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白霜白
时间:2021-10-01 08:55:06

  柳煦儿哑口无言:“我的声音那么难听?”
  安晟微噎:“我说的是那些诗!”
  “可您不是答应红绣姑姑,闲来无事就要拿出来调剂心情吗?”花笺上的诗本来就是皇后为了公主今日出行准备的,可这段时间被她借来拜读,公主看都没看一眼,柳煦儿生怕待到林学士府或会派上用场,她可以趁路上读给公主听。
  安晟冷笑:“听完我只怕更没心情。”
  柳煦儿再没眼色也能瞅明白公主的不喜,低声嗫嚅:“那、那我下车?”
  “我没让你下车。”安晟气焰骤消,颦眉道:“只要你把东西收起来,不许再提。”
  柳煦儿不想下车,只好乖乖听话把笺纸抚得平平顺顺,然后贴胸收进怀里。
  看她一脸珍视安晟莫名来气,一心想把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全撕了,身边梅侍官轻咳一声:“昭燕公主来了。”
  “昭燕公主与我们一车吗?”已经把笺纸收起来的柳煦儿趴在窗牖往外眺,昭燕公主出行排头也不小,身后跟了一大拨嬷嬷宫女,正朝这车来了。
  “既然是为了相互照应,两位公主同乘一车不出奇。”梅侍官放下车帘一角,示意柳煦儿,“待会昭燕公主上车,我们俩得下去一个。”
  “那我去后面跟兰姐姐她们挤一挤。”其实柳煦儿觉得这里车厢那么大,多来几个人也不成问题。可是公主金枝玉叶,那是万万不能跟下人挤的。
  安晟忽而出声:“梅儿下去把她拦住,就说我昨夜没睡好,这一路打算在车上补眠,不喜打扰。”
  梅侍官没有二话,应声领命下车去了。柳煦儿隔着车壁听了一会儿她们在车外说话的声音,扭头凑到公主身边,忧心忡忡问:“公主您昨夜没睡好么?”
  随口的托词她都能当真,安晟索性阖眼假寐,顺水推舟:“嗯。”
  “难怪不让我念诗。”柳煦儿嘀咕,一会给她抓来软枕垫脖子,一会给她拉来薄毡盖身子,生怕公主硌着还着受凉,“我不吵您,我就在这儿守着您。”
  安晟抬眸睇她一眼,颌首重新阖上。
  这一阖眼,不知不觉竟真让安晟给睡了过去。
  昭燕什么时候被打发的、马车又是什么时候启程她却毫无所觉。明明睡得不沉,亦不安稳,稍微打盹便又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梦魇之中。
  “公主、公主?”
  绵软的呼唤将安晟从灰黯的梦魇当中拉了回来,她蓦然睁开眼睛,一时忘了今夕何年,是实是虚。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孔,等到安晟彻底醒神,才记起来这是她入京后新收的近侍宫女,起的名字颇惹人嫌:“柳煦儿?”
  “是我是我。”适才一时情急,柳煦儿忘了公主是个极不好惹的懒床精,这才稍微靠近,就被她掐住腮帮肉使劲儿蹂|躏。
  安晟往额前一抹,手心全是湿汗:“我睡多久了?”
  “也就一刻钟吧?”柳煦儿捂住两边腮帮子,却不忘兢兢业业地关切她:“公主,您是不是做恶梦啦?”
  安晟虚虚垂手:“我看起来像是在做恶梦吗?”
  除了开头那几年服用兰儿开处的药方,这些年她几乎不曾睡过一顿安稳觉。
  “像。”柳煦儿点点头,“像极了我梦见挨板子惊醒过来的模样。”
  “……”
  安晟笑出声,听起来却显得有气无力:“那你猜猜我梦见了什么?”
  “我猜不出来。”柳煦儿犯难,总不可能也梦见挨板子:“肯定不会是什么好梦。”
  确实不是好梦,安晟淡淡瞥过她鼓起来的腮帮子:“以后在我睡觉的时候别靠近我,吃了一次教训还没学乖。”
  柳煦儿板正小脸认真说:“可是公主您把手伸得那么长,我以为您是想要煦儿抱抱您。”
  这话有点唐突,还不分尊卑,柳煦儿见公主缄默不语,反而后怕:“我胡说的,公主别生气。”
  “那你抱。”
  柳煦儿神情呆滞,仰起脸,对上公主平静的面容,启唇对她说:“你抱抱我。”
  “真抱呀?”柳煦儿手舞足蹈,表情无措。
  安晟面露不耐:“快抱。”
  这下柳煦儿不敢墨迹了,她曲起双膝跪在软毡上,抓住扶轼的两手松开,张开双臂环住公主香软的身子……
  香是香的,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软。
  而且公主身量比她高,骨架也比她大,娇小的柳煦儿需要充分张开胸怀去环住她。当柳煦儿收拢双臂,能够感受到有别于自身的触感与体温,近在咫尺的鼻息与心跳也在短暂急促之后渐渐归于平缓。
  “公主,我抱了。”
  “……嗯。”
  没有公主的同意,柳煦儿不敢撒手。她悄悄低头,好奇地凝聚视线,发现公主的身体由原来的僵硬到慢慢放松,纤长的羽睫颤如蝶翼,她垂下眼帘,闭阖双眼。
  难道又睡着了么?
