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只能尽可能转眼霍辰的视线。否则,以霍辰的性子,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出来。
周氏已是无计可施了。
霍辰无奈,他走出了后院,心中堵闷,想去后厨找点酒喝,谁知半道碰上了霍心媛。
霍辰:“这大雪天的,天都黑了,你还出来作甚?快回去歇着!”
霍心媛上下打量着父亲,有些怒其不争,她不明白父亲为何放弃霍家,选择了入赘。
在她眼中,父亲不是一个为了情,可以抛弃一切的人。
毕竟,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直没有主动挨近周氏。
他与周氏之间从未越过雷池。
不过,她自己也不想待在霍家了。
霍家的组训是忠君爱国,现如今叔伯与哥哥们都战死了,她不想再让父亲也出事。
入赘也好!
让皇帝老儿知道,父亲不是什么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霍心媛气鼓鼓道:“父亲,我听下人说,你被母亲赶出来了?可你与母亲才刚刚大婚没几日啊,父亲……你说你到底行不行啊?!”
霍辰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愣了愣,立刻跳脚:“臭丫头!你说谁不行?!你懂什么?!”
霍心媛冷哼:“我怎么不懂了?就是父亲不够狠,所以才让母亲给欺负了,你好歹是一位将军,总不能体力上不及母亲吧?”
什么叫体力上不及?
霍辰快被气炸了,亏得女儿是亲生的,不然已被他一脚踢去边陲吃沙子了!
“莫要再浑说!我与你母亲没有闹罅隙,我这就回房!”
霍辰为了证明自己,这便转身回房。
霍心媛目送着父亲,的确见父亲回了院子,她这才放心。
哎,入赘的父亲,真是让人操碎心啊!
这一晚,周氏与霍辰背对着背睡觉,周氏是不敢轻易开口,生怕夫君多想。而霍辰是在生闷气,甚至怀疑,周氏没有那么爱他。
*
晓芙闷在屋子里好几日没出来。
为了回避一切心绪,她专心致志研制解药。
终于在当初约定的两个月期限之内,把解药研制出来了。
她不再与旁人提及卫相的事,也不问任何人,卫相到底有没有把她当做女儿,那一页看似翻篇了。
萧慎收到消息,快马加鞭来了周府。
初雪放晴,天寒地冻,好在日头甚好,庭院角落处,一株柿子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上面结了冰,在日光下,亮锃锃的,煞是好看。
萧慎对晓芙是万般信任的,直接吞了解药。
晓芙见他动作如此迅速,不免吃惊:“殿下,你……你怎么也不验毒?”
萧慎被体内的剧毒折磨了二十二载,他早就快熬不住了,更可气的是,这种毒制止了他做真正的男子。
药丸吞下去之后,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萧慎问:“芙儿,如何断定孤体内无毒了?”
晓芙挠挠头:“一会我给殿下施针看看。不过,殿下莫要操之过急,你体内积毒已久,即便服用了解药,也需得调理几日。”
这时,晓芙发现,萧慎正一瞬也不瞬的看着自己。
下一刻,萧慎突然欺身过来,在晓芙始料未及之时,亲了一下她的唇。
虽然一触即离,但足以勾起萧慎压制已久的/欲/望/,“那你尽快给孤调理身子,莫要影响婚事。你是周家女,霍将军才是你父亲,不必给卫相守孝。”
言下之意,孝期直接略去。
晓芙回过神,侧过身,唇瓣上还残存着刚才的触感,耳根子微微泛红:“殿下!你怎么可以这样?”
萧慎眼下有些有恃无恐了。他再也不用忌惮什么。赐婚的圣旨已下,而且晓芙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团子,本就该是他的。而今,他体内的毒就要彻底解了,他还需要顾忌什么呢?
萧慎凑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晓芙,尤其凝视着那双逐渐发红的耳垂:“……你这个小骗子,以前那个奔放劲呢?你现在是要害死孤么?”
晓芙错愕抬头,不接受这个污蔑:“我几时要害殿下了?”
萧慎故意低下头,在她耳畔低低道:“你什么都懂,难道不明白一个年轻康健的男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孤惦记你已久,你猜猜看,孤此刻想要做甚?”
