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阮夏夏也并不是一个愚笨之人,如果是直截了当的拒绝人,怕是会伤害到男人的自尊与颜面,但若是委婉地表达出自己是不得已的是有苦衷的,是万万配不上男人的。兴许,还能让手握天下人生死大权的男人对她产生一分怜悯之心,从而高抬贵手放过她。
然而,裴褚闻言却冷笑一声,神情并无软化,因为他已经成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帝王,没有任何人再可以让他勉强自己。
他想要的直接取来便是了。
“你是朕的义弟,是御封的安南侯,朕怎会将你赶出京城。相反,自到了京城你一直便住在定王府中,如今朕在宫里,你今后便也留在这宫里!直到皇后选出来的那一天,治不治阮家的罪朕说了算。”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让人心惊的话,“但若是时日久了,朕等的急了,王侯之位被窃取的事情被朝臣知道,朕也难免不会对阮家全族降罪。”
“欺君之罪足以诛灭九族,窃取王侯爵位罪加一等!”他黑眸不带任何感情地放在女子的身上,甩了甩袖子便要拂袖离去。
眼看男人软硬不吃,不仅要将她囚禁在宫里面,还威胁她要对阮家治罪,阮夏夏急了咬咬牙,又使出了同一个招数,扑上去抱住了男人的大腿。
“兄长,兄长,夏安一直将您当做是嫡亲的兄长,内心满满的都是仰慕与敬重之情。”她仰着头泪汪汪的,不甘心地想要再挣扎一番。
裴褚低头看她,眼底古井无波,神色淡淡。
见他不为所动,阮夏夏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了,脱口而出,“在江南的时候夏安对您恭敬,阮家也不遗余力地帮助您,就是那封书信也是夏安的功劳。到了京城,夏安帮您解决了裴韫,帮你赢得民心打击太子。这一桩桩一件件,夏安可以说完全对得住你!你若是……若是一直逼我就是卸磨杀驴,狡兔子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反正我就是不入宫,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就当是一腔真心喂了狗,死了就死了,大不了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我早就知道我的命苦,却没想到,只不过活了十六年就要去见阎王。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呢?这天底下的人本就对女子不公平,我只不过是想要父母的心血不白费,未来活得更肆意一些罢了,我只不过是敬仰兄长,想要助兄长成就一番大业罢了。若是时间可以倒流,我依旧会选择那样做,只是会更小心一点,不会再选择到大觉寺的后山遇到那个孤独的少年了,也不会再费尽心思去讨好一个要我命的义兄了。”
她恹恹地,神情落寞,又像是认了命一样,激愤之后满是无奈与悲伤,垂下了颈子,手也从男子的衣袍那里松开。
见状,裴褚的心狠狠地动了一下,伸手将人捞到了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阮夏夏:苦肉计怎么样?
第一百一十章
阮夏夏跌入到裴褚怀中的时候整个人是懵的, 根本就未察觉到男人一瞬间的晃神,她也不知道这还是男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近除了生母荣阳长公主之外的女子。
即使这只是一个单方面的拥抱。
入手绵软的感觉再次告诉裴褚,他怀中的人是名货真价实的女子,而且还是一个十分狡猾聪慧的女子。他几乎一眼就看穿了女子在对着他使苦肉计, 但奈何偏偏这计策对他有用。或者说, 他压根就不想追究女子的过错了。
“安南侯的爵位朕可以为你保留,但宫里面必须多出一位安南侯的胞姐。”他静静开口, 话中的意思很明白, 女子想要一直以男子的身份生活下来继承阮家的基业, 可以, 这是他一开始就想好的退步。
毕竟是自己朝夕相处半年之久的女子, 而他想要的是一位皇后不是一个满怀怨念的敌人, 他不会真的对女子赶尽杀绝, 无情无义。
听到这句话,阮夏夏心里动了一动,说实话男人肯承诺让她留有安南侯的爵位已经是出乎了她的意料,毕竟她可是女子, 女子封爵是骇人听闻的事情, 有朝一日若是暴露,男人也会受到来自朝臣们莫大的压力。
“兄长,兹事体大,臣……想问您一句您为何一定要臣的胞姐入宫?天下貌美有趣的女子数不胜数。”是的, 有趣, 她觉得男人要求她入宫很可能是因为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的女子,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罢了。
她抬起头,一脸认真地望着裴褚,乌黑的眼珠子对准了男人俊美矜贵的一张脸。
两人的距离很近, 近到裴褚闻到了女子身上幽幽的香气,他此时恍然大悟,从前眼前的人不是因为好色才沾染上女子的脂粉气,而是因为她本来就是女子。
不知怎么的,一想到从前,他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黑了下来。什么夜御二女,大展雄风,女子又香又软,男子又臭又硬,混在男子堆里面长大让他后知后觉地心生不悦。
“天底下有哪个女子与朕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又有哪个女子每日里不知羞耻地一口一个兄长地唤着,甚至有时和朕同宿在一个房间里面。”他神色淡漠地开口,说到同宿一室的时候微微皱了眉头,因为如此算是他间接坏了女子的名节。
可是一想到女子的丰功伟绩,他又立刻沉着脸问道,“告诉朕,除了朕,你还与哪个男子共宿在房间里面。还有,你的那个家奴是如何知晓你的真实身份。”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阮夏夏却不以为意,名节这玩意儿她怎么可能会有。不过识时务地,她低声道,“没了,除了兄长就没了。彭掌柜是请大夫诊治的时候偶然间发现我的女儿身。”
“如此最好,今后你住的房间通通吩咐下去除了一两个贴身的婢女不准任何人进去。”他沉着脸吩咐。
又被命令,阮夏夏暗中皱了皱鼻子,有些不太开心,反正已经说开了而且仿佛男人对她有那么一两分似有若无的情意。
恃宠而骄得寸进尺,她有了依仗就变得肆无忌惮,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刻意拉长了语调,“兄长,这天底下可不只有一个女子唤你兄长,再说我们是义兄弟关系,唤一句兄长理所当然。裴哥哥裴哥哥裴哥哥,兄长可还记得?这可是比一句兄长要亲密得多了。”
不知羞耻?与乔小白花相比,她阮夏夏可是正经多了!
