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的终身大事?难道兄长看上了哪位青年才俊?”秦正雅笑意盈盈地端着一碗燕窝走了进来。
自从他经彩儿提醒之后在月深面前端足了秦氏贵公子的架势,如今月深对他还是不喜,但也不敢直接教训他了。
倒是秦正雅渐渐学会了如何做一个皇后,尤其是静贵人之死给他敲响了警钟,如今的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谁都可以欺负的小白兔,连太后对他也十分满意,让他时时留意月深的一举一动,这不他就借着送燕窝粥的名义来看看月深。
谁知他刚走到门外隐约听到月冠仪的终身大事,不禁心中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够征服面前这尊阴毒的活阎王。
月深压抑的苦笑:“那人你认识,秋姝之。”
“啪——”燕窝盏倾洒,流了一桌,瓷碗更是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秦正雅慌忙用手帕收拾着,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不好意思,不小心将燕窝都洒了。”
月冠仪淡淡一笑,眼眸幽深:“没什么,皇后这时候还不忘惦记陛下,真是夫妻和睦,大启之福。”
夫妻和睦?
秦正雅苦涩的笑了笑,他蹲在地上捡着破碎尖锐的瓷片,却满脑子想的都是秋姝之那张清冷温柔的脸,心中尽是说不尽的酸涩与复杂。
“兄长喜欢秋大人,秋大人可与您两心相许?”他声音干涩的问,又像是抱着隐隐的侥幸,期盼着能得到否定的回答。
期望这一切都只是月冠仪的一厢情愿,秋大人她,一定是不喜欢他的,甚至巴不得离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远远的。
月冠仪笑了笑,看着他的反应眼神更急深沉,声音凉薄:“那是自然,秋娘她还当着太后的面亲自求娶。”
秋娘?叫得可真亲啊!
秦正雅不自觉的握紧了瓷片,心像被烙铁狠狠烫了一把,身体里涌起剧烈的烧灼般的痛感。
“兄长与秋大人女才郎貌,天作之合,朕打算在中秋之宴上宣布他们的婚事,对了,这场宴会是由皇后操持吧?”
秦正雅眼中的幽暗越级越浓:“是。”
月深缓缓笑道:“那皇后可好好好操持啊。”
在他操持的宴会上,公布月冠仪的婚事,让他为月冠仪做嫁衣,还是撮合他和秋大人的婚事。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男人可以!
秦正雅眼中浓重的幽暗比夜色更深更浓稠浓烈,烈火在他心中肆意焚烧,仅剩的一丝柔软都被烧成焦土。
他一心向善,从小打到连个虫子都不敢伤害,月冠仪却作恶多端,手上沾满了不知道多少鲜血,为什么这样的人可以得到秋大人那样的良配,为什么他可以获得他想都不敢想的幸福。
为什么他却要被困在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埋下自己永远无法述说的爱意,到老到死!
凭什么!
无数的声音在他耳膜里撕喊扯叫,疯狂冲撞他的耳膜,哪怕他极力忍着,那些疯狂的尖叫还是不断袭涌而来。
秦正雅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从御书房里走出来的了,只知道等他意识清醒时,他已经浑浑噩噩的走了一路,手里攥着的瓷片砸破了他的手心,鲜血也跟着流了一路。
“皇后您这是怎么了?快来人给皇后包扎伤口!”彩儿看着失魂落魄的出来还以为是月深又刁难他了,连忙捧着他的手,招呼宫侍给他包扎。
“皇后可是千金之躯,你们这些下等奴才都给我仔细点,不然小心我把你们统统送进慎刑司!”彩儿厉声高喊道。
“不用了!”秦正雅沙哑地张口,眼眸空洞无神。
“哎呀,这可怎么行呢!容妃进了冷宫,您好不容易才得了势,这个时候定得讨好陛下......”彩儿满心算计。
“够了!”秦正雅第一次厉声喝着从进宫后一直陪着自己的仆人。
谁知彩儿并没有听出秦正雅话里的不悦,还以为秦正雅还是以前那个可以被他随意拿捏在手里的主子,刻薄的嘴一直喋喋不休:“皇后您可不能再任性下去,您得尽快怀上皇嗣,否则被哪个下贱的妃子争了宠,成了第二个容妃,您这皇后的位置可就不稳了——”
“啪——”他带血的手在彩儿脸上狠狠扇了两巴掌,恨意在他的胸腔里如潮水般汹涌,理智和软弱都被疯狂吞噬,残存的良善也被嫉妒撕裂地干干净净。
彩儿捂着满脸是血的脸,许久说不出话。
“他们下贱,你又何尝不是下贱到底,你把我当做你在宫里作威作福的棋子,满心满口的为我好还不是害怕自己沦为人人可欺的下等宫奴!”秦正雅咬牙切齿似疯了一样,所有的隐忍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这宫里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他好的,这会不断的利用他,欺辱他,把他当成棋子直至榨干最后一滴血。
只有一个人会真心实意的对他好,会温柔的对他笑,会保护他,呵护他。
再也没有个人可以像她一样了!
