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拨了拨头发,把散乱的卷发从一边拂到另一边,然后走到沙发边坐下。肢体语言变得格外放松随意。
这是放弃抵抗袒露真我的象征,还是发挥变色龙一样的本领迅速换上新的伪装呢?
傅斯行决定不发表评论。
“坐吧。”她掂了一个抱枕放在腿上:“陆尧不是真的,为什么这么说?”
他从善如流地坐下。
“我了解你们。陆尧不喜欢住院之前‘姜意眠’,没有理由和她交往;同一个道理,‘姜意眠’非常厌恶陆尧对她的经济控制。
“即使出于报复目的,她选择通过接近我间接地打击陆尧,而不是直接玩弄他的感情。——人在选择之中表露出来的倾向往往是最真实的。”
“为了钱呢?”
傅斯行直言不讳:“她有很多方式获得钱。”
意眠其实抱着同样的想法。
钱这东西不是陆尧才有。
撇开傅斯行不谈,霍不应富二代的名声远扬,人又相对随性,只要花点心思哄他高兴,向他伸手要钱再简单不过。
双胞胎虽然名为大学生,表现并不张扬,不过根据论坛八卦,祁妄的衣服球鞋,祁放的居家(睡觉)用品,件件来自大牌,单价不容小觑。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校园论坛拽着姜小姐翻来覆去开了百个主题贴,从性格恋情扒皮到穿衣打扮,单单没有一条亲眼看到她向暧昧对象要钱、收取贵重礼物的一手消息。
足以说明她并非那种靠男女感情谋取利益的人。
陆尧给的视频则越看越像一场恶意戏弄,最终的落脚点在‘生活费’,而非‘包养费’。
然而以上一切都不过主观揣测。
她要更客观的证据。
“你好像走进了一个误区。”
傅斯行不赞同地摇摇头:“只有真相才能找到相对应的证据,谎言的破灭往往源自逻辑矛盾。”
“那就给我一些可以求证的逻辑。”
意眠不为所动。
她一点都不信任他。
空气突然凝固了,傅斯行摘下眼镜。
少了镜片的遮挡,那两颗冷灰色瞳仁仿佛一团凝成实质的雾,虚虚的,又远远的,让人有些看不分明:
“如果是陆尧自己心虚呢?”
他缓缓道:“他大概以为我才是真的男朋友。”
“这不可能。”
姜意眠答得斩钉截铁,同时也猜到了他们路灯下的谈话:
傅斯行以男友身份找陆尧摊牌,借着那套‘以对你们兄妹俩的了解’攻破陆尧的谎言。
这不符合游戏规则。
因为在坦白身份的那一刻,他们就该嫉妒厮杀起来。
——就像霍不应察觉苗头,二话不说拿傅斯行开刀。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之中出现了微妙的矛盾。
论攻击性,陆尧胜过傅斯行数倍。
论主导性,他是这栋房子的主人。
可现实是坐在她身边的人是傅斯行,只有傅斯行。
这说明陆尧退让了。
为什么?
傅斯行徐徐接道:“因为他接受了我的提议。”
“什么意思?”
她忽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傅斯行却又戴上眼镜,余光划过房门外隐约的身影,唇边笑意加深。
“我对他说,并不介意多一个人爱你。”
他这样说,发觉房间里外的两个人似乎都愣了愣,尤其眼前的人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不禁像对待小孩一样,语速放得更慢,声线宠溺,甚至体贴地换了新的说法帮助她理解。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在这个家里你可以有两个‘哥哥’,两个男朋友。”
“你和陆尧还是像以前那样相处。”
“还是能做那些锁着房门做的事。”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仿佛许下新的承诺:
“我不会阻止你们。”
“也不会把你们的事情说出去。”
“——只要你们同意让我加入。”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傅斯行凭一己之力搞崩了陆尧的心态,强行打开了成人组三角关系的支线剧情。
他超狗的,谁还能说他不行!
第158章 谁是男朋友(14)
所谓的开放关系,三人组合,既然双胞胎可以接受,凭什么其他人不能自愿组成联盟,共同拥有一个女友呢?
这事理论上可行。
只某玩家情感上不愿认同,因而仿佛化身为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动也不动地坐着,没有一丝搭腔的欲望。
“今晚我留宿隔壁的客房。”
“没有规则容易发生争执,一个你大概也很难同时满足两个男朋友,所以我们决定按单双数‘轮流上岗’。今天是11月20日,双数。”傅斯行施施然问:“今晚你想睡在哪里?”
