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的声音怎么跟平时不一样?”柳煦儿在他怀里拱了拱,迷迷糊糊仰高脸,好似并未发现公主的不同之处,亦未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宋峥忘了药效未过,声音听上去低沉粗砺,一如他俩在东殿初见的那一夜:“刚睡醒,嗓子有点干。”
“不对。”柳煦儿突然暴起,张开双手扣住他的腰往身上翻来又捋去,直把宋峥给吓了一跳:“你干什……”
柳煦儿横起小脸,双眼适应昏暗的宋峥心头一突,听见她说:“公主怎么没胸??”
“……”
宋峥眼疾手快摁住她还在往下探的手:“我平胸!”
“怎么可能?”柳煦儿恍惚之下大受打击,嘤嘤吱唔起来:“公主人美声甜,腰细腿长,难道不应该前凸后翘,怎么可能会是平胸!!”
宋峥眼角抽搐,始料不及柳煦儿反手扣住他的双腕,直接往她胸前按:“至少也得像我这样。”
“!!!”
宋峥惊得立刻就要把她劈晕,谁知柳煦儿突然撒手,软软往他身上栽,轻巧躲过他的手刀:“想吐。”
宋峥手忙脚乱只能伸手去接:“轻点吐。”
可柳煦儿没吐,她挨着公主的平胸,火辣辣的小脸拱了又拱:“公主,我难受。”
行云蔽月,夺去屋里仅剩的光。宋峥看不清怀里的人,只能凭借触觉感知怀里窝着热滚滚一团,不舒服地直哼哼。
环住她的动作全凭身体的本能反应,宋峥唯有放松身体,悄悄绕过她背面,轻轻地拍拍:“没事,很快就会没事了。”
公主的嗓音不似宫中莺燕那般娇软甜美,不带情绪的时候有点冷,声音放软的时候又似润珠含玉,但此刻嗓音中带有一种独特的磁砺,充分缭绕在柳煦儿耳畔,有点好听,又有点熟悉。
非但声音熟悉,连这个拥抱也令她感到似曾相识。
就好像……好像在哪里枕过?
某个画面一闪而过,可这时的柳煦儿脑子太乱,身子太热,她很快就忘了这份似曾相识的肢体接触。
*
林大学士才气与名望并肩,已故老太君又是太后表亲,曾经关系十分要好,故而迁都建府之时皇帝特许了他一处座拥天然地理优势的府址,隔墙一片人人称道的杏花林,林过便是洞仙湖,依林傍水,清雅别致。
作为今科期集所,这日林府宾客满盈。过午男宾乘坐画舫入了湖心,湖畔仕女娇艳如那杏花别枝,隔水相望时,既不会唐突佳人,亦不算打破男女大防,林夫人巧思良策,迎得众宾纷纷赞扬。
事前林沁雪领过母亲的嘱咐,见早便领着贴身丫鬟上南院问安。这时府上来宾还不算多,南院一夜沉寂却未被打破,经询问林沁雪方得知两位公主还没起早。
“这都什么时辰了,竟还不起来。”喜眉的抱怨在林沁雪的瞪视下咽了回去,主仆二人在院子里静静等了小半时辰,才终于听见了西厢房起了动静。
许嬷嬷领着一串宫女打道而过,听说这位是林府小姐,稍稍降下身段与脾气:“林姑娘莫要见怪,实在是我们昭燕公主自小不曾出过远门,昨日舟车劳顿可把她给累坏了。偏生这宫外的膳食又不合胃口,到了下半夜还闹过一小阵肚子,直折腾到三更才给好生躺下。所幸来时我已命人换过宫里带来的被褥与床垫,否则这一觉怕也是睡不安生。”
一来就是一顿数落,林沁雪勉强撑起笑脸:“还是我们府上照顾不周,不知昭燕公主今日恢复得怎么样了?是否需要再请大夫?若是实在不便参与今日游园聚会,回头我跟母亲说一声……”
“许嬷嬷!”院子里的交谈落在屋里人的耳里,着急地冲外喊:“我已经好了!今日我还要跟长姐姐去赏杏花呢!”
许嬷嬷脸色微变,似是气恼,夹着嫉恨,迫不得己只能压在心头,折回屋里变得法儿又哄又劝。
林沁雪与喜眉互视一眼,各自心中有了计较。
这头西厢房的昭燕公主还在据理力争,坚持要去游园赏杏,那边的东厢房却至今没有半分动静,更奇怪的是甚至连侍候的宫人都不曾出现。
喜眉频频朝东厢房门眺看一眼,眼看时候不早了,她家小姐终于坐不住。
柳煦儿听见庭子里的说话声时还没睡够,但习惯迫使她醒来就不能懒床。正当她睁眼迷迷瞪瞪看天色,赫然对上自家公主放大的美颜,惊得她整个人一下子全精神了。
更震惊的是她正枕在东厢房的架子床,床榻上的柔软凉垫还是昨日她与梅侍官一起铺的,而此刻与她同寝而眠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主子安晟公主,柳煦儿无声张嘴,整个人呆若木鸡。
万幸她不是个一惊一乍的性子,没有因为受惊而直接从床上翻起来吓坏公主。可柳煦儿愣是没搞明白自己是怎会躺在此处,又为什么会与安晟公主同榻而眠却不自知。
如是反思,昨夜的记忆开始慢慢修复。
记忆里的她是从兰姐姐的怀里转而窝进公主怀里的,至于当时发生什么又说了什么,柳煦儿记忆模糊,完全拼凑不起来,唯一铭记在心的竟然只有公主的平胸!
