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白霜白
时间:2021-10-01 08:55:06

  柳煦儿有一双水灵灵的杏儿眼,仿佛眼里自带光芒,每次迎上她的视线便像是被光芒包裹,铮铮发亮。可今日柳煦儿先是双眼亮了,随即却不明因由地黯淡下来,这种转变令安晟倍感莫名,莫名生出刺痛感:“你怎么了?”
  柳煦儿摇头,双膝跪坐在榻前,两手掺在软榻面:“公主,你今天好点了吗?”
  “没事,已经好多了。”刚才服用兰侍官送来的药汁里加了让身体微微发烫的药物,形成瞒天过海的高烧假象。这会儿药效上来身子正烫得很,不过安晟根本没在意:“倒是你,怎么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我听兰儿说你被那个晚荧给带走了,是不是又被她给欺负了?”
  柳煦儿避而不答,捏着公主的手心,注意到她的温度越来越不寻常:“你的手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又烧起了?我去叫兰姐姐……”
  “给我回来。”安晟反扣住她的手没让她跑:“说了多少次被欺负了就告诉我,难道我还不能给你作主么?”
  柳煦儿嘴一扁,瓮声瓮气地咕哝:“被欺负的明明是你,要是你走了谁还替我作主?”
  “什么?”药效上头,安晟的意识有些迷糊,但并不妨碍她仔细分辩出柳煦儿的情绪变化,隐隐察觉柳煦儿非但没受安抚,反而情绪越发低落:“好了好了,我不凶你,你别不高兴,这样我心疼。”
  说着伸手捧起她的脸蛋往白嫩嫩的额头么了一口,柳煦儿觉得公主一病就变得异常主动与坦诚,嘴甜都能赶上她了:“公主,你病糊涂了。”
  安晟笑了,他到底病没病、糊不糊涂唯有自己最清楚:“你说的对,我都病糊涂了,那你是不是得事事依我?”
  见她病得双颊酡红浑身发烫,柳煦儿只恨不能化作小冰囊给公主抱着捂着消消热:“我不是一直都依着你么?”
  安晟伸手轻轻触碰她的眉宇之间:“你把眉头松开,笑给我看,便是依我。”
  柳煦儿紧巴巴又拧了好一会儿眉,这才尝试着慢慢舒开,然后咧嘴,平时怎么笑的,这一刻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安晟静静看她为难地捧着双腮,努力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然后嘴角再一点一点地弯了回去,不一会儿晶莹的泪珠便蓄满了眼眶,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公主,我刚刚笑了,也把眉头松开了,你能不能也依我?”
  安晟抬手拭去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没有犹豫地回应她:“好。”
  柳煦儿抹了把脸,脱了鞋子往床里钻。安晟看着她钻进被底然后贴上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她的眼泪还在掉,湿漉漉的小脸却充斥着难以自抑的希翼与渴望:“今晚我不走了,我想和你一起睡。”
  “你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代表了什么?”
  安晟这般说道,透过那双剔透的眼睛,试图窥探她的内心深处,双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而是环住贴上来的这份温热。
  柳煦儿扁嘴,环住他的肩颈,欺前送上一个口勿,中气不足地问:“不知道就不给么?”
  安晟陷入一阵深思,末了说:“给。”
 
 
第63章 条件   “告诉你可以,但有条件。”……
  一夜雨后, 晨光熹微。
  清早醒来的柳公酌正立在案前执笔题书,龚玉拂敲开门扉:“煦儿来了,她想见你。”
  执笔的手不偏不倚, 柳公酌眉也不抬:“不见。”
  龚玉拂远远瞥过他的案面,没有二话地退出屋外。
  天未亮就已经等在常欣宫的柳煦儿正发着呆, 眼见龚玉拂踩着轻盈的步伐走出来,走神的小脸瞬间亮了:“玉拂姑姑, 我能进去了吗?”
  “不能。”龚玉拂将她堵在门外:“柳公不见你。”
  柳煦儿小脸一垮:“我真的有要紧事找爹爹,很急很急的。”
  龚玉拂斜眼睨她,倒是头一回见柳煦儿这般焦急:“那你先说说什么事儿, 我再斟酌看看是否值得再替你进去传话。”
  柳煦儿抿着下唇, 却是一句话也没说。龚玉拂噙起冷笑:“不说就算了。”
  见她要走, 柳煦儿情急扑住她的腰:“玉拂姑姑你别走, 你就偷偷放我进去, 要是爹爹怪罪下来我一定不会连累你的,我真的有急事要见他!”
  龚玉拂被她一头撞得险些直不起腰,素日冷艳的脸庞飞快涨起一片红, 气得她咬牙切齿:“你当常欣宫是什么地方!上回警告还不够, 你是以为去了缀华宫有安晟公主给你插腰,真当我收拾不动你了是不是?!!”
