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乱的移开了目光,只觉空气都有些稀薄了。
“王爷.....”
姜行舟应了一声,“还有呢!”声音里带着欢愉。
宝鸢又“啊”了一声,一抬头就撞见了男人幽深的眸色里,她莫名就紧张了起来,“还...还有什么?”
“还有亵裤!”
姜行舟答的理所当然。
宝鸢的目光重又落在了男人的腰腹间,延着肌肉的纹理往下便是......
她的脑海中“轰”的一下炸开了。
姜行舟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三下两下脱下亵裤,便入了浴桶。
有带着药味的水花落在了她的面上,宝鸢这才回过神来。
水汽蒸腾,有着丝丝的缥缈感。
男人的手搭在浴桶的边缘,手臂上隆起了紧实的肌肉线条,大半的胸膛露在水面之上,随着水光晃动,直让人眼花缭乱。
但是比之刚才已经好很多了。
宝鸢的身上已经沁出了薄汗,她暗自松了口气。
“快来伺候本王洗澡。”
姜行舟的眼睛里有着促狭的笑意,只宝鸢全程垂着眸子,瞧不见罢了。
她依言走到了浴桶边,拿起巾帕替男人擦洗。
两人虽已很亲近了,可宝鸢却鲜少能注意到男人的身体,每每相亲的时候她都如坠云端,几欲不能思考,哪里还能注意到旁的。
如今离近了看,才发现男人的身上有许多旧的疤痕。
她伸出手指细细的摩挲着,还未开口问,男人的声音便传了来。
“这处是本王八岁时,随父皇去京郊秋猎的时候,由于马儿发了性,本王摔了下来,恰巧地上戳着一根木头。”
“这一处是本王十岁时,遇到刺客留下的。”
“这一处是本王十五岁时出去游历时留下的......”
.......
宝鸢在男人悠悠的声音里,细数了数,男人的身上总共有九处旧伤疤。她的心没来由的就化作了一滩水。
原以为生在皇家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掌控着的都是别人的生死。可却没想到却也有这样的处境。
男人的手忽的覆了过来,声音低哑了几分。
“本王已经不痛了,你不必难过。”
宝鸢想说些什么,可到底没说出口来,就在她走神的时候,男人忽的转过身来,大掌揽在她的腰上,一阵天旋地转后她便也入了浴桶里。
水花四溅。
宝鸢吓的尖叫出了声,双手死死的环住了男人的脖子。
待反应过来后,才发现男人的嘴角有着一抹坏笑,他说,“这可是你主动的!”
姜行舟得了疥疮这些日子,宝鸢虽伺候在侧,可因这疥疮易于传染,姜行舟也不敢与她亲近,憋了好些日子,如今痊愈了,自是得好好找补回来。
浴房内传出了水花响动的声音。
从下晌直至傍晚。
曹旭和周栋都等的有些着急了,眼看着天已经黑了,若是再不出发去宫里,只怕是要迟到的,到时候若是皇上怪罪下来,那还了得?
末了周栋大着胆子,隔着门轻轻的喊了一声。
“王爷,时辰不早了。”
良久之后,才听到屋内传出了一道暗哑的声音,“知道了。”
浴房中。
宝鸢撑着迷蒙的双眸,全身的力气都没了,只任由姜行舟帮她穿着衣裳。
姜行舟精神倒是好,唇角一直挂着笑。
“原还想让你伺候本王穿衣的,不想现下却要本王来服侍你了,本王的王妃可真是娇弱啊!”
王妃?
宝鸢的思绪缓缓回归,忙坐了起来。
“王爷叫错了,奴婢只是王爷的侍妾......”
姜行舟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怒气。
“本王喊你什么你应着就是,何须多虑?”
宝鸢垂下眼眸,低低的应了一声。
“哦!”
......