姜意眠:。
这话指向太过明确,她的眼神锐起来:“这就是你要的报酬?”
想要得到应有的权利,作为帮助她辨认真假男友的报酬
人性总是贪婪的,不甘受到轻视,否则一个被淘汰出局的人为什么还要趟进浑水呢?
傅斯行坦然地与之对视,脸上依然摆出一副温和无害的神情。
“不用担心,只是‘睡觉’而已。”
“我们都必须承认,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背对着陆尧,他用低微的音量,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声:“两全其美,不是吗?”
——是的。
她不复吹灰之力便到手了想要的情报,节省许多精力;他也用自己的办法重新抢回男友的待遇。单论这个角度,这场交易的确称得上双赢。
付出的代价则是,原本三言两语、一点甜头就能唬弄的陆尧,此刻正站在门外漠漠地望着他们。显然又从‘期盼糖果的听话小狗’进阶为‘生气且怨怼的别扭人’,指不定花多少功夫才能再次镇压住。
想到这点就觉得没劲儿。
不由得既佩服又厌烦傅斯行的阴险诡计。
“希望你们没有忘记,这栋房子里不止三个人。”
言归正传,姜意眠看着他,也看着他道:“要是我没在自己房间过夜的事被发现了怎么办?你们能够同意其中一方以男朋友的身份跟我相处,另一个却只能偷偷摸摸吗?”
“那是我们需要讨论的事。”
一套挑拨离间被傅斯行轻松化解。
陆尧也没有反驳。
看来今晚真的躲无可躲,她不再浪费力气,选择后者。
回去洗了个澡,换上符合季节的长袖长裤睡衣,抱着一床厚厚的被子走进房间。
陆尧面无表情地接过,周身散发出令人不适的冷感。
“就算有气请不要迁怒到我身上,一下被告知有两个男朋友不是我的错。”她先发制,语气不咸不淡:“你们商量这些的时候并没有问过我的意见,真正应该感到生气的应该是我吧?”
“——她是对的。”
傅斯行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这回变成他换了一身灰色条纹睡衣,抱胳膊立在门边,笑吟吟推着眼镜。
言行好似公道的裁判,然而他的存在,本身已经起到火上加油的作用。
“你可以走了。”
“你还在这干什么?”
房里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赶人,一缕难以觉察的红光瞬息划过眼瞳。
同样的征兆,祁妄失控发怒,霍不应原地上头大开杀戒。
偏傅斯行满脸平和,薄薄的眼皮一盖,再一掀,如同无事发生。
“明天见。”
说着,他顺手带上房门,转身去了隔壁。
*
傅斯行一走,周遭空气分分钟沉寂下来。
陆某人或许生着闷气,或许公事繁忙,独自坐在沙发上敲了大半夜的静音键盘才上床,上了床还给出一个不近人情的背影。姜意眠乐得清净,也没安抚他,自顾自卷着被子往床角一缩,睡态相当良好,非常安稳,根本没有出现电视剧里睡着睡着不小心缠到一起的剧情。
两人宛如搭伙买床的陌路人,有惊无险地度过一夜。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悄然掀开被子,离开房间,直奔三楼。
半个小时后,她坐在附近闻名的连锁粥铺二楼,更新手机备忘录:
基本排除傅斯行、陆尧。
霍不应(录音待确认,日期待确认)
双胞胎(无交往凭证,11月14日)
目前可信度:霍不应大于祁放大于祁妄(结仇)
其他线索:章泽耀
“——宝贝,妈妈来啦。”
打下最后一个字,打扮得光彩照人的姜妈妈适时出现:“对不起哦,妈妈每次出门都要化妆好久的,爸爸以前总是抱怨。可是妈妈现在也算阔太太嘛,出来怎么能不注意形象,对不对?”
