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鸢吓坏了,忙扶着他进了厢房,又给他倒了水。
“可是疼的厉害,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太医来......”
她刚要往外跑,却被聂忱拉住了手,她一回来就对上男人的笑脸,这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阿姐,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宝鸢知道他的性子,便挨着圆凳坐下细细的问了起来。
知道聂忱是为了救姜郁险些送了命时,眼泪不觉就模糊了眼,她想看看聂忱的伤口,想知道他伤的有多重,可聂忱却红了脸,说不方便。
宝鸢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伸手便掀开了他的衣裳。
男人的胸膛之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疤痕紧挨着心口的位置,她哭了许久,哭的浑身都打着颤。
聂忱伸手抱了抱她。
“阿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助你得偿所愿的。”
宝鸢哭的更厉害了,若是因为自己的愿望而拖累了弟弟,她宁愿一辈子待在姜行舟的身边为奴为婢也好,为侍妾通房也罢,她都不在乎了。
待眼泪止住后,宝鸢又道:“姜郁知道你我的关系,还肯用你?”
聂忱点头。
“那是自然,殿下很器重我呢。”
宝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皱着眉头道:“入京的路有许多条,怎的就这么巧让你碰到姜郁遇袭呢?”
“啊?”
聂忱的面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继而打着哈哈推着宝鸢出去。
“阿姐,你还是快些回去伺候那个王爷吧,免得他到时候生了气,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我这头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宝鸢知道自家弟弟不善撒谎,一说谎话就很不自然。
可她也知道就算再问下去,聂忱也不会松口的,临走前她拉着弟弟的手郑重道:“若是真遇到了无法化解的难题,便去求太孙妃,她与我也算有一点交情,想来也会帮着你点的。”
聂忱大喜,“真的吗?姐姐也觉得太孙妃人很好,是不是?”
宝鸢见着他喜上眉梢的俊脸,狐疑的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
......
宝鸢刚出了后厢房,就见夏荷急匆匆的寻了过来,她面色有些难看,一见着宝鸢便着急的问道:“姑娘怎的又得罪王爷了?我方才瞧着王爷的脸色可吓人了,还吩咐车驾都先回去,看样子是要让姑娘走回京城呢?”
“没事,放心吧。”
宝鸢投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身便去找了秦婉。
秦婉自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归程的时候,夕阳染红了半边的天,映在雪色上分外的好看。
聂忱的嘴角一路扬着,只恨不得哼上小曲了。
马车内坐着她最爱的姐姐,还有最......
......
姜行舟一上了马车,施然便给他做了检查。
方才聂忱冲过来的时候,趁机将所谓的毒|药混在雪团里塞进他的衣裳内,他虽提前得了消息,未免打草惊蛇便未事先调查那所谓的“毒|药”到底是什么?
横竖只是骗人的东西罢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施然就有了结果。
“是疥疮的脓液罢了,若是沾染上了定会得疥疮的。”
姜行舟也曾听闻这疥疮之毒,只晓得患了此病,全身皮肤瘙痒难止,若是不及时治疗就会传遍全身。
“这疥疮治起来可麻烦?”
施然恭敬道:“倒也不难根治,用上药浴并外用的药膏,半月后自可痊愈。”
姜行舟沉着脸道。
“那就如他所愿吧!”
......
冯家。
冯佩芸难得有了空闲回趟家里。
白氏才将送走失魂落魄的大女儿,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耳根子软,她这一通哭闹又是要死要活的,大女儿定不会放着她不管的。
“你这丫头总说住进了太孙府,拢着了太孙殿下的心,你娘我遇到这样的事,求了你两三回了也不见你帮个忙。我看真是白生你了。”
冯佩芸揉着被白氏点痛的额角,不满道。
“殿下日理万机,哪里有空管这档子芝麻大点的事。况大姐素来跟我这个妹妹不亲,倒是跟外头的人亲热的很,那个聂宝鸢那么有本事,让她去管就是了,再者说了她不是最爱管别人的闲事吗?”
白氏没有接话。
冯佩芸理了理衣袖,这是才做的新衣裳,用的可是内用的缎子。
“况大姐又是死了丈夫的寡妇,且又是不能生的,能嫁给姓马的那个小吏目也该知足了,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哪里有这样的好福气?”
