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双懂事的儿女,今后阮家只会越来越好的。”众人笑着转移话题,阮向城如今后继有人,基业长久,想要交好的人就更多了。
很快,生辰宴就变得热闹起来,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对着相貌精致的阮夏夏姐弟夸赞不已。
约莫到了宴会气氛正酣的时候,被她惦记的阮昌盛等人终于赔着笑脸上门了。
阮夏夏收买了人,自然知道他们今日想搞什么幺蛾子,她提前拉着元年到一旁,对着他小声叨叨,“老弟,等会儿闹起来的起来你千万不要担心,姐姐我就是演一场戏而已,你就配合着我装晕,什么事都不必问。”
元年点点头,姐姐一大早就和他通过气了,说是今日要演一场大戏,过了今日她就是元年的兄长了,以后元年要叫她大哥。
这厢刚嘱咐好,在众族人的劝导之下,阮家终于同意阮昌盛等人上门了,阮夏夏就看到阮氏族长一脸惭愧的捧着一个锦盒上前来。
身边跟着一身锦衣的阮昌盛,低眉顺眼的,一副真诚认错的模样。
而阮昌盛的身边是哭啼不止的王氏,鬓发凌乱,衣衫发白发皱,瞧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一看到阮夫人,王氏眼睛一亮顿时就跪下了,不管不顾地磕头,哭嚎不止,“堂嫂,都怪我教养不好儿女,才让我那讨债的丫头冲撞了夏夏。今日夏夏生辰,我给您赔罪了,你就原谅我吧,昌盛说你若不是不原谅我,他就要休了我!”
“都怪这眼皮子浅的无知妇人,坏你我兄弟的关系,今日我一定要休了她,兄长,还望你能和昌盛和好如初。”阮昌盛深深地弯腰拱手请罪,眼眶微微湿润。
当即,不管阮父如何反应,便有人上前劝了,“兄弟之间岂能被一妇人坏了感情,阮兄,你这族弟看着倒还是有诚意。”
“是啊,我们阮氏一族族人之间要互帮互助,才能发展壮大。王氏浅薄,都是她从中挑拨才坏了兄弟情谊,如今真相大白兄弟之间还是不要介怀。”
“是啊。”
这一言一语不知为何,听在阮夏夏耳中,莫名地骨头发冷,看,这就是男权社会,无论何罪名往女人身上一推就是了,谁让妇人就是眼皮子浅薄呢。
她厌恶王氏,但也要说一句祸心最大的是阮昌盛,书中原身被设计失身就是阮昌盛这条狼想要借原身的美貌讨好贵人,后来失败后也是他毫不犹豫为了扫尾暗中要将原身沉塘灭口,口口声声原身与人私通有辱家门。
所以,过了今日她阮夏夏必须得是这江南首富的嫡子,一点余地都不能留。
“阮昌盛一家是来赔罪认错,那族长是因何而来呢?”阮向城眯了眯眼睛,转而笑着看向一旁默声不语的族长,准确说是看着他手中的盒子。
阮族长年五十有余,脸生的白胖,胡须微微发白,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可就是这么一个老实人,心狠手黑,从阮夏夏祖父手中抢走族长的位置,还能不被其他人察觉。
当阮父从阮夏夏那里知晓父亲的死因另有缘故之后,心中恨不得生啖这人的血肉,若不是父亲病故,他阮向城何以受了那么多的苦,拼着伤了身子。
“向城,你五叔我也是惭愧,虚占了这阮氏族长的位置多年。前日里我梦见了你的父亲,思及这族长的位置本就要传给嫡支。如今,我带了族长的印章过来,也算是物归原主了。”阮族长捋了捋胡须,语气带着内疚。
一时间,众人不由得看向那个锦盒。
阮夏夏精神一震,睁大了眼睛,终于来了,这浸着□□剧毒的族长印章!
王氏依旧跪在地上哭哭啼啼,阮昌盛半低着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族长又要将族长的位置归还给阮父。
这诚意,不可谓不足。
于是,下一刻,众人都眼看着阮父伸手接过这锦盒,他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王氏哭啼的声音小了,阮昌盛的眼中闪过一抹即将得逞的笑意,族长也含笑松了一口气。
只要接过这印章,就代表着在全城人的面前阮向城原谅了他们,而只要阮向城随身携带这浸了剧毒的印章,不出一年,他就会因为中毒而慢慢消亡。
到了那时,还未长成的幼子幼女还不是任他们搓圆揉扁,而这阮家偌大的家产也会轻而易举地落到他们手中。
一切,谋划的都是那么妥当。
然而,事情并不会向他们所想的那般发展下去。
“爹爹,今日是女儿的生辰,他们又是为了向女儿赔罪。这印章就先让我来打开吧,若是不满意,这赔罪我可不接受。”阮夏夏勾着笑,语气刁蛮的不得了。
表演当场死亡的戏码她阮夏夏最在行了!
