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徐越恰好下楼,老板就指着他,跟建州捕快提了下。
捕快们二话不说,目露凶光地冲向嫌疑人,而徐越在听到抓杀人犯的那一瞬间也反应过来,不敢恋战,劈晕了冲上来的两个捕快,施展轻功,逃离了客栈。
在京城小巷甩掉捕快后,徐越这才回过神来,自己莫名其妙成杀人犯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睡醒后的徐越神清气爽,一边喝着茶,一边说着离奇遭遇,浑不像一个被命案纠缠在身的嫌疑人,看他这悠闲自得的样子,倒像是来走亲戚串门的。
第87章 挖坑找人跳
都察院近来无事,陆言拙看在苏木的份上,向来沉默寡言冷冷清清的他罕见地管了一回闲事。
利用他之前在顺天府的人脉,帮着徐越查了一些事。
死者名叫朱世康,青州人士,是来京城进货的富商。随行人员中,有一个是与他相交多年的好友,其余三人则是他的手下和管事。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陆言拙就觉得有点耳熟。虽然尸首已经腐败地面目全非,但凭着徐越描述的死者体型和外貌特征,陆言拙很容易就想起了此人是谁。
正是不久之前,他和苏木在刘家婚宴上见过一面的那个富贵商人,薛御史的前任大舅哥。
翻着尸格,陆言拙边看边蹙起了眉头,轻声道:“这哪是抢劫?分明是熟人杀人灭口!”
“啊?为什么呀?”苏木离得近,惊讶了一下,就凑过去看尸格。
两人相识,加起来已有一年多,且陆言拙已经知道苏木的真实身份,对她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潜意识里不会再拿她当外人。
而苏木向来大大咧咧的,没有男女之防。两人头靠头,离的很近,很自然也很亲密,但在徐越看来却十分碍眼,轻哼一声,不动声色挤到中间,分开两人。
“大人,你为何说是熟人犯案,杀人灭口?”苏木问道。
她不擅长看尸格,在她想来,荒郊野外的,遇上谋财害命的强盗几率比较高。
陆言拙指着尸格,解释道:“如果是强盗所为,杀人后弃尸荒野就行了,反正彼此不相识,无需毁尸灭迹。
你们看这,五位死者身上都有加固型创伤,这是唯恐死者不死,事后把人认出来,所以应该是熟人干的。”
陆言拙缓缓而言。
尸格上面清楚地记录着,死者皆是身中数十刀,失血而死,而死后还被人砍了数刀,脖子几乎被砍断了。
“加固型创伤?”徐越从没听过这个名词,轻轻重复了一遍。
“嗯,就是人死之后,又在死者身上砍出来的伤口。”
苏木没感觉到这个词有何不妥,以前她跟某个法医成日混在一起,就差形影不离了,这些专业词汇听多了,所以没反应过来。
“死前死后的伤也能看得出来?”徐越抓过尸格,好奇地问道。
陆言拙回道:“那是自然,人活着时受的伤因为周围皮肤肌肉的收缩,伤口会向两边翻起,如果是死后被刺,伤口周缘则不会外翻。”
此言一出,苏木这才有所警觉,颇有深意地看了陆言拙一眼。
陆言拙则微微一笑,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若有若无,看似云淡风轻,却又深不可测。
青州富商朱世康是徐越的雇主,包吃包住,一个月白花花二十两纹银。
如果朱老板还活着的话,这自然是一份好差事,钱多事少不辛苦。可惜,付钱的大爷挂了,成了淤泥里的一具腐尸,徐越也因此受牵连,莫名其妙成了嫌疑人。
据徐越所言,他们来到京城有十几日了,只有两次他不在朱世康身旁。
一次是朱世康去薛家拜访,对方是御史,为人清高廉洁,带着保镖赴宴太过于高调,所以徐越没去。
还有一次,也就是最后一次,朱世康一行五人,一大清早被两辆马车接走了,说是去郊外某个地方视察生意。朱世康语焉不详,徐越也懒得问,所以确切的目的地,他也不知道。
听到这,苏木有点发愁了。熟人下手,那接走朱世康的人嫌疑是最大的,可惜徐越不知道对方身份。
“徐大哥,朱老板去薛家赴喜宴不带你,情有可原。可他做生意出远门,怎么还不带着你啊?他雇你的目的,不就是出门的时候保护他吗?”