  柳煦儿思来想去,轻轻在她的后背上拍打,极有节奏,小声咕哝:“不怕不怕。”
  “……”
  被她当成小孩哄,安晟心觉好笑,本想推开的动作临时又改变主意收了回来,鬼使神差。正如她鬼使神差地向柳煦儿索求拥抱,汲取这些年来从不敢轻易奢望的温度与心跳。
  安晟再一次跌入梦乡。
  这一次不再被梦魇所苦扰,而是罕有地梦见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年少。
  父母健在,真正的安晟也还在。
 
 
第26章 出宫   接到公主出宫的消息,林府上下翘……
  此趟出行随从太多,又为了照顾两位公主的乘车舒适,导致行路速度极其缓慢。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眼见林府将至,梅侍官掀帘钻进自家主子的车厢,意外发现公主正支颐参在轼木上,看柳煦儿靠窗借光读笺纸,小声嘟哝的字眼可不正是咏柳的新赋么?
  “这个读绦(tāo)不是(tiāo)。”读到错字时,安晟还给她指出来。
  “哦,绦(tāo)。”柳煦儿学着又念了一遍,喜上眉梢:“公主,这样学字比我以前听夫子絮絮叨叨教书学得还快呢!”
  “那你学了可别记不住。”安晟唬她,“下次要是念错了我就罚你。”
  柳煦儿拍拍心口跟公主保证下次绝不会念错,安晟这才把靠在厢门边发怔的梅侍官叫进来:“林府到了?”
  “快到了。”梅侍官来到安晟身边为她补妆,见她打呵欠,状作随意地问起:“这一路走得慢,殿下没多歇会,怎么让煦儿给您念起诗了?”
  “睡了一觉,又醒了。”安晟向来浅眠,缺觉惯了,这会是听诗又听困了:“醒来发现这丫头活像作贼被抓似的偷偷摸摸捏着笺纸藏在背后,干脆随她去了。”
  柳煦儿怪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公主被我吵醒了,可吓死我了。”
  梅侍官的目光在她俩之间来回轮转,到嘴的话无声咽回肚子里。
  接到公主出宫的消息,林府上下翘首企盼,等候着那从皇宫浩荡行来的皇家车仪。
  翰林院大学士林忠甫清名在外,在学子当中颇享声威。今年的期集宴是早就定在他家办的,至于开宴的同时在一墙之外张罗女眷的游园赏花,则是约定俗成的必备项目。
  往年多为各家女眷参与,今年则有所不同,长公主安晟入京了。
  林夫人徐氏是在丈夫的授意之下递贴入宫邀请公主的。尽管安晟公主的身份敏感特殊,但这些年来今上从未亏待她,吃穿用度无一不用最好的,任由她在旧京贵安横行无忌,甚至几乎当成她的食邑与封地。
  今上的态度令人捉摸不透,底下的人心中虽有各种顾虑,但不妨碍他们维护表面的恭敬与和平。至少在太后健在的当下,在今上不吝于让她享有一切的眼前,没有人会主动招惹这位长公主殿下。
  林府言情书网,得祖上庇荫,是座三进三出的宅邸。搁京城算不上特别富贵,但林家人丁不鼎旺,住人已是绰绰有余。
  林忠甫有一妻两妾,正室嫡妻徐氏为他育有一子一女,长子三年前高中去了州府任职,女儿今年恰好及笄,徐氏正在盘算为她相门好亲事,故而今年期集开办在林家正中徐氏下怀,办也办得极为卖力。
  此时林府门前聚起十来家眷,凤驾未至,林忠甫与妻子徐氏正在为接待公主的事宜低声交谈,余下的人闲着也是闲着,三三两两低声交头接耳。
  “听说长公主模样极好,一入京便抢了‘上京第一美’的称号,也不知究竟该是何等绝色。”
  李氏匆匆瞥过前方低声耳语的老爷与夫人,确定他们没往这边瞧,这才不冷不热与人搭了一句:“长得再好有什么用,这么多年连上京的边也没沾着,养在乡下地方没人管束,指不准成什么德性。这样的女人若非生在帝王家,寻常婆家岂敢要?”
  更何况秦家那件糗事如今可是街知巷闻的京城笑柄,谁还不识安晟长公主的厉害?李氏不放心道:“我让你称病别出来你不听,听说那长公主贪欢好色,连寺里的僧侣都敢掳,她要是盯上你可怎么办?”