白氏觉得这话也在理,家里平白多了一个寡妇,她的脸上都无光,连出去同其他太太们摸牌都觉得矮人一等,还是早些嫁出去的好。
她拉着冯佩芸的手,笑的满脸开花。
“还是你有本事,娘的后半辈子可就靠你了。”
冯佩芸拢了拢鬓边的发,笑的格外的得意,将手上的玉镯褪下放进了白氏的手中。
“这是殿下前儿赏的,娘拿着赏玩吧。”
白氏双手接过,直稀罕道:“到底是太孙府里的东西,瞧着成色一看就不是凡品。”
......
宝鸢回到小院的时候,天刚擦黑。
临下马车的时候,她握着秦婉的手道:“家小弟就拜托你多照拂一二了。”
秦婉笑着应下了。
“我知道的,你快些回去吧。”
冬日的天黑的早,周边已经亮起了昏黄的光。
等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才觉今儿的家中的分外的冷清,要是搁着往常这会子定是欢声笑语的。
她先是去瞧了苏诗沁,发现她趴在圆桌上盯着手中的糖葫芦发呆,还没等她开口问,苏诗沁扁着嘴就哭了起来,起初还是呜呜咽咽的啜泣,过了会儿兴许是觉得心里头委屈,改为放声大哭。
“可是想家了?”
宝鸢忙上前劝道,苏诗沁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哽咽着道:“宝鸢姐姐,你说他怎么就不喜欢我呢?我到底哪儿不好了?”
冯效?
宝鸢抚着她的背,劝道:“咱们诗沁长的这么好看,性格又好,他不喜欢那是他没福气,咱们不稀罕。这世间的好男儿千千万,咱又不是非他不可。”
苏诗沁抬起头来,隔着泪眼望着她。
“不,我就要他。”
说完又埋在宝鸢的怀中哭了起来。
宝鸢好容易将人给哄睡着了,谁知这丫头在睡梦中还紧握着那根糖葫芦,想拿都拿不走。
她笑了笑,跟着又去了冯芷仪的屋子。
冯芷仪正在收拾东西,大大小小的包袱有好几个放在桌上,似是要出远门一般。
“怎么?是要搬回家去吗?”
宝鸢只以为要过年了,她要回家去过些日子。
冯芷仪似乎也哭过了,眼睛有些红肿。
她低低的“嗯”了一声,从前未嫁时她最爱自己的屋子,小小的一片天地,也有着一方清静。后来余则成死了,她得以解脱,又喜欢上这个小院了,日日同姐妹们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也很好。
可是......
又出了这样的事,她想过要还了那人银子或是找宝鸢甚至是曹旭帮忙。
可是她已经欠他们的太多了,实在是没脸再去求他们了。
她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白氏与人对簿公堂,闹的家里不安,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遂了那人的心愿。
只要她嫁过去,一切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宝鸢瞧出不对劲来,握着她的手,担忧道:“姐姐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说出来我们一同参详参详,兴许就有解决的方法了。”
冯芷仪咬着唇,摇了摇头。
“没事,没事。左右我这一生就这样了。”
宝鸢又问了两遍,可是冯芷仪却是闭口不提,问的急了,就只默默的抹眼泪。
她也只好作罢,安慰了两句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夏荷正在给她收拾床铺,“姑娘,你有没有觉得芷仪姐姐今儿有些不对劲啊?”
“你也看出来了?”
宝鸢回问道,继而又想起冯芷仪今儿回了冯家,想来定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所以才会如此。
她正一筹莫展,想着要不要让周栋去帮着打听打听,却听夏荷开了口。
“姑娘也别忧心,放心歇着吧。明儿我让人去请曹爷过来,芷仪姐姐向来听他的话,有他宽慰两句,想来芷仪姐姐定会药到病除的。”
宝鸢讶然。
曹旭竟还会安慰人?
从前倒真是没看出来,跟着又想起曹旭同姜行舟一样总爱冷着脸。
梳洗过后,宝鸢钻进了被窝里,半梦半睡间,又想起姜行舟先前说的话。
约莫有了今儿这一遭。
除夕夜宴他不会带她去了吧。
如此也好,她也落得清闲些,到时候同大家在小院里热热闹闹的过年也是一样的,若是忱儿得了空也能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
是夜。
睿亲王府传了太医。
消息传到太孙府的时候,姜郁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来。
“看不出来那个聂忱如此恨姜行舟呢。”
王福躬着身子道:“奴才听今儿一同去大慈恩寺的侍卫们说了,说聂忱见了睿亲王只恨的咬牙切齿,如小狼崽似的就扑了过去,只恨不得生生咬下那人一块肉来呢。”
姜郁笑的极为的痛快。
他三番两次折在了姜行舟的手上,这一回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赏!”
