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夫人训练的那三十几个人,居然每人都有机会吃上米饭!里头是有白米的!
而且,那米饭上还能浇上一勺肉汤!
听跟着夫人训练的弟兄说,夫人还给他们起了个诨号,叫做什么……“侦查排”。
而且夫人给他们说了,他们这三十多人的“侦察排”里,训练最认真、水平最好的前五个人,每两天就有一顿肉吃!
白马山匪寨,说是占山为王,以打劫绑架为生,其中不乏穷凶极恶之辈,可这世道,连土匪这行当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三月不开张是常有,开张吃三月更不现实。
上上下下两百多张嘴,温饱不愁,日子过得是比普通老百姓强多了,可要真像电视剧里头演的那样酒池肉林,那才是天方夜谭。
抢到富户、绑了肉票,自然能美美吃上几顿,挥霍一番,可平时,正经没什么油水。
别看大当家华轩看起来是个不拘小节的英雄人物,可实际上,也是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一把好手!
——不然,白马山匪寨,也坚持不到今天。
总的来说,在一个讲求“可持续发展”(简称:贫穷)的土匪山寨,突然有那么一小撮人,真的实现了天天有肉吃(肉汤也算荤腥了)的美好愿景,这个消息很难不引起人心浮动。
宁馥只用了一句话说服了大当家。
——你给我这三十人足够的粮饷,我还你十倍的口粮。
*
宁馥站在校场边上,看着三十来人的队列气喘吁吁地从她身侧跑过。
她在脑海中打开系统面板。
当前任务进度依旧只有1/100,但不知何时多出的支线任务,进度却十分喜人。
[练为战: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任务描述:作为白马山匪寨绑定军医,不但要在战时救护伤员,更要在平时督促战士提升体质,加强锻炼!
任务奖励:***]
宁馥再次戳了戳系统。
[这个任务奖励是怎么回事?]
支线任务发布时任务奖励处就是一片模糊的马赛克。
本以为是接下任务后就会自动显示,却不想任务已经在进行中了,奖励却还是神秘状态。
[叮——
系统提示:支线任务内容,是军医本分。]
救助己方的士兵,保护这些战士们的生命和健康,自然是军医职责的应有之意。
系统是从来不说废话的。
宁馥的目光凝聚在虚空之中,停留在系统目前给她的头衔上——白马山匪寨绑定军医。
她的唇角忽然慢慢地弯起一丝笑意。
她知道了。
——赤子之心啊。
作为医生,她不允许因宗教、国籍、政治派别或社会地位来干扰的她履行职责*。所谓的医者仁心,不外如此。
但她救治的,终究是一群匪盗。
人命本无差别。
在医者面前,男女,老幼,贫富,众生皆该平等。
但若她救下的人依旧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对宁馥、对系统而言,就不能算作是“救人”。
宁馥慢慢呼出口气,神色清朗。
她并不在意奖励。
只要知道,自己所选定的方向,亦是祖国心之所向。
刚收起脑海中的面板,宁馥的目光便微微一顿,“有什么事吗?”
两个来不及将自己身形隐蔽好的山匪在她的目光中顿感无所遁形,不得不尴尬地笑着,站到宁馥面前。
“我们……我们就是闲的没事干,过来瞧瞧弟兄们……”
其中一个山匪道。
看起来是绞尽脑汁,把这一瞬间能迸发的所有聪明劲儿都用上了。
他们的压寨夫人,——现在有个别号了,叫白马寨侦查排教头,似乎永远是笑眯眯的,谁都没见过她生气的样子。
但谁也都忘不了她那裂石穿云的三支箭。
因此,两个山匪毕恭毕敬,话说完看宁馥没有留他们的意思,立刻识趣地转身就走。
宁馥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侦察排的三十人已经满了。”她淡淡道:“但我已和大当家商量过,后面这样的训练还会继续,愿意报名的,只等过些日子去找潘大刚就好。”
果不其然,两个山匪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他们也知道自己的意图早被宁馥看穿,索性想知道的答案也拿到了,不再遮遮掩掩,“那,那好,我们也去和其他弟兄说一声啊!”
宁馥摆摆手,两个山匪立刻飞奔而去。
——两天一顿肉的日子,谁不想过?!
再说了,就他们观察,侦查排其实也没吃什么苦头嘛,不就是排排队列,早晚跑跑步吗?!
