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避免了解游迟又费尽心思的去猜测她的想法。
“方才母亲与我说了一些事,所以我想得深了,这才走神了。”云梦兮替解游迟暖了双手,再用热水反复擦拭,“母亲也误会那日我们彻夜未归。”
一听“误会”两个字,解游迟也回忆起在马车上自己所说的话。
这一想,心绪波动,忍不住便咳了起来。
越咳嗓子越痒,连心头都像是被绒毛拂过一样,心痒难耐。
“你别担心,我与母亲解释了,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云梦兮连忙抚着解游迟的胸口,安抚道,“只是,如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我怕圣上他……”
云梦兮的话还没说完,解游迟便握住了她手。
微凉的温度自手背开始传递到全身。
云梦兮忍不住说道:“怎么还是这般凉。”
解游迟还没开口,便见云梦兮将他的手轻轻地放入被褥中,还体贴地替他掖了掖被角。
“方才我是想着,若是有心人用此谣言造势,令圣上对你起疑,只怕不利于如今朝中的局势。”
解游迟看云梦兮专注的模样内心忍不住想要呐喊。
不是谣言!
他真的可以的……
“你方才以天子之令迫使京兆尹为你所用,令他得罪安定侯,此举更让柳玉茹无法回门,让执金吾颜面无光,可谓是一箭双雕。”
解游迟听云梦兮分析的头头是道,然而,她的重点根本不是在他能不能有子嗣这件事。这一下,他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多年来的布局是他大意了。
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在,他若说他可以,他是可以有子嗣的,还能挽救自己在云梦兮眼中的形象吗?
“不过今日我们暂且不想了,你也累了,早些歇息。”云梦兮的右手轻轻地抚在解游迟的左胸,感受着他的心跳。
就在云梦兮的手要松开时,解游迟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力量有些大,将云梦兮整个人都带倒,落入他的怀中。
“那你呢,你去哪里。”解游迟的声音比平日里有些低沉。
云梦兮心头突突地跳得炙热,她似乎猜对了,他的神情变换她都有留意到。
特别是她在提到谣言之时,他甚为不满,甚至还有些鄙夷之色。
莫不是……
云梦兮紧张极了,却又有一种十分陌生的情绪在心头萦绕着。
还没有答案,她还要更进一步。
于是,云梦兮故意垂下眼眸,用双手抵在解游迟的肩头回答道:“今日是回门,这几日在娘家,悦华自然不能与夫君同床共寝了。”
一听云梦兮要走,解游迟本就不满的情绪更为高涨了。
他一把抱住了云梦兮,抚在她后颈的手微微一用力,顿时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我不许你走。”解游迟一反常态,不仅仅是眼神,就连他的手臂至肩背都蕴含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
对云梦兮来说,这是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却莫名牵动了她的心。
她就像是在等待未知降临时,那种忐忑却又无法抹杀的一丝雀跃。
“那,那不合规矩的。”云梦兮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声说道。
哪成想,解游迟似乎早就知道她有这样的说辞。
“你们江湖儿女不是不拘小节吗?”
看着解游迟眉尾微微上挑,眼神之中是毫不掩饰的欲望,云梦兮动了动身子,可他的怀抱却更紧了。
“兮儿,其实,那都是我骗他们的。”解游迟说到后几个字时,声音越来越小。
云梦兮的眼眸渐渐地瞪大了,即便心中有猜测,她却还是震惊不已。
她震惊,他竟然会解释。
第31章 谁要和你有子嗣
解游迟见云梦兮不说话, 怔怔地看着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话他已经说出口了,那就是要完全坦诚心迹了。
只是, 一想到自己的情况,解游迟难免愧疚。
他不敢等十年之约这最后一年, 甚至于,他怕自己都活不过这一年。
云梦兮看着解游迟的眼神逐渐变得黯淡, 心知是自己沉默的太久了,又让他产生了诸多想法。
她要打消解游迟那些消极的想法,给他足够的求生欲。
所以, 云梦兮主动开口:“父亲那日对我说, 师父曾经允诺过, 十年之后会亲自为你医治。”
解游迟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云梦兮竟然是在思考这件事。
她是想告诉他, 她愿意等吗?
等他好起来的那日。
等他真正能给她承诺吗?
