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律所——未溪灯
时间:2021-09-28 09:24:44

  老板娘掀起眼皮打量她一眼,爱答不理道,“午后我都在。”
  “好好好,那我就午后来。”秦山芙强笑着,又问,“您一直在这摆摊么?这位置可真好,抬眼就是曹府的门,他家门前很热闹吧?”
  “你问这个作甚。”
  “哎,我这不是好奇这些豪门望族都过些什么日子嘛。我听说六月末这家办了场大宴,那日是不是人格外多?”
  果子干妇人狐疑地拿目光上下扫着她,“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打听别人家的事作甚?你成亲没有?”
  “呃……没有。”
  “可定了人家?”
  “也未曾……”
  “自己的亲事没着落,还有空操心别人家的事?我这果子干还堵不住你的嘴了?”
  秦山芙好一阵无语,“左右无事,跟您闲聊两句呗。”
  “你闲,我可不闲。要吃端着一边吃去。”
  “……我看您这也没别的食客,跟我聊两句又不耽误你的事。你若闲我碍事,我再买你一碗不就行了。”
  果子干妇人却不买账,挥手撵人,“你想买多少碗是你的事,老娘只卖糖水,不陪聊,买多少碗都不陪聊,一边呆着去。”
  秦山芙没想到碰了个这么怪脾气的老板娘,一时竟没了办法。不是都说和气生财?这老板娘还能这样赶客?该不是天太热中暑坏了脑子吧……
  她有些气闷,想一气之下走掉,却又不甘心什么都没问出来。忽然一旁走来一个年轻后生,生得眉清目秀,抱着一兜东西停在树下歇脚,看衣着并不是什么豪门贵族,更像是哪个体面人家的伙计。秦山芙端着碗边吃边偷偷观察,不想方才还半死不活的老板娘,此刻却是一个箭步赶了上去,双手捧着一碗满当当的果子干,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位郎君,热了吧?来尝尝我做得果子干,家传手艺,料足味透,很是开胃解暑。来尝尝,不收你钱!”
  秦山芙和这个路人齐齐被老板娘的热情给惊呆了。
  这位年轻后生惊的是与这妇人素未谋面,她冲出来就塞给他一碗吃食,怕不是里头有毒?秦山芙则是诧异原来这老板娘方才懒洋洋的样子原来不是中暑,而是根本不想搭理她。
  老板娘还在热情地将碗往年轻后生的怀里推,劝道:“快吃两口,再耽搁就不凉了。”
  男子还一脸懵,但架不住盛情难却,只好接住吃了两口,鼓着腮帮子忙道可口。老板娘见他捧起碗吃了后就满意了,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拉长了脖子笑眯眯问:“这位郎君,在哪家做活计?年岁几何?可有妻室?——没有?哎那正好!我家闺女年方二八,品貌端庄,还是我这祖传糖水摊的正经传人。郎君,你可考虑一二?”
  秦山芙:“……”
  怪不得不乐意搭理她,原来这老板娘卖糖水是顺带,主要目的竟然是当街拉煤。
  眼见这小郎君被虎虎生风的老板娘问得上句不接下句,短短几句的功夫就扯到了何时抱大孙子的问题,秦山芙觉得自己也没待下去的必要了,连个招呼也没打,识趣地走人了。
  然而这位热爱给子女操心终身大事的果子干妇人极有可能是那日的目击证人,如此重要的人物,连半点深浅都没探出来,怎好就这样放弃?
  秦山芙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得找个助攻,于是第二日一早她就去韩昼的酒楼找他了,韩昼高兴地差点蹦到她面前,可秦山芙却指着他背后的柳全:“我是来找他的。”
  这下韩某人就不干了。
  “姑娘这是何意?有什么事是柳全能做而韩某却帮不上忙的?要论力气,韩某的拳脚功夫比柳全还好些,要论文墨,韩某更是当仁不让的最佳人选。即便是去些不洁的地方,韩某上回陪姑娘下地牢,进义庄,可是有半个不字?姑娘有困难找柳全却不找我,着实令韩某匪夷所思。”
  ……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秦山芙没想到这人的怨气竟这般大。
  秦山芙正想开口解释,然而这磨人精却闹上了脾气,转头将一脸无辜的柳全支使走:“去,回府里清点一下我有多少张高丽贡纸,点清楚了再来找我。”
  柳全一听就哀嚎起来,“公子,府里收来的高丽贡纸年年只给你用,库房里都攒了两箱,你让我一张一张清点,我得点到什么时候去啊。”
  韩昼才不管,“你早点去,不就早点能点完了?”
