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戏谑的眼里看似有一半认真, 姽宁以为他当真如此无耻。
要她的身体……
他是怀抱什么样的心态,提出这种可笑又可恨的条件?
算了,她放弃地一叹:“我是脑子被夹了, 才觉得还能与你好好沟通。”大概是被他的遭遇勾动了几分同情,眼下看来, 简直是毫无用处的同情。
“我还是直接将封印破除吧,你要阻拦便阻拦,倘或伤了你就别怪我。”姽宁踏步往黑墙走去。
‘心魔’猝然闪身,挡住她的去路, 高大的身影将她视线中的怀苍尽数遮蔽。
“所以你也是如此, 为了救他,不惜伤我?”他语气不善, 眉头也皱出几分凶狠样子。奇怪的是,她竟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哀怨, 甚至有点矫情。
姽宁仰头道:“我方才其实说得很明白,我不愿伤你, 因为你是他的一魂一魄。”
“是又如何?”他讥讽道:“应尨不也一样将我封印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狱吗?他可不会在意我是谁的魂魄。”
姽宁皱眉道:“我不管别人如何对待你, 于我而言,你是怀苍的一部分, 我便要护住你。你若被杀, 便等同重伤他, 我不可能毫无顾虑。你以为我当真愿意强行破除封印而伤你吗?要不是为了救他出来, 我何故如此!”
“你们分明就是一体, 最初的时候可以融合得很好,如何为何不能好好融合?你给予他力量,他给予你魂魄,就像我与百灵、湮灭那样相处, 相辅相成总好过此消彼长....”
“我要你守着我,你答应吗?”他突然打断她的话,目光饱含期待的等她回答。
姽宁错愕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突然提到这个‘守’是何意。
他瞧出她眼中的疑惑,便道:“守我此生不会再被别人封印,守我的力量不会遭人掠夺,守我不会被这世间不公的对待。”
姽宁将他的话在脑中又过了一遍,果断答应道:“只要我活着,我便守着你。”
‘心魔’不以为意地哼了哼,扭头指着怀苍:“他若不肯答应呢?”
姽宁又是斩钉截铁:“我答应了,他便会答应。”
‘心魔’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倒想看看她怎么让怀苍接受。
***
是夜,姽宁终于将怀苍带出七窍玲珑境,因元气有损,他次日才醒来。
见他苏醒,姽宁忙不迭将尧大仙熬好的汤药给他端来,坐在床边递给他。
怀苍却是不发一语地将她瞅着,令她有几分被‘心魔’冷冷审视的错觉。
她自然没料到,‘心魔’耍了诈,趁怀苍昏迷之际,在灵识中,将她答应的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怀苍。
其中有几句:“她说愿意生生世世守着我、护着我,因为守着我就等同守着你。我为主,你为次,你的地位比我低啊。”
醋得怀苍恨不能将这一魂一魄给扔了!
他按捺这股酸出喉咙的醋味,问姽宁:“你是否答应要生生世世守着‘心魔’,护着‘心魔’?”
没想到他已经知道,姽宁猜想是‘心魔’告知了这事,她哪看得出他吃味,脑袋点得没有一丝犹豫。
怀苍喉间的醋味就快翻涌而出。
他面无表情将汤药端来,咕噜咕噜尽数喝下,再将碗放回盘子里,转身躺下,闭眼睡去。
姽宁以为他还未恢复元气,所以困乏,便起身要出去:“你好好歇息,今晚我去南辛屋里。”
“睡这里。”她刚转过身,他的话就传过来,声音有点沉有点小。
她没听清,回头问他:“你方才说什么?”
怀苍索性起身,一语不发地夺过她手中的盘子,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再脱下她的外裳和鞋子,将她抱在床上。
他抬手扯被,就将两人盖在了被窝里。
姽宁侧头瞄过去,只见他躺得四平八稳,双目阖上,难不成是要她陪睡?
可他眉心却是皱着的,联想进屋之后的种种.....他似乎在赌气?