  换作平时柳煦儿压根不敢这般与龚玉拂作对,可今日真是没办法, 柳煦儿卯足了劲儿豁出去,一口一个好姑姑, 死皮赖脸环抱龚玉拂的小蛮腰,嚎啕着求她行行好。
  龚玉拂从未见过这等厚颜无耻之辈,千拉万拽死活没能把扒在身上的柳煦儿给拔下来,气得脸色一阵红转一阵白, 气急败坏:“来人、给我来人——!”
  柳煦儿不要脸归不要脸,却知道真让龚玉拂把人喊来,自己这般死缠烂打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心下正慌张,忽见背后伸来一双手,有条不紊往她双手抠下,并将她从龚玉拂身上扒拉开。
  柳煦儿仰起小脑袋往后瞧,正好迎上文潮神闲气定的一张脸。
  “你求她没用,倒不如求我。”
  趁柳煦儿发愣,龚玉拂见势迅速退出柳煦儿的桎梏,气喘吁吁怒不可遏:“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敢来常欣宫里闹,看我今日不替柳公狠狠教训教训你!”
  文潮抬腿往前迈上一步,将柳煦儿拉到身后:“行了,得空就赶紧走吧。代替师傅?你还没那个资格。”
  龚玉拂狠狠剜了这对狗男女一眼,忿声低咒:“给我等着!”
  见她扭头就往里面跑了,柳煦儿心知龚玉拂定是要去找爹爹告状了,心中一阵酸一阵喜,既怕爹爹来了要狠狠罚她,但又希望龚玉拂能赶紧把爹爹给请出来。
  文潮轻声吁息,略略查看她刚才与龚玉拂拉扯时抓乱的裙裳与头发,将人拉到一边廊下:“师傅不想见你,你便是抓花了龚玉拂的脸,他也不会出来见你。”
  柳煦儿讪然捋了几下头发:“爹爹为什么不见我?是因为我现在不是常欣宫的人了吗?可就算我去缀华宫了,难道就不是他的干女儿了吗?”
  柳煦儿更想问的是,即便不认她了,可当初难道不是爹爹让她去公主身边的吗?既然要报公主大恩,为什么临危之际却不肯见她?
  “文潮,你带我去见爹爹好不好?我不会连累你的,爹爹怪罪下来我一个人承担,我真的有事要找他。”
  文潮静静端看她泛红的眼眶:“你怎么就不明白?师傅铁了心不见你,你便是见了他也无济于事。”
  柳煦儿鼻子发酸,摇摇头:“我还是不明白。”
  文潮拉着她坐下谆谆道:“你若是为安晟公主而来,师傅是不会见你的。”
  柳煦儿娇躯一震,睁大眼睛:“难道你们都知道了……”
  文潮不答,便是默认了。柳煦儿心想也是,爹爹与文潮都在司礼监,外廷任何风吹草动哪会不知道的?爹爹既然心中有数,却不愿见她,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在得知公主将要代表大成与西蛮和亲之后,柳煦儿绞尽脑汁想了一晚上,唯一能依托的爹爹眼下没着落了,一时之间竟有些崩溃,不知应该怎么办。
  心念电转间,柳煦儿想到方才文潮的那席话:“文潮,刚刚你说求玉拂姑姑不如求你,爹爹都没办法的事,难道你有办法?”
  文潮见她终于转过弯来了,微微一笑:“我的确有个法子能够阻止安晟公主和亲远嫁。”
  柳煦儿倒抽一口凉气,心头怦怦直跳:“什么法子?”
  面对柳煦儿期盼的表情,文潮却没有立刻回答:“告诉你可以,但有条件。”
  柳煦儿一脸殷切:“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倒也不算什么难办的事情,之前我也提过的。”文潮再次扬起微笑:“只要你肯嫁予我。”
  柳煦儿表情一滞,面露怔忡。
  *
  为了装病,安晟每日服用兰侍官配的药令身体呈现出高烧不退的状况。药是通过精心研制再三试验出来的,不伤身,就是身子太燥,容易引发火气上升。
  至于什么火气,则各方面都有。
  昨夜怀里抱团火,安晟一晚没睡好。今朝稀罕地睡至日上三杆,等他从床上爬起来,疲懒地往枕侧摸,才发现同床共寝的另一方宛若睡完就撇的负心郎,早已没了影儿,消失无踪。
  安晟火气上脑,险些就要亲自出门去抓人,万幸唯剩不多的理智让他记得自己正在装病,不得不压下周身邪火,连喊三声屋外的人。
  意外的是,守在屋外的人里没有柳煦儿,兰侍官静静与他对一眼,眉梢眼尾尽是说之不尽道之不明的旖|旎与暧|昧:“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安晟哪会听不出她在取笑自己,悻悻摸了摸鼻梁:“煦儿呢?”
