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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整,把通讯录里【傅斯行】的备注修正为【霍不应】。而后拨出电话,将约定地点从东广场瞬移到西广场,从招牌茶餐厅变成轻奢牛排店,以防俩男友意外撞见,再弄个你死我活不好收场。
这方面霍不应倒是有求必应,绝不嫌麻烦,乐于满足女朋友各种任性小要求。
可惜这顿饭注定吃得不安心。
傅斯行的话百分百可信吗?他有没有骗人的理由?
三天用掉两次技能,接下来要怎样做到高效规避翻车?
还有霍不应,闹到杀人的地步还死不肯承认假男友、假录音,纯属嘴硬吗?还是确有其事?
短暂的惊喜过后,思绪反而愈发杂乱。
姜意眠目光发散,手里的叉子有一下没一下戳着肉,整张脸大写的心不在焉。
“发什么呆?”
霍不应用筷子头敲她的脑袋。天生一副眉压骨的恶人相,这会儿却因唇边这抹生动的笑意而软化,变作玩世不恭的调调。
“额头谁弄的?” 他盯那个创可贴老久。
“自己撞的。”
“牛排呢?不喜欢还要来。”
意眠:“……来之前感觉还行。”
确切地说,是看他杀傅斯行之前还行,看完就不太行了。
霍不应没有那段记忆,还挺自觉,看隔壁座男生怪绅士地切好肉排换给女生,也照着来。
只他手握餐刀割开牛肉,鲜红的□□中滋滋溢出汁水的画面,难免又使人想起‘平行世界’里的虐杀现场。
姜意眠不是没有经历过凶杀。
进游戏以来她不止一次地听过、看过堆积如山的尸体,甚至被迫亲自动过手。
但论血腥程度、恶意程度,鲜少有人能跟霍不应相提并论。
连季子白杀人都讲究个黑暗美学,沉迷死亡艺术;裴一默有过生吞活剥的劣行,可它不算人,没有残杀同类的思维。
所以算起来还是霍不应最人来疯,喜欢把尸体破坏得稀烂,糟蹋得像肉泥,以至于眼下她对着他又对着一片半生不熟的肉,根本提不起胃口。
随意扒拉两口,过了七点,霍不应知道她要去机场,非要开车送。
送就送吧,路途上没个正经,动辄吵着公开恋情,陪见家长什么的。直把女朋友逼烦闷了,冷冷一句 ‘今天心情不好,不想陪你玩’ 才安分下来,不再胡说八道。
“今晚别给我打电话,也别发短信。”
“下个星期有空会去店里找你,其他时间就是忙着比赛,你自己找点事情做。”
许是她脸色看着差,也可能霍不应终于领会到见好就收的真谛。下车前她语气平平地提出两个要求,他难得没有辩驳,只懒懒地应了好,塞一把水果糖就走。
下了车,意眠在机场外找到姜妈妈,两人一会儿进去。
陆尧今晚出差回来,想让女朋友单独过来接机,特地叫秘书只跟她说了具体航班。
谁知飞机一落地,机场里比想象的多出一个娇声细语问候不断的姜妈妈,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喊上的。
因此长达四十分钟的回程,他抿着唇一言不发,脸冷得活像移动北极,吓得落座后排的长辈都瑟瑟发抖,不敢再言语。
到了家,司机帮忙提行李的空档,陆尧经过身后,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今晚来我房间。”
姜意眠:?
“或者我去你房间。”
说完,行李箱也抬出来了,他拉起杆子往里走,态度冷淡得好像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
—— 果然男朋友没一个省心。
意眠揉了揉脖子,没进家门,又瞧见灯光下的傅斯行。
“我想和你聊聊。”
他说。
“明天吧。”
离上次对话还没过几个小时,在整理好思路之前,她不想再和任何男友产生交集。尤其眼前这个。
然而傅斯行不肯退。
“和你的任务有关。”
轻轻的七个字划过耳旁,她想,那就更不能答应了。免得还没摸清对方的心思,疲惫状态下的大脑先稀里糊涂上了套。
“明天再说。”
姜意眠坚持这个说辞,进了门,没管傅斯行什么表情。
反正早去晚去都得去,就当加班好了,见姜妈妈一人坐在院子里泡茶,她轻手轻脚走上二楼,敲响陆尧的房间门。
陆尧似乎在洗澡,哗哗流水盖过应答声,她在门外站了好几分钟才自己推门进来。一眼瞥到茶几边打开的行李箱,中间摆着好几个扁平黑盒子,光看外表猜不出里头的东西。
“那些给你。”
房间的主人推门出来了,身后跟着一团热气白雾,头发湿湿的。
不过以他性格,睡衣规整得近似下新一套西装。一排圆形纽扣也无比严格地扣到最顶端,突出喉咙,也有点儿湿。
“什么东西?” 她走过去,在他示意下拆开看了,才晓得原来都是亮晶晶的珠宝首饰。
陆尧的视线从她脸上一划而过,“你不喜欢。”
意眠确实没什么感觉。不过对方走了几天,回来语气好上不少。她不想在这时候显得挑三拣四,就礼貌性地笑了笑。
“今天还有没有可疑的人?”
