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保?”
解游迟意外极了,云梦兮是做了什么,还需要他的人来作保?
他在她心中便是这样的人吗?
可转念一想,解游迟心中了然。
也是……
他曾经竖起高高的屏障,将她隔绝在外,如今又有什么脸面来指责她的小心翼翼。
“夫人,夫人说只有阿语和娘亲看着,她烧了放妻书,主人……主人才会相信她说的话……”
阿语抽抽噎噎地,心里难受极了。
那日,云梦兮在她和她的娘亲眼前,亲手烧了那份放妻书,还说这件事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可她食言了。
那仙女姐姐会不会不喜欢她了。
想到云梦兮会因此生气,因此她没有桂花酥吃了,阿语顿时“哇”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把解游迟都哭楞住了,立刻手足无措起来。
他将轮椅向阿语推进了一些,尝试用双手抚着阿语的臂膀,柔声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她当真将放妻书烧了?”
第32章 她都不约我看灯了
解游迟从未这般紧张, 这般在意过。
他感到自己握住阿语臂膀的手都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
小丫头还没停止哭泣,只是没方才那么大声。
解游迟抬手轻轻抚了抚阿语的背,这才缓缓地说道:“我答应你, 绝不会和兮儿和离,不哭了好不好?”
阿语抽抽噎噎地, 这才看向解游迟。她双眸红红的,泪水还未干, 就像是被人欺负的小兔子一样,看得解游迟颇为无奈。
“少楼主说话算话哟。”阿语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手,又勾了勾小手指。
解游迟只得同样伸出手, 主动勾了勾小丫头的手指:“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到这会儿, 阿语算是安心了, 笑容再一次回到她的脸上。
“现在可以告诉我,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阿语点了点头, 这才将那一日,云梦兮和解游迟启程进宫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解游迟越听越觉得耳根子发烫。
原来,那日在马车之中, 他费尽心机试图从云梦兮的腰封中寻找放妻书, 摸了半天也不曾摸到。
是因为,放妻书早在这之前已经被云梦兮烧毁了。
亏他还忧心了这些天。
到这会儿,他当真是既欢喜, 又有些无奈。
阿语看解游迟的神情变换,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袖问道:“主人, 今日是中秋我听春满姐姐他们说,他们今晚要去看中秋灯会。”
解游迟一听,心里顿时感到一阵落寞。
云梦兮竟然都没来邀请他一同前去观灯。
还是不是夫妻了!
她竟然要独自去今夜的花灯集会。
阿语到底还是个孩子,再聪慧也不能做到面面俱到, 早先听闻云梦兮他们要去灯会,她便已经忍不住了。
这会儿,肯定是要把握机会的。
“主人,不如我们今晚也去灯会,阿语好久都没逛过大郾城的夜市了,听闻有许多有趣的玩意,还有好吃的。”
解游迟当然想去,想和云梦兮一同游玩。
就在这个时候,阿语忽然将他的轮椅推向门口,解游迟还没反应过来时,小丫头已经开始嚷嚷了。
“阿爹,阿爹,你快来。”
阿诚本也离解游迟不远,以备随时伺候,女儿这样一叫他就立刻就出现了。
“阿爹,今晚有花灯集会,夫人他们说好了要去的。”
阿诚阅历深,垂眸一看就发现解游迟的神情非常不自然,又看了看咋咋呼呼的女儿,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
“主人,不如主动邀约,属下以为夫人定会应允。”阿诚半屈膝蹲在解游迟身边。
听自己的父亲那么说,阿语也连忙附和道:“去嘛,去嘛,主人我们去邀约夫人,一家人一起出门赏花灯多开心。”
解游迟当然想去,可又怕云梦兮会拒绝。
他堂堂无垢楼少楼主,官拜二品的徽州刺史,若是当众被自己的夫人拒绝,那颜面何存啊!
