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春一跪在木板上就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声。
“都给我摁住他,必须让他跪上一整夜。”长安对其他宫侍吩咐道,自己进了内殿,月冠仪安寝的地方复命。
“殿下,凉春已经受罚了。”
凉春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不断从窗户缝隙中渗透进来,嘶哑宛若厉鬼哭嚎。
长安听得直皱眉:“这声音恐怕会吵扰道您休息,要不要卑职去那块布把他的嘴堵上。”
月冠仪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中的暖玉,贴在心口,面色却依旧阴郁:“让他就这么喊着,整夜都不能停。”
那么勾人的一副嗓子,就是要喊到撕心裂肺,喊到咳血,喊到他再也不能勾引秋娘才好。
“恕卑职失言,既然殿下如此不喜欢凉春做试婚皇子,为何不直接打死他,换个面容丑陋的男人来呢?”
月冠仪眸寒如冰:“你以为我不想吗?不过太后是铁了心要跟我过不去,要在我与秋娘的婚事里安插一个眼线,时时刻刻勾引秋娘,让我失宠。纵使我能打死凉春,也阻止不了他不断送别的男人来引诱秋娘。”
原来如此。
长安终于明白了,他笑了笑道:“殿下您放心,秋大人的心是在您身上的,别的男人绝对勾不走她。”
月冠仪抿唇笑了笑,在凉春凄厉的嘶叫声中格外苦涩。
色衰而爱驰,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秋娘对他的一时喜欢能够维持多久,他能做的只有时时刻刻警醒自己,不能因为秋娘对自己的片刻的温暖而松懈自己,一定要防备着身边的男人,并且不但逢迎她,讨好她,将来再生几个孩子。
这样就算秋娘不喜欢他了,也能看在他是孩子生父的份上,多来看他两眼,他就心满意足了。
“但这凉春看起来也不是安分守己的住,将来您嫁入秋府,恐怕凉春会时时想着与您争宠...”长安脸上浮现一抹狠色:“我看不如趁现在就毁了这贱蹄子的容,看他以后怎么勾引秋大人。”
“不可。”月冠仪皱了皱眉。
凉春是要去伺候秋娘的人,他怎么能成心把一个毁了容的丑八怪送到秋娘的床上,让秋娘的床笫之欢都不痛快。
他就是再嫉妒,再疯魔也不能坏了秋娘的兴致。
况且秋娘要是知道了是他把凉春的脸弄成这样,岂不是会让秋娘认为他是个容不下后院小侍的好妒之人?
绝对不行!
“你们这些人真是蠢钝如猪,一个小侍而已,何须这么劳心费神。”
声音细腻轻滑如珍珠落玉盘,若说凉春的声音娇软如狐媚黄莺,柔媚入骨,那此人的声音便如春江花月夜的琵琶声,虽艳却雅致能入墨入诗,低俗高雅,高下立判。
声音传来的方向,珠帘漫动,玉石轻击之下,一袭华丽雍容红衣男子款款而来,红衣艳丽如滴血玫瑰,袖口上绣着一朵国色牡丹花,艳红的姿态盛放着,衬得他的肤色更加姣美白皙,吹弹可破,眉目更是浓烈美艳又带着一丝英气,天姿国色,端端入画。
“你什么意思?”月冠仪眼色微沉。
“我原以为你们这些锦衣卫手段能有多高明,原来也只会严刑拷打那一套。”姜姒把玩着腰带一圈一圈的晃着,盈盈烛火将他本就妖美昳丽的面容镀了一层柔光滤镜,美得似从画里跑出来的妖精。
长安愤愤道:“那你有何高见,蓝儿?”
姜姒在秋姝之身上下了蛊,她死了就无人可解,偏偏姜姒又是个硬骨头,最后月冠仪和姜姒达成协议,他帮姜姒炸死,姜姒替他解了秋姝之的蛊。
但蛊不是那么好解的,更何况还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开,时间就更加漫长。
为了防止姜姒私逃,月冠仪废了他的武功,将他作为宫侍养在凤阳阁中,改名蓝儿。
姜姒摇摇头叹了一声:“长皇子虽然在前朝所向披靡,但后宅争宠的阴暗手段你似乎没学到。”
“不过是一个试婚皇子而已,既然婚一定要试,那就让他试去。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您的秋娘子,是这些男人下贱自己往跟前扑。”
姜姒在滇王府的后院中整日看着父亲与院中那些小侍争宠,各种阴险手段设计层出不穷,耳濡目染倒也学了一些。
“等您正式过了门,站稳了脚跟,再往凉春的饭菜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动些手脚。”
“你的意思是下毒,毒死那个贱人?”长安道。
姜姒嫌弃的摇头:“对付这种人何须下毒毒死人这么低级的手段,只需要往他的饭菜里下些药性稍微烈一些药材,不久就能让凉春皮肤损坏,变得溃烂,身材臃肿,到时候就算查下来也只能算凉春自己贪吃,赖不到殿下的头上去。”
长安眼睛一亮:“妙啊,果然这种阴毒的损招,只有蓝儿能想出来。”
姜姒把玩着金丝腰带,丹凤眉目懒懒的斜了长安一眼,懒得计较。
“你的提议倒是不错。”月冠仪冷冷一笑:“你想要什么?”