可她马上就是别人的妻主,会将另一个人涌入怀里,所有的温柔、呵护都给了另一个人。
他们会生儿育女,儿孙满堂,而他只能在躲在冰冷的深宫里,在无人知晓的夜里,一遍又一遍喊着她的名字缓解无法抑制的思念。
秦正雅紧闭上眼,泪水从眼角痛苦的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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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玉叶听到殿内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殿内的狼藉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在月冠仪和秋姝之走后,秦倾又发了好大一通火,地上简直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他亦步亦趋的探了进去,太后秦倾颓废的靠在椅子边,长发凌乱的披散着,脸上还有细碎的血痕,眼神更是寂寥落魄,活像被人抛弃的弃夫。
他身边没有一个物件是完好的,唯独他手上的折扇完完整整没有一丝破损。
玉叶心中叹气。
刚才里面的发生的一切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即使这样的情况下,即使在如此盛怒到丧失理智的时候,太后还是舍不得损坏秋大人送的东西。
“太后?”玉叶再次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秦倾低垂的眼眸终于动了动,温和的眼里一片死寂。
“......您真的要在中秋之宴上给殿下和秋大人赐婚吗?”他胆颤心惊的问。
秦倾垂着头,凌乱的长发从他肩上滑落,他眼眸动了动,暗意极深:“为什么不?”
玉叶心里一阵惊喜:“您这是准备放下秋大人了?”
“放下?”秦倾没有回答,嘴角反而勾勒出一丝冷淡的笑意。
他怎么可能放下。
第74章 表哥开始搞事情 表哥开始搞事情了……
今夜不该她上值, 她在凤阳阁内和月冠仪温存了一阵,又去了一趟军营,直到夜深时才回了秋府。
马上就要到中秋之宴, 皇后已经早早的安排好宫侍将请帖下发到各个官员的府上, 让她们协同家眷一同前往。
秋姝之父母早逝, 亲朋散尽, 家中只剩下表哥秋蕖霜一人,这次中秋之宴理所应当带他去。
但秋蕖霜却拿着请帖惴惴不安。
“我就不去了, 我、我还有些事情走不开。”秋蕖霜将请帖放在她的手里,淡眉微微蹙起, 有些失落的比划着。
失声一直是他自卑的隐痛, 中秋之宴上那么多官眷, 自然是各个打扮靓丽,说着客套的官场话, 而他口不能言, 去了也只有被人暗暗嘲讽的份。
这样的嘲讽他见得多了,秋蕖霜并不觉得难堪,但他担心自己会给她丢脸, 耽误了她的前途。
秋姝之哪里不明白秋蕖霜在想什么, 怜惜的拉起他的手:“表哥你根本不用在意别人说你什么,日子是咱们一起过的, 皇后的请帖都发到你手里了,咱们为什么不去?”
说罢她强硬把请帖塞在他的手里,又软下言语哀求道:“表哥你就随我去吧,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人家都成双成对,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吧?况且宴会上有一场大事, 你一定得在。”
秋蕖霜瘦削的肩头轻轻颤了颤,看着她莹亮的眼眸,隐隐生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是什么好事啊?”他有些紧张地比划着问道。
秋姝之将腰间的玉佩放在他的手里,柔软的目光落在宝贝似的玉佩上,笑意渐渐加深:“陛下和太后要为我和殿下赐婚。”
秋蕖霜拿着玉佩的手沉重的颤抖着,唇瓣翕动,瞳孔震颤。
怎么会?
他的姝之竟然要跟别人成亲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快?”秋蕖霜手指颤抖的几乎不能成行。
“快吗?”她倒不这么觉得,她和月冠仪更多的是水到渠成。
不过她更担心秋蕖霜对月冠仪的偏见,上次她无意中跟他提起月冠仪,他就露出了很大的反应,极度不悦,就像恶婆婆看儿媳,无论怎么看都能挑出毛病。
“表哥,我和殿下成亲,你不会不高兴吧?”她试探着问。
秋蕖霜死死抿着唇,饱满的唇瓣褪血煞白,他紧咬着牙根,良久才摇摇头:“怎么会?你能成亲我高兴都来不及。”
秋姝之有些意外:“你不是不太喜欢殿下吗?”