见解游迟一直不说话,阿诚也明白了他的忧虑。
“不如,属下让阿语前去向夫人打探一下。”
解游迟还没来得及回答,阿语那小丫头转头就跑了,边跑还边嚷嚷道:“主人放心,阿语保证完成任务。”
*****
云梦兮晾了解游迟两日,可心依旧无法平静。
每每阿语出现,便是她更为纠结的时候。
云梦兮不知解游迟的真正想法究竟是什么,她自问不及无垢楼那个妖孽的少楼主心思诡谲,她不过一介女流。
因为有着梦境的预示,她不得不和解游迟走到一起。
可正因为这一点,她无法完全和他坦诚,还不得不利用他。
云梦兮无法释怀,自己这样不择手段的一面。
她仿佛找不到自己的初心了,她满心所想的便是,解游迟不能死,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将军府百余条人命她要如何救。
这样自私的自己,令她心颤。
春满在院子里,阿语亦在她身边。
看着屋内一动不动的人影,阿语也是颇为着急。
“春满姐姐,夫人什么时候才愿意见阿语。”
春满也是无奈,那日云梦兮自解游迟屋中回来之时,明明瞧着心情挺好的,而且双颊绯红俨然是一副陷入热恋的模样。
可第二日醒来,不知怎地,就开始伤春悲秋,甚至于长吁短叹。
春满也不敢仔细问,她想着兴许是因为解游迟的病。
可这话,她不能对阿语说。
春满看了看焦急的阿语,摇了摇头:“姑娘的心思,奴婢也猜不透。”
听春满这样说,阿语更是急的团团转。没能邀请到云梦兮,她回去要怎么和解游迟交代,那么一点小事她都办不好,将来怎么替无垢楼办大事。
春满看了看阿语,视线又落在紧闭的房门上。
良久她才对阿语招了招手,在她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阿语期初还不安的神情,渐渐地似乎平复了下来。
待春满交代完,小丫头眼神亮晶晶地,不断地点头,最后笑道:“春满姐姐,阿语都记住你的话了。”
春满轻轻拍了拍阿语的肩膀,看着她愉快地跑走后,这才叹了一口气。
又等了一会儿,春满这才走向紧闭的房门,也就是这个时候,云梦兮打开了房门。
春满福了福身子:“姑娘,阿语离开了。”
云梦兮点了点头,随后又看了看春满。
被她这样一瞧,春满心头微微一颤,却依旧故作正定镇定。
“听阿语的意思,姑爷想邀姑娘今夜一同赏灯。”春满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云梦兮当然知道阿语来的目的,她之前准备桂花酥时,故意让阿语带了一些,就是猜到解游迟一定会想吃。
而阿语这孩子必定会给解游迟。
她也是故意透露今晚有赏灯的意愿,为的就是试探解游迟的心意。
可如今,有了答案,她反而有些无措了。
云梦兮弄不清楚解游迟那一夜似真似假的询问她是否愿意,甚至连自己的真正心意都因为那个梦境而变得无法琢磨了。
春满看着云梦兮,她的神情不见喜悦,反而变得更为惆怅,免不了忧心刚才自己鲁莽的决定。
云梦兮遥遥地看了一眼远处,夕阳开始西下了,远处的天像是蒙上了一层橙色的光晕,煞是美丽。
然而,很快,空气中凉风习习,日头完全没入了一片青黛色之中。
夜色渐渐地降临了。
春满一直陪着云梦兮,心里也是惶惶不安地。
直至,云梦兮依着立柱的身形动了动,春满立刻俯身摆好了听候差遣的姿势。
“多准备一条大氅,还有手炉不要忘记了。”云梦兮叹了口气,交代着春满,“还有带上我下午做的桂花酥。”
春满听着,方才的惶恐总算是平复了。
她没有猜错,她家姑娘果然是嘴硬心软,这不处处都为姑爷着想。
“奴婢早先就准备好了,姑娘放心。”
云梦兮看了看春满,猜到她一定是透露了什么给阿语。
看云梦兮的眼神,春满有些心虚地垂下头。
“既然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春满一愣,追上云梦兮道:“姑娘不去接姑爷吗?”
云梦兮脚步一顿,随后回过头道:“你不是都准备妥当了,我还用担心不会与他‘偶遇’吗?”
“……”
春满一噎,脸颊微微发热。
她本以为,云梦兮想通了,愿意接受邀请,随解游迟一起去花灯集会的。
*****
大郾城乃是北祈国的皇城,中秋佳节之期自然是热闹非凡。
往年甚至连皇帝都会与民同乐,这两年,朝中局势动荡,皇帝到底上了岁数,心力不足,自然也就淡忘了这些事。
皇帝是淡忘了,但,不乏皇亲贵胄、达官显贵在这一天向往民间的热闹。
更有人试图在这一天,找上解游迟。
云梦兮猜到了,她相信,解游迟早就心中有数,这必定也是他的布局之一。
茶楼的窗外,一阵阵欢声笑语传来,车马声、叫卖声、无一不是述说着北祈国的繁荣与昌盛。
云梦兮轻嘬了一口微热的茶水,视线看着底下熙熙攘攘地人群。
春满立在她身侧,心里有些焦急。
她都嘱咐了阿语戌时他们就会到天香茶楼饮茶,让阿语带解游迟来,怎的已经戌时一刻了,还不见人。
云梦兮面色如常,淡淡地扫了一眼春满:“你通风报信的,就是天香楼?”
