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他。”
说道这里,卫王不由得想起方才太医所言,眉眸之间流露出些许哀伤。
看卫王这个模样,皇帝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朕听闻,今日悦华大放异彩,你可知她的师承。”
“儿臣不知。”卫王想了想,随后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父王莫非早就知晓,悦华县主身怀武艺。”
“若是不清楚,朕又怎会允了他们俩人的婚事。”
“父王提到县主的师父,莫非与他的病体有关?”
皇帝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跳动的烛火,卫王不敢再问,捧着茶盏直至茶水完全冷却时,皇帝这才开口。
“倘若,他毫无异心,朕也希望他能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
云梦兮臊的不行,根本不敢看解游迟。
可她还是会担忧太医此次前来,到底会给皇帝带去什么样的信息。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若是圣上对你起疑,可如何是好。”
解游迟知道,云梦兮是真的担心他,也不在惹她。
“那应该只有夫人能打消圣上这个疑虑了。”
“我?”云梦兮忍不住转过身,看着解游迟。
他的眼神温柔而缱绻,让她方才好不容易平息的心绪再一次翻涌起来。
解游迟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可只他是抬起,却没有后续的动作。
云梦兮一时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能握住他的手。
“现在,可以允我继续称呼你兮儿吗?”解游迟将云梦兮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摩挲着。
云梦兮感到炙热的温度自指尖传入,通过血脉直达心底。
“你……你都已经叫了,我还能拒绝嘛。”
“总要得到你的许可。”
解游迟的语调轻柔,声音更是犹如潺潺溪水,听在云梦兮耳中,就像是清风拂过心头一般。
“时候不早了,今日你定是累了,早些休息。”
说着,云梦兮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解游迟根本不愿意放手。
“不会是又想去睡贵妃榻吧?”解游迟一边说,眼眸黯淡了下来,“兮儿难道要说话不算话。”
看解游迟这个模样,云梦兮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胸口道:“难得动武,总要让我洗洗方能歇息吧。”
解游迟看着云梦兮的身影离开了卧室,影影绰绰的倩影似乎拿了衣物随后他便看不清了。
到这一刻,解游迟才摸出一方绢帕,抵在口唇处。
鲜血涌出唇瓣之际,绢帕炙热得烫手。
是药三分毒,为了掩盖真正的脉象,穆星洲给他用了药。
这药的目的不是为了骗那帝王至尊。
为的不过就是瞒住云梦兮。
他怕,云梦兮会从太医口中得知真相。
知道他还有不足一年的寿命。
然而,药性过于猛烈,以至于他血气翻涌。
胸腔翻涌的疼痛随着吐出的鲜血,得到了缓解,解游迟等了片刻,方才将那绢帕置于炭火之内。
很快,染了鲜血的帕子化为灰烬。
解游迟缓缓地阖上眼,脚步声再一次响起时,是云梦兮缓步而来的身影逐渐映入眼帘。
她一袭纯白的丝质中衣,许是热气尚未散尽,解游迟甚至感到,眼前的云梦兮像是走在云雾之中一般。
就在他晃神之际,清冽的香气萦绕鼻尖。
云梦兮已然上了床,正瞧着他。
“夫君看什么?”云梦兮垂眸看了看自己,规规矩矩的,也没什么不妥。
解游迟顿时耳根子一红,垂下眉眼。
瞧他这个模样,云梦兮立刻想起他早前所言,不由得也好奇起来。
见云梦兮突然靠过来,解游迟瞬间感到头皮发麻。
“兮儿……你……我方才是开玩笑的。”
云梦兮凑近了解游迟,更抬手去轻轻抚着解游迟的胸口:“那,夫君究竟行不行呢?”