提起老公,她面上多多少少显出点落寞。
但女儿一句简单的‘对’又使她欢欣鼓舞。
“妈妈出来的时候,哥哥他们都醒了,到处找你呢。还好妈妈讲你去外面找灵感,讲完就赶紧走了,不然被多问几句,肯定要露馅。”她翻着菜单,突然想起来:“对了哦,刚才维修店打电话过来,说你以前的手机零件都被压坏,实在修不好了。”
“好,我知道了。”
星期五下午放学后,姜意眠去了姜小姐原手机的购买处。
负责招待的店员声称,自家出售的手机出问题,优先放在当地售后店里检修。维修失败再发回原厂,让专业技工师傅进行操作,成功率更高。
担心接电话不及时,她特意留下两个号码,没想到这么快迎来坏消息。
察觉女儿情绪不对,姜妈妈握着菜单的手一低,露出两只不安的眼睛:“怎么啦?是妈妈买给你的新手机不好用吗?还是旧手机里存着重要的东西?哥哥去年好像收购了一家电脑零件开发公司,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要是你不好意思说,妈妈待会儿回去问问看?”
“没有,不用麻烦他。”
一招不行换一招。
条条大路通罗马。
意眠话锋一转:“我的身份证——”
“在妈妈包里呢。”
她得意地拍了拍包,讲述自己是如何用‘理财’的借口从陆尧手上拿回身份证。旋即兴冲冲地提议,反正已经出来了,不如母女俩一起久违的地逛个街,下午再去补办手机卡。
对着她殷切的表情,任谁都没法说出拒绝的话。
本以为至多两个小时的事儿,谁知这一逛便是整个上下午,直到云间隐隐泄出一抹晚霞,姜妈妈才于百般暗示下想起她们出门的初衷,匆匆领着女儿来到营业厅。
办理业务的过程中,忽然捕捉到新的入手点:“你好,请问手机卡补办后,能不能查询以前的通话或短信记录?”
“通话和短信详单都能查,但是不包括短信具体内容,时间上限为六个月。”工作人员老练作答,并抬臂示意:“那边有自助服务台,按照屏幕指示进行操作就行。”
全程不超过两分钟,姜小姐半年份的通讯往来尽数打印纸上。
姜妈妈意犹未尽还想做个美容,这回姜意眠不得不拒绝。
一目十行地掠过上百行密密麻麻的信息条,根据现有记录比对,短信方面并未出现熟悉的号码,——说明匿名短信的的确确出现于车祸之后;唯独通话单上有几条颇为反常的记录,引起她的的注意,必须回学校找当事人确认一下。
“您有认识的追查专家吗?给他一点信息能找到原主的那种。”
随意抛个话题而已,对方有问必答:“是不是私家侦探?谈不上认识,但是哦,妈妈的圈子里好多偷腥养情人,甚至偷生婚外子的老公,大家经常找这种人顺藤摸瓜打探消息。她们好像给妈妈介绍过几个靠谱的,名片……好像一直放在家里。可是你真的不陪妈妈做美容吗?”
车已经开到学校,她不死心地又问一次。
“下次陪您。”
最终在对方依依不舍的注视下走进校园,姜意眠先去了宿舍,不见人影。接着又来到紧挨着美术楼、一度被戏称为‘作业楼’的九号教学楼,第四层第三间便是她们班专用的画室。
画室充斥着一股油彩石膏的味道,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人,其中只有一个她眼熟。
“这不是我们家里要多少有多少别墅套间,非上课死也不来公共画室的姜公主吗?”那个在教室跟她说过话的女生,坐在窗边,张嘴即是讥讽:“我没看错吧?大好的周末您不应该忙着约各路男人么,居然有空下凡视察我们这群穷酸鬼战战兢兢练画技?好感动哦。”
姜意眠看了一眼她画作下的署名:“杜悦悦。”
“怎样,说你几句生气了?那不然来打个架啊!”
杜悦悦猛地摔了画笔。
身后有人提声道:“行了姜意眠,别惹她,男朋友三天两头提分手,刚撕了一幅画呢。你是不是来找陈雯雯?她不在这,最近都没见她来画室。找人建议图书馆,她没别的地方可去。”
“谢谢。”
她确实要找陈雯雯。
不过来都来了,找其他人打听点消息也未尝不可。
“14日晚上的庆功宴你有去吗?”
她问那个染了蓝色头发的女生。
女生翘着二郎腿,一边调颜料一边摇头:“五星级酒店消费,连酒带菜少说上万,我们关系又没有很好,万一吃完你让我a,我可a不起。怎么,听说你得健忘症了?要说那天晚上的话,在场就杜悦悦一个去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