晓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明明此前那么排斥梦境中的场景,而且并没有觉得自己爱慕上了太子殿下。
然而,此时此刻,在萧慎的循序渐诱之下,她的眼神暗了暗,她极需什么事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让她不要去想渣爹的死。
其实,萧慎没打算此刻就对小骗子如何。
他更是万没想到,晓芙会突然主动。
晓芙侧过身来,她踮起脚,双/臂/攀/上了萧慎的脖/颈,/吻/上了他。
萧慎:“……!!!”
要如何形容此刻感受呢?
就像是长时间在沙漠徒步的流浪者,终于碰到了一湾清泉,唯一的本能就是尽可能的汲/取。
萧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本就垂/涎/晓芙已久,这个时候被碰触,不亚于是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萧慎几乎是立刻化身草原恶豹,化被动为主动,又嫌两人身高差距颇大,他直接抱起了晓芙,把她提到了桌案上,如此一来,方便了一切行径……
……
晓芙仰着面,只觉得屋子里很闷。
这感觉甚好,她好像当真不再去反复想那乱七八糟的事。
可萧慎突然停止,他抬起头来,俊脸微红,眼梢还带着残存未消的/情/欲,又硬生生拉好了晓芙的衣襟。
太子殿下埋怨着说:“还没大婚……孤不能这么对你……你方才又想害孤!真是个小坏蛋!”
晓芙双眼空洞,她都不知道方才怎么了,她只知道,萧慎那样对她,可以让她缓解痛苦。
“我还想继续。”晓芙喃喃说。
萧慎身子一僵,好不容易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制止了一切,然而,这轻轻柔柔的一管小嗓子,让他紧绷着的一根弦,轻易间又崩断了。
萧慎捏着晓芙的下巴:“你确定?”
晓芙点了点头。
萧慎:“……!!!”艹!那就这么做了吧,反正是迟早的事!
外间诸多不便。
晓芙不喜人近身/伺/候,屋内没有旁人,萧慎直接抱着人去了内室。
萧慎把帷幔放下,给了晓芙最后一次机会:“你当真想好了?不后悔?”
晓芙茫茫然:“后悔什么?”
她不对劲,萧慎也意识到了。但眼下他已无心去思量太多……
……
小片刻之后,萧慎再一次收手。
他总觉得不应该如此鲁莽。
好不容易婚事已成定局,他就应该安安分分等到那一日,那一晚。
那样才算是完美。
见晓芙茫然的望着头顶的承尘,萧慎给彼此理好衣裳,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晓芙喃喃着说了实话:“我心里难受,想要逃避。”
萧慎:“……”
敢情,他又被晓芙当作了工具人?
太子殿下备受打击,还以为是自己的魅力难掩……
萧慎呵呵苦笑了几声:“孤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你……下次若再如此,孤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晓芙看向了他,眼神可怜巴巴,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小奶狗:“那你明日还来么?”
萧慎意识到什么了,说实话,他心中有气,但又不忍拒绝,“……来。”
萧慎真想问问,在小骗子心里,他到底算什么,但男子的尊严丢不得,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反正……来日方长。
*
沈府。
沈颢的耳目聪达,他一直都知道晓芙在给萧慎研制解药。
当初的那味毒,就是孙家人研制出来的。
沈颢知道,晓芙有那个实力,可真正听到,解药已经研制出来,他还是勃然大怒。
握剑砍光了庭院中的墨竹后,沈颢独自一人沉默许久,他缓缓收起长剑,望着天际的一弯玄月,一望就是片刻钟。
多么美好的光啊。
他伸手,想要去碰触,可触手所及,掌心空空如也。
萧慎解毒意味着什么,沈颢当然知道。
芙儿应该是自己的!
数年前,他从漫山芙蓉花中捡到了她,把她养大。给她取名字,梳麻花辫,就连她穿的衣裳,也是他亲手缝制的。
是他的小姑娘啊!
也是他昏暗日子里唯一的光。
那些年,他才年少,只能拼命学本事,若非是晓芙陪伴左右,他不敢保证自己能熬到多年之前才入京复仇。
沈颢无法去想象,晓芙嫁给旁人的场景。
他不接受那样的结果。
“既然无人能帮我,那我就自己帮自己!”沈颢喃喃自语,那双幽眸掩映在白发之中,闪着冷光。
死了一个卫相还不够,那就再死一个卫松林。届时,芙儿还能心安理得嫁人么?
