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又问:“那华二奶奶跟你家小姐关系好吗?”
萍儿咬了咬嘴唇,又摇了摇头,道:“明面上处的还行,但……”
说到这,苏木明白了,涉及到切身利益,想必华氏暗中的小动作不少。
苏木又问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萍儿事无巨细,一一作答。
陆言拙本在一旁沉默寡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出声问道:“还有件事,你家小姐孩子夭折后,有没有想过过继别人家的孩子?”
“啊!你怎么知道?”萍儿睁大了眼睛,吃惊地问道。
这件事很是隐秘,只有少数几人知情,因为涉及到大户人家的隐私,所以她也没敢提及。
“那就是说,她想过?”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陆言拙的眼神不经意地犀利起来,追问道:“看中了谁家的孩子?她大哥家的吗?”
萍儿低头,默不作声,似有难言之隐。
良久,抬头,轻轻道:“小姐临死前留下了一封信,让我转交给大少爷。可后来……”
“后来怎么了?丢了?”苏木吃完扁食,乌鸦嘴适时响起。
萍儿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朱雯雯临死前写给她大哥朱世康的信居然丢了!
陆言拙和苏木对视一眼,不明觉厉。这就说明,之前天马行空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朱世康不远千里来到京城,出现在前妹夫的婚宴上。没过几天,又惨遭杀害,差点悄无声息地死去。
死前,薛辰良的表弟夏瀚海曾经租过马车去接他。现在又得知,朱雯雯爱子夭折后,确实想过过继一事。
种种蛛丝马迹联系在一起,凶手似乎呼之欲出。
“那你……知道信的内容吗?”陆言拙深知此事的重要性,生怕吓着这个胆小的丫鬟,轻声问道。
萍儿摇摇头,满脸愧意:“我……不认识字。”
眼看线索到这,似乎又要断了,陆言拙轻轻叹了口气,换了个问题:“你虽不知道信的内容,但凭直觉,觉得信中所写是关于过继子嗣的事吗?”
“嗯,是的。”陆言拙的大胆假设得到了萍儿的印证,她回忆道,“过继一事,我听小姐提过几回,薛家也同意了,但只肯让她过继薛二爷的孩子。小姐不愿意,她想过继朱家的孩子,毕竟跟她有血缘关系,多一份亲近。
此事一直僵持不下。
小姐虽然性子温和,但若下定了决心,也不是轻易妥协的人。为此,薛大人没少给小姐脸色看。薛家上上下下更是多有非议,但老夫人对小姐还是很好的。小少爷夭折后,老妇人一直请大夫给小姐看病,药都是她亲自煎的。
老夫人对小姐厚爱有加,这也是小姐狠不下心做决定的原因。”
陆言拙默默听完,问道:“那你后来跟朱世康提过此事没?”
萍儿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这没凭没据的事,我怎么敢乱说。就算我告诉了大少爷,他也愿意为小姐出头,但小姐过世了,什么都没留下,这心愿……早已没法实现。况且,这事若让薛家知道了,我在京城哪还有容身之处。”
陆言拙见萍儿神色虽然慌张,眼神却不回避,不像说谎。想必朱世康来京城一事真是与她无关。
“那你家小姐与夏瀚海关系怎么样?”苏木见萍儿有点发憷,就换了个人问问。
“夏管家?他是老夫人的外甥,薛家对外的事都是他在打理。他跟小姐并不相熟,难得见面,也不曾说过几句话。不过……”
说到这,萍儿忽然停了下来,尴尬地望着陆言拙和苏木,似乎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不过什么?继续说呀!”