柳煦儿往身边瞄,她家公主枕臂侧卧面朝这向,睡意正酣浑不设防,这么靠近的距离连公主的纤柔的眼睫都能一根一根数得清。
柳煦儿躬腰侧卧,也把正脸朝向她,一双眼睛亮得发光,盯着刚好被薄衾遮掩不显现的前胸,跃跃欲试的小手不知不觉往前探。
就在那双手即将抓上去的前一刻,屋外响起林沁雪的敲门声。公主闭阖的双眼一睁,目光定格在柳煦儿好奇的小脸以及罪恶的小爪上。
柳煦儿脑子瞬然一空,双掌非但没收回,反而直接压向公主的胸脯上——
第31章 袭胸 “下次再敢乱摸,小心我剁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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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 屋内的空气却仿佛凝滞在柳煦儿袭胸的那一瞬间。
“你做什么?”
公主清冷的声音将这一刻的沉寂打破,但柳煦儿却并没在第一时间反省这个大不敬的袭胸动作,而是下意识回想起昨夜公主与她对话时的那把嗓音:“公主, 你的声音好了。”
“睡醒了,自然也就好了。”安晟从床上慢慢支撑起来, 长发拨向肩颈一侧,顺势拢起衣襟, 成功退开柳煦儿袭胸的魔爪,一双黑矅石般的瞳仁无比沉静地投过去:“下次再敢乱摸,小心我剁了你的手。”
柳煦儿低头盯着自己的一双手, 紧接着抬头还想盯一盯公主的胸, 可惜公主已经起身下地, 走到镜前梳妆挽发:“外面是谁在敲门?”
“我去看看。”柳煦儿反应过来, 下地趿起小鞋往外跑。
安晟瞄过镜中一溜烟往外跑的那道背影, 无声吐出一口浊气。
未等柳煦儿开门,外边的敲门声已经停了。
打断林沁雪的是提水前来的梅侍官。
昨夜从外面归来以后她发现同屋的柳煦儿不见了,也曾寻到东厢房来。她从兰侍官口中得知柳煦儿入了殿下的房里一直未被扔出来, 心照不宣的梅侍官安心折回自个屋里歇下了。
今早梅侍官与兰侍官交值, 早早打水等着殿下的召唤,谁知屋里迟迟没动静,她也不知昨夜那两人到底发生什么事没有, 一时踌躇不敢打扰。
梅侍官正愁拿不定主意,竟见林家小姐上去直接把门敲响了, 不得己只好站出来:“林小姐有事吗?”
她的身量把林沁雪和喜眉给震住了,来时林府家眷亲自出门迎见公主,林沁雪曾在安晟公主身边见过这几位身高突出的女侍官,遂按捺性子表明来意:“这位姐姐, 今日来宾已经陆续邸达府上,母亲生怕照顾不周,特意让我来接两位公主一同前往。方才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也不知公主殿下准备得怎么样?”
“殿下并未传唤我等进屋侍候,还请林小姐稍安勿躁,随我耐心在外等候公主召唤。”
“还要等?!”林沁雪一听还要等,身边的的喜眉率先沉不住气了:“我们小姐都在这里坐了半个时辰……”
林沁雪暗暗拉住喜眉,她深吸一口气:“并非我等不及,只是今日宾客众多,身份尊贵的公卿夫人不在少数,若是让她们久等,只怕过意不去。”
“安晟公主初来乍到,昭燕公主又是这般娇弱的体质,想必诸位夫人深明大义,定然能够体谅的吧。”
梅侍官一句话直接堵死林沁雪的全部借口,喜眉见状又要帮腔:“我家小姐听说昨日下半夜昭燕公主闹了肚子,两位公主自来府上一直都是同吃同住,万一安晟公主亦感不适,我们是不是应该进屋查看比较妥?”
梅侍官挑眉扫来:“依你所言,难道是想承认府上膳食不净,以致公主凤体违和?”
喜眉脸色瞬变,林沁雪生怕她越描越黑,正要帮腔解围,这时东厢房的门开了,一颗好奇而又不失礼貌的小脑袋探了出来:“梅姐姐,刚才是你在敲门吗?”
双方齐刷刷转过去,梅侍官表情顿时松动:“殿下醒了吗?”
