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儿不止身形和宋清音像,侧脸轮廓也有几分相似,宋欢欢一眼挑了盼儿在身边伺候,给她穿与宋清音相似的衣服,使唤她做这做那,专到宋清音面前晃悠,就好似宋清音给她当了奴婢。
宋清音后来被惹毛了,宋畚不管,便到宋夫人跟前哭,宋夫人明显更疼小女儿。
口头上说了几句,更多的重话,往宋清音那边说,说这件事情也是她先做错了,妹妹那么小,为什么总是和妹妹计较。
让着妹妹一些。
若她没有外室娘,宋夫人当真对她是不错,是极极宠的,就是因为前面很爱她,所以后面才会那么恨她。
那两年,宋夫人再也没有见过宋欢欢。
最后这件事情解决,还是宋畚亲手将盼儿送到了宋清瑜身边,如今怎么跟着宋清音了。
“盼儿?”
杨管家跪着,宋欢欢看着盼儿身上的绳子,心里大致明白,宋清音跑了。
盼儿听见宋欢欢喊她,忙朝她开口,“三小姐。”
如今也只有宋欢欢能救她了,但太子在上方,她不敢开口,只盼着宋欢欢记得从前的一点点主仆情分。
宋欢欢一来,潭义闭上了嘴巴,宋三小姐姐人在殿下身边,心却不是,虞衍是也是宫里的人,而且不简单,他在太后宫中。
“你姐姐吃不了苦,人跑了。”陆矜洲看着地上的人说道。
接着话锋一转,捏着她的耳垂,“你和她同是一个爹生的,又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想必很清楚她的性子,孤问你,宋清音从东宫出去,她会去哪里搬救兵?”
宋清音跑了,肯定是回家找宋夫人了,上回赶马去找太后,太后没帮她出头,肯定回去找宋夫人,宋清音不似宋清瑜,头回碰壁,第二回 她就不会去了。
宋清音如今最小,宋夫人肯定疼她。
“二姐姐来东宫这么久,想必是想家了罢?”
陆矜洲闷声一笑,“宋三小姐这话说得漂亮。”
“殿下谬赞,奴不敢,奴嘴笨,常说不来什么好话,殿下听着觉得顺心就好了。”
陆矜洲拉她的手过来瞧,上头有细细碎碎被松花簪子戳伤的口,“若说起来东宫,三小姐来东宫的时日,比宋二小姐的时日要长上许多,宋二小姐想家,宋三小姐不想么?”
宋欢欢摇摇头,在案桌底下,主动牵陆矜洲的手。
陆太子的手很大。
“不想,殿下在哪里,哪里就是奴的家,这句话奴也说过,殿下不记得了么。”
底下跪着的盼儿在心里忍不住感叹,二小姐沉不住,若是卑躬屈膝些,不要和三小姐撕破脸,学着三小姐一些,何愁在东宫熬不出头啊,这可是未来的储君。
平凡为了一时之气,自己从东宫跑了。
陆矜洲只看了她的嘴巴,没说话。
淑黛在旁边听着,忽然小姑娘就没有声音了,而殿下一直看着三姑娘,三姑娘害羞地低下了头。
殿下体恤,还记得三姑娘说话太多,不舒服。
“....”
须臾,陆矜洲的目光才挪开,淡淡开口道,“孤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宋欢欢问是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除了三姑娘没有人能办到,毕竟你是宋畚的亲女儿。”太子爷说话云里雾里,宋欢欢不明白,她不想去,遂以试探着说。
“殿下厚托,奴可能办不好。”
陆矜洲反握住她的手,两只都捉住,下巴搭在她肩上,“怎么会呢,孤相信你能做好,不会叫孤失望。”
“宋三小姐是个真正的本事人。”
男人是似笑非笑。“你说是么?”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碰了碰小姑娘的唇边。
“办好了有赏。”
“是什么?”宋欢欢听见这句话,眼睛放光,不白做这件事情,有赏勾起了她的兴趣。
陆矜洲岂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孤许你一个要求。”
小姑娘同意了,“奴会尽力的。”
当真是有想要的,才会这么快答应下来,也不担心这件事情她能不能办到。
他只说许,也没说应不应。
“去宋家把你二姐姐带回来。”
宋欢欢唇边的笑收敛了,宋清音走了正好,为甚要带回来,“殿下不是不喜欢二姐姐么?”
陆矜洲反问她,“孤何时说过不喜欢你二姐姐了?”