  不是他粘呼呼,而是自他‘病倒’之后,柳煦儿每日守在床头那是是比谁都积极。今儿突然不见人,不免令他顾虑是不是昨夜火气太旺,同床共寝一不小心泄了底。
  兰侍官是今早换的值,来时柳煦儿已经不在了:“梅姐姐应该知道。”
  与兰侍官交值的人正是昨天值夜的梅侍官,她这会儿还没走,听见呼唤便又回来了:“煦儿五更未至就走了。”
  “这么早就走了?”安晟脸一黑,昨夜分明是她赖着不走非要留下来同床共寝,谁知一夜过去翻脸比翻书还快,竟敢趁天未亮就溜了:“去给我把她逮回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跑什么!”
  莫非柳煦儿昨夜一不小心把殿下给睡了,今早醒来不对味给吓跑了?这可不得了!兰侍官应声飞快跑了,打算去跟菊竹姐妹偷偷分享这个八卦,顺便去把负心的柳煦儿给逮回来。
  兰侍官一溜烟跑了,梅侍官却没动静:“……殿下。”
  正在气头上的安晟分神回来看她一眼:“怎么了?”
  梅侍官张了张嘴,却像是犹豫良多,迟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她的目光接触到安晟狐疑的打量,到嘴的话终究咽回肚子里:“煦儿她可能是去常欣宫了。”
  “……”
  安晟:“!!!”
  远在常欣宫外不远的挑花步廊,此时正坐着两个人。柳煦儿表情呆滞,好半晌才恍过神来,皱了皱鼻子:“不行。”
  文潮失笑:“你确定不再仔细考虑?反正你也说你并不是讨厌我,当初之所以拒绝对食,不过是因为公主不答应。如今她有求于人,难道还敢说不么?”
  柳煦儿吱吱唔唔,反正有点不高兴:“可我答应公主陪她一起终生不嫁的。”
  这番话竟是把文潮逗乐了,好半晌才止住笑意,轻轻靠在她耳边说:“可现在违背誓言的人是她,你不嫁给我也罢,她却是一定得嫁给别人的。”
  “我不想公主嫁人。”柳煦儿鼻子发酸:“就算要嫁人,也不要嫁那么远,不要和亲。”
  西蛮那么远,两国敌对得这般厉害,万一公主嫁过去被欺负了怎么办?退一万步说,即便公主只能嫁人,柳煦儿也希望是能够令她幸福美满的如意郎君。
  “这种事却由不得你。”文潮支颚看她要哭不哭,“不过,我说过我能帮你,只要你肯嫁给我。”
  柳煦儿扭头看他,文潮笑得温柔似水:“你既然那么喜欢她,为了她的终生大事,便拿你的终生大事来换取,这么说总不过份吧?”
  柳煦儿盯着他,半晌蔫嗒嗒低头:“我还是不要。”
  “……”
  “公主说得对,我不是非你不可,说明我并不是喜欢你,这样嫁给你对你也不公平。”柳煦儿坚定说:“而且若是让公主知道我是因为这种原因嫁给你,她一定很生气、她还会怨我、愧疚于我,那只会让她不高兴。”
  “再说公主又不是自愿的,她也不想违背她对我的诺言。不管她能不能做到,我曾答应公主我就得遵守约定。”柳煦儿揉了揉眼睛,一扫阴霾努力振作:“我还是去求爹爹好了,他肯定有办法的,没见到他亲口对我说,我不能放弃。”
  文潮冷眼看她起身欲闯常欣宫的坚决背影一顿:“还有,文潮。”
  “我也不喜欢你这样威胁我。”
  文潮慢慢说道:“我不是威胁,我只是实话告诉你。”
  “你自己心里清楚师傅什么样的人,你现在便是不肯面对,迟早有一天还得来求我。”
  柳煦儿险些没憋住泪洪决堤,哭着跑了:“文潮大坏蛋!”
  伴随那声‘大坏蛋’扬长而去的影子很快消失在眼前,看来是把她气得连勇闯常欣宫求爹爹的事都忘了。文潮听见一声嗤笑兴灾乐祸地响起:“这才知道你有多坏,却不知你骨子里远比她知道的还要坏得多了去。”
  文潮耷着眼皮没有去看那个去而复返躲起来偷听墙角的没品女人:“回来得这么快,谅你也请不动师傅他老人家吧。”
  徐徐踱步而出的龚玉拂眼底滑过一丝冷怒,不过她与文潮斗了这么多年,对方知道她的软劝,她又何尝不识文潮底细:“柳公办不了的事情你却有法子,我却是不知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本事。”
  “我可没说师傅办不了,我也没说我办得了。”文潮舒然抬眉,他确实有法子阻止安晟远嫁和亲,却不代表那个法子柳煦儿会真心想要。
  “柳公说了这事谁也别插手,尤其是你。”龚玉拂当然不会没发现他根本就是在糊弄柳煦儿:“文潮,我发现你这几年心野得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羽翼已丰,柳公便治不住你了?”
  “怎么会?我文潮从始至终敬重师傅,别是你想挑拨离间,师傅又岂会信你。”文潮慢悠悠地起身,轻掸轻袂,好整以暇,“我不过是好奇,师傅既然将煦儿送去安晟公主身边,却为何不管不问,你猜他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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