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我做了皇后——糯米的尾巴
时间:2021-09-21 05:52:52

  时缨主动站到旁边,慕濯略一点头,独自拾级而上。
  厚重的殿门缓缓开启,皇帝面如死灰的模样展现在眼前。
  视线交汇,饶是皇帝竭力忍耐,依旧不由自主地迸出一句:“乱臣贼子,其罪当诛!”
  “这话还是说给您自己听吧。”慕濯看着皇帝由于气急败坏而涨的通红的脸,淡声道,“您想骂我,以后有的是时间,但现在,我没空与您掰扯,因我准备了一场好戏,打算邀您共赏。”
  “你……你要干什么?”皇帝心头浮现几分不祥的预感,但不等他反抗,禁军统领已走上前,大有他赖着不走就直接动粗的架势。
  此人原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士兵,自己一手将他提拔至此,便是相信他与那些存有私心的世家子弟不同,会死心塌地为自己尽忠。
  他做梦也想不到,此人怎么也跟那群叛贼同流合污?
  但眼下没人为他答疑解惑,他被迫从御座上起身,浑浑噩噩地走出殿外。
  薛仆射与一众官员向慕濯行礼,随即交换眼神,徐公公飞快去往不远处另一座宫殿。
  不多时,人群鱼贯而出,皆是今日前来上朝的官员,被徐公公以皇帝的名义引至该处,直到现在才一头雾水地重见天日。
  “诸位,咱家奉命行事,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徐公公一挥拂尘,言辞客气,却不容拒绝道,“岐王殿下准备了一场大戏,诚邀诸位共同观瞻,请诸公随咱家来。”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却听出他言外之意。
  岐王已经控制宫禁,识相的都不会跳出来自找麻烦,他们依言照做,走向朝殿外的广衢。
  -
  安国公府。
  时文柏郁郁寡欢地倚在榻上,年轻貌美妾室在旁为他揉肩捶背,他却已没有心情多看一眼。
  他被勒令停职反省已有小半年,却再未接到皇帝传召,个中之意显而易见。
  这么久以来,他连门都不敢出,生怕面对昔日同僚的冷嘲热讽,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林氏和时维身上,等着他们将时缨绑回来,挑拨皇帝和岐王的矛盾,太子坐收渔利,登基后顾念他们安国公府的功勋,为他官复原职。
  然而两人一走就像是石沉大海,再没有返回。
  年节时分,他没有资格入宫赴宴,妻子和长子皆不在府中,次子先前又死于非命,阖府上下愁云惨雾,没有半点辞旧迎新的喜庆。
  他长叹口气,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倒头。
  突然,管家慌里慌张地跑来:“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陛下传召您进宫——”
  “你说什么?”时文柏一跃而起,喜出望外道,“陛下令我进宫?”
  是不是皇帝回心转意,要重新起用他了?
  管家扑通跪下。
  能进宫确实是好事,但……
  披坚执锐的禁军紧随其后,话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安国公,劳烦您随我等走一趟。”
  时文柏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失去力气般惨然跌坐在地。
  -
  午时,天空依旧阴云翻卷,朝殿外,群臣百官齐聚,目瞪口呆地看着跪在阶前的五个人。
  又或者说,四人跪着,剩下一个直挺挺地躺在地面上,周身散发出臭不可闻的气味。
  孟庭辉和时文柏被强行从府中拖出来,衣服都没赶得及换,里里外外尽是狼狈,早已没有半点光鲜亮丽的样子,林氏披头散发、形容憔悴,哭得双眼通红,完全无法跟穿金戴银的诰命夫人相提并论,孟大郎失魂落魄,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时维面如菜色,身不由己地尿湿了裤子。
  众人极力辨认半天,才发现竟是安国公夫人和时大郎,另一个头埋得太深,也不知是谁。
  唯有一并被禁军“请”来的淑妃和太子猜出他的身份,霎时间面无血色。
  皇帝立在阶上,像个提线木偶般,呆滞地望着乌泱泱的人群。
  慕濯行礼道:“陛下,臣率军进京,便是要为您惩奸除恶,将这些祸乱朝纲的奸臣绳之以法,您被蒙蔽视听,不知其所犯何罪,才会偏信他们如此之久。但无妨,臣会逐一为您道来。”
  他与时缨对视一眼,时缨按捺情绪,从怀中取出沾血的信纸,当着众人的面缓缓展开。
  “今日,我以林将军女儿的身份站在此处,将他十一年前留下的书信公开,恳请诸位亲眼见证孟庭辉、时文柏的丑恶罪行。”她平复呼吸,字句清晰地念出,现场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她的嗓音和风声纠缠,然而渐渐地,他们开始露出震惊难掩的表情,随后转变为愤怒。
  时缨始终维持着冷静,但念到末尾的“家贼难防”,声线还是忍不住染上了些许哽咽。
  “苏大将军英勇就义,林将军为了援助他,慷慨赴死,临终前还在惦记嫡亲的阿妹,但诸位可知,安国公夫人又是如何回报她的兄长?林将军唯一的儿子林思归死里逃生杀出重围,只为揭穿荆州之战自相残杀的阴谋,却遭歹人追杀,好不容易来到长安,投奔亲生姑母,却被灌下迷魂药,废去一身功力,扔出京城自生自灭!依诸公所见,想要杀他以绝后患的又会是谁?”