“你是不是在生气?”她撑在他身侧,问道。
怀苍眉心拢得高了点,但没睁眼,也没回话。
“你在气什么?”她着实费解。
怀苍鲜少当真生气,以前也只是偶尔感觉不被姽宁在意时,就会如此时一样,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他一边暗暗生闷气,一边报复地要她着急,所以不理不睬。
姽宁瞧他来了脾气,竟觉有趣。她倾身过去,手指像逗小猫似的挠他下巴,逗弄般笑道:“瞧瞧你的嘴巴,撅得能挂钩子了,再不说,我就一直挠哦。”
怀苍皮糙肉厚,根本不怕痒,哪怕挠他腋下后颈,他都一丝不慌,身子动都没动一下。
姽宁挠了半天,气馁的松手,他突然睁开眼,一句:“该我了。”便将她扑倒在床。
上下其手,无处不挠。
姽宁怕痒,且怕极了,被他挠得上气不接下气,躺在床上叫饶连连。不一会儿,脸也喘红了。
“看你这欺负人的架势,哪里像伤了元气?”她娇嗔道。
她笑出了泪,再冷的心,也被这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给融化了。何况她声音透着不自觉的撒娇,撩他的耳,勾他的心。
“欺负?”他陡然压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动人明丽的眼睛。
两人目光纠缠交织,谁也不舍松开,就如渐渐升温的呼吸,势必要缠出些火花才罢休。
“那我便真的欺负了。”他再也不想忍,一手贴住她后颈,低头压向这对令他丧失理智的唇瓣。
将将捕获,他顿觉心魂都给她牵走了!
姽宁已是凤凰身,按理不该惧热,反倒喜热。
可他的唇只不过触碰在她唇上,就令她体感失衡。
灼热的温度仿佛能将她给烫化一般,热得她呼吸都十足滚烫,堪比她翅膀扇出的热浪。
唇上的热度层层递进,烧得她心脏扑通扑通,又快又急,重重的幅度势将胸腔震破。
两人许久不曾如此亲密,难分难舍。
他不愿分开,她无法推拒,即便知道彼此的气息愈渐不稳,将会发生什么,许会不利于他恢复,却都不舍这缱绻交融的光景。
怀苍本就情思难抑,引以为傲的克制力,一旦沾染她的甜蜜,便会一败涂地。
他深知无法满足于唇间的交缠,他想索取更多,便在她口中蛮横地搜刮香甜。
渐渐攀登的欲望驱使他双臂便越收越紧,真想就此把她牢牢捆在身边,揉进身体。
仅仅如此亲昵,还远不够平复这些日的相思。
双唇顺着她下颌。
经过玉颈素肌,掠过珠耳清骨。
攫过傲梅红花,压过雪巅暗香。
姽宁何曾被他这般欺过,眼中泪光闪闪,一声娇嗔,叫他停罢。
他充耳不闻,欺得她颤颤不迭。
她抬手要推,被他擒住双腕。
直到烈器气势难挡,犹如猛龙虐境。惊得她浑身一震,即成欲拒还迎。
最后时刻,姽宁狂乱到抛去矜持,将他反压。
氤氲泪光的朦胧视线中,她恍惚看见一只雀跃舞动的凤凰,正展翅飞翔。冲至云霄之际,仰头一声嘹亮的凤鸣,顷刻将周身的热情尽数释放。
刹那间,姽宁身后唰地展开一双巨大的翅膀,是力量所化的虚影,红得耀眼,美得惊心。
怀苍猛地坐起身,将她紧紧抱住,含住她的唇,吞并她的声音。
两人静静拥抱许久,气息才缓缓平复下来。
怀苍的视线未曾离开过她身后绝美火红的翅膀,伸手摸了摸,并无实体之感,却能感觉到它的火热。
慢慢,随着她气息稳定,翅膀垂落下来,不消会儿,彻底消失。
“很美。”他忍不住夸赞,声音是被情火灼过之后的沙哑。
姽宁还未完全从方才几乎淹没她的浪潮中缓过劲来,呆呆茫茫地看着他,不解他的话。
他宠溺地捏了捏她鼻头,笑着道:“翅膀很美,不舍它消失。”
姽宁有些羞,微低头红着脸说:“往后想看,每天都给你看。”
怀苍原本稳下来的心跳,因她这不自觉的娇羞,大有紊乱的趋势。
她大概不知此时的模样多令他欢喜,他忍不住低头在她脸颊啄了一口,笑道:“夫人的意思是……往后每日都愿与为夫彻夜云雨,让我赏看你激动时展开的翅膀?”
明知她不是这个意思,却还故意曲解。姽宁气哼哼将他推开,躺下来不搭理。
怀苍笑了笑,也跟着躺下。他侧过身,将她轻轻抱在怀中,下巴抵着她发顶。
两人静静待了会儿。
姽宁一如既往地听着他重重的,能安抚她情绪的心跳声。片刻后,她抬起手,指尖在他身前像羽毛似的划来划去。
她只是看他身上有汗,本想帮他擦去,没两下就变成来回扫动,纯粹觉得好玩。
之前她挠痒,怀苍已经尽力隐忍,虽说他不怕痒,被她挠却是十足折磨。这会儿才经历一场浴火酣战,愈发敏感,怎料她如此调皮,好不容易稳住的心跳又开始失序。
他再也受不住,将她不安分的手握住,道:“夫人尚有精力,今夜还未结束,不如.....”