养心殿。
褚泉伺候着景和帝换上了新衣,景和帝瞧着这一身常服,不觉道:“朕都这把岁数了,穿这样会不会太过了些。”
“皇上万岁,且今儿是年三十,自该穿的喜庆些。”
褚泉躬着身子笑道。
景和帝的中气十足,全然不似久病之人,走起路来步子也轻快。
只褚泉心里清楚,景和帝的身子早已被掏空,现下这样的精神只怕是回光返照之像了,再一个太医院的太医们也说过,拼尽太医们的全部本事,也只能保景和帝到开春时分。
今年的年宴设在和安殿。
里头早已布置一新,众位皇子并亲贵大臣们早已入了座,众人齐齐对着景和帝敬酒,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和帝满饮杯中酒。
年宴每年都有,无非就是些歌舞,众人早已看的腻烦了。
只是宫中规矩如此,也无人敢置喙。倒是太子心思巧妙,他起身道:“入冬后下了一场大雪,俗话说瑞雪兆丰年,儿臣恭祝父皇怡安百年,大渝国泰民安。”
景和帝道了声好。
太子又道:“儿臣想着父皇病了有些日子了,定是苦闷坏了。所以特意在神武楼的御街上让人备了彩灯彩楼,想请父皇领着我们一道前去观看。”
景和帝又道了声好。
一旁的皇后却道:“皇上身子才将好了些,入了夜后北风刺骨,若是再着凉了该如何是好?还不如在殿中看看歌舞便罢了。”
景和帝不理她。
“多穿两件衣裳就是了,再说朕也好久没看出门走走了。”
众人随着景和帝一起去了神武楼,登高而看,漫天星子与御街上的灯光交相辉映,灯楼高耸,上头盘着九爪金龙,金龙盘旋于云朵之上,倒是分外的巍峨。
一声令下之后,又有无数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开来。
一时间众人皆都看入了迷,不时有大臣赞叹着太子的仁孝之心。
宝鸢立在姜行舟的身边,仰头看着五彩的烟花,她从未见过如此的盛景,一丛一丛的烟花似是春日里的花朵一般开之不尽。
姜行舟立偏头看向女人柔和的侧脸。
“好看吗?”
宝鸢下意识的点头,全然没注意到身旁姜行舟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并未看向天上的烟花。
烟花散尽,唯余星子点点。
景和帝吹了些风,去了偏殿喝药。
“褚泉,去把聂宝鸢叫来。”
正殿中姜行舟正同慎郡王和端郡王在一处喝酒,太子那边也是觥筹交错,热闹极了。
褚泉来请宝鸢的时候,姜行舟的神色一顿,继而道:“你且先去吧。”
宝鸢随着褚泉进了偏殿。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景和帝,可依旧不知这位帝王到底长的是何模样,不过依着姜行舟的样貌来看,景和帝年轻时应该也相当俊朗吧。
她恭敬的行了跪拜大礼。
景和帝不叫起,她便就这么一直跪着,额头抵在冰凉的砖石上。
过了许久,直到她双腿发麻的时候,才传来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
“起来吧!”
宝鸢谢了恩,站起来后垂首立在一旁。
景和帝看着她恭顺的模样,“老十六似乎很中意你?这样的阖宫夜宴也肯将你一个小小的侍妾带过来。”
宝鸢忙跪下请罪。
“都是奴婢逾矩了,还请皇上息怒。”
景和帝暗道,倒是个机灵的。
他耷拉下眼皮,声音如常。
“褚泉,赐酒!”
褚泉应下了,端着托盘到了宝鸢跟前。
宝鸢不明所以,一时有些迟疑,景和帝见了只轻笑一声,“怎么?不敢喝?”
宝鸢又是一拜。
“民女多谢皇上的赏赐。”说完便端起酒杯,正要喝下的时候,有人闯了进来。
姜行舟左思右想也想不通景和帝为何要单独召见宝鸢,他放心不下于是匆匆赶了来,谁知刚进来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他想也不想就夺过宝鸢手中的酒杯,仰头喝下。
宝鸢惊呼一声,“王爷!”
姜行舟没去看他,而是将手中的酒杯扔在了一旁,双眼直直的盯着座上的景和帝。
“父皇既要赏酒,为何不赏给儿臣?”
景和帝看着男人面上隐忍的怒色,以及他将女人护在身后的微小动作,不觉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朕乏了,你们下去吧!”
待到两人走后,景和帝虚虚的靠在宽椅上,望着顶上的雕梁画栋。
“若是当年朕也如同他一般,她会不会就不那么恨我了?”
他这一生娶了两个皇后,妃嫔无数,可这些皆都不是他最爱的。
褚泉只躬着身子道。
“皇上,夜深了,该歇着了。”
除夕夜宴散去,太子占尽了风头。
景和帝回到养心殿后,睡意全无,只打开了殿中的密室,缓步走了进去。
密室里灯光很暗。
映照出挂在墙上的一副美人图来。
图像上的美人样貌清秀,姿容算不上多出挑,却有着一股温柔娴静的味道,眉眼间有着浅浅的笑意。
景和帝伸出苍老的手摸向了画像上女人的脸。
“阿娴,当年若是我选了你,兴许咱们一家三口现如今也能活的轻松自在。可是朕...朕给不了你的,朕想补偿给咱们的儿子。”
“朕的时日无多了,很快我就能去地下陪你了。”
“阿娴,你可还记恨我,恨我夺走你原本的人生,恨我将你困在身边,却无法给你名分。”
......