  这是嫌他在这碍事了。柳全终于听明白了这位主儿的意思,方才的哭相说收就收,半句废话也没有,一溜烟儿地跑了。
  韩昼这才满意了,转头对秦山芙老神在在道:“柳全有事要忙,姑娘有什么困难,尽可找韩某帮忙。”
  秦山芙:“……”
  她还能说什么?左右眼下只剩一个他了,就只好跟他说明来意。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韩公子随我走一趟了。不过……公子这身行头确实有些打眼,还请公子换件朴素些的衣物,摘了环佩,扮作寻常布衣再说吧。”
  韩昼一听,这有何难,原来方才一来不找他,是觉得他衣着太讲究,过于惹眼了。
  他立时眉开眼笑地答应下来,说罢就连忙找着换衣服去了。
  秦山芙交代他快去快回别磨叽,心想既然他上赶着要去当瓜女婿,那她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38章 家道中落上不起学
  韩昼老老实实听了秦山芙的话, 再出现时只着一身干净的青灰色长衫,取了头上玉冠换上一根木簪,褪去一身浮华, 却依然难掩清俊气度。
  只是韩昼第一次穿得这样朴素,一时有些不适应, 迎着秦山芙的目光难免有些不自在起来, “如何?”
  秦山芙打量他半晌, “勉强还行吧。”
  韩昼一听她评价得如此勉强,更加无所适从,“哎要不我还是换回自己的衣裳吧。……还是说, 非得穿成这样?”
  “非得这样。别折腾了,走吧。”否则照你你先前那身行头,果子干大娘一看两方地位悬殊,就把你排除在女婿候选人之外,那还费什么劲呢。
  韩昼见她坚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先一步出门。秦山芙望着他的背影心底仍在打鼓。这样的人,即使身着粗麻,又有谁会真当他是寻常布衣呢。也只能带着他先过去试试了。
  出了门后, 韩昼才想起来问她:“我们这是去做什么?”
  秦山芙边走边给他解释,“晋王托我的案子, 正是你那天跟我说的那两家侯府之间的人命官司。这几日我又得了些信息,听下来确有不合理之处, 与那曹夫人脱不了干系。眼下我需还原一下曹夫人那日行经的路线, 推演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正巧我昨日发现了一个可能的目击证人,只是这人实在不好相与,就想让你帮我去套套话。”
  韩昼恍然大悟, 还不忘给她脸上贴金:“秦姑娘果然厉害!你一接手,立刻就发现了案子的切入点!”
  秦山芙讪笑了两声,“哪里哪里,后续结果如何,还得仰赖韩公子。”
  “这有何难!”韩昼一跟她办案就掩不住高兴劲,问道,“不过,我该问些什么,有什么注意的?”
  “有这么几点,还需你帮忙问问。整个案子发生于六月三十曹家办宴那天,需要确认的第一件事,便是可有一辆金顶镶玉,外部花样繁复的车马去而复返?——沈家掌外务,曹夫人倚仗曹后之势从不低调,她那个马车也是照着洋人时兴的花样打的,外头还有浮雕,应当很显眼。”
  韩昼连忙肯定道:“我知道那辆车。据说是洋人专门送给曹夫人的,是很长时间以来都是京城里的独一份,听说曹夫人也喜爱得紧。”
  “这就好办了。如果这位证人看到这辆车,还需要确定曹夫人大约是几时出曹府,几时又回去,停留了多久,是否有人下车这些事。”
  “好,我记下了。……除了这些要问的,问话时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秦山芙想了一下,忍笑道:“有一样。如果被问起,你就说你尚未婚配。”
  韩昼差点没听清,一时愣在原地不走了,心跳快了两分,“怎、怎的忽然提起婚嫁之事了……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秦山芙困惑地瞅着他,“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你已娶妻成家?”
  “没有!不是!秦姑娘你别乱想!”
  “……我没乱想。我的意思是,既没有娶妻,被问起来就如实说就是了。”
  “……哦。”
  韩昼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她正认认真真给他交待正事,偏他听了个音就开始心猿意马,实在是有些丢人。他原想再问一嘴为何非得换成布衣装束,仔细一想,恐怕是她怕他穿着平常的衣裳在曹家门口太过醒目,为了行事低调才这样嘱咐的。
  而这厢秦山芙却还在暗自苦恼,生怕他一身布衣却言行举止不似普通草民,被果子干大娘起疑,不能成功引起果子干大娘的谈兴该怎么办。
  很快,两人就来到果子干糖水摊子的附近。
  秦山芙跟他打了个商量,她先去要一碗坐下慢慢吃,过上一会他再去,试着跟老板娘搭话,她在一旁听着,届时有任何问题,看她眼色行事。
  韩昼点头称明白,秦山芙就先过去了。
  和昨日没什么差别,秦山芙堆着笑脸找果子干大娘买糖水,却又是一番热脸贴冷屁股。果子干大娘一扫昨日面对那个清俊小伙的热情面孔,恢复了懒散又冷淡的神情,收了秦山芙的钱,给她舀了一碗稀糖水,里头连块杏干都没了。
  秦山芙笑着套近乎,“老板娘,怎的碗里没杏干?”