她是个好姑娘,心地善良。
无论如何,总该要守孝的。
芙儿啊,你真不乖,为什么偏要给太子解毒,难不成是想要嫁给太子?那就别怪哥哥无情了……
*
同样的一种人,总是格外相互吸引。
比方说,赵王与卫松林这阵子以来,就在彼此身上发现了闪光点。
卫相的案子还没破,卫松林还在孝期,可以这么说吧,树倒猢狲散,卫相一死,卫家彻底从远端跌入尘埃。
卫雪姗卧床不起,现如今,身为家里的顶梁柱,卫松林当然要把妹妹的安危放在首要位置上。
毕竟,父亲的死,朝廷会调查。
而朝中的尔虞我诈,也不太适合他这样的正派之人。
思来想去,卫松林把重心放在了哄妹妹开心这桩事上。
卫松林一大早就来到了西市,他穿麻带孝,一眼就被人认出来。
卫相惨死,百姓们对这位卫大公子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
要知道,卫相在朝中这些年,虽然党羽众多,但也树敌无数,眼下卫相一死,卫家兄妹二人就成了无人护着的崽儿了。
这对兄妹不像晓芙那么幸运,不但有了母亲、继父,还是太子未婚妻。
曾经被遗弃的大小姐,与卫家兄妹二人的处境截然相反。
“哎,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当初周大小姐那般凄惨,可谁知现如今,真正惨的是卫相当年护着的那双儿女。”
“这莫不就是报应?”
“周大小姐现在是娇宠一身,不久之后还是太子妃呢,再反观卫家兄妹,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
没有狼护着的崽子,其他饿狼会群而攻之。
谁知道卫相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呢?
卫松林假装没有听见旁人的絮絮叨叨。
他很会掩耳盗铃,这些年在父亲的高压之下,旁的没学会,却是练就了广阔的心胸。
听说西市来了一批会说话的鸟儿,他想给妹妹挑一只回去,也便哄妹妹开心。
年关将至,西市作为京城最大的商贸交易处,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终于找到了卖鸟儿的铺子,卫松林瞧见了一个老熟人,他喊道:“王爷,你也在啊。”
赵王正挑着八哥,他需要的八哥数量较大,打算将八哥当做新年礼物,给知己、皇兄、白郡王等人,皆赠上一只。
见来人是卫松林,赵王露出了善良的本性:“是卫大公子啊,你……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是人都得死,或早或晚的事情,你我终有一日也会死,大家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卫松林眨眨眼,竟被安慰到了,他震惊不已:“王爷,我真没想到,你对人生的领悟,竟如此精湛深奥,我受益匪浅,如醍醐灌顶!”
说着,卫松林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赵王惊喜了:“卫兄,原来你也懂我!”
他以前怎么察觉到,只要用心体会,便能找到不止一位知己。
两人仿佛是“一见如故”,又一块挑起了八哥。
赵王在这一方面很有经验,特意给卫松林挑了一只七彩色的八哥:“姑娘家都喜欢漂亮的东西,本王相信令妹,一定会中意这一只鸟儿。”
卫松林抱起那只八哥左右看了看,他自己也喜欢得紧,笑道:“那就它了吧。”
正要与商贩讨价还价,突然一根箭矢射了过来,直接射中了卫松林的眉心,穿透了他的头颅,他倒下时,唇角是含笑的。
赵王大惊,他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似乎看见了一抹白,但他不能确定,因为下一刻,他跪在了卫松林面前:“卫大公子!”
卫松林的双眼失去焦距,嘴里含糊不清:“给、给……二妹妹……”
他抱着怀中那只八哥不放,仿佛在做临终遗言。
赵王就那么跪在那里,第一次离着死亡如此之近。他脑子里记着卫松林的最后一句话,还有方才不远处那一抹迅速消失的白发……
赵王抬起头来,遥望远处,到处都是受惊过度的人群,熙熙攘攘,错乱无章,他再揉揉眼,但什么白发男子都瞧不见了。
赵王晃了晃神,从卫松林怀中抱过八哥,哽咽着说:“知己,你走好,本王方才说了,大家终有一日都会死,不过就是早晚的事,你先在下面等着本王,本王会定期给你烧些诗词过去。这只八哥,本王定然交到令妹手上!”
赵王恨不能当场发誓。
这到底是谁,如此凶残,就连卫大公子这样良善的人都不放过。
一个疼爱妹妹的男子,他又能坏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