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年抬着眼皮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学着姐姐不屑的语气轻慢道,“三婶。”至于王氏的一双儿女他眼神都没给一个,转头对着阮夫人撒娇道,“娘亲,这是什么劳什子的族人,一点规矩都没有,居然一份见面礼都不给我。”
声音虽小,但偏偏这厅中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当即绿衣婢女就捂住嘴笑了,嘲笑。
王氏一家人的吝啬整个阮氏一族都大名远扬,拿着两匹绸缎不知磕碜谁呢。
“贤侄,这次三婶来的匆忙,也怪你娘亲不让人显露人前,所以就没有准备见面礼。说起来,贤侄在大觉寺待了竟整整十年吗?”闻言王氏的脸青了一块,强忍着赔笑,打探元年来历的小心思一看便知。
“小爷待在哪里为何要告诉你。”元年嗤道,掩下眼底的好笑,姐姐和他说无论谁人问些什么只要说这一句话便可。
果然,王氏的脸色不只是青而是黑了,她忍了又忍捞着自己的儿子阮冬从他身上摸出一块青色的玉佩,“家小业小,还请贤侄不要嫌弃。”
元年斜着眼有些看不上,还没开口,那生的圆胖的阮冬就哭嚎起来,躺在地上撒泼,“这是我的东西,不给这个野种!”
昨夜爹娘阴着脸喊小野种的时候他听到了。
野种!阮夫人的脸色冷了下来,王氏有些讪讪的。
“三婶,若是我没记错,这块玉佩还是我送给阮冬的。”阮夏夏终于冷着脸登场,身后哗啦啦跟了一大群丫鬟婆子,这派头比她爹都足。
“姐姐,原来以前在大觉寺和我说的就是他们呀。”元年蹬蹬跑到阮夏夏身边,表情有一瞬间的破功。
发觉到之后,他赶紧哼了一句,“真是没教养的破落户。”
阮夏夏换着角度与元年站在一起,两人并肩而立,相似了七八分的脸摆在一起。
王氏一瞬间就怔住了,眼睛死死地瞪着他们二人。再加上之前元年毫不客气的跋扈态度,她的一颗心直沉沉地往下落。
谢氏当年生下的真的是龙凤胎!
阮向城他有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们这些年的曲意奉承完全是一个笑话!
“张口闭口野种,可见他在族里的学堂半点礼义仁德都没学到。这样,我和爹爹说,以后他就不用去族学了,毕竟里面的一应花费都是我阮家提供的。”阮夏夏一身打扮地华贵,换句话说就是金光闪闪分外值钱。
阮秋秋的眼睛已经不够用了,头上的珠钗她想要,脖颈间的金锁她想要,手上的宝石镯子她同样想要。
“夏姐姐,你这次回来还没给秋秋礼物呢。”她仿若忘了曾把人气晕过去的事情,也不顾自己弟弟躺在地上哭闹,舔着脸想要东西。
阮夏夏都有些无语,先前的原身和爹娘到底为什么被这些人团团骗了那么多年。
“给你礼物?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伸手向本小姐要礼物。”她撇着嘴语气十分傲慢,“对了,本小姐先前给你的那些首饰通通还回来。一想到本小姐用过的东西在你手中就觉得恶心。”
她的话毫不留情,阮秋秋一听瞬间就变脸了,双眼瞪着她恨不得上前抓花她的脸。
“那都是我的东西,你明明有那么多珍宝却还小气巴巴。娘,你看她,是她说我恶心!”阮秋秋也开始撒泼,一对子女完美继承了王氏的风格。
一双儿女都受了欺负,王氏的脸绷了又绷,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真面目。
“谢氏,我今日好声好气地上门赔罪,你却纵容一对儿女欺负人,我定要将此事告诉族里,为我母子三人讨一个公道!”她知道阮夫人脸皮子浅,只冲着她去。
然而,阮夏夏却不准备与她掰扯什么礼数族规,斜着眼拱火气人,“三婶母倒是去告,也让族里看看一家子没皮没脸的得了我家多少好处。刚好,让你们吃的都给我吐出来,拿的都给我还回来!”
“你,你!”王氏一看谢氏冷着脸,阮夏夏那个丫头咄咄逼人,还有个谢氏的儿子厌恶地瞪着她们。
一时气涌心头,嘴中不干不净地咒骂,还想冲到前面去撕阮夏夏的脸。
阮夏夏一哼,数位膀大腰圆的婆子就挤上前去,牢牢地捏着王氏的胳膊不放,只看王氏龇牙咧嘴的脸就知道力道很大。
“将这一家人给本小姐扔出府去,今后我们阮府不许她们上门。记住在门口多多宣扬这一家人从我们家拿走了多少东西,又是怎么回报气晕本小姐在背后诋毁阮家的。”世人一张嘴可要人命,她绝不容王氏在外抹黑,坏了阮府的名声。
“老奴遵命!”几个婆子都是骂惯了人的,跟王氏比起来正是棋逢对手,扔到府门外,左一句老爷周济他们铺子,供他儿上族学,右一句偷拿府中财物,毒打府中大小姐。
与王氏满口的污言秽语比起来,高下立分。
最后不少看热闹的人都知道阮昌盛一家居然从阮府得了上千两的财物,而且不但不感激涕零反而欺凌人家的女儿!
