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白霜白
时间:2021-10-01 08:55:06

  许嬷嬷前阵子落魄了,受了一肚子鸟气,其中最令人可憎的便是这个处处与她过不去的晚荧。听说她与安晟公主身边的人关系极好,令许嬷嬷严重怀疑是不是晚荧伙同安晟公主与她过不去给导致的。
  这日许嬷嬷发现晚荧行迹鬼崇,悄悄潜出归燕宫,顿觉可能机会来了,悄不作声就跟了过去。
  万没想到晚荧偷偷出去私会的不是缀华宫的人,而是皇帝身边的文潮。
  难道这俩有私情?
  许嬷嬷偷偷摸摸又靠近一些,直到能够清晰她们交谈的话语……
  “那日我听到……”
  “……皇后与公主私下交谈的事。”
  这晚荧果然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偷听主子私下密语!许嬷嬷逮着晚荧把柄,心中大为雀跃,又贴近一些仔细再听。
  对于那日偷听到公主对皇后说的那些话,晚荧至今不敢置信:“她们说安晟公主根本就不是公主本人,他极可能是已故前太子宋峥!”
  许嬷嬷心下一阵咯噔,震惊之色无以复加,竟连躲藏的身形已经曝露都不自知。
  文潮眸底精光大作,他早怀疑安晟身份,可那日皇帝却说他亲自验过不可能有假,还因此事恼他非常。究竟是皇帝故意这么说的,还是真被安晟瞒天过海,文潮细细思忖:“此事尚不能与第三人说,便是师傅也不行。”
  “柳总管也不能说?”晚荧先是一愣,随即想到文潮近些年频频越过柳公酌私下行事,恐怕两者之间已行嫌隙。她毕竟也是出身常欣宫的人,原本便是柳公酌将她安排到昭燕公主身边的,只是后来她心悦文潮,这才逐渐以文潮马首是瞻。此时听他这么说,晚荧倒也没有太犹豫:“那煦儿呢?”
  文潮没有吱声,晚荧却眯起双眼:“其实煦儿跟着安晟公主那么久,她与公主又那般亲近,我不信她不知道。”
  “你说,她会不会早就与那假公主……”
  没等晚荧说完,文潮一嘴巴子狠狠甩了过去,将她脸上直接甩出一道鲜红的指印。晚荧吃痛疾呼,又惊又惧地捂住脸颊,文潮声音淡淡:“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在宫里待了这么久,难道连这点事都学不懂么?”
  晚荧低垂眼帘,夹杂一缕不是滋味的伤楚与怨毒。
  文潮懒得看她,几句将人打发走了,偏头扫过拐角一抹潜藏的袖袂,眸色森森。
  皇后前往议事殿时,皇帝正与一众大臣商议政事,抽不开身,唯有让宫人将她请去偏殿,在那里她见到了柳公酌。
  近来暴雨连绵,柳公酌身子骨不利索,好些天没出来走动,手头上大半的活都交给了文潮和龚玉拂去办了。前几日文潮不知因为什么得罪圣君,惹得皇帝不待见他了,愣是把甩手掌柜似的柳公酌给招了出来。
  柳公酌跟了皇帝好些年头,明明最早投效的本是先帝,却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能令疑心病重的皇帝对他如此信服。
  便连与皇帝做了那么多年夫妻、知根知底的皇后,面对此人之时始终抱持着警戒之心。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这是什么风儿能把您给请到这来?只怪近日国事繁重,陛下实在太忙了,还要娘娘在此好等,来人快快上座。”
  柳公酌笑着给她请茶,皇后不疾不徐地接了:“这阵子的事儿确实太多了,难为陛下日夜积劳,本宫这有盅陈山雪莲,便想着给陛下送来,却未料今日实是不巧。”
  “都道是帝后鹣鲽情深,便只有我们这些作奴才的看得最是真切。”柳公酌弯眉:“陛下知您来了定不会让您候等太久。娘娘稍且候坐,不如奴才陪您说些话儿解解闷可好?”
  皇后眉梢一动,欣然微笑:“也好。”
  能让皇帝摆在身边十年八年不曾换的,那必然是能说会道并且心思剔透之极。柳公酌这些年已位极人臣,除皇帝之外,并不需要再去讨好什么人了。即便如此,依然能够轻而易举打开话匣子,逗得皇后眉开眼笑。
  皇后关切道:“听说你这些天腿脚不便,本宫身边有几个手艺不错的丫头,便送你那儿侍候着也好。”
  “奴才岂能夺人之美?更何况陛下要是知道娘娘不给他送反把人给了奴才,怕不得先削了奴才一记脑袋?”
  “他削谁也不能削你,他哪里舍得?”皇后掩唇笑乐,倒是柳公酌失笑:“等会陛下来了,娘娘可莫要抬举,不然陛下可真要把奴才的脑袋给削了才行。”
  皇后讶道:“怎么说?”