“如今,离师父当年所说的时间,还有不足一年。”云梦兮伸出手, 轻轻地抚着解游迟的脸颊上, “骞之,我希望你能活下去,比任何人都希望。”
解游迟从未试过心中燃起如此强烈的求生欲, 这些年,他活着, 都是为了复仇。
他甚至连身后事都已经交代完毕了。
可现在,他不想死了,他想试一试,想和云梦兮真正成为夫妻。
看着解游迟眼中闪烁的光华, 云梦兮知道,她成功了。
“骞之,这是师父与你之间的约定,你不欠我什么。”云梦兮之前就有想到,解游迟至今没有提这件事,是怕她会感到他有所图谋。
今日也算是将这件事摊开了说。
解游迟忍不住握紧了云梦兮的手,轻轻地贴在自己的唇边:“你……”
他还是哽咽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看解游迟这个模样,云梦兮反而笑道:“方才你说你骗他们的?”
“……”解游迟顿时脸颊烧了起来。
苍白的容颜染上了一抹绯色,整个人也有生气多了。
看解游迟窘迫的模样,云梦兮故作沉思了起来。
“你,你不信我?”解游迟忐忑地问道,“其实……若是,若是你愿意,我们也是可以有子嗣的。”
这一下,轮到云梦兮脸红到脖子根。
她抽了一下被解游迟握紧的手,抽不动,想爬起来,人又被抱得很紧。
云梦兮只能扭开头,支支吾吾地说道:“谁要和你有子嗣!”
看云梦兮流露出羞涩的神态,解游迟不自觉的心头一颤,他有机会吗?
有机会得到期待已久的感情了。
“咳咳,是骞之唐突了,不该有此非分之想,若是骞之早逝……”解游迟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云梦兮怒视着他。
她气鼓鼓的模样,惹得解游迟忍不住笑出声。
*****
云梦兮这一气,足足气到中秋节当天。
这让解游迟也意识到,对云梦兮来说,他的生命何其珍贵。
她无法接受他这种自嘲的玩笑话。
所以解游迟自责了,哪怕云梦兮只是因为善良,又或者希望他成为云家最强的助力,帮将军府摆脱不必要的麻烦。
他也不该再以此为玩笑。
可惜,云梦兮这两天都避开他,彻底贯彻了回门期间小夫妻暂不见面的习俗。
这样一来,解游迟还真是抓心挠肺的难受。
他后悔了,那晚,他就不应该松手。
他应该再无赖一些,横一些的。
兴许,便能看出,云梦兮的心中究竟有没有给他留下一点点的位置。
解游迟一想到这些,顿时就惆怅满满。
他希望云梦兮心中有他。
又希望云梦兮的随性自然一些,有朝一日,在他陨落时帮她挡下那些悲痛。
解游迟是不得不为云梦兮的将来考虑。
如此一想,早些天云梦兮拿走放妻书的画面又跃然眼前。
解游迟思来想去,都认为,放妻书无论怎样还是放在自己手上安全,至少他不至于在某一日醒来,发现云梦兮不见了。
故此,他唤来了阿语。
这些天,阿语和云梦兮的婢女走得比较近,倒是成了解游迟打探放妻书下落的最佳人选。
阿语接到解游迟的召唤,欢天喜地地来到厢房。
小丫头满脸喜气,嘴角还沾着桂花屑,就连身上还带着一丝丝甜香味。
“主人,你找阿语有何吩咐。”
解游迟招了招手,小丫头甩着腰间的配饰颠颠地跑了过来。
“这桂花酥是谁做的?”解游迟会这样问,是察觉到阿语吃的桂花酥闻起来味道和张玲做的完全不同。
阿语看解游迟看着自己的嘴角,下意识舔了舔,随后捂着嘴没说话。
看小丫头眼神之中满是笑意,还是那种带着嘚瑟的笑,解游迟顿时心领神会。
“夫人做的?”
阿语有点吃惊,她什么都没说呢!
她家少楼主怎么就知道了。
小丫头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解游迟这个主人自然是最了解不过的。
他故意装作神色黯淡,微微偏开了头。
果不其然,小丫头顿时就开口了:“主人,是夫人做的,还让我给你带了!”
