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兵部侍郎救起的秋公子,真是万幸万幸啊!”有人感叹。
“是啊,如果没有李良大人,秋公子怕是......”
“可是这样一来秋公子不就被李良大人摸了身子......”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刚刚才庆幸李良救起秋蕖霜的人们顿时眼神一样。
大启对男子的管训极为严苛,男子又遵从男德教养,男子掉入水中难免被女子摸了身子,这身子便就算不清不白了,以后可没有妻家敢娶,只有嫁给施救人,一来算作报恩,二来也可保全男子名节。
秋蕖霜刚刚落水受了惊吓浑身轻颤着,突然听到众人这么一说,连忙从她的外裳里伸出一只手死死的拽着她的衣角。
他虽然不能说话,但秋姝之也能看到他眼里的惊慌而恐惧,清亮盈透的水眸里更是噙着点点泪花,泫而欲泣。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秦倾还没到御花园就听到一面一阵喧闹,他穿着一身墨袍,身后绣着一枝白梅花,少了一丝皇家贵胄气,倒添了几分雅致情趣,唯独手上的折扇一直未改。
一旁的小宫侍连忙跑上前去打听,没一会儿就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回禀太后,是秋大人的表哥落入水中,正好被兵部侍郎李大人救起。”
“她的表哥?”秦倾声音缓缓而深:“哀家记得,她的表哥也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东西。”
秦倾虽然身在宫闱之中,但他的眼线也分布在暗处,自然知道民间关于秋姝之和她表哥秋蕖霜之间‘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玉叶应道:“是呀,民间一直流传秋大人和表哥已经私定终生,可偏偏秋大人一心求娶的人却不是他,真不知这样的传闻是怎么流出去的。”
秦倾折扇轻摇,嗤笑一声:“玉叶你深居宫里自然没见过民间的男子为了争女人能有多疯狂,流言自然是那个不安分的东西故意传出去的,为的就是想逼迫她而已。”
谁想她并不上当!
秦倾眼神一紧,连拿着折扇的手都紧紧颤抖。
她不但不上当,甚至连他剥心的倾慕都残忍的拒之门外,真不知道那个青楼里出来的烂货到底凭哪一点勾引了她,竟让她如此痴迷,让他恨得牙痒痒。
早知会有今天,他当初就不应该看在他是月氏血脉的份上将他接回皇宫,就应该让这个贱种死在外面。
“可是如今秋公子落水,救他起来的却是李大人,按照大启的习俗看来这秋公子只能委身于李大人了。”玉叶淡淡道。
是了。
秦倾眼中一亮,眼底的疯狂越来越烈。
兵部侍郎李良和秋姝之素来有仇,而李良跟李勉一样荒yin成性,家中光夫侍就有几十个,更有数不清的美人小厮,甚至从专门从民间采买美貌男子养在后宅做肉屏风、温柔椅,整日亵玩作乐,yin乱之名满城尽知,但凡良家男子都不会靠近李宅半步。
她那温温柔柔的小可怜表哥若真进了李宅,怕是要被李良虐玩致死以泄她抢夺军权之愤。
秋蕖霜是秋姝之唯一的亲人,一直珍视无比,总不可能眼睁睁看他进入火坑。
“见过父后,父后的仪仗怎么停在这里?”月深和皇后秦正雅一齐聚在太后身边,远远一看人群汲汲,因为时辰快到了,月冠仪也正巧赶来,皇室成员都聚齐了。
“毕竟是中秋了,哀家想等你们一起过去。”秦倾冷冷一笑,看到一身出尘飘逸的白衣,温和的眼里满是压抑的狠厉。
“还是父后想的周到。”秦正雅温顺笑道,唯独月冠仪脸色略沉,总觉得事情不太对。
“秋公子您还好吧?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来,我扶您起来。”浑身同样湿透了的李良温声轻语在秋蕖霜身边说道,还准备伸手碰他。
秋蕖霜说不得话,但却一把推开了她,像看见什么凶神恶煞一样躲在秋姝之身后,抱着她的手臂不肯撒手,身子都害怕的颤抖着。
秋姝之知道他这是恐惧极了才会有这样的反应,要不是周遭还有外人在场,他现在整个人已经忘她怀里扑了。
“秋公子您可真好生没教养,我妻主好心好意的救你,你非但没有感谢她,反而还一脸反感,真是好心没好报。”陈氏尖锐的声音带着讥讽,刺耳无比。
“不打紧、不打紧、内人口无遮拦秋公子莫怪。”李良温和的说道,看起来倒像个脾气温柔的老好人。
只有满朝文武知道她这幅样子摆明了就是看上这娇滴滴的秋蕖霜。
不过这秋蕖霜身如薄柳,肩若削成,香娇玉嫩,眼波更是如西子春水潋滟含情,柔骨三分,真真是我见犹怜。
一些官员已经在暗自庆幸李良这个半老婆子的好运了,随手救个人竟然能救到这样的美男子,这下秋大人的表哥还非她不能嫁了,毕竟清白已经毁了,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娶。
“多谢李大人出手相救,我替表哥谢过。”秋姝之冷冷淡淡的说道。
她敏锐的觉得表哥落水这件事并不简单,怎么就这么巧他和陈氏一块就落水了?就这么巧李良就在旁边?