  “还不是文潮那个浑小子,也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什么新鲜事,张口就往陛下跟前说。哪成想竟惹恼陛下,竟连御前侍候都不允,奴才这不才出来顶上么?待会陛下来了,您可别往他面上多提,不然他连奴才也要恼上了。”
  皇后眸光一闪:“文潮一向慎重得体,不像是会随口胡诌,到底与陛下说了什么能惹他大发脾气?”
  “陛下的忌讳还能有什么?”柳公酌与她对上一眼:“虽说已经过去已久,但那毕竟不是小事。小辈不懂事也罢,奴才却不能不重视。如今文潮也算受了惩戒,只盼陛下气头尽消,奴才这作师傅的也能松一口气。”
  皇后略略坐直身子,寻思颌首:“言之有理。”
  议事殿的大臣陆续散了,皇帝在宫人的提醒下想起皇后来了,方得空转偏殿瞧上一眼。却不想来时皇后已经走了,柳公酌笑着将那盅陈山雪莲呈了上来:“皇后娘娘有心,想着陛下国事操劳,特意送来一盅陈山雪莲给您补补身子。”
  皇帝瞥了白盅一眼:“就只是来送这个?”
  柳公酌笑笑:“许是还有些话想说,对着奴才不方便罢,又觉得再找陛下属实小题大作。”
  皇帝坐下来慢条斯理喝汤:“确实,她来找朕左右不过是为了昭燕的事。”
  在他看来自己这位皇后的格局属实太小,说她小题大作还真没有错。
  柳公酌立在一侧方便就近侍候:“倒也不尽然,奴才听她说是刚从缀华宫来,或许是为安晟公主和亲一事。”
  听见‘安晟’二字,皇帝如鲠在喉,哐地一下将那白盅给放回桌上:“又是这事,不是已经说好了,怎么到哪都来找朕的不是!”
  方才皇帝抽身无暇,正是因为议事殿上大臣们又在为了这事争议不休,皇帝听烦了,大手一挥让人散了,哪知转到这里还要听这事。
  那汤渍震出了盅外,柳公酌掏出帕子往桌上慢慢擦拭:“便是知您不爱听,奴才将她送走了。若是她还来找您,陛下可莫把奴才给供出来了。”
  皇帝拍案:“你连朕都不怕了,还怕她找你茬子?”
  柳公酌重新将汤递上前:“奴才是怕她给您找茬子。”
  “那她下次来了,你再给朕把她打发了。”原本烦闷的心被他这么一搅,皇帝略略舒畅了,端汤重新喝起来。
  等他把汤喝完了,柳公酌这才命人将喝干净的白盅给皇后送回去。毕竟是皇后亲自送来的,能让皇帝尽数喝完,也算是回应了她的好意。皇帝凉凉看了一眼:“文潮那小子若有你一半上道,朕也不必这么烦他。”
  “那小子还年轻,年轻人性子浮躁,总得给他认识错误的机会,才会懂得以后应该怎么做。”
  “你在那个年纪可不见得像他这么浮躁。”皇帝哼笑一声,思及烦心事便阴起脸,双眼不觉转向柳公酌:“说起来,你那女儿去了缀华宫这么久,可曾发现安晟有何不对劲?”
  “确实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柳公酌寻思:“想不到公主深谙御下之道,把那丫头哄得团团转,前几日竟还跑来求奴才。”
  皇帝面色更阴:“没用的人尽早解决了,省得留个祸患,不知哪天便成了自己的绊脚石。”
  “奴才知道怎么做的。”
  皇帝起身往门外走,柳公酌随行而出,两人一前一后,没有作声。出了偏殿,皇帝忽然道:“当年朕让你去核实那具尸身真伪,你确定其中没有其他纰漏?”
  柳公酌回他:“当年除奴才之外,陛下还派去另外三名亲信随同,便是陛下您也是亲自验过的,总不会有纰漏才是。”
  “也是。”皇帝将脸转回去,沉吟一声:“如此甚好。”
 
 
第70章 醒了   “煦儿醒了?”
  一道光影覆过眼帘, 柳煦儿双睫颤动,终于迟缓地掀动起来。醒来的时候正值黄昏,连日暴雨有所停歇, 暮色四合,将晚未晚, 她迷迷糊糊地环望四周,一时没认出来这是哪里。
  “煦儿醒了。”
  兰侍官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阵仓促的脚步声随着赶来,很快公主惊喜的笑颜便出现在柳煦儿眼前。
  静静卧在榻里的柳煦儿迟缓地扇动眼帘,任由安晟试探她的额温, 并让兰侍官将手搭上来把脉。公主的表情极尽温柔, 唯有说话的时候隐隐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煦儿?你怎么不说话了, 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将手背轻轻贴在柳煦儿的脸颊上, 此时的温度已经不似前几日高烧最厉害的时候那般骇人, 但安晟不放心,叮嘱兰侍官仔细检查。
  柳煦儿轻轻摇头,稀里糊涂:“公主, 我怎么睡你床上, 那你睡哪?见好点儿了吗?”