解游迟立刻握住云梦兮不安分的小手道:“此事关系重大,不可……”
“不可什么?”云梦兮忍着笑,其实她相信解游迟的话,只是想逗一逗他。
说起来,她还没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解游迟曾经说过,若是她愿意,可她至今都难以释怀。
梦境中,那个直至二品诰命夫人的女子究竟存不存在。
她该不该问解游迟,是否识得一名叫做乐遥的女子。
“今日之后,陛下定会想法确认。”解游迟开始分析,皇帝可能会有的举动,“确认兮儿你……你还是不是……”
云梦兮听到最后,耳根子也红了,主动收回了手,随后转过身。
解游迟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原本确实无法行房,更不可能有子嗣,但那一年重伤而回后,反而因祸得福。
在他疗伤的药物之中有一味药竟然刺激了他。
想到这里,解游迟也是颇为尴尬。
“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解游迟轻轻地拉过云梦兮的薄被,盖在她的身上。
云梦兮突然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男子。
有时候,她确实看不懂他,撩了她又莫名拒绝她。
弄得她也莫名其妙的患得患失。
看云梦兮的眼神,解游迟也是颇为内疚,他已经决定了,既然活不过一年,便绝不能给云梦兮希望。
可他又不能再冷落她,忽略她的好。
“兮儿,是我连累了你。”
看解游迟垂下眼眸,云梦兮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推测,陛下会怎么做?”
第39章 他,不是我的对手
解游迟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 瞧着躺在身边的云梦兮。
“其实,陛下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依照他的个性……”解游迟注视着云梦兮, 小丫头眼中的求知欲和当年她在竹林之中练剑时给他的感受一样。
都是那样旺盛,那样憧憬未来。
她还有着最美好的未来, 而他却没有了。
解游迟抑制住了心头的不舍,继续说道:“骞之认为他会利用别人来试探。”
云梦兮想了想, 解游迟这话的意思是说,早前太医前来的时候,错过了为她把脉的最佳时机。
毕竟, 她当众动武, 还经历这许多的危机, 太医可以借机请一个平安脉。
“那会是谁?”云梦兮看着解游迟, 同时也在思索, “皇后?”
“无论是谁,我们都可以配合,为他们制造机会。”解游迟看着云梦兮许久, 终于忍不住抬手, 轻轻地抚过她颊边的发丝。
云梦兮脸颊微热,动了动脖子,神情有些不自然。
“只是, 要委屈你了。”
“你有什么计划?”云梦兮避开了解游迟的视线,萦绕心头的问题开始蠢蠢欲动。
“中秋过后不久便是皇后的寿诞, 届时,你只需要不胜酒力即可。”
云梦兮一听,忍不住抬眼看向解游迟。
就在刚才她心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既然解游迟并非不能有子嗣, 为什么还要欺瞒皇帝,毕竟,这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十年之约将至,她相信她的师父一定可以治好解游迟的病。
那……
她忽然懂了,解游迟一定还有事情瞒着她。
如此,她就必须先解决自己心头那个令她烦恼多日的问题。
“骞之,我有一事问你。”云梦兮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
这让心虚的解游迟不免有些紧张。
她察觉了什么?
是自己露出什么破绽了吗?
“骞之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解游迟压下心头的愧疚,强作镇静道。
“……”
这一下反而云梦兮有些尴尬了起来,她纠结了半天,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我想问,你可曾听闻一个名字。”
云梦兮的问题,让解游迟着实有些意外。
什么名字,值得她如此慎重?
“名字?”
“乐遥。”云梦兮将这两个字咬得很重,说话的时候,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解游迟。
她的神情让解游迟不由得认真起来。
他在记忆之中仔仔细细的搜寻了一遍,确实不曾听闻,这才开口道:“是什么重要的人?需要无垢楼替你找寻吗?”
“你真的没听过?”云梦兮更意外了。
然而,解游迟的神情不似作假。
可是,从梦境中的时间推算,解游迟应该是在徽州之时,已经娶乐遥为妻了。怎么现实之中,解游迟至今不曾与乐遥相遇。
云梦兮感觉奇怪,那个噩梦侵扰她多日,可以说她对这个梦境的记忆极端清晰,绝对不会记错这个名字。
是哪里出了问题?