她和李良本就有仇,很难不让人怀疑她针对自己不成,就把注意打到了表哥身上。
“不用客气。”李良笑呵呵的看着缩在她身后的秋蕖霜,眼神像极了一个怪阿姨。
“我先带表哥下去换一身衣服,请大人见谅。”说着她便带着秋蕖霜离开。
不想走得时候正好碰到了早早前来的太后,秋姝之搂着湿淋淋的秋蕖霜跪下:“卑职拜见陛下,见过太后、皇后、长皇子殿下。”
“秋娘你们这是怎么了?”月冠仪第一时间冲上前去,却看她紧紧地把秋蕖霜护在身下,眼神有些刺痛。
秦倾先是冷眼打量了一下传闻中风姿绰约的表哥,也不怎么样嘛,寡淡冷清无趣得紧,和传闻中的相去甚远,只能说勉强看得过去,倒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最能勾起女人的怜惜之心。
“这就是秋大人的表哥吧?怎么浑身都湿了?”他关切的问道,声音却冷漠的没有一丝温度。
秋姝之把刚才大致的经过跟他陈述了一边,秦倾轻飘飘的摇着扇子:“真是可怜,正好哀家的寝宫不远,不如就让他先换上哀家的常服吧。”
“父后的衣服华贵,表哥年轻穿着您的衣服怕是要折寿。”月冠仪不紧不慢道:“倒是本宫与表哥同龄,凤阳阁也不远,不如就去凤阳阁换身衣服在回来也不迟。”
折寿?
秦倾怒目而视,手里的折扇险些要被他折断,他不过就比月冠仪大几岁而已,还不满三十,哪有那么老!
秦正雅浅浅一笑,温温柔柔的将秋蕖霜扶起:“我这里正好有一套和秋公子身上差不多的衣服,不如秋公子就随我来吧,咱们找个地方换下,也不耽误时间。”
有了秦正雅打圆场,秦倾和月冠仪之间冷冰冰的气氛终于有了一丝缓和。
秋姝之感激的看向秦正雅:“那就有劳皇后了。”
秦正雅微微颔首,无意间靠近的距离传来她身上的冷香,令他脸上有些薄红:“秋大人客气什么。”
第75章 太后煽风点火搞事情 太后煽风点火搞事情
秦正雅领着秦正雅到了一处楼阁里, 四处都有宫侍把守着,外人绝对进不来,他将一身清淡的青衣递到他面前:“秋公子看看这件衣服可还满意?”
秋蕖霜感激的接过, 知道秦正雅看不懂手语径直跪下谢恩。
“使不得、使不得。”他的声音极为温柔, 秋大人的亲人他定会好好照顾, 这也是他能为他做的最好的事了。
月冠仪那样阴厉冰冷的性子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还在和太后言语讥讽斗法, 他真担心,等月冠仪过门之后是否能照顾好秋大人。
月冠仪又是那样强势狠辣之人, 成亲之后断不可能容许驸马纳侍,想到这, 秦正雅更加心疼秋姝之以后的处境。
秋蕖霜抱着衣服一言不发, 眼神更是为难。
秦正雅有些察觉:“怎么了?”
秋蕖霜脸色微红的看着门外, 秦正雅想了一会儿笑道:“是不是在我面前不好意思?”
秋蕖霜点点头。
“好,那我出去等您, 您换完衣服记得出来, 中秋之宴不能等太久。”
秦正雅关上门守在门外,抬头望向天空,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沉下, 夏日傍晚的景色总是格外动人, 晚霞红烈娇媚,像极了那日......
她和他一起走在悠长的宫道上, 碎雪一样的珍珠梅摇摇晃晃,清和的脚步声似拂在了他的心上,永远无法忘记。
此时另外一边。
皇室已经在百官以及家眷的恭迎声中进了场。
月深穿着一身姜红色深衣,上面用金丝绣着一片银杏叶,腰上系着汉白玉腰带,长发端庄稳重的盘起, 发间插着几支金丝追云钗,简单又不失庄重,比起初见时更多了一丝成熟。
“众爱卿平身。”她坐在主位上平静道。
下跪的众人缓缓起身,这才发现皇后的位置上竟然空了一块,中秋家宴上怎可没有一国国父?
难道皇后又失宠了?众人心中暗暗揣测。
不过令他们最吃惊的还是坐在月冠仪身边的秋姝之,一个小小的中郎将何德何能与长皇子坐在一起?
感到众人异样的眼神,月深缓缓笑道。
“今日请各位爱卿来,除了正值中秋佳节,还有一项重要的事。”
月深拍了拍手,玉致走上前来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长兄月冠仪,品貌端庄,温良敦厚。今有羽林中郎将秋姝之,才情出众,文武双全,故朕下旨赐婚,择吉日大婚。
钦此!