陆尧坐到沙发上。
“没有。” 她坐在毯子上,一个一个拆包装,权当找点事做。
“报警了?”
“没有,感觉那人不是针对我。”
陆尧望着她扎起来的马尾下面,一片白腻的皮肤。
“那天晚上你没报警,没在原地等我安排的人,也没找人借手机回电话。”
一来一回仿佛监狱审问,这是秋后问帐来了?
姜意眠拨弄包装盒的边缘,现想出一个原因:“好像看到那人跟上来,又不确定,就让朋友送我回来了。”
陆尧声线沉冷:刚才你说他不是针对你。”
所以为什么还会跟上来?为什么不惜跟到闹市?估计他马上要问这些。
这人有颗计算机般绝对理性的大脑,逻辑格外缜密,再让他这样盘问下去,指不定翻出多少漏洞。
于是姜意眠放下礼物盒,抬着眼睛看他,下巴抵在肩稍。
“别问了。” 她说:“你想亲我吗?”
陆尧沉默地回看过来。
不到两秒,他倾下身,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安静而热烈地吻了下来。
——实验证明,张扬任性也好,主动求爱也罢,姜小姐应对男性的那套着实好用不费脑。
对霍不应或许还需要稍加拿捏,可祁妄、祁放、陆尧,他们一个比一个缺乏情感经验。一旦她用好手段,就能把控主导权,肆意避开不想回答的问题,鸽掉来不及奔赴的约会,让他们从猎人变为猎物。
没错。
姜意眠找到了新的游戏方法。
陆尧的房间亮着灯,投出暧昧的连影。
没有人发觉的是,寒冷的冬夜里,傅斯行依然站在门外,看见了那片影子。
“有句俗话叫做事不过三。”
“就算是个假货,好像也没办法容忍这种事情吗?”
他喃喃自语着,清浅的脸上落下阴影。旋即笑着推开了门,一步步走上旋转楼梯。
“斯行?” 院外的姜妈妈依稀望见人影,提醒道:“眠眠好像已经睡了哦!”
“好的,没关系。” 他回答说:“我找陆尧。”
对方哦哦两声,天真地坐了回去。
他继续走。
沿着走廊到底,就是陆尧的房间。
房间里热气滚滚,水声啧啧,两个人相拥着卧到地上,雪白的肢体缠绕到一起。
“有人过来了。”
她含糊地说着,推不开陆尧。
而傅斯行在门外停下了脚步。
“陆尧。”
门里没有反应,一点声音都没有。
“是我。”
还是没有。
装睡吗?他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我知道里面有谁,也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不用担心,不会说出去的。”
“只是想找你聊聊。”
“如果对意眠说过你是她的男朋友这句话,那就麻烦你在三分钟内出来吧,陆尧。”
作者有话要说: 傅狗武力值垫底,变态值还是可以的
别说眠眠了,除非霍不应这种突然发动攻击的疯狗型,不然估计全文都没人能搞他。
——发现正文时间好紧凑,待会儿改改任务限时,就半个月好了。
第157章 谁是男朋友(13)
陆尧被傅斯行叫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屋,循着石子小路绕到南侧的花坛边。
以姜意眠所在的二楼视角,勉强能窥见两道被路灯拉长的斜影;安全起见,她还开了窗,确保可以随时监听底下的动静,稍有不对立刻出手阻止伤亡。
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必定在谈论姜小姐。
但有关更进一步的信息:他们在说什么,要说到什么时候,说完之后会发生什么……
毫无头绪。
傅斯行——
默念这个名字,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茶几处传来‘滴滴,滴滴’的特设铃,意味着她第三次收到匿名短信。
这回没有文字,仅有照片:
一张摄于游乐园售票处,祁妄捏她的脸。祁放像树袋熊,脑袋靠在她的头上,两条长胳膊自然垂在腿边,一副有气无力需要人工施救的颓废模样。
第二张是傅斯行拉开车门,她一边同他说话一边进了副驾驶座。
两张照片都很模糊,应该是远距离拍摄,共同点在她的脸都被红笔画上大大的叉。
看完照片,回拨又是‘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意眠想了想,着手回复:【你很羡慕我的生活吗?还是看上我的男朋友啊?没关系,喜欢哪个就送你好了,反正我又不是找不到新的。】
对方似乎特别在意姜小姐的男女关系。
而使用激将法的关键在于嚣张。
所以编辑好内容,她稍作斟酌,郑重其事地在末尾添上一个语气词:嘻嘻。
够嚣张了吗?