第十一章
演员表演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呢?阮夏夏在横店的时候一直思考这个千古难题,什么王国维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什么“见山是山,见水还是水”,她总不得其意。
后来,三年的时间里面加起来一共扮演了一百零八次死人的她终于隐约摸到了一丝真意。毕竟,梁山一百零八位好汉都凑齐了不是?
是以,当她脸上带着三分蛮横、六分嘲讽的笑容打开锦盒,拿出印章,并努力碰瓷印章露出手上画好的伤口的时候,阮夏夏进入了濒死状态。
她先是呆愣了一会儿,而后瞳孔突然放大,口中的血包咬破,摇摇欲坠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偏她还努力大口大口地呼吸,极为费劲地看了一眼那方印章,甩手扔掉。
“有毒……印章……有毒。”她茫然地落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似是害怕死亡,又似是迷惑不过就是碰了一下印章,命怎么要没了呢?
她今年不过才十岁啊,她还没有体会过这世间的酸甜苦辣,看过大好河山。
“夏夏想活着,爹爹……娘亲……活……着。”手脚无力地垂下,她屏住呼吸倒在地上,淡淡发黑的血染在地面,动人心魄。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阮夏夏的人生结束了。
阮父阮母怔愣在原地,一股巨大的恐慌笼罩着他们,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姐姐!”面容俊秀的半大少年一声尖叫,踉跄了两步晕倒在地上,重重倒地的声音唤醒了众人。
“快,快去叫大夫,大夫!”阮父的嘶吼,阮母的哀声痛哭响彻在空中。
还不等大夫前来,一人急忙上前,摸摸阮夏夏的脉搏,试了试她的鼻下,沉重地摇摇头,“此女,生息已断,无救了。”
手腕贴着厚实的牛皮没有脉搏,鼻下屏紧呼吸断了气。
略懂一些杏林之术的钟举人轻易就被骗了过去,宣示了阮家嫡女阮夏夏的死亡。
“那个印章有毒,阮大小姐是被印章毒死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阮昌盛三人的脸霎时就布满了冷汗,惨白如纸。
只见阮夫人如疯了一般扯下自己发髻上的银钗,那银钗上还挂着几根乌黑的发,将印章放进茶杯中插入银钗。
银钗黑了,比那几根头发还要黑的彻底。
“是他们下了毒!好一个歹毒心肠!”顿时人群中一片哗然,无数的叫骂声冲着阮昌盛几人而去,谁都知道印章是他们还回来的。
阮昌盛和阮族长眼见事情败露急忙往外奔逃,被群情激愤的人拦了下来,“他们这是认罪了!一定要去报官判他们的罪!”
在场人心中的愤恨一点不少,若是他们身上有伤口不小心碰到了印章怎么办。
“夏夏睡着了,阮某送她回闺房去。”激愤的众人看着阮老爷抱着浑身是血的女儿一脸空洞的离开,声音顿时都发不出来了。
“阮老爷白发送黑发人,这是伤心过度了。唉,才十岁的女童,是连祖坟都葬不得的。”一人唏嘘感慨,未想到一场好好的宴会会以这么一场悲剧收场。
“可怜啊,这阮姑娘说她不想死的时候我一个大汉子都忍不住。”
“都是这些歹人,我们把他们送去官衙去。”
……
众目睽睽之下铁证如山,阮昌盛等人对印章下毒的事情也供认不讳,这桩案件仅用了一日的时间就弄清了来龙去脉,一切都是阮昌盛等觊觎阮家家业企图谋害阮老爷,无奈祸及了家中的女儿。
太猖狂了,太恶毒了!
听说阮老爷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女儿中毒而死,携家带口去求医,半路醒转恸哭不已。最后他耗费巨资寻了一块山清水秀之地葬了阮大小姐,据说那块地风水甚佳,可保阮大小姐下一世一生平安顺遂。
慈父之心令人动容,几乎传遍了整个江南。
大觉寺中,得到玄一禀报阮家的小商女中毒夭折之后,裴褚撕碎了一整本佛经。
“抄来抄去,佛可曾听见我等凡人悲苦,该死的人如何都留不住,要这佛还有何用!”他赤红着双眼,浑身笼罩着冰冷的煞气。
玄一长叹一声不语,知道世子这是想起了去世的王爷,明明功勋卓越,明明守卫万民,可还是英年早逝。
阮家女不过十岁,生的活泼可爱,在寺中对每一个小僧人都笑眯眯的一视同仁,心地也好。可不到一月的时间,这么轻易就被毒死了。
“世子,因为案情恶劣,刘大人已经判了那些人流放三千里,也算宽慰阮小姐在天之灵。”玄一抱拳说道。
“流放?”裴褚咧着薄唇念叨着这几个字,蓦然眯起了眼睛,冷声道,“本世子想要他们的命。”
他的语气寒冷刺骨,直接宣示了那些人的死刑。
聒噪的小商女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只是流放却是便宜了那些人。
“属下这就去安排。”玄一顿了一下,恭声应是。
阮家的案子实则令人心生感伤,听闻那些歹人因路途艰苦死在流放途中,众人齐齐拍手称好。
然而阮老爷阮夫人还有唯一的独子皆郁郁寡欢,久不现人前。
后,阮老爷偶见一子,父母皆亡,生的与阮大小姐眉眼间两分相似,接回府中收作义子,唤阮夏安兄长,取名阮元年。
至此,阮家丧女的伤痛才慢慢抹平,但阮大小姐的死依旧是一块逆鳞,自觉有愧的阮氏族人从此也很少出现在阮家人面前。
借着阮家财势横行霸道的族人再也不敢生事,一个个畏缩起来如鹌鹑一般。
第十二章
六年后,喧嚣热闹的扬州城内。
“夏安兄,快些,如此热闹怎么能缺少你这江南四少之首。”一名面容略有些轻浮的粉面公子一边往左右看,一边回过头去不停催促他身后不远处的那人。
再看他身后那人,身量略显瘦弱,但身上一袭月白色衣衫却丝毫不见松垮,透着一股风流飘逸的意味,再看下去,发若黑玉肤若白雪,不甚锋利的剑眉下一双灿若繁星的黑眸灵动异常,略显秀气的高挺鼻梁下一双厚薄适中的唇若樱花般优美。
好一个风姿绝伦、容貌俊美的少年公子!