“我知道这个王氏,平日里买他们家绸缎吆三喝四的,又小气又粗俗!”
“啧啧啧,就说他们家那间小铺子怎么撑的起她头上那些名贵的首饰。原来是偷拿阮家的啊!”
“人没脸没皮才干的出这事呢!”
一时间,空气里传来了欢笑的声音。
王氏骂了一通,见周围人都对她指指点点,脸涨红着咬牙拉着一儿一女赶紧跑了。
阮夏夏乐不可支地偷偷看着,而后摸着尖下巴自言自语,“王氏没出息,若我是王氏,这时该回一句,‘族亲之间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第九章
王氏上门结果被赶出府的事情很快阮氏全族都知道了,心思不一。
与阮昌盛一房关系近的在族中叫嚷阮向城一家欺人太甚,都是阮氏族亲,不体面地将人赶出府将族中颜面置于何地;也有些深知王氏一家品行的暗中叫好,阮氏一族究竟是靠谁撑着能在苏州城立足谁家心里没点数,如今人家嫡亲的儿子回府了,阮昌盛的打算落空,做的那么难看,活该被人赶出去。
然而,到底阮氏一族的族长与阮昌盛一房关系交好,是嫡亲的堂兄弟,也不知是不是眼看阮父的声名威望超过自己心里不舒坦。族长赫然使出了昏招,他居然搬出了族规,更要谢氏上门去向王氏赔罪。
消息传到阮父那里的时候,他正在和西北的一个皮货商人喝酒,闻言抚掌大笑不止,举着酒杯道,“胡兄,人都说滴水恩斗米仇,我一直不信。我这些年帮扶族中子弟,开办族学,置办祭田,无一不是希望我阮氏一族发展顺遂。可你看,如今他人欺辱到我府上,害我长女幼子,到头来受了我恩惠的族人倒要压着我夫人去致歉。现在才知是我错了啊,看错了人,养肥了一群狼。”
络腮胡满面的胡商听了也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阮老弟,听兄弟一言,我北面的人就讲一个字,义。他人既然对你不义,你就舍了这人,弃了这狼又如何?”
阮父思索片刻,点头,“胡兄所言极是,”之后他便吩咐人,“族人是非不分,向着他阮昌盛,从这月起通告城中我阮家是阮家,阮氏是阮氏。另外,这月起不再往族中送收益、族学那边也断了。说到底,我父亲才是嫡支嫡脉。”
“阮老弟好决断。”胡维厚实的手掌摩挲着酒杯,眼中隐有赞赏,“老弟既然已经有了嫡子,何不公之于众,也断了一些人的念想。兄弟也想见见你的麒麟儿。”
“正有此意,再过半月是我一对双生儿女的十岁生辰,届时我阮家会大办,宴请宾客。胡兄,等着那日。”阮父眯着眼睛,脸上也浮现出愉悦的神色。
不得不说,膝下有了子嗣继承家业,说话也有了两分底气。
说罢,二人又共饮数杯,气氛融融。
对于阮父的决算,阮夏夏是持双手双脚赞同,她脑袋瓜子一转,又添了一把火。
要让阮夏夏从此不见于人前而不惹人怀疑,阮氏一族是个好由头。
次日,关于阮家与阮氏一族的恩怨就传遍了全城,纵是街头的小贩都有所耳闻,闲下来时与人讨论。
“听说那位阮老爷才是阮氏一族的嫡脉,族长反而是旁支,族长之位是他使了手段抢过去的。”
“阮氏的族学、祭田都是阮老爷花用了银钱,反观那个族长倒是什么都没做。”
“即便如此,听说族长还和西城那家绸缎铺子的主家勾结,谋算人家阮老爷的家业呢。”
“不过,阮老爷还有一个幼子,是在大觉寺长大的,这乍一回来可不就扎了阮氏族长的心吗?”
“真是一群贪心不足的白眼狼,阮老爷多好啊,哪年遭了灾不是他阮家施粥啊?”
……
阮夏夏早就思考过阮父一家对族人不错,为何原身却未得到族人的庇护,如今一看应该是这个族长早就忌惮阮父的嫡支身份,之后才对原身不闻不问,或许阮家的家产还有一些落到了他的手中。
那她就不客气地将阮家的族长拉下水了。
因着阮家多年来做下的善事,城中百姓天生就对其有一分好感,纷纷痛斥阮氏一族立身不正。尤其很快阮家名下的绸缎庄、酒楼、珍宝阁等产业又宣布为了给主家的一双龙凤胎庆生,到里面消费的百姓人人可得九折的优惠!
一时间,满城都沸腾起来了!