既是有用之人,就留着吧,至于忠心不忠心且看往后,再者聂忱已经服下了毒|药,生死已经握在他的手上。若是听话,自然万事都无,若是不听话,他捏死他就犹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第54章 你在担心本王?
隔日。
天又阴沉了下来, 北风呼呼的刮着,如铅石般的乌云压在皇城之上,黑云里有隆隆的雷声传来, 声音闷而沉重, 偶有电蛇撕开了天幕, 闪亮了像是黑夜般的天空。
曹旭是顶着风雪来的。
他照例穿一件黑色的长袍, 面容冷冷,瞧不出任何的情绪。
推门进屋的时候, 他有片刻的诧异。
因为屋中就冯芷仪一人,她正低着头做着针线活, 神态格外的温柔, 一旁的矮几上放着叠好的新衣裳并一些香囊扇坠剑穗等等。
冯芷仪知道曹旭性子冷, 不爱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给他做。
因为除了这些,她想不到任何报答他的方式。
见他来了, 冯芷仪收了针, 起身替他倒了热茶,她有些拘束,好半晌才咬着红唇道:“快年下了, 府里应该不忙了吧。”
曹旭也有些不自然。
许是屋子里的炭盆烧的太旺, 以至于他刚坐下没多久就一阵口干舌燥。
他仰头便将杯中的茶水喝干,末了还觉不够, 又松了松领口。
“我负责王爷的安全。”
言外之意就是每一天都马虎不得。
冯芷仪苦笑,觉得平白耽误人时间挺不好意思的,她看了看一旁的东西,轻声道:“这些都是给曹爷的,还望曹爷不要嫌弃,往后只怕是......”
女人的声音有些淡淡的愁苦, 连神情都不大一样。
曹旭定定的望了他几息。
总觉得今儿的冯芷仪不大一样,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冯芷仪见男人不说话,口中的苦涩愈发重了。
外头已经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卷在半空中。
她再次福身,“其实让曹爷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谢谢你多次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唯有下辈子衔草结环来还了。”
曹旭在女人的话中愣住了。
他虽与冯芷仪接触的不多,可也知道她素来面皮薄,鲜少有能同他说这么多话的时候。
冯芷仪走到门边,拿起了放在门边的油纸伞,将门打开。
送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门一开,就有寒风灌了进来,吹的人眼睛发涩。
曹旭大步的走了出去,路过冯芷仪身旁的时候还是叮嘱了一句。
“活着比什么都强。”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风雪中,冯芷仪呆立良久,缓缓的蹲下身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事情到底是瞒不过宝鸢她们。
再知道那件事后,宝鸢便同她说,“姐姐,你这前半生都在为旁人活,难道就不想为自己活一回吗?我知你待曹旭的心思,若是真的不问上一问,争上一争,你难道就不怕后悔吗?”
冯芷仪在这话里止住了哭泣。
曹旭没来的时候,她想的清楚透彻,行就行,不行就算了。可一见到人,她便羞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一个成过亲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哪里配得上睿亲王身边最得力的侍卫呢?
她开不了这个口,更害怕看到曹旭眼中的鄙夷,哪怕一丝丝,一点点都不行。
呜呜的哭声被寒风所掩盖。
苏诗沁赶来的时候,心疼的将人抱在了怀里,轻声的安慰着。
宝鸢追上曹旭的时候,已经出了巷口。
因着大风大雪的天气,路上只三两个行人,皆都行色匆匆,埋头赶路。宝鸢有些生气,身后的长发被风吹起,拂在脸上有着阵阵的酥痒感。
她对着她吼,“曹旭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曹旭诧异的看着她。
女人大多时候是轻声细语的,很少有这样生气的模样。
宝鸢走近了些,“我问你一句,在你心里对我表姐难道就没一丁点不一样的感觉吗?”
不一样的感觉?
曹旭陷入了沉思,他跟周栋不一样,他是自小就陪在姜行舟的身边,是他的影卫,这是自他记事起就知道的事,在他的心中,天下没有比姜行舟安危更重要的事,也没有比他家主子更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