“睡睡睡!我这就睡!”姽宁忙不迭闭眼,乖乖靠在他怀里睡觉。
她可是有无数次被他折腾一宿的经历,怕了怕了……
第56章 姽宁与画中女子,几乎一模……
安稳的日子过于美好, 以至于头两晚,姽宁总舍不得睡着,想多看看他的睡颜。
哪怕困得眼皮打架, 也要睁到天亮。
是夜,察觉怀苍呼吸渐渐平缓, 她小心翼翼推开些距离,再慢慢抬头。就着透入屋中的皓亮月色,一双满含柔光的眸子猝不及防映入视线。
姽宁愣了愣,倒是没料到他也醒着。
怀苍微微勾起唇角, 抬手拨开她颊边的发丝:“睡不着吗?”
“你的心跳声有些重, 着实扰眠。”姽宁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她才不会说,许久未曾在他怀中安心入睡, 这颗彷徨多日的心总算踏踏实实落地。方才,脑中一段段的重现与他昔日相处的点滴。
恍惚回到二人在芙蓉山隐居的那段日子, 整座山谷只有他们。
有时她想躺在屋顶看着星辰入睡,他便将她抱在怀里, 让她枕着他臂膀。有时她想坐在院子里一边饮酒一边赏月, 他便让她靠在他宽阔的胸膛,帮她斟酒, 与她交杯共饮。
不论她是在何处睡着的, 醒来总会躺在屋里, 睁开眼便是他温柔的目光, 和他低头落下的亲吻, 将她唤醒。
历历在目,情深爱浓。
眼下反正睡不着,姽宁索性往上挪了挪,靠着枕头与他四目相对, 问道:“你怎么也不睡?”
“看着你便舍不得睡,反正已近破晓,不如多看几眼。”自打被她误会过几次,他如今再不遮掩自己的心思,大大方方说出来。
直白的情话冷不丁敲在姽宁心头。
这个男人啊,不管情话说多少次,不管那情话里有几个字,她不从嫌少更不嫌多,每个字都能令她的小心脏雀跃不已。
甜头从心口漫溢而出,美得她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原来他跟她一样,也舍不得睡。
姽宁痴痴地看着他,不自觉伸手,拇指抚过墨色的长眉,触碰浓密的睫毛,掠过高挺的鼻梁,在他好看的唇边徘徊。
“伏魔大帝……”她突然唤出他的仙号。
原本沉浸在她指间温柔的怀苍有些错愕,饶是当初在天庭,她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将仙号念出来。
“怎么突然这般唤我?”他拿下她的手,端在唇边亲了亲,问道。
姽宁细细端详眼前这张脸,每一寸的美都深深镌刻在她心间,烙印在她魂魄。
六百年前,她曾不止一次的以为这一切是自己构建的梦,他眼底的缱绻深情不过是她的幻想。
因为他是高不可攀的神仙,是她暗暗发誓想要拜入门下的伏魔大帝。甚至在她顺利被他收入麾下,并且入住伏魔宫后,她也是一心想要争取多立功,好让他多留意自己,这样就有足够的底气,请求他教她修炼。
那时在她印象中,大帝不苟言笑、格外威严,周身仿佛有无形的压迫感,令她不敢正眼直视。尤其在宫内,二人单独相处时,他虽耐心教她仙术,她也是恭恭敬敬悉听,不敢僭越半步距离。
她敬重他,却也几分畏惧,哪里想过会嫁给他。
还记得,与雪狼闲聊时,谈及伏魔宫将来的女主人,她一脸认真的说:“必定是一位才德及力量兼备的女子才行。”
雪狼却不置可否:“大帝的力量足够守护整个伏魔宫,女主人只要他喜欢就好,条件无需那么苛刻。”
如今再看,她这个女主人是一点也不苛刻……
除了一身厉害的凤凰神力,她似乎也没什么锦上添花的优点。
“发呆?”怀苍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晃回她游离的思绪。
她眨眨眼,突然冲他噗嗤一笑。
怀苍捏捏她鼻头,道:“想起什么好事?不与为夫分享?”
姽宁翻个身,趴在他胸膛,说:“我曾经与雪狼说,才德与力量兼备的女子才配得上大帝。可我无才也无德,就只有力量拿得出手,我不是自打脸吗?”
怀苍听完哭笑不得:“你哪里无才又无德?”
姽宁煞有其事的掰着手指头:“在凡间,‘才’是:琴棋书画、吟诗作赋,可我一窍不通。画符倒在行,那是曲思教会我的,但这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才’吧?至于‘德’……我在凡间杀过山贼和狐妖,砍断过盗匪的腿,来到天庭后,不是还打了天兵吗?算哪门子的德?”
怀苍失笑道:“你说的琴棋书画,我这个只晓得打打杀杀的粗汉蛮夫更是一窍不通,画符还没你精通,如此看来,是我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