幺女没说话,说多了,显得她很自以为是。
陆矜洲饶有兴味,拨弄着她的松花簪子,不确定的事情不要瞎猜。
“二小姐虽然不比三小姐伺候得当,但她是父皇赏来的人,就这般回去了,传出去了孤的面子往哪里放,三姑娘有脸面,别人只会说三姑娘厉害,惑得太子为她出头,薄待宋二小姐。”
“你说,是不是很有脸面。”
宋欢欢岂敢,“都怪奴的不是,殿下交代了,奴一定会去将二姐姐带回来的。”
陆矜洲满意点点头,“听话。”
这才是玩物该有的样子,乖一些,养着也快乐,抱在怀里,浑身都舒坦。
*
宋清音自到了宋府,便一直匍匐在膝头哭闹,“娘,你不知道在东宫里那小泼皮是如何欺负你的亲生女儿,她竟然蛊惑殿下,让我去劈柴,还叫人拿鞭子打我,娘,你看,女儿身上一点好皮肉都没有了。”
宋清音嚎着嗓子哭,她的两只手异常红肿,薄茧没有,确确实实没有一块好皮了。
水泡挑破之后,又磨烂了肉,别说是劈柴,就是拿点轻微的东西都拿不了。
“娘,你一定要给女儿做主啊。”
宋夫人心疼抱着她,吩咐旁边的老妈子去拿金疮药来,拍着她的背安抚道,“音姐儿不哭,回来便好了,听着你哭,为娘的心里都疼了。”
宋夫人对她私自跑回来的事情不是很满意,本想着说她几句,但宋清音哭闹不停,只能好好将人哄着。
“别哭,娘给你拿的药是最好的,上了药很快就会好起来。”
老妈子拿过来药认真给宋清音敷药,刚倒了药肯定是疼的,宋清音没忍住,心里憋着的气,对着宋夫人身边的老妈子吼,“怎么做事的,不知道轻点!”
老妈子停了手,眼睛看向宋夫人,“要不是本小姐手受伤了,非给你赏个巴掌吃。”
老妈子在宋夫人身边伺候的日子也不短了,算是宋府的老人,以前宋大小姐和宋三小姐在府上,对她也还算敬重,不会如此这般刁难,说话更是难听。
宋夫人看老妈子神色微变,宽慰道,“音姐在外头受委屈了。”
这句话说给两个人听,老妈子察言观色多年,自然懂得低头,“二小姐忍忍,药上了手就会好,您不上药会留疤的,手就不会好看了。”
留疤和好看两个字,戳在宋清音的耳朵里,为了美,她咬着牙总算没再动弹了。
宋夫人赞许看了一眼老妈子,不愧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人。
宋清音才包好手,宋夫人命人准备了饭菜,正准备要吃,宋畚匆匆赶来了,本来有别的事要与宋夫人说,瞧见坐在桌边的二女儿,眉头皱得老高。
“音姐儿,你怎回来了?”
言罢,又往屋内看了一眼,没看见陆太子和幺女,心下松了一口气。
宋清音嘴里吃着鱼肉,瞧见宋畚进来,正要匆匆咽下,要起身和他哭诉自己的苦楚。
宋夫人按住宋清音的肩头,示意她慢慢吃,又叫人给宋畚添了碗筷,宋畚刚坐下就问,“音姐儿自个回来的?”
宋畚的脸色不太好,宋清音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家中,她谁都不怕,唯独最怕父亲。
只能点点头,细嚼慢咽嘴里的鱼肉。
宋夫人瞪着宋畚讲道,“音姐儿在东宫受了委屈,你做爹的一脚跨进来门,没看见音姐儿手都伤成这样,不关心问候女儿,反而声声质问。”
宋畚冷哼,摆脸给宋夫人,“你疼女儿,当初是谁去宫里巴巴求了圣旨,非将音姐儿抬进东宫,无名无分不受委屈,还要别人怎么高看,你以为东宫是寻常世家,那是陛下的儿子,皇家的门槛。”
难听的话宋畚不说,想到那日的屈辱,心里更是埋怨,都怪家里这个多事的妇人。
“门槛高又怎样,瑜姐儿在宫里那是宠妃,陛下的枕边人,日日见陛下的面,比你这个爹都能说上话。”
宋夫人冷嘲热讽,话里话外都说他没本事。
“说出去不怕丢脸,瑜姐儿和音姐儿差几岁?瑜姐去侍奉爹,音姐儿去侍奉儿子,亏你能想出来,音姐儿在外头受委屈,你真以为我去能做什么,对面可是太子,是天子。”
说罢,一拂袖,看都不想看一眼。
宋清音咽下嘴里的菜,眼泪要上来,对着宋夫人,“娘,爹说这话,是不是不打算为女儿做主了。”
宋畚还真有这个打算,他看着宋清音,“你娘在家中只手遮天,后面又有个姨母坐着,你爹只是个小小的从四品芝麻官员,能做什么主意。”
宋清音闻言又要哭,宋夫人拍拍她的后背,“吃饭。”
宋清音不好插嘴,低着头吃饭,宋夫人挥手叫退了屋内的人,只留下身边的老妈子给宋清音夹菜喂饭。