阮氏族长和阮昌盛的名声臭如狗屎,他们名下依仗阮家开的绸缎铺子再也没有便宜了市价两分的供货,也失去了因为阮家盛名慕名而来的顾客。
不过十日,绸缎铺子就开不下去了,关门大吉。
王氏一家人窝在绸缎铺子后面的小宅子里面,日夜咒骂阮父阮母,更是每日念佛期待着阮夏夏一对姐弟暴毙而亡,恶毒无比。
阮昌盛坐在一旁不停地喝着闷酒,他的眼中有深深的懊恼,不该如此,即便阮向城有了嫡亲的儿子,他们一家费心讨好了十年,也不该成今日反目成仇的下场。
他咬着牙,一想到如今落魄的现状,眼中就闪过一丝阴狠,对着王氏喝道,“将你那日到阮家说过的每一句话见过的每一个人都原原本本说出来。”
等到王氏说完之后,他皱着眉头又看向自己的长女,一切都是因为她与阮夏夏争抢镯子而起,又让她复述一遍当日情形。
很快,这么一琢磨,他摔了酒杯,“阮夏夏,一个小丫头片子,原来是你在背后使手段!”
“是那个贱丫头干的好事!不错,若不是她刺我,我一定能求得谢氏原谅。”王氏愤恨不已,高声叫嚷。
“那天我根本就没有碰到她,是她装晕!”阮秋秋也趁机抱怨,声音尖利,“爹娘你们还怪我,分明不是我的错。”
“玉佩,我的宝贝。”阮冬咧着嘴哭闹,一时间乱作一团。
腾地一下,阮昌盛坐起身来朝外走去,再过两日就是阮家那两个小贱种的生辰,他现在前功尽弃都是拜他们所赐。安插进阮向城手下的人一个个通通被赶出去,全部换上了新人,他手中除了拉拢族长竟是别无他法了。
好在族长有把柄在自己手中,当年阮向城父亲的病弱可是大有缘故。
若是能让他和他父亲一样“病弱”死去,只剩下两个十岁的孩子,阮家产业不还是落入他和族长的手中。
现在,因为阮夏夏和元年相似了七分的相貌,他还真的相信当年阮父真的送走了幼子在大觉寺修养。
所以,如今只能冒险剑走偏锋了。
他有把握族长一定会答应。
然而,阮夏夏这个人就是简单粗暴,有钱能使磨推鬼。她用钱收买了阮昌盛家里的仆人,整整三个,是以阮昌盛一出门她就知道了。
对此,阮夏夏只能仰天长叹一句,有钱真好啊!
不巧,阮氏族长那里也收买了两个,夜里两人密谋的话就被阮夏夏告诉了阮父。
“爹爹,他人既有害人之心,就莫要怪我们反击,祖父当年的病故既然也有他们一份力,我们不必手软了。”阮夏夏喝了一口茶,气愤不已地道。
本来只是猜测,没想到书中阮父之所以会病逝,真的有极品族人的一手。
为了扭转自己变成失去家业的孤女,阮昌盛等人必须处理掉!
阮父的额角冒出了青筋,许久之后阮夏夏才听到他的声音,“为父这次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且等两日后。”
阮夏夏点点头,“过了那日,女儿就是夏安了!”
第十章
阮家龙凤胎的十岁生辰宴广发请帖,办的极为浩大,几乎全城有些家底的人家都来赴宴。
一大早,阮府中门大开,下人分两排列在府门之外,恭迎贵客。
阮府内。
阮夏夏和元年一脸乖巧地齐齐站在阮夫人跟前,任与谢氏交好的一些夫人打量。他们相似的眉眼,相仿的身高体型无一不让众位夫人啧啧称奇,果然是一母双生的龙凤胎啊!
“月前有闻夏夏还有一幼弟,我等皆不敢信,今日一见倒知你们阮家将人藏得严实。”一夫人抿嘴笑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你们也着实狠心了些,将这么好的孩子藏在大觉寺一藏就是十年。”
阮夫人闻言便伤感起来了,阮夏夏悄悄撞了一下元年,二人也立刻低下头做出一副情绪低落的模样。
“我又何尝不想不念我的夏安,可是大师断言我儿生来有劫难未消,需十年深居佛寺才可化解。这不十年之期将过,我就急不得将我儿接了回来,以后好叫我们一家人长长远远地不分离。”阮夫人用帕子抹了下泪水,语气中说不出的无奈伤感。
“娘亲,女儿和弟弟一定会永远伴在您身边的,您为了我们的安危忍了十年的委屈,我和夏安二人最是心疼您了。”阮夏夏戏精上身,掩面呜呜呜地痛哭,随后一把抱住元年,双双扑进阮夫人的怀中。
“别哭啊,老弟,还有妆。”扑进怀中一边呜呜哭着,她一边还不忘提醒元年保持妆容完美。
在阮府半个月被养的白白嫩嫩的元年是她最忠实的拥护者,姐姐不让哭立刻眨眨眼睛将泪水逼了回去,要哭不哭的小模样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这下子,几位夫人便都不好意思再问了,以往阮夫人因为无子受了不少轻视,可她竟然生生忍受下来,这一份慈母之心还是令人感怀唏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