  “全府上下都来了,我若称病不来,岂不更惹眼?”林有清是林忠甫次子,今科殿试虽未能得头甲三名,但也拿了二甲第一。
  作为妾生的庶子,放在寻常人家这个名次已经称得上光宗耀祖。可惜他生在林家,父亲是位大名儒,长兄当年科举状元及第,这个名次就显得略有不足。
  “我听主屋的人说公主将在府上借住几日,届时抬头不见低头见,哪是称病就能避得过的?”林有清耸肩,“而且掳僧之说不是已经澄清了?你别老听那些有的没的,坊间谣传不可尽信。”
  李氏知儿子嫌她短见,不高兴也只是略略撇嘴:“我劝你别尽打没有的瞎主意,看看那秦府的小国舅都成什么样子?咱千辛万苦考来的功名,可别给毁在这里。”
  “我能有什么瞎主意,我看是你别瞎操心。儿子是知道分寸的,你老尽管放心。”林有清失笑摇头,双目一掠,滑向徐徐停靠的那行车马。
  饶是长公主再美再好,于他也不过是远花水月。可以赏心悦目,却不会拿来较真。
  其实比起中看不中用的长公主,林有清对另一位的兴趣更多一些。
  那日安晟长公主入京盛况历历在目,世人见识过她过份喧张的排头,今日一见倒也不觉奇怪。只见警跸骑马在林府门前停下,林忠甫携妻子儿女忙下槛阶,殷殷翘望装饰华丽的马车。
  从后方马车率先下来两名身材高挑的宫人,一左一右挑开厢门的夏纱与珠缀,缓慢迎出一双纤纤素手。
  林有清与所有人的目光无不落在同一处,一名宫装女子在宫人们的搀扶下躬身探出轿厢,锦履稳稳踩在轿凳上,身轻如燕,举止优雅,缓缓踱下马车来。
  这是一入京便夺得了‘上京第一美’的安晟长公主殿下。
  五官的美感在精致的妆容描摹之下更显立体,周身的贵气绝非一朝一夕得以造化,公主面似绯桃、眸若明珠,佳人清艳窈窕,令所见之人难移双目。
  不愧为上京第一美。
  林忠甫在夫人的提醒之下,掸袖带领整府上下躬身作揖:“臣恭迎公主——”
  话音未落,安晟公主忽而扬手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林府众人满脸困惑,只见公主玉臂一带,调头改往车后走。
  那是一辆规格不亚于长公主所乘所用的轿车,停车之后已有宫人陆续来到车前侍立,然而车里的人却迟迟没有动身的意思。
  两侧的宫女见安晟来了,神情闪缩欲言又止。安晟并未为难她们,绕开马头来到车前打量片刻,高声一扬:“昭燕妹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受不住这沿路行车的颠簸与煎磨,累在连马车都下不来?那可得赶紧往回送,趁着天色未晚宫闸未落,赶紧送回宫里才好。”
  话音一收,原本纹丝未动的车厢内立刻传出没能遏制得住的娇忿与伤心。林府众人面面相觑,即便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也已经知道车里坐的是哪路贵人。
  见好就收的安晟亲自挑开那道夹纱的汶蓝色垂帘,见着了躲在许嬷嬷怀里生闷气的昭燕:“哎呀,看来是我猜错了。我们昭燕头一回出宫,这是心里紧张。没事没事,姐姐扶你下车。”
  昭燕默默觑来一眼,来时她原意要上安晟的车,可那个又高又大看起来特别吓人的女侍官说什么也不让,昭燕这才不得不自己带人乘坐一车,气得她满心都是不舒坦,一路都在生闷气。
  许嬷嬷心疼她,适才悄悄给她出主意,说要让冷落她一路的长姐姐知错赔罪。哪知长姐姐竟要把她送回宫,险些把昭燕给气哭了。
  此时见长姐姐亲自挑帘来请,又对她笑得这般温柔解意,昭燕积了一路的不满登时消去大半:“你不是嫌我累赘?”
  安晟莞尔:“胡说,我可盼望着明日姐妹相携,游园共赏春色芳华,哪舍得你回宫呀?”
  昭燕这才舒坦地把手搭上去。
  两位公主相携下车,关系亲厚姐妹情深,林府众人都看得明白。直到两位公主被迎出来,林忠甫这才把适才没说完的话接着往下说:“两位殿下路途颠簸必然疲累,臣已命人备好温汤与住舍,请随我入府安顿,好生歇下。”
  昭燕乖巧听话全凭安晟安排,安晟颌首:“这便有劳林大人。”
 
 
第27章 林二公子   原来这位便是林府二公子林有……
  两位公主安然抵达林大学士府邸的消息很快就被传送回宫。护女心切的皇后娘娘得以安心舒一口气,不忘勒令随行者务必保护两位公主的出行安全。
  皇帝接到消息的时候,议事殿的沙盘拟议刚刚结束。几位大臣陆续退出大殿走后,只剩下皇帝负手而立,独自凝望摆在眼前的整副盘面。
  一人从外殿缓缓行来,给皇帝递上公主出行的消息,这时他方松动眉心:“安晟是朕召回京的,昭燕又是她的心头肉,皇后办事向来稳妥,不会让她们在外面有所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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