苏木听到兴头上,见萍儿低头不语,像个鹌鹑似的,畏首畏尾,就从怀中掏出一块飞鱼令牌,“啪”地一声,扔到桌上,吓得萍儿身子一颤,倾倒在一旁。
陆言拙扶额,无语。为苏木这嚣张跋扈的气势所折服,自叹不如。
都是扯着锦衣卫的虎皮行事,你看看人家,多么自信,一点都不带心虚发怵的。
不过,平心而论,苏木此举虽略显粗鲁,却非常有效。
萍儿一惊之下,再也不敢有所隐瞒,更没胆量说瞎话糊弄,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这也是听说的。”
“嗯,说!我保证,薛家不会有人知道你今天说过的任何一句话。”
苏木一听有戏,立马和颜悦色,软硬皆施,很快攻破了萍儿的心防。哄得萍儿竹筒倒豆子,全都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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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没有子女的人,可以收养同宗或亲戚的子女为后嗣,不一定要同姓。
例如,后周皇帝柴荣,就过继给姑父郭威。感谢在2021-05-17 11:23:31~2021-05-19 11:2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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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生平第一次受贿
萍儿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她听到的是下人们聊天时的闲言片语。
据说,夏管家为人八面玲珑,不但深得老夫人信任,将家产托付于他管理,薛家上下也对他赞不绝口,除了一人之外,那就是薛嘉树的妻子华氏。
夏瀚海和华氏,虽然一个管外一个理内,但说到底都是管钱的,两人看似接触不多,其实矛盾早已暗藏。
薛家长子薛辰良年过三十,虽娶过三个妻子,膝下却只有一个女儿,而薛家次子薛嘉树却有三个儿子。于是,华氏总觉得薛家的财产,以后都是自己儿子的,隐隐以薛家未来女主人自居。
夏瀚海身为薛老夫人的外甥,做得再好,始终是外姓人,所以在老夫人面前,华氏始终压他一头。
况且,还有一事影响着他,那就是薛辰良的第二任妻子钱氏。
钱氏貌美无比,性子开朗活泼,曾与夏瀚海走得很近。近到什么程度,夏瀚海的妻子虞氏曾为了钱氏大吃飞醋,在家跟他大吵一架,甚至收拾了包裹,要挟回娘家。后来,在薛老夫人的苦心劝说下,风波才得以平息。
之后没多久,钱氏意外落水而亡,这些流言蜚语才渐渐少了些。但就是这样,萍儿还是能听到一些,可想而知,当初这事闹得有多大。
钱氏身边的人在她死后都被打发走了,萍儿自是不会知道这些人的去处,但陆言拙曾担任过顺天府的推官,寻人这点小事还是难不倒他的,否则也不会轻而易举地找到萍儿了。
见陆言拙起身结账,苏木忙又打包了两笼燕饺,陆言拙哭笑不得。她还是以前的“她”,吃饭工作两不误啊!
扔下一锭银子,两人起身走人,一前一后,晃晃悠悠地回了小院。
“哎呦,看不出这个夏瀚海还是个风流人物啊!啧啧,表哥兼雇主的夫人也敢勾搭,厉害厉害!”
徐越一边吃着苏木打包回来的燕饺,一边赞不绝口,完全无视陆某人飘来的似有似无的眼神杀。
“这些还只是猜测,要找到知情者才能确定。”陆言拙翻着钱氏的嫁奁清单,闷闷道。
薛家的田产商铺大都来自薛辰良妻家的嫁奁。钱氏朱氏过世后,薛辰良没有去衙门变更产权,一是因为契税费用不低,事情比较难办,其次也可能不想让外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家产,或者说他耻于让人知道这些财产的来源。
也正因此,钱氏和朱氏的嫁奁清单还保留着,没有被销毁。因为一旦销毁,就无法证明这些是她们的嫁奁,而不是她们的婚前财产。
“钱氏陪嫁丫鬟两个,乳娘一个,还有随行小厮五人。”人还挺多,找哪个下手呢。陆言拙弯着中指,轻叩桌面,低头寻思着。
“找乳娘呗。”苏木一锤定音。
陆言拙抬头,问道:“为什么?”
“钱氏死的时候,有两个丫鬟也死了,估计就是那两个陪嫁丫鬟吧。小厮不在内院出没,深宅大院的那些八卦隐私肯定不知道。”苏木扳着手指,笑着望着陆言拙,“没死还知道内情的,且肯说实话的也就这个乳娘了。”
“有道理。”陆大人拍了拍苏木的头,眼神有点宠溺。
一旁享受美食的徐越不满地横了他一眼,同时惊讶苏木的反应,既没有拍掉那只咸猪手,也没有躲开,似乎……习以为常了……
情况不妙啊!
钱氏的乳娘王氏并不难找。
钱氏死后,她在相熟的一家绸缎庄找了份活,干的还是老本行,给老板带孩子。
当陆言拙亮出锦衣卫令牌的时候,绸缎庄的老板吓坏了,以为自己惹上了大麻烦,幽怨地望着王氏,陆言拙挥挥手,言明只是简单问话,将他赶了出去。
反观王氏,倒是很镇定,望着陆言拙,似乎想要看穿他。
“大人想知道什么?”