宁馥唇角噙了一丝笑意。
目前跟着她训练的三十人,她从第一天就对他们说清楚了——
可以跟不上,可以学得慢,但决不能偷懒、不能违命。
令行禁止。
山匪们资质不一,自然不可能一个个都培养成武林高手绿林好汉,但这一群正值壮年的男人,培养成一只尖刀部队,倒是可行。
潘大刚也在这三十人中,已经凭着充沛的体力和一身熟于山地的本事,被宁馥认命为“侦查排”的排长。
虽然没有任何作威作福的特权,还要每天负责带着队伍出操,但潘大刚毫无怨言,甚至还颇有些乐此不疲。
于此同时。
两个一路跑回去的山匪,正在绘声绘色地和其余的伙伴讲述他们的校场见闻。
小院里挤满了人。
——全都是之前没参加“侦查排”的山匪。
听完两个山匪的话,好些原本还有点举棋不定的山匪也心动了。
“我看啊,这未必就是好事嘞——”
一个上岁数的山匪砸吧着水烟袋,在众人中扔下一颗响雷。
“怎么说?”
山匪们纷纷问道。
说话的是白马寨的老资格,姓马。
这位老马,前后算起来已经跟过了三位寨主。他才十一二岁的时候,就混到部队里头给连长牵马去了。
那连长,就是现在的白马寨大当家华轩的爷爷。
老马当过兵,杀过人,立过功,受过奖,后来在白马山跟着长官落草为寇,就此过上了“退休”的日子。
他在山上也是养马的,虽然白马寨并没有几匹马给他照看,但老马还是把它们养活得不错。
山匪们并不全都清楚老马的背景,但都知道这是个老江湖,而且平时不轻易开腔的。
老马慢慢地吐出一股子白色的烟雾,道:“咱们的这位压寨夫人,心可真的不小。你们啊,你们愿意去就去,只是早晚有上战场的一天,到时候能不能留下一条命,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啦!”
众匪哗然。
老马只又扔下一句话:“夫人不是一般人物。要做的也不是一般的事。”
军事化训练,“侦查排”的命名,几乎无不在说明她的意图。
白马山匪寨偏安一隅,而这个美貌柔弱,三箭裂石的女人,却要将他们带上战场。
*
老马的几句话,将一群山匪的心思想法又搅成了一团乱麻。
然而还没等“报名派”和“保命派”争出个输赢来,外头又有人一路小跑地赶来报信,声音里是压不住的看热闹的兴奋——
“弟兄们,老孙从山下回来了,就刚才,眼看着已经要和夫人打起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1948年日内瓦医学宣言
第143章 重振河山(9)
老孙是山上的大夫。
说是大夫,其实就是个江湖游医。当年落草,也是因为在城里乱开药把病人吃坏了,他孤家寡人一个,为躲官司,这才跑道山上的白马寨扎了根。
白马寨大伙谁都知道老孙的水平很一般。
但具体有多一般,反正他们也分辨不出来。
——既然名义上是个大夫,死马当活马医,假大夫也当真医生看呗。
这乱世里,大夫、药品,都是稀缺资源。
因此,老孙在白马山上也颇有些地位。哪怕山匪们是自由散漫的粗人一帮,也不敢不捧着他。
老孙才离开寨子一周,回来就发现变天了。
他在山下怡红楼里头有个相好,每次借着采买药材的名头下山,便在县里悄悄与这相好厮混几日再回来。
谁想到,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寨子里居然来了个会缝线的西洋大夫!
山匪们已然把这位会一手神乎其神的“缝人”技术的大夫夸得天花乱坠,说的她仿佛穆桂英在世、花木兰重生。
这世道,无论走到哪儿,能鲨人的、能救命的,这两样本事都不会被人看清。
——而偏偏那个新来的西洋大夫还两样兼具。
老孙越听越不对劲,心中警铃大作。
——要真是这么厉害的角色,以后白马寨哪里还有他孙尚谦的立足之地!
他放下东西,劈手抓住一个山匪就问:“新来的大夫,人在哪儿呢?!”
山匪被他问的一愣,“什么大夫?”
深感地位岌岌可危的江湖游医孙尚谦咬牙切齿,“就是给二当家缝腿的那个!”
山匪恍然大悟,“咳,你说的是咱们的侦察排总教头啊!