人都遣散了,宋夫人才开口,“这段时日,你总是这么大的火气,又是在朝堂上受到别人弹劾还是排挤,外头不敢发威,只能家里横,这就是你宋畚的本事。”
这些年,宋夫人和宋畚的罅隙越来越深,不怪宋夫人讲话夹枪带棒,宋畚有几日没进她的屋子,一连数日都睡在书房里。
“我宋畚是没有本事,苦了你跟我这些年。”
宋夫人道,“如果没有你多事,在外头养个倌儿生出个女儿,送进宋府来同我作对,同音姐儿作对,音姐儿在东宫能被人欺负成这样。”
多少年的事情,还在提,“你如今来怪我?是谁将欢姐儿送进东宫,若说起绊子,许多事情都是你作出来的。”
宋畚越说越气,要不是宋清音看起来瘦了,他真要掀了桌。
女儿在场,宋畚许多气也就忍了。
两人说话各不退让,宋清音在旁边头低着,听着,她心里是觉着母亲不该和父亲顶嘴,爹说得对,要不是娘一意孤行,她也不必挨手心板的痛。
无论如何,宋欢欢在,她绝对不要回东宫去,宋小泼货和她有仇,天天攀上太子给她苦吃。
她是爹娘名正言顺的孩子,不是丫鬟命,而是小姐命。
宋清音忽而想到一事,抬头对着宋夫人说,“娘,太子殿下不要女儿,您想想法子,把我也送进宫里去吧,大姐姐在宫里一个人,也没个人帮衬,我去了以后说不定,还能帮上姐姐。”
宋清瑜不喜欢她,但会给她面子,也会为了自己的面子,帮着自己。
宋畚听这话彻底怒了,怒不可及直拍桌子,人站起来,手指着宋清音,“我宋畚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货!”
宋清音面前老妈子刚给她盛的汤都洒了,滴到她的腿上。
“爹骂女儿什么?”
宋畚从来都是温和讲话的,从小连声气重些都没有,宋清音吓得傻了,愣愣坐在圆凳上。
宋夫人护着女儿,忙将人揽在怀里,“宋畚,少把你的官威拿到家里来,拍坏了桌子,你那点俸禄不够赔!”
宋畚在家里还能吃难堪,正准备上去,好好料理这夫人。
谁知道外头跑来个女婢子,指着门口,惊慌失措道。
“夫人老爷,三小姐回来了。”
第21章 呸,小妖孽。
宋畚正在火头上, 一口气没出来,对着前来传话的丫鬟冷斥道。
“大喊大叫没规矩,平日里都是谁管着你的, 来人!拉下去丢柴房里劈柴!”
门外来了两个婆子将传话的丫鬟拖出去柴房。
三个姑娘往好听说都出阁了,家里没有姨娘, 自然是宋夫人管家,这话是指着丫鬟骂宋夫人。
宋清音听到劈柴两个字,手就抖,下意识的害怕, 眼睛骨碌碌地看向宋夫人, 宋欢欢来的消息都被震散了,只想着心里的那点怕。
就怕宋畚下一句也把她丢去劈柴
“娘, 爹生了好大的气儿.....”
宋夫人将宋清音护在身后,刚要开口说话, 宋欢欢带着淑黛进来了。
宋清音看到她,眼睛都气得发红, 从圆凳子上倏而站起来, 怒骂道,“你还有脸敢回来!”
一句话, 宋畚和宋夫人的眼光都落在了门口小姑娘的身上。
宋畚见她心里就来气, 虽说戏馆子那件事情不至于传到全汴京的百姓都知道, 但官家圈里的人都对他颇有微词, 甚少些的, 阴阳怪气排挤。
他在翰林院从来都是受人敬重,有威望,一朝出点事个个都想往他头上踩两脚。
恨不得把他拉下马。
“你一个人回来?”
怎么陆太子不陪着?宋畚走出门去看了好几圈,没瞧见有人来。
唯独宋欢欢一个人带了个小婢女。
当真是宋清音说对了, 她在东宫混得是越发风声水起,上回见还只是跪在地上的奴婢,如今一跃就成了主子。
但这是在宋府,太子没来,就跟个奴婢能起什么风波。
宋畚稍微心安,招手叫来人把厅子里的狼藉收拾了,请人上了茶,不过这茶没给宋欢欢,圆凳也没给她找个,就由着她站在厅内。
当即和宋夫人摆起了爹娘架子,两人一左一右,手里端着茶盏就不喝,拿盖子时不时掠掠茶气。
宋畚瞥了一眼小姑娘,疏离问她一句。
“你如今已非我宋家人,回来做什么。”
这是他最小的一个女儿,当年他与那江南名角场子里的清倌儿一夜鱼儿戏水,便有了。
养在外头也是他心甘情愿的,外室听话乖怜可人,蜜里调油若不是心里有顾惜,何必又将宋欢欢
本来心里对她的那点子怜惜,因为后来的事情,悉数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