阿语连忙掏出包得仔仔细细的油纸包,里面是约莫一寸左右的正方形糕点,金黄的糕点可能因为阿语揣在腰封里受到挤压,碎了些许。
“主人,你尝尝!”阿语笑盈盈地把桂花酥捧至解游迟跟前。
就像是献宝一般。
解游迟知道,这是云梦兮给阿语的,她定是故意不给自己留。
要说委屈那是一定有的。
不过,解游迟倒也不生气,怪就怪他那日惹了云梦兮。
阿语看着解游迟,紧紧地盯着她的桂花酥,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都没有几块,她连爹娘都没舍得给,偏偏又不能不给解游迟。
不提主仆之情,她也必须顾及到云梦兮到底是夫人,夫人做的东西最有资格享用的那必须是她家少楼主。
解游迟看了许久,终究抵不过那金黄色溢着香气的糕点。
云梦兮亲手做的,他们相识至今,成亲数日,他都不曾有机会尝过她的手艺。
阿语见解游迟抬起手,下意识得咬住嘴唇,忍着把手缩回去的冲动。
好在解游迟只是拿了一块,她还有四块,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解游迟还没有吃,却已经感到小丫头情绪的变换,抢孩子的吃食实在不是他的风格,可他确实羡慕。
羡慕日日可以去看云梦兮的阿语。
见解游迟不吃,也不开口,阿语有些担心地问道:“主人可是想夫人了。”
解游迟被一个孩子点穿心思,顿时抬起头,摆出主人家的架势:“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是思念?”
“阿语当然懂了,因为夫人也是像主人这个模样的。”
听阿语这样说,解游迟心头一喜,忍不住问道:“什么模样?”
阿语连忙包起手中的桂花酥,顺手塞进腰封里,随后跑至窗边,半依着窗,将视线投入窗外的景色之中。
站了大约片刻,又跑了回来道:“就是这个模样的!”
“你是亲眼瞧见的?”
解游迟心潮澎湃,原来,云梦兮早就不气了,这两天甚至还盼着自己出现。
是他太傻了。
“春满姐姐说的,还被夫人撵出了小厨房。”
解游迟明白,阿语年纪小又从小放养,不懂得大户人家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可云梦兮对春满的反应,足以证明,阿语所说的都是真的。
想到这一点,解游迟恨不得立刻就去找云梦兮。
阿语像是看出了点什么,她走到解游迟身边,双手握住他轮椅的靠背:“主人是要去找夫人吗?”
又一次被一个孩子点穿心思,解游迟满脸都是不自在。
被迫压下了那股冲动,反而莫测深高地说了一句:“你过来,我有事情吩咐你做。”
阿语歪了歪头,一脸迷茫地又走到解游迟身前。
“这两日,你与那两名婢女走的很近,可曾听过……”解游迟顿了顿,放妻书三个字在口中绕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去。
看解游迟这个模样,阿语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曾听过,她将放妻书藏在哪里了。”
解游迟鼓足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让阿语偷回放妻书是现下他能想到最为稳妥的方法。
虽说阿语比外面那些暗卫武艺差了一些,可云梦兮毕竟是他的妻子,他容不得旁的男人暗中接近。
阿语是女子,还是个孩子,也最为听他的话。
解游迟说完,这才抬起头,却看到阿语一脸惊诧的表情。
她甚至还抬手掩着微微张开的嘴。
有问题!
解游迟眯了眯眼,小丫头在他身边长大,她心思神情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你听闻过了。”
解游迟声音一沉,阿语顿时倒退两步,接着另一只手也捂住了嘴,拼命摇头。
“什么时候开始,连你都敢违背我的命令?”
解游迟神色一凛,即便是坐着,自他身上散出的凌冽之气就像是刀子一样刮着阿语的心脏。
吓得小丫头顿时跪下,连眼泪都急出来了。
“阿语不敢,少楼主……只是……”阿语踌躇了半响,这才说道,“少楼主不要和夫人和离好不好。”
阿语这样一说,解游迟就明白,她确实看到过放妻书了。
不然,就一个不足十三岁的孩子,如何能知道放妻书究竟是什么意思。
“何人与你说的?”解游迟说完,思索了片刻,又补充道,“我是说,何人与你说我要与兮儿和离,还是,你已经看过放妻书了?”
阿语一听,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
“夫人……夫人说,怕主人不信她,便要我和娘亲做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