  众人哗然,林氏发出一声绝望的哭嚎,时文柏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仿佛要用目光将她穿透。
  这贱/妇,居然瞒着他偷偷送走了林思归!
  倘若他知道林思归找来,杀了灭口,哪还有现在的麻烦?
  再者……时缨是怎么知道的?
  她自称“林将军的女儿”,又是在搞什么鬼?
  他脑中乱作一团,无法进行思考,只剩下颠来倒去的四个字,他要完了。
  孟庭辉却还存着些许理智,诘问道:“岐王妃仅凭一封真假莫辨的信,便血口喷人,让我背负不白之冤,实属荒唐!荆州一战的亲历者均已不在人世,谁又能证明你的满嘴谎言?”
  “孟仆射当我是死了吗?”英国公越众而出,讽刺道,“虽然您千方百计想杀我,但我这人终归命大,未能让您如愿,还真是对不住了。这封信件是林将军交付给我,他藏在竹箫里,导致我多年未曾发觉,前段时间,我将他的遗物归还,亏得王妃娘娘心思玲珑,才使得真相大白。”
  他想起林兄,心中酸涩不已。
  林兄怕他招致杀身之祸,没有对他吐露半个字,而是让自己的儿子冒险去揭发恶人,为求万无一失,将另一封书信塞进竹箫中,也是盼着他送回林家,由林家人自行解决。
  现在,该是他报答这份情谊了,尽管他的醒悟来得太迟,但好在还能尽一份力。
  他深呼吸,将所知的一切悉数道出,官员们瞠目结舌,不约而同地看向孟庭辉和时文柏。
  孟庭辉犹在挣扎:“林将军指控时文柏,于我又有何干?我……”
  “孟公这就翻脸不认人了?您当年与我讨价还价,请我扶持卫王殿下的时候,可不是现在的态度。”时文柏阴阳怪调地打断他,“您要我跟您合谋篡改诏令,买通援军将领,将苏大将军和林将军困死在荆州,再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处置苏家,您莫不是忘得一干二净吧?”
  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听到的第一句就是孟庭辉妄想独善其身,登时气得火冒三丈。
  横竖今日都是个死,他绝不能让姓孟的全身而退,黄泉路上有人作伴,也算值了!
  “你……”孟庭辉横眉竖目,“你答应把林将军一并做掉,给他个殉国功臣的名号,换得妻族加官进爵的时候,也没见你有半分心慈手软!你还大言不惭与我讲条件,要求卫王和你女儿订婚,难道不是抱着日后做国丈的念头,试图从寒门落魄子摇身一变成为权贵外戚吗?老夫手上不干净,难道你时文柏就清清白白、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
  时文柏还要再骂,却听得慕濯的声音冷冷传来:“我奉劝孟公和时公省点力气,留着进大牢里再继续吵。安国公夫人、时公子和孟公子也有话想说,你们须得给个机会,不要抢尽风头。”
  他转向林氏:“安国公夫人,就从您开始吧,您与令郎在灵州滞留数月,究竟是为何事?”
  林氏双目无神,面容枯槁,闻言当即一个哆嗦。
  这一个多月,她和时维及孟大郎共处一车,尊严已抛到九霄云外,又因他们一个被吓得精神恍惚,一个脖子以下失去知觉,车里时常弥漫着难以言喻的臭味,几次熏得她呕吐不止。
  现如今,她也快被折磨得发疯,没有任何抵抗,就将淑妃给时文柏传信,丈夫令她前往灵州绑架时缨威胁岐王,再嫁祸给皇帝,引得他和岐王父子争斗,为太子求得生机之事如实招来。
  淑妃摇摇欲坠,若非身旁宫人搀扶,怕是已经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太子比她好不到哪去,面如菜色,抖得宛如风中落叶。
  慕濯又看向时维:“时公子,您是否有话要说?”
  时维牙关打颤,双眼紧闭,身下水渍蔓延,显然已经吓破了胆。
  “孟公子,您呢?”慕濯移开视线,“您见到太子殿下,没有什么想问他吗?对了,我差点忘记,您不知谁是太子殿下,只知道卫王。”
  孟大郎一听“卫王”,“嗷”的一声大叫,涕泪横流:“我是有错,我不该欺男霸女、囤积私财,但……但卫王殿下分明也参与其中,为何该死的只有我一个?求求你们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不要再把我关进那个地方……卫王想杀我灭口,我是他的表兄啊,他怎能对我如此狠心!”
  他语无伦次,凄厉的声线却划破周遭死寂,落入每个人耳中。
  官员们面面相觑,看到同僚一模一样的表情,才敢确信并不是自己做梦。
  慕濯来到皇帝身前:“陛下,如今人证物证俱全,您认为,该如何处置这群乱臣贼子?”