是夜。
景和帝病势发作,高烧了一夜,嘴里说了好多胡话。
皇后命太子和宗亲贵族们一起守在了养心殿的偏殿。
病床上的帝王已不复年轻时的威严,如同寻常的老者一般,呓语不断。皇后准确听出了他口中所喊之人的姓名。
后半夜,经太医院太医们的努力,病情总算是控制住了。
皇后松了口气,出养心殿时外头已有了熹微的光。
她苦笑道:“可怜姐姐聪明一辈子却怎么也看不清,皇上对她并无真心,不止是她,连我也是这般。他自始至终所爱的只有温娴那个贱婢。”
苏嬷嬷轻声劝慰道。
“娘娘心里明镜似的,帝王家爱与不爱并无多大区别。关键是看权利握在谁人的手里。想当初皇上那么爱那个贱婢,不也没得到她吗?如今她只怕早已化作了一捧黄土,而娘娘却是那个最终的赢家。”
皇后眼下有着倦色。
她喃喃自语道:“是吗?”
她赢了吗?
第56章 牛乳瘦肉粥。
夜已深。
灯火落幕, 御街上的彩灯也渐次熄灭,远处不时有鞭炮声传来。
车马悠悠,宝鸢安静坐在马车内, 心内却满是疑云。
姜行舟为何会闯进来?又为何会替她喝了那杯酒?要是那杯酒是毒酒呢?
她的思绪犹如一团乱麻, 怎么理也理不明白。
“在想什么?”
姜行舟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睁开眼时借着外头悬着的风灯透进来的微弱光芒, 依稀瞧见了女人蹙起的眉头,以及那张满是疑惑的小脸。
男人的声音起的突然, 打断了宝鸢的思绪,她摇了摇头。
“没...没什么?”
马车中又恢复了寂静, 宝鸢悄悄的拿余光去打量姜行舟, 谁知眼神刚瞄过去, 就被男人捕捉到了。姜行舟长臂一伸便将人搂进了怀中。
这一回宝鸢倒是没挣扎,听话的窝在他的怀中, 俄顷又伸手环住了男人劲瘦的腰。
她的脸贴在男人的心口处, 即便隔着厚厚的衣裳她还是能听到胸腔内那颗跳动的心,心跳声一下一下的似是鼓点一般也敲进了她的心。
“皇上赐我的酒,王爷作何要抢了去?若是......”
她猛地坐起了身子, 眼中一阵酸涩。
昏暗中有点点水光, 姜行舟的大掌紧了紧,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今儿是除夕夜宴, 外头宗亲贵族,亲贵大臣都在,就算景和帝想要下手也不会挑在这一日。
可他还是不敢赌,夺过了宝鸢手中的酒一饮而下。
“只是寻常的酒罢了,喝了便喝了。”
宝鸢默了默,继续伏在男人温暖的怀中, 马车刚到睿亲王府的门外,传旨的太监便跟着到了,说是景和帝高烧不止,皇后娘娘让诸位皇子都进宫侍疾呢。
姜行舟对着周栋道:“今晚只怕是要住在宫里了,你送她回小院吧。”说完又看向宝鸢,他握了握她的手,女人的手小而软,让人舍不得松开。
“好好过年去吧。”
往后的日子只怕是要难了。
宝鸢道了谢,看着男人下了马车,她掀开车帘望了出去,男人已经翻身上马,正拉着缰绳调转马头。
她顿了顿,冲着姜行舟喊道。
“王爷,新年好!”
姜行舟抿着的薄唇,微微动了动,他看了一眼宝鸢,然后朝着皇宫疾驰而去。
......
小院。
屋子里正热闹着呢,桌上摆满了各种糕点和小吃。
冯效午后的时候来了一趟,见冯芷仪似是不大想回去,便也没有多劝,略坐坐便回去了。
他来的那会儿,苏诗沁躲在屋子里连门都不敢出。
这会子夏荷正嗑着瓜子,拿这事打趣说笑呢。还未进院门便听到了极好的笑闹声,宝鸢原本有些沉甸甸的心稍稍和缓了些,她在外头略稳了稳情绪,这才推门而入。
屋中暖气很足,犹如春日一般。
夏荷见她进来,忙上前帮她脱下了披风,“我以为你今晚还宿在王府那边呢。”
宝鸢面上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