这是个明白人,陆言拙嘴角轻轻上扬,看来今天收获不小。
王氏跟了钱氏二十年,钱氏可以说是她养大的,感情自是不一般,说起钱氏的死,恐怕最伤心的就是她了。
话匣子很轻易地就被打开了,聊起往事,王氏话里话外带着一股怨气。
在她看来,钱氏虽然性格开朗,但绝对不是不守妇道的人,那夏瀚海一味赔笑卖好,钱氏自不能冷面相对。
且钱氏出自皇商之家,自幼接触商贾之道,薛家早已是个空壳子,入不敷出。像这种不可多得的理财能手,老夫人自然属意钱氏管家。
可就在这当口,夏瀚海的妻子不知道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居然笃定钱氏与夏瀚海暧昧不清。这一盆脏水泼下来,那是怎么洗也洗不清了。
无奈之下,钱氏只好称自己身体不好,要去城外自家别院养病。得老夫人准许后,她就带着两个丫鬟去了。
王氏本想跟着去,但钱氏觉得府里一个人都没,万一又发生什么事,谁都不知道,就把她留了下来。
不想,这一别竟是天人永隔。
五天后,别院的奴仆来报,钱氏意外落水,她随行的两个丫鬟救主心切,竟也折了进去,一起没了。
听闻噩耗,王氏的第一反应就是钱氏被人谋害了,可验尸的仵作却确定钱氏主仆三人都是溺水而亡,且她们身上没有打斗的伤痕。
无奈之下,王氏只能保持沉默。不久,她便寻了一个理由,离开了薛家。
王氏所言,证实了萍儿听到的并非是空穴来风。
陆言拙将案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又问:“对于薛辰良的第一任夫人,你又知道多少?”
“孙氏?”王氏想了想,认真回忆道,“我只知道她是薛辰良恩师之女,好像是死于难产。”
“薛辰良与她感情如何?逢年过节的,薛辰良会祭拜她吗?”陆言拙想起曾在案卷上看到的某些细节,仔细问道。
王氏想了一会,笃定地摇着头,“没有。”
陆言拙沉默半晌,点点头,示意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苏木走人。
推开房门,绸缎庄老板焦急地守在门口,见想象中的狂风骤雨并没有到来,暗暗松了口气,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当面行贿。
陆言拙推辞了两下,执意不收,老板急得脸都白了,就把东西一股脑地塞到了苏木的手中。
苏木第一次替人受贿,感觉有点烫手,回头看了眼陆言拙,却见他面无表情,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想了想,苏木决定替他收下了。
要是不收,老板恐怕会被这突然冒出来的锦衣卫给吓死,收了给人家吃颗定心丸也好。
出门后,苏木随手翻看了一下礼物,感慨万分:“难怪锦衣卫俸禄不高,可大家过的好像都挺富余。这随随便便地走一趟,就多发一个月工资啊!”
陆言拙假装没听出工资这个词有何不妥,笑道:“你父兄可都是锦衣卫,你这么说,他们会伤心的。”
以苏家那个富裕程度,苏大人要是不贪污受贿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水至清则无鱼,一个清官宛如一根刺,谁见了都扎眼。你好我好,大家好才行。
虽然听着讽刺,但这就是现实中的官场。
苏木耸耸肩,厚颜无耻道:“我父兄那是为了锦衣卫内部的和谐才这样的,其实他们的本质都想做个廉政清明的好官来着。”
陆言拙:“……”
苏木见他不信,凑到他身前,神秘兮兮道:“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京城一半的孤儿可都是我家养的哦!”
陆言拙回头,正色道:“那真是辛苦你们了。”
苏木哈哈一笑,不再跟他瞎扯。
两人并肩而行,说说笑笑,引得路人频频回首,暗自揣测。
这两人兄弟不像兄弟,主仆不像主仆,年长的那个身材颀长丰神俊朗,看向少年的眼神柔情似水,不禁令人遐想翩翩,原来这世道已经宽容至此,公子哥和娈童已经可以公然出双入对了。
可惜八卦的看官虽多,却无人敢公开质疑,否则神采飞扬的少年非眦他一脸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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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忘了发~~~
第92章 何为真?何为假?
夜深人静,明月被乌云掩盖,秋日的凉风穿过树枝的缝隙,发出微弱地“沙沙”声,周围一片漆黑,唯有书房灯火通明。
烛光摇曳下,陆大人核对着朱氏的嫁奁清单,一旁坐着两个四五十岁的书生,苏木正盯着他们俩,看他们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过了半晌,两位书生停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将手中的文书交给苏木。
“大小姐,做好了。”
苏木看过一遍,确认无误后,从怀中掏出好几个印章,盖在文书上。
陆言拙接过文书,吹了吹尚未干透的墨迹,不确定地问了一句:“这样行吗?看着太新了,要不要做旧?”
苏木摇摇头,道:“时间太仓促,来不及了。反正这上面的日期离的也不远,就算有人心存质疑,他也不能确定文书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