  “我好了,早好了。反倒是你这一病好些天,直把我给吓一大跳。”失去意识之前公主还在卧病中, 柳煦儿自然不知道公主经她这么一吓直接‘病愈’了,眼下这屋里唯有她一个病号。
  柳煦儿还在恍惚:“我怎么也病了呀?”
  “让你别去找你爹爹你不听, 还把自己整成这副德行,你倒是反过来问我。”安晟气极反笑,狠狠搓了她一脸腮帮子,这不病了几天往日的小圆脸都快要搓不起来了。
  好在连日以来的担扰在柳煦儿苏醒之后总算得以放下, 安晟心头微松,决定等她病好了再秋后算账。
  兰侍官放下她的手腕:“醒来就好,煦儿醒了就算没事了,我让厨房给她熬点药膳调理身子。”
  兰侍官出去以后,屋里就剩柳煦儿跟公主殿下。思及这是公主寝榻,柳煦儿想给她挪个窝子,可也不知是不是生病多日的缘故,整个人浑身上下软趴趴,不能动也不想动:“公……”
  没等她张口,公主忽而单膝压床,欺身覆上来将她深拥入怀。
  柳煦儿愣住动作,好半晌才抽回神,略略侧过脸庞,两手越过公主臂弯反环住她:“公主?”
  “我错了。”安晟将脸埋在她的肩颈闷声低吁,“你病倒以后我天天守在你枕边,盼着你能醒过来,便是睁眼看看我也好……”
  “我才真正明白原来担心别人的滋味是那么难受,我不该让你那么担心我。”
  柳煦儿就着仰躺的姿势轻轻勾住公主的背,“那我以后也要努力不生病,不然又让公主担心了,你难受我就更难受了。”
  原本正在谆谆忏悔的安晟忍俊不禁,他顺势躺倒在柳煦儿枕边,两人面对面侧卧,能够看清描摹出彼此的脸:“煦儿,别再去找柳公酌了。”
  “圣旨已经送到缀华宫来了,如今朝野内外人尽皆知,已经回不了头了。”
  柳煦儿缓慢扇动眼睫,这般凑近的距离能够清晰发现微微颤动的眼睑。安晟静静看着她,那张略病色的苍白小脸微微一皱,柳煦儿将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公主,要不我们逃吧?”
  “逃?”
  “我们可以离开皇宫、离开大成。”柳煦儿想了想,又接着说:“天地之大,也不尽然只有大成与西蛮两片王土,我们远走高飞、浪迹天涯怎么样?”
  安晟见她竟说得特别认真,不禁好笑:“你莫不是话本看太多了?”
  柳煦儿扁嘴。
  安晟眸光忽闪,低垂眼帘轻吁一声:“这场和亲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而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易。生身大成的皇室,这层身份便已束缚住我,由不得我一走了之。”
  柳煦儿静静听完,水润的双瞳闪现意味不明的光:“一定得和亲么?”
  安晟沉默,欺身在她额前么了一口:“对。”
  “哦。”柳煦儿应声,似是懂了又似没懂。
  安晟喉线一滚,张了张口:“其实这并不是最坏的选择,我之所以决定和亲,是因为我打算在……”
  叩叩两声,门从外面推开了,莽然打断安晟未完的剖白。梅侍官端着食盒向屋里走来,未经允许的意外之举并不像是她的作风,但安晟翻身侧目看她一眼,心里犯阵嘀咕,倒也没有去怪责她:“吃了这么快就送来了?煦儿昏睡几天肯定饿了吧?先吃了再说。”
  柳煦儿摸摸肚子,她确实饿了。
  她从常欣宫被送回来以后就陷入昏迷高烧不退,这些天全靠安晟耐着性子哺她喝药吃粥,只是到底喂不进多少,不怪乎醒来以后浑身无力软趴趴。
  安晟接过碗勺亲力亲为,这若是让外人见了,恐怕会以为躺在病榻上的柳煦儿才是公主。
  不过这会儿柳煦儿病得稀里糊涂无暇他顾,安晟又是甘之如饴,唯剩梅侍官早就习以为常,默立一侧没有多话,只是双目始终落在柳煦儿身上。
  等到柳煦儿填饱肚子又卧了回去,安晟静静等她沉入熟睡,这才与梅侍官一起跨出寝屋大门。
  “你有什么话就说罢。”
  门扉阖上的那一瞬,梅侍官听见安晟这般说,双眼滑过一缕异样之色,扭头看向自家殿下:“现在不是告诉煦儿真相的好时机。”
  安晟瞥她一眼:“也对,毕竟她才刚醒不久,过几天等她精神稍好一些再说不迟。”
  梅侍官面色微凝:“殿下,你知道我说的不只是这个意思。”
  “从前是我轻看了煦儿对这件事的承受压力,明知她担惊受怕伤心难过却视若不见,如今她病成这样,我不想再瞒着她。”
  安晟看出方才梅侍官是故意挑在那种时候进来的,为的正是阻止他向柳煦儿剖白身份与计划。从前他因诸多顾虑,确实打算等事情结束以后再细细向柳煦儿剖白一切,可现在他却不想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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