秋蕖霜心中沉重似有千斤坠,眼中渐渐蒸腾起氤氲雾气,他当然不喜欢月冠仪那种男人,尤其是现在他竟然还要抢走他的姝之,他人生中仅剩的一点温暖,让他活下来的唯一意义。
“以前或许有些不喜欢,但只要你看上的人,无论怎样我都会接纳他。”他痛苦的闭了闭眼,比划着。
“太好了,那表哥中秋之宴你一定要跟我去好吗?”秋姝之恳求道。
秋蕖霜酸涩的点点头,眼中泛起的氤氲雾气渐渐消散和平常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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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之宴,百官携带家眷一齐入宫,一同聚在御花园外,天织锦软菱纱,朱钗坏绕,赏花赏锦鲤笑意吟吟,好一派热闹非凡。
此时皇室还未到场,只有一群官员在花园中相互闲谈,平日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倒在这阖家团圆的中秋之宴上暂时缓和。
家宴上不必衣着沉重严肃的官服,秋姝之穿着一身雾蓝露水软烟罗,薄纱如烟雾拢地仿若人间纷纷絮雪,泼墨长发用两根白玉烟水簪松松挽起,倾泻而下的发丝更映得她肤色滑腻如脂,如白梅冻雪,风雅照人。
她身边的秋蕖霜穿着一袭软银轻罗白衫,衣角袖腕上暗花细丝白莲纹,长发被白玺冷玉束起,约束的发色发带飘逸的垂在身后,白皙如玉的脸庞清秀雅致,清透的眼神更是不沾染一丝尘世杂质,光是干净的站那那里就让人觉得出尘似雪。
秋姝之貌美的名声早已传得人尽皆知,秋氏兄妹一入场,虽然不像其他官员穿戴那样华贵,但出挑的容貌气质,引得官员家眷纷纷侧目,尤其是一些未婚配的官员之子,见到秋姝之都羞红了一张脸,一边羞赧的用扇子遮挡,一边又娇羞的在一旁偷看。
“想必这位就是秋大人的表哥吧,真是个妙致的人儿啊!”一些会看眼色的官家夫侍已经拉着秋蕖霜亲切热络地聊了起来。
秋姝之如今掌握羽林军两万,又下定决心整顿,羽林军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官员们都看在眼里,知道秋姝之和以前那个酒囊饭袋可是不同的,一定要打好关系,一群官员便拉着她聊起了朝政。
但这看似平常的一幕,却有一人在阴暗里肆意窥探着。
李良躲在假山后看着被一众官家夫郎们围在一起的秋蕖霜眼中阴狠,这就是李勉提起的秋姝之那养在深闺里的哑巴表哥?
果然一副好姿色!
秋姝之杀了她的人,抢了她的势力,李良都记在心里,就等着有朝一日可以使以颜色,将她所受的屈辱和李勉的死都报复回来。
“去把他引过来。”李良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李良的夫郎陈氏早就习惯了李良使用这种肮脏手段,之前她已经用这招不知玩弄了多少良家男子,陈氏扶着发间的云脚珍珠卷须簪,耳戴景泰蓝红珊瑚耳环,驾轻就熟的挤开一众官家夫郎,亲热的拉起秋蕖霜要去池边赏锦鲤。
秋蕖霜眼眸微动,眼前这个人他全然不认识,又这样过分热情,肯定不简单。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秋姝之,众星捧月的她一颦一笑都璀璨亮眼,这样光彩夺目的人即将娶别人为夫,生有残疾的他怕是再也配不上了,除非......
他咬咬牙,回身跟着李良的夫郎往池水边走去。
“听闻秋公子幼年时受了惊讶失了声说不出话来?”陈氏把玩着手上的红珊瑚掐丝镶宝金镯别有深意的问。
秋蕖霜静静点了点头,繁花衬托之下,将他的容貌映得更加娴静雅致。
果然!陈氏勾了勾嘴角,上下打量着秋蕖霜,看起来柔柔弱弱好拿捏,又是个哑巴受了委屈也不会叫唤,那就更好办了。
陈氏带领着秋蕖霜穿过繁花密蕊,在远离众人的地方停了下来,指着一旁池水里的游来游去的鱼儿说道:“秋公子快看,这锦鲤游得多欢腾呀!”
秋蕖霜清亮的眸子微微一暗,顺着他的指引,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池塘边微微倾下身子,微微泛起涟漪的水面能清晰的映出他身后陈氏狰狞的脸,秋蕖霜清亮的眼眸划过一丝算计。
陈氏冷冷哼了一声,从他背后微微一用力。
扑通一声!
秋蕖霜整个人跌入水中。
“快来人呀,有公子掉进水里了!”陈氏像个无辜之人一样焦急的高声喊道。
秋姝之听到声音立马停下了交谈,因为陈氏没有说具体是谁掉进了水里,她第一时间在人群里找寻秋蕖霜的影子,但遍寻不到。
意识到掉进水里的人即使自己的表哥,秋姝之立马推开众人,往池塘里跑。
但那处小池塘里她所处的地方有一段距离,还没等她穿过花丛,就有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下跳入水中,将在水里挣扎的秋蕖霜捞起,扶到岸上。
众人也连忙跟上前去。
夏日衣衫本就轻薄,一如水中更是湿了个透,轻薄的衣衫沾了水顿时轮廓必现,秋姝之想也没想就脱下外裳罩在他的身上。
“天呀,竟然是秋公子落进水里了!”人群惊呼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