春满点了点头,不免有些忧心道:“姑娘,奴婢和阿语约定了时间,戌时会在天香楼饮茶,按理说……按理说,姑爷不会迟到才对。”
云梦兮转过头,视线又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
“你看看下面。”
春满不明所以,顺势往下一看。
可她心里还在担心,莫不是解游迟身子有状况,故此根本没有来赴约。
“看出有什么不一样了吗?”云梦兮问了一句。
春满微微一愣,仔细又看了看,在人群中似乎隐藏着一些非同一般的人。
有的和上一次混迹在解游迟车边的人类似。
用春满的话来说,便是他们都有江湖气息。
可有一些人却不同,看起来更像是云家军里的那些少年。
显然都是军中之人。
云梦兮用茶盖拂去茶沫,又嘬了一口道:“今日,又岂止夫君会来观灯。”
春满跟随云梦兮多年,本就聪慧的她一听便明白了。
很显然,今日这花灯集会不过就是一个幌子,而且,她家姑娘也早就知道了,才会有此安排。
“姑娘的意思是说,姑爷叫人给拦下了?”
云梦兮盖上茶盖,春满立刻将茶盏接了过来。
“夫君以天子之令,借京兆尹的手软禁了世子夫妇,执金吾又怎么坐得住?”
春满一听,心里一惊。
这还怎么得了,大过节的,执金吾柳大人总不至于当街阻拦官职比他高,又持有圣上手令的解游迟。
要是闹起来,可不是一件小事。
“姑娘早就知道了,那为何今日还要出来观灯?”春满担心急了,交叠的双手忍不住攥紧了,“我们不是应该留在将军府,这样便不会有人敢上门挑衅了。”
云梦兮到不这样认为,她的视线一直集中在楼下:“躲得了十五,又岂能躲过初一?”
就在云梦兮说这句话时,底下传来一阵粗犷的叫嚷声。
“闪开,都闪开,执金吾柳大人驾到。”
云梦兮一听,缓缓地站了起来,随后轻轻抚了抚裙摆道:“来了。”
春满立刻紧随云梦兮的脚步。
因为执金吾柳大人的出现,原本熙熙攘攘的人流硬是被冲出一条宽敞的通道,百姓们人挤人各个都在探头张望。
自马上下来的执金吾,脚步沉稳,一步步走向一辆宽敞的马车。
马车从外貌上来看除了较寻常马车宽敞了许多,其他并无什么值得人注目的地方。
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皇家贵胄。
可执金吾明白,这不是寻常人的马车。
这是解游迟的马车。
别看这马车的外观看起来极为普通,却比皇子的马车打造价格更为非凡。
这车身是以纯金丝楠木打造,车内更是一应俱全。
云梦兮下了楼,来到天香楼大堂,茶楼门口人头攒动。
可即便如此,她也瞧见了柳玉茹的父亲,执金吾柳崮山。
他整抱拳躬身,对着解游迟的马车恭恭敬敬地行礼。
“下官执金吾柳崮山,特来向解大人请罪,万望解大人拨冗一见。”阿昏柳崮山身形挺拔,黝黑的脸庞被头盔遮盖了部分脸颊。
云梦兮隐在人群之中观察,她相信,这一幕不仅仅是她瞧见了。
应当尚有不少朝中官员,甚至皇子身边的人在留意。
云梦兮不疾不徐,双手轻轻抚着暖手炉,跟在她身后的春满臂弯上则搭着一件纯白的狐裘大氅。
马车内没有回复,柳崮山微微拧了拧眉,保持恭敬的姿势再一次朗声道:“下官执金吾柳崮山,特来替小女向解大人请罪,万望……”
突然,一阵低咳声从车内传来。
云梦兮也就在这个时候开口了:“柳大人既然是请罪,这排场又是为何?”
柳崮山一惊,回头便瞧见说话之人。
说话的人站的较远,他下意识得眯了眯眼。
原本将天香楼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的民众见执金吾回头,都迫不及待地与身边说话的人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