“你现在去校场也未必能见到人,过会儿去侦察排食堂吧,中午我们侦察排的都在那呢。”他语带骄傲地说道。
老孙被一连串的“侦查”、“食堂”搞昏了头,再一转脸,那山匪已经匆匆忙忙走了。
说是训练不得迟到。
老孙的危机感更深了。
——这才多长时间?那个女的竟然能把山匪们收拾得这么服帖?!还搞出了这么多山上从来没听闻过的新式东西,只怕是要翻天!
到了晌午,侦查排的“食堂”处就飘来了阵阵香气。
是炖肉的香味。
哪怕老孙这几天拿着自己私藏的体己钱在山下很是过了些好吃好喝的日子,闻见这个味儿,都忍不住贪婪地使劲吸了吸鼻子。
这年头,只恨自己肚里的油水不够多啊!
院子里,编入侦查排的山匪们正在享用他们的午饭。
每个人都有一碗大米掺豆子煮成的饭,上面浇足足的一勺肉汤,还有和肉一起炖的烂烂乎乎的胡萝卜。
听夫人说,多吃这玩意晚上就能看见东西了。
这是普遍待遇。
还有已经吃上肉的,护着自己的碗,就怕被别人偷一两筷子。
老孙一踏进院子,一眼就锁定了他最大的威胁。
无他,这女人,实在是太醒目了。
并不因为她是个女的。
正相反,她此刻穿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裳,腰间扎一条靛蓝色腰带,这几乎就是她身上唯一的一抹亮色了。
若不是还有一头长发扎成长长一根大辫子垂在身侧,可以说她身上几乎找不出多少明显的属于女性的柔美。
但她的气场,是分明不同的。
她有一种书卷气,并三分内敛的坚毅。在这一群或坐或蹲的山匪之中,如同一杆青翠翠的竹。
老孙几步踏上前去,“你就是宁馥?”
宁馥看他一眼,也瞬间分辨出他的身份——整个山寨的人,所有的面孔都已经被她印在脑海之中,唯独这个,她这些天还没见过。
再看他垂在身侧的一双手,有因为接触鞣质药材而染上的色斑。他走进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劣质壮骨膏的膏药味。
一旁的几个山匪不明所以,但看着似乎来势汹汹的孙尚谦,还是站起来挡在了宁馥前面。
宁馥朝他们道:“不用紧张,孙先生找我,应当是有正经事。”
孙尚谦一哽。
刚刚几个山匪下意识的动作,就已经让他心头一凉了,此刻听宁馥如此说辞,就知道此女绝非善类。
——山寨中找茬撩事的多了,可这宁馥,轻飘飘一句话,已经提前给他扣了个“要办正经事”的大帽子下来,他若是太强硬,立刻就显得像是无理取闹一样了。
单看气场和言辞,便知这宁馥不是普通角色。但老孙还是咬了咬牙,下定了同她一较高下的决心。
一山不容二虎!
他孙尚谦能不能坐稳白马寨军医的位子,就看这一回了!
最好,是能在大家伙的面前击败这个黄毛丫头!
她在这群土包子中间已经有了威信,必须趁着还没彻底令所有人信服之前,先拆了她的根基!
老孙脖子一扬,干脆单刀直入:“可知庸医误人!”
宁馥眨了眨眼睛。
笑了。
“不知孙大夫,有何见教啊?”
孙尚谦早打定了主意,傲然道:“前些时候我不在寨中,弟兄们会被你的奇门巧技骗了眼睛也属正常。但现如今我既然回来了,就决不能看你在咱们白马寨招摇撞骗、沽名钓誉,最后反倒误了大家伙的性命!”
孙尚谦读过半年私塾,为了突出自己是个文化人,把此刻能想起来的四字儿成语都用上了。
不知这宁馥的医术到底几斤几两,老孙拟定的策略,就是以己之长击人之短。
——他听说过,城里那些医院都是学西洋大夫的那一套,动不动就是什么开膛破肚啦、打针输液啦,要说中医中药,肯定是一窍不通!
虽然他自己也只学了个二五眼吧,但在全然不懂的人面前,还是很有几分说服力的。
“就这几样药材,我们分开来说,谁能叫出药材的名字、说出用途,谁就算赢,怎么样,你敢不敢赌?”
“我要是输了,今天跪下给你磕仨响头;你要是输了……”
老孙有意停顿了几秒,觉得这样更能制造些威慑的效果,“你要是输了,今天就给我收拾铺盖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