应该够了。
点击发送,整整十分钟后,一个新号码登场:【你会有报应的!!!】
对面显然处于愤怒状态,意眠出其不意地:【章泽耀?】
之后大半个小时没再收到回复,她心里有了底,恰好傅斯行也沿着原路回来。
“陆尧呢?”
“楼下,他需要平静心情。”
进门就问这个,得到答案后,她神色一松。
已知假男友可以死,疑似真男友不能。
假使双方身份都不确定,又非死不可,当然挑着真实性低的那个先死。
将这两条定理代入具体情况可得:无论男友们发生任何矛盾,要死就死傅斯行。
——毕竟从履行诺言,坦白身份的那一刻起,傅斯行就失去了所有筹码,包括所有利用价值。
他成了弃子,他出局了。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必花费精力在意他的死活,揣度他的感受。
这一点她清楚。
他比她更清楚,难怪跳出来搅局。
难缠的家伙。
姜意眠腹诽着,暗暗提起十分的戒备。
“你想要什么?” 她问得冷淡而直白,傅斯行轻笑:“不问我对他说了什么?”
她眉尖微动,那是一种腻烦的微表情,代表不想重复第二遍。
你看,前一天下午满口‘你很好,你最好’的人,昨天晚上还软声软气抱怨着他这个‘男朋友’,爱计较,不负责,连女朋友被跟踪了都不哄。
今天却悄然变了一副样子。
先对他送的早饭爱答不理,接着车上沉默寡言,一脸没话好说的冰封状态。而后停车场抛下他,家门外拒绝他,直到现在好似一个正眼都不想给,巴不得划清界限,死都不要死在她的面前。
多残忍啊。
但姜意眠就是这样的人。
有用的留下,没用的丢开。
她不需要别人的感情,大多时间也不吝啬付出自己的一点儿虚情假意。
她喜欢惊险刺激的游戏,因此越给她制造难题将她困在其中的人,她越欣赏;越头脑简单招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家伙,她越不以为然,渐渐地名字长相都忘个精光。
如果说人类的本能是‘慕强’。
那么姜意眠的兴趣便在‘慕难’。
他知道的。
他全都了解。
傅斯行无温和地看着她说:“我在帮你。”
姜意眠作出愿闻其详的手势,旋即迎面一道惊雷:“我大致猜到你的任务了。”
没有一分一秒缓冲,他甩出第二道:
“陆尧是假的。”
她蓦然睁圆了眼睛,瞳孔微微收缩,又换了一条腿作为重心,就像一只因受惊而躬起脊背的猫。
“你在说什么?”
眼眶里不自觉漫上一层淡淡的水光。
她试图掩盖,装听不懂,但不起作用。
“不用演了,这次的身体不适合你。” 傅斯行的语气里几乎含着怜悯。
只因这具身体下意识延伸出来的小动作太多了,他太熟悉了。以至于她在他的面前,好比披着新装的皇帝,费力地藏匿情绪、遮掩马脚,却不知晓他从一开始看到的本就是赤身裸体。
姜意眠安静片刻,抬手抹过眼尾。
“副本里的身体总有各种缺陷,我习惯了,可能这样更有挑战的意义。”
小猫不再炸着毛瞪着眼躲在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