圣旨一出,众人惊哗,尤其是那些对秋姝之心生爱慕的官家公子们更是心死一片,倒是官员们纷纷看向秋姝之,眼中满是羡慕。
她们倒不是羡慕秋姝之娶了月冠仪这尊活阎王,这样的男人就算是免费送上门她们都不敢收。
她们羡慕的是秋姝之自此有了皇室身份,还有月冠仪背后网罗全国的锦衣卫势力,这些无论哪一个都可以让她一步登天。
“臣恭贺长皇子殿下、恭贺秋大人!”顾郑第一个站出来道喜,圣旨一出,她就留心观察秦倾的脸色,果然阴沉一片。
有了顺天府尹带头,其他人纷纷反映过来也开始歌颂两人之间是如何如何般配。
然后众人惊诧的发现,原来在她们心中阴冷恶毒的宛若厉鬼一样的长皇子殿下竟然也会笑,不过不是对着她们,而是伸出小指怯怯的勾着秋姝之的手,露出娇羞男儿般的温驯和醺的浅笑,若仔细看他勾的并不是秋姝之的手,而是她的衣袖。
怯生生的眼神酥麻勾人,能把跋扈凌厉不可一世的长皇子殿下,驯服成温顺的小马,不愧是秋姝之!
秦倾眯着阴冷的眉目,俊美无俦的脸上有些苍白,还没开宴就已经在一杯一杯的喝着烈酒,脸色阴沉的滴水。
酒气从旁边袭来,月深凝视着眸色阴厉的秦倾,又看着一旁恩爱的两人。
她应该替兄长开心的,但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反而觉得胸口堵塞的难受。
她灌了一杯石榴酒,烈酒烧喉,却如何也温暖不了她心中的湿冷空虚。
“姝之。”她又倒了一杯,借着宣布婚事的喜气,将白玉杯亲自递到她面前,也借着这样的喜气可是光明正大的、亲近的叫她一声姝之。
而不是冷冰冰的叫着她的全名,像使唤牲口一样使唤她,每一声低喝训斥都扎在她的心上,明知是假的,但每说一次,她心里的歉疚就会多一分。
“陛下......”她有些惶恐的接过酒杯。
能让皇帝亲自倒酒,这可是至高无上的殊荣。
“这杯敬你,祝你们永结同好。”她一饮而尽,发间的金丝追云钗发出泠泠碰撞的清脆声。
“卑职谢过陛下。”她饮了一口,虽是石榴酒但也算很烈了。
她有些担心小皇帝这么小的年纪能不能和这么烈的酒,但还没等她劝,小皇帝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一杯,敬我们......”白玉杯清脆碰撞,击玉之声撞在月深心里。
敬我们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她仰头任烈酒侵入喉咙,晚霞殷红漫开,她眼角泛着凌凌水光,冷丽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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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婚事宣布的极为突然,大部分官员都还没有缓过神来,倒是李良沾沾自喜。
秋姝之娶了长皇子成了驸马,但她的表哥已经被她害得没了贞洁名声,还不是一样要入她的后宅,想起秋蕖霜那副水嫩可人的娇软模样,李良心里就一阵犯痒痒。
一片和气一下,彩儿慌忙的跑过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先是告诉了玉叶,随后又来到秋姝之身边。
“出什么事了?”秋姝之看到脸色惊慌,担心问道。
彩儿哭丧着一张脸,哆哆嗦嗦地说:“秋大人不好了,秋公子他......他上吊了。”
“什么?”秋姝之顿时一滞,碰洒了酒杯,美酒洒了一桌。
“那我表哥他现在怎么样?”她抓着他的肩膀紧张地问,这个世界上她只有他一个亲人了,他一定不能有事。
“幸好皇后发现得早,还能造成大祸,但是秋公子他现在情绪极为崩溃,铁了心的要寻死,皇后正在劝着他,您快去劝劝吧。”彩儿哭诉道。
“好,你快带路。”听到秋蕖霜没事,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也不能马虎,立马要走。
“秋娘我跟你一起去。”月冠仪拉住她的手,干燥微凉的手抓着她的手腕,低沉的声音让她镇静下来。
“好。”
她带着月冠仪离席,一路上秦倾眼神冷冽的敲着他们。
“秋蕖霜上吊寻死......”他缓缓摇着折扇,眼神里闪过一丝兴致:“这个蠢货倒是有些脑子。”
秋姝之几乎是提裙小跑到了门外,还没进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秦正雅焦急劝说的声音,突然门里面传出一声乒铃乓啷的声音,秋姝之还以为里面有闹出什么事,连忙闯了进去。
她一进门就看到秋蕖霜正拿着破碎了茶杯碎片,尖锐的一角正抵着自己的脖子,马上就要刺了进去。而他原本纤弱幼白的脖颈上有一道清晰明显的泪痕,青紫狰狞,一看就知道是被上吊绳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