苏木不解,而这也是陆言拙的疑问。
两人齐齐看向徐越,希望他能回忆起一些蛛丝马迹来。
徐越摸着下巴,几天没刮,青色的胡渣长了出来,摸着很是棘手,就跟这起飞来横祸一般。
“我想想……”徐越认真地回忆着,良久,脑子闪过一丝灵光,大叫一声,“对了,当时没说不用我跟随,是临上车才决定不用我去的。”
“这是为什么呢?”
朱老板的一个临时决定,却成为了他无辜丧命的关键。徐越要是跟去,要将他们六人都杀了灭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看来对方对朱世康一行人很了解,知道你是他的保镖,所以忌惮你,临走前说服了朱世康,不让你随行。至于他找的什么理由,就无法得知了。”
但这个理由肯定让朱世康心动了,会是什么理由呢?陆言拙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一会,陆言拙又道:“既然他们是坐车走的,那能查到马车的来源吗?”
马车可不便宜,寻常人家养不起,如果是雇的,那车马行里肯定会留下记录。
苏木一听,眼睛一亮,道:“这个简单,交给我来办。”
查何人何时雇佣过马车一事,这对锦衣卫来说可是小菜一碟,消息很快传了回来。
接走朱世康的两辆马车果然是向车马行租赁的。
雇主居然是薛御史的表弟夏瀚海,且马车当天就被送了回来。据车马行的伙计描述,还车的人是个相貌平凡的小厮,身上没有什么特征。
而据夏瀚海的说法,是朱世康委托他雇的马车。他就是替人跑跑腿,马车交付给朱世康后,后面的事他就不知道了。押金和租金都是朱世康预先给他的,所以后续的事他也没有过问。
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线索到这,似乎又断了。
案件暂无头绪,徐越怕牵连苏家,不敢回苏府,只好躲在陆言拙院里避风头。所幸,陆言拙也不嫌弃他,看在苏木的面上,很好说话的收留了他。
苏木为了表达感激之情,就包了陆言拙的一日三餐。有时嫌麻烦,不想两头跑,就干脆也赖在陆言拙院里吃饭。
这日,吃饭的时候,苏木咬着筷子,沉闷不语。
徐越无视陆言拙投来的不爽目光,拿筷子敲了下她的头,示意她回魂,问道:“想什么呢?”
“我在想,如果我嫁到外地,我大哥二哥会经常来看我吗?”
苏木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惊得同桌两人皆是一愣。
什么情况?木木要嫁人?嫁谁?嫁给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狗官吗?
徐越眯着眼,横扫了某人一眼,咬牙切齿道:“会,肯定会。我得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说完,狠狠地瞪了某人一眼。
陆言拙闻言,噎了一下,这怎么听着话里有话似的。还有,他有什么资格瞪自己?他又不是木木的哥哥。
苏木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看见两人的“怒目相视”。
“自己的妹妹远嫁京城,他又是一个喜欢外出经商的商人,应该会经常来吧。看望妹妹的同时,顺便做做生意,一举两得的事。”
经苏木这么说,陆言拙忽然想起一事。朱世康又不是没出过门的书呆子,怎么雇马车这点小事还要假手与人呢?
这个夏瀚海有问题!
但问题出在哪呢?
“薛家婚宴上,朱世康和夏瀚海好像很熟啊。”
苏木的话提醒了陆言拙,此时想来,那个朱世康知道自己身份后,好像特别热情,依稀记得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自己却懒得理他。
之后就是夏瀚海过来了,没过多久,朱世康就被灌倒,趴桌子上呼呼大睡。
“早知道就听听他要说什么了……”
陆言拙有些后悔。案子虽然不归他管,但好奇心一旦被引起来,若不知道谜底,那就心痒难耐了。
“杀人嘛,要么为钱,要么为情……两个大男人,情是不太可能了,钱嘛……”
苏木转了两圈,回头看向徐越,目光骤然澄亮,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笑道:“徐大哥,想不想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与命案无关?”
这不废话嘛,当然想!
可话到嘴边,触及对方狡诈的眼神,徐越又退缩了,这不会是个坑吧?
他和苏木也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以前一起干的坏事数不胜数,现在想来,基本都是苏木策划,他和苏逊实施。
别看苏木大大咧咧的,其实坏起来的时候特别坏,经常挖坑埋人,还骗得人自愿往下跳。
“想是想,只是……”徐越回答地很谨慎,因为猜不透对方意图。
“那就行!来来,我跟你说啊……”苏木笑颜逐开,拉过徐越,附耳窃语。
只见徐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得!千般小心,万般警惕,最后还是掉坑里了。
第88章 原来是个吃软饭的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茶香袅袅的书房内,一道黑影熟门熟路地翻/墙而入。
陆言拙抬头,见是苏木,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自从知道她是莫醉后,苏木的一切举动在他眼中都合法化了。
苏木打开食盒,笑嘻嘻道:“我跟小爱说过了,有事她会帮我看着的。我不放心徐大哥,来这等等他。喏,顺便带点宵夜给你们吃。小爱做的,还热乎着呢。”
陆言拙一看,果然还热乎着呢,顺手拿过一碗元宵,边吃边问:“你真没打算告诉你父兄啊?”