“殿下果然聪明。”姜姒艳丽的唇角一勾:“我想与你一同进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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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四,夜
秋府里抬来了一顶软轿子,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怯生生软糯糯的小公子,管事的宫侍说这是‘试婚皇子’。
秋姝之得知消息时,整个人都愣住了,怎么还有试婚皇子这种东西?
“侍身凉春,见过驸马,今夜就由侍身侍奉驸马。”凉春穿着清透的薄纱衣跪在秋姝之面前,点燃的红烛下,令他的肌肤更加呈现出娇软的绯红色。
秋姝之连连后退:“不必了,不必了。”
她这才明白为何当初她跟月冠仪说一切礼仪不必从简时,月冠仪是那种表情,原来就是因为试婚皇子。
“驸马这可使不得,礼不可废,试婚是一定要的。”管事宫侍语气有些严厉。
秋姝之有些汗颜,她知道试婚皇子主要是为了检验驸马那方面的能力是否过关,她之前也确实表现的太不近男色了些,可是没办法,她就是想三夫四侍,jj也不让啊。
“好吧。”秋姝之自己主动关上了门。
看着跪在地上的凉春给他批了一条薄毯:“地上凉,上床来。”
凉春喜不自禁,早就听说驸马美貌过人,才情更是一绝,今夜一见果然如此,美得险些让他移不开眼。
“驸马,让侍身才伺候您吧。”凉春看到秋姝之主动拉下帘幔,羞红地脸拉住了她的手,并扯开单薄的外裳,将领口拉得更低了些。
“嘘!”秋姝之食指抵在他的嘴唇上。
在凉春云里雾里的眼神中,她说道:“我知道你并不是心甘情愿的服侍我,只要你今夜帮了我这一次,将来我会帮你改名换姓,并给你大笔钱财,放你出府。”
凉春娇柔的一张脸顿时变得可怜兮兮,他一把扑倒秋姝之怀里:“侍身是真的爱慕您,想一辈子服侍您。”
秋姝之淡淡一笑,她可不相信初次见面的人里能有多少真心。
她温柔的拍了拍凉春因不断啜泣而颤抖的薄背:“若要服侍我倒也可以,可你想好了,长皇子是个善妒的人,等他过了门一定少不了针对你的折磨,我自然不敢约束长皇子,只能任他为所欲为,最终下场是被乱棍打死,还是打骂发卖青楼,你可想好了?”
凉春瞪大了眼睛,来之前他已经想好了无数讨好秋姝之的说辞,却没想到这样才惊绝艳的人,竟会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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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
整个京城都沉浸在喜悦之中,连街道上都熙熙攘攘挤满了看热闹讨喜庆的人,秋姝之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吹打鼓乐的迎亲队伍。
秋姝之一身正红色喜袍,长及曳地的留仙裙,层层堆叠的裙摆上布满金丝淬金绣成的云纹,腰带更是紧紧的约束着她的腰身,腰间系着他们之间的定情玉佩,红如滴血的玉石在这一刻更加锦上添花。一头浓墨青丝全部绾了上,发间一顶莲花荷纹金玉发冠,珠玉流苏坠着数颗极品红玛瑙宛若发带垂在身后,露出她纤长白净的脖颈,本就绝美清冷的面容在这一刻被鲜艳的红衣染上了薄薄的绯红色。
皇家礼仪繁琐,秋姝之拜过太后、皇后之后终于从凤阳阁里接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月冠仪穿着一袭正红新郎服,头上盖着盖头并不能看清他的容貌,但比浓血还要鲜艳的红色,更显得他身材颀长,厚重的广袖喜服层层叠叠,仅从袖口处微微露出纤纤玉指,青葱如玉,唯有指尖因为紧张而透出一点殷红色,织金的衣料上绣着鸳鸯纹样,寓意夫妻恩爱永久,锦衣之上更是用珠宝和红玉点缀,精美华伦。
“月儿,我来娶你了。”秋姝之拉着他的手,低声道。
微微清浅的声音隐没在热闹的吹打声中,但月冠仪听得真切,握着红绸的手更是紧张的颤抖着。
秋娘,我上下索求思慕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能嫁给你了。
大红盖头之下,一滴热切滚烫的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很快淹没在一片翻浪的红涌之中。
“礼成,起轿!”
这一刻,司仪喜庆的高喊着什么他已经全然听不见了,面前只有一片望不见尽头的红色,和红色之外那模糊地、他等了许久的人。
他跟随着模糊的人影,任由她牵引着自己,看着红盖头下自己的视线从皇宫独有的地砖变成装点精致的软轿,再到他从未来过的地方,热闹的鞭炮声震耳欲聋,一声比一声热烈,似乎要将他从这场美梦中拉拽醒来。
月冠仪忽然揪起了整个心脏,身子微微颤着,这里是秋娘的家......他和秋娘的家。
“坐到这儿来,小心别膈着。”秋姝之的声音从盖头外缓缓传来,轻柔低缓如耳畔私语。
月冠仪耳尖充红似血,拉着她的手缓缓坐下,软软的几乎要让他陷下去,这似乎是床!