 
 
第97章 【本章继续打脸】……
  皇帝尴尬地杵在那, 一时间进退两难。
  他本以为,自己对岐王言听计从,还能落个体面的下场, 谁知对方不留半点情面,看似礼仪备至,实则将他架在火上烤。
  光天化日之下, 当着群臣百官,他把十一年前发生的事情公之于众,自己装作一无所知,便是无能昏聩、识人不清, 反之,就是姑息养奸、是非不分,将背负千古骂名。
  他左右权衡,最终一咬牙选择了前者:“孟庭辉和时文柏欺君罔上、残害忠良, 实乃罪无可恕, 全家打入大牢, 听候发落。重审苏家旧案,再加封林鹤云为大将军。”
  霎时, 现场一片鸡飞狗跳,林氏嚎啕大哭, 时维抖如筛糠,孟大郎吱哇乱叫, 时文柏高声怒骂, 正待扑过去厮打孟庭辉,却被禁军制住,只能原地跳脚。
  孟庭辉嫌恶地擦去溅到脸上的唾沫星子,脸色灰败, 拒绝了禁军的拉扯,自行起身离开。
  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
  倘若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对苏家及岐王下手,因权力斗争本就是你死我活,放任对方做大,便是将孟家和太子送上绝路。但他绝不会再跟时文柏合作,此人做了十多载朝廷大员,骨子里的穷酸劲却始终挥之不去,当年不懂取舍,只想鱼和熊掌兼得,而今又丑态毕露、丢人现眼。
  他岂会不知时文柏在想什么,表面上答应让妻舅给苏家陪葬,换个功臣名号,让时家也与有荣焉,却又心存侥幸,倘若林将军幸免于难、取代苏大将军在武将中的地位,凭借他的才干,日后能为安国公府提供的帮衬远胜过一个盖棺定论的死人。
  因此时文柏会瞒着他,在开战前偷偷联络林鹤云,劝他明哲保身。
  如果没有这事,林鹤云又怎会留下书信,成为今日翻案的关键?
  归根结底,都怪他当年瞎了眼,竟然信任时文柏这种贪得无厌之人,导致自食恶果受其拖累。
  时文柏见孟庭辉满脸鄙夷、没有任何死到临头的恐惧和慌张,衬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愈发恼怒,也不再顾念形象,市井粗话滔滔不绝地脱口而出,引得围观的众官员瞠目结舌。
  五人被带走,时文柏的詈骂和诅咒渐渐飘远。
  朝殿外终于归于安静,皇帝看向沉默无言的淑妃和惊慌失措的太子,只觉头大如斗。
  但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寝殿内,皇帝悠悠转醒,奉御诊治过后,低声道:“陛下今日受惊不小,加之急火攻心,才会晕厥,如今已无大碍,只需悉心休养,再喝几副汤药就好。”
  话音落下,匆匆行礼告退。
  皇帝并不觉得自己“无碍”,抬眼看到慕濯,不愿被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强撑着坐起来,冷笑道:“何必惺惺作态,朕死了,岂不是正合你心意?”
  “您想多了。”慕濯的语气云淡风轻,“现在的局势,您是死是活又有何区别?我只是觉得,您心里应当还有诸多疑问,就这么两腿一蹬,估计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
  皇帝面色涨红,剧烈地咳嗽起来,半晌才平复,气若游丝道:“滚,你给朕滚出去。”
  “您是在怕我吗?又或者,我让您想起了另一个人,您怕的是他?”慕濯笑了笑,眼底却寒冰封冻,“他已经故去十一年,您却还活在他的阴影下,而且终此一生都无法摆脱。”
  “滚!你给朕滚!”皇帝失态地吼道,“他有什么可怕的?任他无所不能,最后还不是死在了朕手上!当初朕就不该对你仁慈,朕该让你跟他一同去见阎王——”
  “您并非对我仁慈,而是您不敢杀我。”慕濯冷声打断,“因为您心里清楚,偷来的东西终究不牢靠,您唯恐一次杀的太多,引起旁人怀疑,让您身败名裂、竹篮打水一场空。”
  皇帝急促地喘息着,似是下一刻就要咽气,慕濯置若罔闻,毫不客气道:“您计划夺位,却又做得束手束脚,您就像阴沟里的耗子,只会躲在暗处,用见不得光的手段算计,除此之外一无所长。但凡您有他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落得众叛亲离,时至今日,莫非您还没有想明白,您之所以能稳坐皇位这么多年,仅仅是因为您生来幸运,投胎成了他唯一的儿子吗?”
  “薛仆射、徐公公、还有禁军统领……您肯定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也要背叛您,当然,您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懂,真正的礼贤下士和出于一己私心培养鹰犬有何区别。”思及祖父,他的语气缓和了些,“哪怕是一个普通士兵,在祖父面前都能体会到何为尊重,而您呢,对人呼来喝去,略施小恩小惠,就指望他心甘情愿为您赴汤蹈火,世上哪有如此好事?更何况,您处处敲打武将,他昔日的上峰和战友不是被贬官还乡,就是在您的默许下、被孟庭辉时文柏之流搞得死无葬身之地,他是有多么想不开,才会效忠于您,等待有朝一日重复同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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