闻言,男人的眼底荡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先前有些僵持的气氛也变得略微有些粘稠,暧昧起来。
“一个乔家女能让你记住这么长的时间,阮夏安,或者说阮夏夏,朕的提议你是否答应?”他轻声开口话题一转,手臂慢悠悠地松开女子,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云淡风轻起来。
只是平静的面容底下是握紧的手指以及微眯着的黑眸。
阮夏夏咽了咽口水,她深知虽然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和缓下来,但接下来若是她的嘴中吐出一个不字,眼前神色平缓的男子,可能就会立刻变得狠戾起来。
而她并不敢赌这个可能。
是以,在男人漫不经心地注视之下,她试探着缓缓开口,“此事实在关系重大,而且可能干系到阮家的生死存亡。兄长,陛下,可否给夏安一些考虑的时间?骤然闻此事,夏安实在心生惶恐!”
她不说拒绝,而是想要男人给她一些考虑的时间已经是表明了态度的软化。裴褚虽不甚满意,但眼前这个结果对他而言显然并不坏。
“好,阮夏安,朕就给你十日的时间,十日后是生是死是去是留,你必须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必须承担一切后果。”他沉声开口,低沉的语气微冷,足以想见若是女子没有遵守这个诺言,他会做出怎样的惩罚。
十日,阮夏夏暗中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立即做出决定,那么她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是,兄长,十日后夏安一定给您一个结果。”她毕恭毕敬地开口,接着说道,“此时,夏安可以出宫吗?昨日逗留在宫中已经是坏了规矩,今日便让夏安回府吧。”
“去吧,十日后朕希望得到一个让朕满意的结果。”裴褚伸出手,不容拒绝地将手放在女子的头顶上缓缓揉了几下,语气淡淡。
阮夏夏身材是在女子中算是高挑了,但跟身形高大的男人比起来,还是矮了不止一个头。感受到男人的大手在她头顶上力道温柔的揉了几下,她有些不自在地闭了闭眼睛。
先前她在男人面前是少年的身份也就罢了,但此时说开了身份,他依旧做这样亲昵的动作,说明了什么呢?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吗?亦或是受了剧情的影响无论如何都会喜欢自己……
“兄长,这些贵女的画像,您可要再看一遍?全部都是夏安精心挑选出来的,其实能配得上皇后的位置。”临走前她挠了挠头,有些不甘心的又问了一句。
可没想到就是这不经意间的一句话,让男人对她的警惕心又重新强了起来。
一双不悦的黑眸不耐烦地望着她,阮夏夏敏锐地察觉到里面压抑的怒火,讪笑一声,乖巧地闭上嘴巴,转身离去。
而就在她的背影消失之后,高大的男子冷声吩咐了一句,“派人看着她,若是她有离开京城的意图,不要阻拦。”
女子和阮家的确对他的大业作出了一些贡献,所以女子的控诉他的确要顾忌。当是若今日之约达成,女子却偷偷离开京城的话就是她毁约,届时他无论再对女子做些什么,无人敢有任何异议。
因为他已经给过女子一次机会了。
现在就要看这个安南侯的爵位,还有皇后的位置,对女子和阮家的诱惑究竟有多大了?
安南侯这个爵位是女子梦寐以求的,但同时也变相的是她的枷锁和禁锢。一则公侯没有他的允许不可以私自离开京城,二则京中投放在她身上的视线也会变得很多。
所以说从一开始他一口答应封她为安南侯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盘算了。进或者退,阮夏夏都会是他的,这个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事实上,阮夏夏想过要离开京城吗?当然!