  “没了。”
  “……哦,没了就没了吧。”秦山芙继续尬聊,“哎对,昨天听你跟树下那郎君聊得热切,不知后续如何?”
  “关你何事?莫不是你看上了,想抢我闺女的姻缘?”
  秦山芙:“……哪能呢。”
  为了工作,忍了。
  秦山芙笑了笑,放弃与这个暴躁大娘继续尬聊,转头找位置坐下了。看来这位中年妇女她是真的搞不定,于是遥遥看一眼不远处的韩昼,示意一切就交给他了。
  韩昼正躲在一棵槐树的阴凉下眼巴巴地望着她这边,一见她点头,就立刻闪身而出,走到果子干大娘的面前,拿出自己最温文尔雅的姿态来——
  “老板娘,来一碗糖水。”
  老板娘赶走秦山芙后原准备打个夏盹,忽听头顶传来这么一句,只听这声音温润低沉,和煦如四月拂柳的春风,整个人都清醒了。
  再一望去,我滴个乖乖。
  虽说她这摊子的位置巧,路过的达官贵人也不少,眼前这男子虽身着布衣,但身上却有着与有那些贵人相似的气度,仿佛是那家道中落的落魄书生,让人心底生怜,却又移不开视线。
  果子干大娘何时被这号人物主动搭讪?别说是她闺女,连她这半老徐娘都有些招架不住红了脸。她一时忘了自己是支摊子做生意的,直到韩昼摸了半天没摸出一个铜板窘在原地,落魄书生的身份当即坐实,果子干大娘这才如梦初醒,并豪爽地一拍桌子——
  “郎君莫要客气!你这碗,我不收钱!”
  说着就麻利地给韩昼盛了一碗满当当的果子干,里头莲藕、柿饼堆得都要溢出来,并且还出现了本该没有了的杏干。
  这碗满得都没法端,韩昼伸了手又缩回去,果子干大娘连忙热情洋溢地送货到家,将碗搁在桌子另一边,拿袖子擦了擦凳子,眉眼弯弯地对韩昼殷勤道:“郎君这边坐!”
  韩昼着实被老板娘这一系列热情好客的举动给惊着了,偷偷看一眼秦山芙,她抿着唇角忍着笑,轻轻对他点了点头。
  韩昼得了指示,顺着老板娘的意思坐下了。
  “我瞧郎君气度不凡,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可是哪家书院里的门生?”
  韩昼一时没想好自己的身份,只能打着马虎眼,“没去什么书院。”
  我滴个心肝。合着是家贫上不起学。
  果子干大娘目光顿时又怜爱三分,声音都软了,“家里头不容易吧?平日里除了读书,可有在外帮工?我瞧郎君一表人才,有没有问过玉曦堂可有合适的活计?”
  玉曦堂是京城最大最出名的书阁画廊。韩昼一想他的画也没少被他家收了去,马上笑着点头,“老板娘慧眼,我正是在那家帮工,平日里帮着收些字画。”
  老板娘听完甚是欣慰,“真好,真好。不知公子家住何处?”
  “呃……”韩昼思索一下,说了个韩府附近的方位,“在前门附近。”
  前门附近!那四周不都是达官显贵?看样子真是个家道中落的,可被她给捡着宝了!
  老板娘急切道:“前门好哇!金贵地儿!——郎君,你可成家了?”
  韩昼顿感不妙,原想反问关你何事,但还是硬生生忍住,按照先前对好的说辞回道:“尚未。”
  老板娘闻言顿时振奋了。
  “郎君相貌堂堂,龙马精神,竟还未婚配,实在令人想不通,也不知哪家的女子能够般配呦!”
  韩昼一听这话怎还不明白这果子干大娘打的什么主意?他险些坐不住,然而任务在身,只得硬着头皮回道:“老板娘谬赞了,我这样的人,想娶个合心意的女子也是不易的。”
  “哪能呀!那是郎君你眼界太高,寻常的瞧不上!”老板娘不允许他妄自菲薄,并开始循循善诱起来:“要我说,娶妻娶贤,婚姻大事,说穿了图的就是个实惠。尤其是公子你这样家境艰难的……哎。”
  “……”家境艰难的韩昼只有沉默。
  大娘搓了搓手,试探道,“我家正好有女待嫁,年方二八,正值妙龄,我那小女子做得一手好女红,之后还能继承我这祖传的果子干糖水摊。——哎,郎君,怎么这半天你都没尝一口?快吃一口,吃一口就知道我这摊子有多值钱了,吃上这一口,我就当你是我的准女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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