要说,云梦兮曾经也并未相信过一个梦境,若非亲耳听闻,也决计想象不到,安定侯竟然是这样一个为求权利,不择手段的人。
再说解游迟,他见云梦兮这般慎重,又反复回忆了自己一生的经历。
乐遥,他能确定,他不曾听过这个名字。
但是……
“骞之确实不曾听闻这个名字,但,乐若是姓氏,那骞之确实与之有所交集。”
“我也不知,乐是不是姓氏。”云梦兮叹了一口气。
她想了想,实在没必要为了梦境中的一个名字还要解游迟操心。
现下,解游迟更应该好好养病。
看云梦兮的样子,解游迟忍不住托起她脸颊,令她可以和自己对视。
“我不知你从哪里听来这个名字,但,我能感觉到,这个名字对你极为重要。”解游迟的指尖轻抚着云梦兮的脸颊,“遥字,应该是一名女子的闺名。”
云梦兮看着解游迟,心里千头万绪。
这是不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她不清楚,但,这绝对是对解游迟来说很重要的人。
可惜,她不能说得太详细,解游迟心思敏锐,若是让他知晓梦境之事,只怕……
“没什么,时间不早了,你快些休息。”云梦兮握住解游迟的手,塞进他的被褥中,“小心着凉。”
见云梦兮刻意回避,解游迟虽然好奇,倒也沉得住气。
“我所认识的乐姓之人不多,也只有儿时为我开蒙的先生。”解游迟乖乖地躺着,却还是将所知的线索说了出来。
云梦兮听见了,也猜得到解游迟说的是谁。
故此,她轻轻拍了拍解游迟的被褥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早些休息。”
*****
秋高气爽之日,空气之中依旧弥漫着芬芳地桂花香气。
安定侯难得轻装简行,仅有寥寥数人贴身随侍。
山涧小道之上,地上零零落落有些青黄交替的落叶。
随行之人便是昨晚提醒安定侯的谋士。
一行人穿过竹林,走过潺潺小溪,进入山涧一线天,当视野豁然开朗之际,便瞧见了满园春色之中,立着一人。
那人一袭青衫布衣,一头乌发只是用发巾简单地束起,瞧着就像是寒门学子的打扮。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时,神色极为平静,似乎对于安定侯的到来并没有什么感想。
安定侯没有动,他身边的谋士则率先上前。
“公子,侯爷来了。”谋士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乡野之地,免得污了侯爷矜贵之身。”
那人语调不疾不徐,听不出一丝情绪,仿佛是在就事论事。
安定侯忍不住,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男子的手腕。
“元青,随父亲回归侯府吧。”安定侯两眼微红,眼眸湿润。
可即便如此,男子的神情依旧淡淡地,对他的神情置若罔闻。
“元青的心意早在十年前已对你说明了,如今,他回归侯府,你来找我是想我帮你对付他吗?”
男子名为解元青,是安定侯真正的私生子。
而当年解游迟进入侯府之时,便是用了他的身份。
“我到底是你的父亲,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的亲侄儿被他所害,看着为父有一天要死在他手中。”
解元青俯下身,放下了手中的水瓢,安定侯不得已松开手。
“侯爷莫不是忘了,他也是我的兄弟。”解元青冷冷地看着安定侯,“要说起来,我与他同病相怜,都是被父亲抛却的孩子。”
“侯爷以为,我会选择你,还是选择他。”
安定侯看解元青这个模样,强压着心头怒气。
这便是他的儿子,血统最为高贵的儿子,偏偏,他从小就不听掌控。
“将你养在这里,你知道是父亲身不由己,倘若你的身份曝光,危机的就不止是为父,还有你的母亲。”
解元青听够了这些话,冷着脸下了逐客令:“侯爷请回吧,元青向往山林野地,进不得高门,也受不了大户之中那些勾心斗角,繁复的人情世故。”
“你当真要维护他,忽略为父这些年对你的栽培?”
解元青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良久他才说道:“元青未曾与他合作,便是已经还了你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安定侯气急了,眼眸之中即将冒出火来。
谋士见状立刻对他使了眼色。
众人眼见着解元青回到竹屋之中。
谋士立刻靠近安定侯说道:“侯爷,此事急不得,我们从长计议。”
“可气,当年若不是被他知悉那丧门星的身世,他也不会与我作对整整十年。”安定侯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