喧嚷的街道上,不停地有适龄的少女们甚至已为人妇的女子似有若无地往少年那里看,边忍不住赞叹其相貌之俊美非凡,边又扼腕这人却是个有名的纨绔浪荡子!
阮家的大公子阮夏安!这扬州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才十六岁的年纪就日日流连那烟花之地,家中十数个美妾有一大半都是从宴华楼赎回来的。
听说,这人还自封了江南四少,他自己大大咧咧地占了个首位。言说在这整个江南的地界,容貌俊美的没他有钱,有钱的没有他年华正盛,惹得不少人心中犯嘀咕,但仔细一想,比他还要俊美的小公子还真是没有。
故而,这江南首的名声就传开了。当然伴随着的还有一个别样的诨号‘救风尘’!端看他的美妾多出自烟花之地,而他又喜一掷千金,是以才被人如此称呼起来。
听闻他父亲阮老爷每逢宴会时都哀叹自己养了一个混世魔王,家产已经生生被他败了一半了。为了不让阮大公子在江南这里乱挥霍银钱,他近些年卖了一些产业,在西北那里置办了许多田产,不许阮大公子过问。
据说阮家的产业确实少了许多,在江南地界再也称不上一句首富了。
时人常拿这件事取笑阮大公子,但阮大公子如何回答的呢?
“银钱就是用来挥霍的,家业就是用来败的,反正我家还能够我再败三十年,到时候我两眼一闭什么也带不走。”他摇着一把玉扇优哉游哉地道,可把阮老爷气了个倒仰。
除此之外,他还常说,女子都是用水做的,每每看到那才貌可爱的小姑娘陷在烟花之地,他的一颗心总是微微的颤抖,想要把她们养在家宅中,日日娇宠!
这话一出,可惹得城中的纨绔子弟纷纷甘拜下风。
这不,扬州城内最大的一处花楼宴华楼新调-教出了一名绝美少女,阮大公子的狐朋狗友们听闻消息第一时间便拉着他们的小伙伴阮大公子去一饱眼福了!
“急什么?这□□的搞什么非法拍卖美少女。更何况,今日小爷我可没带多少银钱。”阮夏夏摇着扇子,半阖着眼皮慢吞吞地和她的小伙伴抱怨。
小伙伴一号扬州知府家的幼子陆嘉平,闻言狐疑地撇撇嘴,“你身上居然不带银钱,可不要唬我。”动辄就千八百银子撒出去的阮大公子身上没钱,他可不信。
小伙伴二号盐商关家的嫡次子关永新身形高高大大的,笑着问了一句,“阮伯父教训你了?”
“元年回府了。”阮夏夏合上扇子,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那个小管家公,可比我爹还厉害。得了得了,今日宴华楼我可不去了,没钱装什么逼,万一出了丑,我的面子我爹的面子我阮家的面子往哪里放。”
“不过就是一个义子。”陆嘉平不屑地哼了一声,对阮元年很看不上眼。
关永新却垂了垂眼皮,又笑道,“没有银钱也无妨,夏安,我借你一些就是了,几百两银子我还是有的。”
陆嘉平也颠了颠自己的钱袋子,意思不言而喻。
阮夏夏却兴致缺缺,随手打了个哈欠,“别别,借兄弟的钱装逼那就是充大款,传了出去我的面子我爹的面子我阮家的面子往哪里放。你们要在实在想去,我们就悄悄地,去个雅间,不让别人发现就是了。”
宴华楼她怎会不去?书中这可是渣渣男主一到扬州还没喝口水就光临的地方,一掷千金包下了最负盛名的头魁拥月姑娘,打脸大手大脚的阮冬,很快就在扬州这片地界有了名声。从京城来的富商褚公子,谁能想到他是陛下秘密派来的江南总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