“醒了。”柳煦儿点头,双眼时不时往边上飘。
没有看错,果然是昨日在厨房遇见的那位姑娘,可她们聚在门口做什么?
“我等还需侍奉公主洗梳,两位请便。”梅侍官福身,越过她们走上前把柳煦儿抬高的小脸给摁回去,进屋把门阖上,留下主仆二人不尴不尬立在原地。
“外头来了什么人?”
柳煦儿接过梅侍官端来的水盆,两人回到内室,安晟已经坐在梳妆镜前对镜自照,一袭湘妃色的裙裳格外艳,衬得肤色又嫩又白。
柳煦儿‘啊’了一声,端着水盆小跑过来,小表情又可怜又丧,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失望:“公主,您怎么不等我回来替你更衣呢?”
“等你回来对我动手动脚吗?”
柳煦儿被公主横了一眼,心虚又委屈地抿起嘴。梅侍官敏锐地在她们之间嗅出一丝不寻常,决定先视若无睹回答公主第一个问题:“来人是林府小姐,奉主母之意来接两位公主一同游园。”
“那她怎敢与你吵起来?”就算声量不大,隔着一扇门安晟还是能够轻易捕捉双方对话的内容。
“没吵起来,林小姐还是比较明白事理的。”梅侍官向来就事论事,不会凭空捏造加油添醋:“就是那个丫鬟不知道怎么回事,甚无眼色。”
也不知是不是这林府治下不严,人家当小姐的还没这脾气呢,区区一个丫鬟频频驳嘴大言不惭。这还是遇上梅侍官这样好脾气的,换作隔壁昭燕公主身边的许嬷嬷试试,保准先给你一嘴巴子,再把你打成半身不遂。
“那丫鬟便是昨日在厨房给你下马威的那个吧?”安晟越过镜中正在为她绾发扶簪的梅侍官,落向身边默默递簪子的柳煦儿。
“啊?”柳煦儿走神儿才回过味来:“对、是昨天见过的小姐姐。”
安晟眯眼,等头发彻底绾好以后立刻转向她:“你又在看什么?”
柳煦儿呆了两秒,摆手澄清:“我没在盯公主的胸。”
正准备给公主描眉的梅侍官咯噔侧目,安晟佯装镇定,两耳微烫:“我是问你盯着梅儿的胸做什么?!”
梅侍官:“……?”
柳煦儿小脸臊红:“我、我就是突然发现梅姐姐的胸好大!”
梅侍官:“……??”
柳煦儿再次澄清:“我没嫌您胸小的意思。”
这下梅侍官拿更诡异的眼神觑向她俩,安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你又不是男人,管谁胸大胸小做什么!”
柳煦儿挠腮抓耳:“难道姑娘家就不能在意胸脯的大小吗?”
安晟被噎得慌,一口气不上不下。
柳煦儿幽幽叹息,扬起真心诚意地小脸蛋:“公主,就算您没胸,可您有美颜盛世、还有细腰长腿……您有一颗善良的心,您的温柔就是无价之宝!更别说您是大成朝的公主殿下,至高无上的尊贵身份能让多少男人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呀!”
“……”
一时间,不管安晟还是梅侍官都不知应该如何回应她。
“但最重要的是,”柳煦儿一本正经道,“真正喜欢您的人是绝不会在乎您变成什么样子的。”
“就比如我,”她指着自己,露出笑脸。
笑颜璀璨得过份眩目,令安晟微微一怔。
柳煦儿热衷表白:“就算公主胸脯不大,但煦儿会一直爱戴公主,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情。”
“……”
安晟的表情由怔转滞,摁着眉心的位置,心头火逐渐浇冷。梅侍官抿嘴轻咳,摇头摸摸柳煦儿懵懂无知的小脑袋。
“是吗?”
安晟将抚额的手放下,眸光如水凉凉滑了过去:“即便我不是公主呢?”
梅侍官面色一紧,摒住呼吸下意识朝柳煦儿瞥去。
柳煦儿不解:“我是真正喜欢您的人。”
“……”
这回换对面两人不解了。
似乎认为自己说过的话并不被重视,柳煦儿揪起眉头:“我不在乎公主是不是公主,我喜欢的是您的人。”
是了,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在乎对方变成什么样子的,这是柳煦儿亲口说的。
安晟缄然:“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公主夸我记性好的,您忘啦?”见她眉心舒展,不由自主的柳煦儿心情也随着好起来。
这份好心情一直维续到她学会梅侍官教的方法弯腰给公主系宫绦,抬首正好对上镜中的自己。鬼使神差间,柳煦儿道:“那如果哪一天是我变得不一样了,公主还会喜欢我吗?”
安晟偏过脸,透过镜子对上柳煦儿的双眼,盯着她眼里纯粹的期盼:“我还没有喜欢你。”
柳煦儿呆若木鸡,一时如遭雷劈,大受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