陆言拙说的是徐越的事,卷入这种人命案,单靠自己查,肯定没有锦衣卫出手来得快。
苏木托着下巴,看陆言拙吃着元宵:“我们先查一下,真遇上棘手的问题,再告诉他们也不迟。他们若知道了这事,徐大哥肯定要失去自由,被关起来,怪可怜见的。”
可怜个屁!
陆言拙看了她一眼,没戳穿她的私心。她就是担心,徐越被关起来后,自己也看不到热闹了。不过,虽是人命案,但只要徐越不是凶手,这点事在苏大小姐眼里也确实算不上什么。
苏木翻着案卷,指着其中一页,虚心请教:“大人,有一点,我看不明白。根据大明律,房产田地的买卖都需要去衙门备案,才可以交易。可我查了一下薛家,为什么他们的名下只有一栋老宅呢?薛御史前面娶了三个妻子,虽然都已经过世了,但怎么说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固定资产留下吧。”
“木木,你说的是正常渠道。可你知道吗?备案是有偿的,买卖双方需要到衙门购买官方印刷的合同,然后再交契税,这税费可不低。”
陆言拙夹藏私货,偷偷喊了苏木的昵称。苏木这根木头,沉浸在案子中,毫无察觉。
“更改房契地契的产权人,除了要交不菲的契税外,主办的胥吏还常常会卡着不办,借机索要红包。既要花钱又要送礼,完了还要三番五次往衙门跑,费时又费力,买卖双方都不乐意备案,所以很多交易没有在官方留下记录。
可房契地契又是唯一的产权证明,这也引发了一个后患。业主一旦遗失产证,后果不堪设想,一不小心家产就易主了。”
“原来是这样啊……”苏木听完,恍然大悟。古代信息采集不发达,跟现代可不一样。
徐越被苏木三言两语忽悠着夜探薛府去了。
这可是一件危险的事。说重了是打家劫舍,最轻的也是擅闯民宅。不管哪一条,按大明律,一经发现,被人打死都无法伸冤。
“大人,你说徐大哥他不会有事吧?我们要不要去接应他一下。”
苏木一激动,撺掇徐越去干坏事,现在久等他不归,开始有点担心了。
自己自作主张,瞒着父兄偷偷查案,不出纰漏也就算了,要是徐越失手,搭进去了,那就麻烦了。
陆言拙抬头,轻轻瞟了她一眼,提醒道:“我记得你曾说过,徐越是你们师兄妹中轻功最好的一个?”
嗯,好像是说过,苏木点头。
“那就是了,这又不是去拼命的活,被发现了,跑就是了。你都跑的了,还怕他不行?”陆言拙笑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已过子时,苏木正觉得有点犯困,“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了,一袭夜行衣的徐越满脸倦意地走了进来。
“得手啦?这不是挺快的嘛。”
陆言拙接过徐越拿回来的文书,翻看起来。
“徐大哥,你怎么把人家的房契地契都带出来了?”苏木翻到一半,有点吃惊。这可不是去夜探了,是名副其实的打家劫舍啊。
“嗨,那么多张,我哪看得完啊!万一遗漏了一张,岂不是白跑一趟,耽误事。是不是啊,陆大人?”徐越道。
两个大男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来来来,帮忙!”苏木也没闲着,分给两人一人一支笔。
徐越不明所以:“干嘛?”
“把房契地契上的地址抄下来,天亮还要给人还回去呢!不还,那就真成盗窃了!”苏木数了一下,一共有三十来张,还真不少。
徐越一听,可不是这理,连忙抓过一叠,奋笔疾书地抄录起来。
京城老宅一栋,玄武区商铺若干,郊外别院两处,良田数百亩……
啧啧,随手翻着房契地契,苏木叹为观止。
薛辰良身为监察御史,为人清正廉明,连朝廷默许的冰敬炭敬,也从不收取。衙门里记录在案的,唯有京城这一栋老宅。一家人除了薛御史的俸禄外,再无其他收入。
苏木一直很好奇,这么点钱,他们是怎么维持生计的。没想到,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薛家深藏不露,居然是个隐形富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