月冠仪脸上突然涌现出一抹病态般的潮红,这是他和秋娘的婚床,马上他们就在这里颠鸾倒凤.....他紧咬着唇,抑制着自己差点泄露出来的。
“驸马可真疼爱咱们长皇子呀!”司仪乐呵呵的说道。
秋姝之淡淡一笑,大喜的日子,她也难得开心:“赏!”
司仪的脸上乐开了花,得了赏赐之后司仪也识趣的退了出去,留下新婚夫妻二人洞房花烛。
第80章 大婚之时 大婚之时
夜渐深, 笼灯就月,华灯装点整个了京城,尤其秋府上下红灯笼璀璨通明, 为本繁华的京城更加增添了一分流光溢彩, 硕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璀璨升起, 绽开了一幅绝美之花, 这一刻令星月失色。
红烛摇曳在贴满囍字的窗户上映出跃动的人影,满室红帐, 衬得月冠仪的嫁衣美轮美奂,绣着的金丝软烟罗也仿佛盈动着流金, 唯有露出的指尖小段肌肤, 手腕上还带着一对红珊瑚滴翠玉镯, 艳如滴血的红珊瑚显得他的手腕白皙如玉,皎洁如月, 紧紧的搅着腰间玉带, 透露出盖头下那人此刻的呼之欲出的紧张。
秋姝之缓缓走进,挑起绣着龙凤呈祥四角坠着东海明珠的红盖头,霎时如遮蔽皓月的彩云散开, 露出绝美风华。
如瀑布般浓稠的长发挽成一个发髻, 其余青丝轻垂在身后,束起的长发用鎏金缠枝点缀红翡翠莲花发冠, 红翡翠周围以镂金菱花为衬,精致繁复的发冠令此刻的月冠仪比起平日少了一分清冷绝俗,平时几乎不施粉黛的月冠仪也在这一日略施薄妆,尤其是眼尾一道上挑的红,更增添了一分出嫁人夫的妩媚韵致。
见秋姝之久未说话,月冠仪还以为是自己今日的装扮不讨她的欢心, 十指紧紧纠缠绞着,低垂的鸦睫紧张不安的颤了颤,指尖更是苍白无色。
“秋娘、”凤眸明润在摇动的红烛下跃动一丝忐忑,他抬起头,飞快的看了一眼秋姝之的表情。
还好,不是讨厌。
秋姝之瞧着向来冷静自持的长皇子殿下,今夜紧张忐忑的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便觉得心中咕咚咕咚软的不行。
“月儿今夜真美!”她笑着,故意逗弄他。
月冠仪低着头,贝齿紧咬着下唇,脸上越来越红,跟涂了一层茜红色胭脂似的。
秋姝之拿起桌上已经准备好的合卺酒,递到月冠仪面前,低沉的声音暧昧含笑:“喝了合卺酒,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月冠仪羞得耳根红烫几乎融化。
哪里需要喝什么合卺酒,他从十多年前初遇秋娘时,他就是她的人。
他们之间的身份原本天差地别,他卑微低贱到了尘埃里,她却如天上的皓月一般,身边繁星围绕,哪里能注意在沟渠里仰望着月亮的他。
都是他死缠烂打,不要脸的纠缠着秋娘,才有了今日秋娘的垂青。
月冠仪颤抖的接过合卺酒,在秋姝之的注视下缓缓交杯而饮,杯中酒倒影着他此刻的模样,饶是他已经竭力遮掩粉饰,但凤眼中的疯狂热烈的狂喜还是无法抑制的汹涌而出。
喝了这杯酒,他就是秋娘名正言顺的男人,他是她明媒正娶的正夫,即使将来垂垂老矣,能与秋娘生同衾死同穴的人只有他一个。
生同衾死同穴,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他仰起头,微带辛辣的合卺酒缓缓流入喉咙,刺激的烈性让本就沉浸在幻想中的他紧缩着喉舌,辛辣的酒气顿时上涌,他捂着嘴剧烈的咳嗽着,另一只手撑在床边。
“可是呛到嗓子了?”秋姝之轻抚着他不停咳嗽的后背。
“没有!”
大喜的日子岂能因为他呛了喉咙而让秋娘担心,他连忙否认道,只是声音被酒气熏染的有些模糊,被酒精灌得沙哑的嗓音像兔尾毛草。
忽然他觉得自己撑在床边的手心被什么东西膈着似的,拿起来一看,是一颗红枣。
月冠仪微微侧头,他们的喜床之上洒满了花生莲子红枣桂圆,取谐音‘早生贵子’之意,
秋姝之拿过他手里的红枣,笑道:“早说让那些伺候的人少洒一些,晚上睡觉膈着你,他们非是不听,把床上塞得满满当当的,晚上可怎么睡人,要不我把这些撤下来些?”
“不用了。”月冠仪一把拉住她的手,光滑细腻的肌肤被握在他的手心里,他耳根微红着:“不用撤下,我觉得现在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