从踏出宫门口的那一刻,她就暗暗下了决定,想要离开京城搏一搏。这天底下男人的共性是对女子喜新厌旧三分热度,她只要在这个朝臣兴致勃勃为男人选秀的关口上离开一年半载的,等到男主贤惠的皇后有了,美艳的妃嫔也有了,兴许就不把她放在眼中了。
虽然考虑到原书的剧情和男主本人说一不二的秉性,她的这个想法有些不靠谱,但人在抓住最后一块浮板的时候总是固执己见,不肯让自己去想其他的可能性。
所以即便这个念头有些飘渺,她还是付诸行动了。
恰巧,前两日她才从男人倚重的朝中新贵傅征北那里得了一个承诺,以傅征北的能力悄悄的将她运出去京城完全是小菜一碟。
再者男主那么看重傅男二,原书里面傅男二残害原身他都没有下杀手,这样一个小小的错误,想必在他的眼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她也不至于拖累了傅男二。而阮家,为男主立下的功劳不浅,因为棉花和羊毛二物在西北军民中的名望也很高,男主如何会因为她的逃离而动阮家。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阮夏夏自认为是相当了解男人的。区区一个女子,如何能与立下汗马功劳的属下和情同手足的兄弟相比呢?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异常显现出来。有时和相熟的友人一同去喝酒,有时到聚衣阁书阁那里同彭掌柜、安佑之商谈生意,有时还会骑上自己心爱的小马驹,风骚地在京城里面走个两圈。
走到第七日的时候,京中的男女老少们都已经习惯了一人一马。少年郎清雅优美,马驹精神盎然,又加上陛下义弟和安南侯的名头,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对此,阮夏夏乐见其成。她私下里早就派人朝傅男二的身边递了口信,傅征北对送她偷偷摸摸出京这样的小事并不放在心上。
虽然王公贵族没有陛下的允许不可以随便出入京城,但是私下谁家没有一点腌臜事要避着陛下。遇到不能向上禀报的情况,王公贵族也会略施小计,改头换面偷偷离开京城,事了再偷偷的回来,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无人知晓。
显然,傅征北以为阮夏安便是因为一些难以启口的私事想要避开陛下离开京城,不出半日便为她奉上了新的路引和户籍。
而到时候他也会打点好守城的官兵们,遇到安南侯自动放行。
万事俱备,东风也悄悄地来了。陛下登基的两个月后,正是先定王的诞辰。裴褚登基,先定王也被奉为皇帝,大行皇帝的诞辰自然不能怠慢。
当日,天子亲率上百朝臣,到太庙为先父祈福。
阮夏夏虽然也在去太庙的这些人当中,但她是闲职,不可以和普通的朝臣们并列在一起。悄咪咪地,祭拜之后,今日沉默寡言的安南侯换上了另外一件衣服,静悄悄的离开了这里。
阮夏夏此时不知道,十分倒霉的,她的踪迹早就暴露了,后面跟了立场不同的两拨人。
一拨人只是跟着她,而另一拨人则是想要抓住她,要了她的命!
阮夏夏换了一件不起眼灰扑扑的衣袍驾着马车不动声色地往城外去。这次的目的地她也已经确定了,便是数年前与男主相遇在后山的大觉寺。
一来,若是男主对她穷追不舍,她逃离的举动便可以用故地重游补全所谓“胞姐”的身份来搪塞过去;二来,当年阮夏安便是从大觉寺生活了数年回到了扬州,她去大觉寺的举动不会引起其他人好奇。
进退皆宜,阮夏夏考虑明白后不由得自夸了自己一句小机灵鬼。
然而事与愿违,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考虑周全的道路上蓦然出现了一拨拦路虎。前朝的残军,盯上了她!就在她刚窃喜地走出城门不到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出现包围住了她的马车。
苍天啊,大地啊!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没有实权的安南侯,家世也是微不足道的商户。残军就算是劫持了她又有什么用?是,表面上她是男主目前除了荣阳长公主以外最亲近的义弟,可她也只是一个义弟,决定不了男主的打算。
但若是只为了泄愤,那这些人找上她就是她阮夏夏走了霉运,怨不得旁人……
不出意外,她身边的几个护卫根本就不是残军的对手,几人包括她被牢牢绑住的时候,她不禁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为何不趁机让傅男二拨些人过来保护她!
“你们是谁啊?我不过是要到寺庙祈福的一个穷书生,抓了我也没有半点用处。”她苦兮兮地垮着一张脸,争取将自己的身份隐瞒过去。
“行了,当今陛下的义弟安南侯爷,不要再装了!如今这天下人谁不知道陛下爱你如宝,和你有不清不楚的龙阳关系,还将你留宿在寝殿。今日我们便要杀了你报复那裴贼!你们这对狗男男!”残军义愤填膺,看着她的目光凶狠噬人。
听到那句狗男男,阮夏夏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来,脸色扭曲。到底是谁!是谁!是谁!一直污蔑她这个钢铁直男的性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