,用打手心代替的。
  一团孩子气的记仇。
  秦衍之想。
  “必须。”
  「无论是谁?无论因为什么事?」
  “不论。”
  回答得简短而有力。他的眼漆黑深沉,似一片海。有一刹那,意眠几乎能听到它在对她说:
  我知道你在为难什么。
  你的过往,迷茫,犹豫,我全都看得到。
  你没有做错。
  它肯定了她:无论是谁,无论因为什么,试图拦截你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伤害他们,抛弃他们,杀了他们,怎样都好。你将贯彻你的‘规则’,不惜一切地回到真实的世界里。
  你可以这样做。
  ……
  一切都在他的眼前无所遁形,这就是秦衍之的可怕之处。姜意眠落下眼眸,多日来压在心底、隐秘到无人察觉的微弱动摇,已在片刻间消弭。
  「你有没有破坏过规矩?」
  她接着问,这回纯属新奇。
  秦衍之:“有。”
  「什么时候?」
  他报出一个日子,她想起来,那是她进副本的第一天,也就是……
  「和我结婚就是破坏关系?」
  「为什么?」
  「不要喜欢我,这就是你的规矩?」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锐利,秦衍之又一次避而不答。
  “你该睡了。”
  一碗药尽,这次他真的打算走了。
  而姜意眠最后一次拉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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