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宁挑眉,笑道:“你很担心是吗?”
她眼带几分调笑,将他目光紧紧缠住。
他下意识移开视线,却不经意落在她领口上——
因为临近瀑布口的水流湍急,将她衣带冲开,此时衣领大敞,泄出大段白净光色,软玉若隐若现。薄裳又因被水打湿而与肌肤紧紧贴服,轮廓一览无余。
他眸光一沉,将她松开,直接脱下外裳,披在她身上。
他将她整个罩住,再一裹,姽宁就被他严严实实的包在他的衣服内。
她低头瞧了瞧,两只手也没幸免,全被裹在里头,活像只探出脑袋的茧。
“你这是做什么?”她扭动身子。
他没说话,起身走到瀑布附近,盘坐在一块光滑岩石上。
姽宁终于将两手挣出来,转身望去。只见他两手随意搁在膝盖上,右手半握佛珠,正是那串黑色的莲花佛珠。
瞧他双目阖上,一副与世隔绝之态。姽宁心中冷笑,莫不是方才他语气暴露出焦急,她真以为他变得绝情无爱。
她赤脚踏着草地,款款走去。来到在他身前,便跪坐下来,两手柔若无骨的攀着他双膝。
清风徐徐拂过,吹动她身上披着的宽大衣裳,自肩头滑下,落在身侧。
她并未在意,两手隔着衣物顺着他腿来到腰间,再沿着腰线往上,攀过宽阔的胸膛,抚在他线条分明的下颌。
怀苍微掀眼,垂落的目光恰好在她半干半透的绯色衣裳上。日光衬得她肌肤莹润无暇,像极佳的白玉,像上等的琼脂。
此时的他面无异色、目无波澜,淡定得就像个四大皆空的佛。
她岂能让他当真六根清净。
即便察觉到一丝动情,她也要将那情丝从他心底狠狠拽出来,摊开在他面前,让他不得不认!
姽宁坐起身,凑近他脸庞,两人气息纠缠。她故意将呼吸催得灼热,一阵阵抚过他脸颊。如此暧昧,却未越过防线,始终保持着半寸距离。
就在他抬手要推开她时,姽宁邪肆一笑,迅速握住他的手,扯过来,贴在自己脸颊,缓缓而下。
她在挑逗他,用着大胆直接的方式。
第79章 凤凰不发威,你真当我是只……
怀苍着实没料到她如此随心所欲。
虽是隔着一层衣料, 可她里裳实在薄,又能阻挡什么?
接触的刹那,掌心的触感经由记忆的叠加, 变得格外清晰。以至于在他脑中冷不防闪现一段段旖旎春光,甩也甩不到。
他沉下脸, 要抽回手。
姽宁便顺着他扯去的力道,跌入他怀中。再两手一圈,抱住他腰,不松手。
怀苍蹙眉瞧着赖在怀里不肯起身的女人, 伸手想将她推开, 可两手抬起,却迟疑不决的悬在她肩上。
他进入三界, 不过是为‘续命’,而今命续上了, 三界种种,与他再无瓜葛。所以他应该推开她, 就此起身离开。
可这手...偏偏动不了。
一如方才她坠落瀑布, 身体在思索之前,本能做出的反应。
怀苍最后还是放下手, 微微紧绷地搁在膝盖上, 身子因她亲密的贴近而略显僵硬。
姽宁察觉他浑身绷着, 心底窃笑:管你自不自在, 我抱得起劲就行!
这般想, 她得寸进尺的将脑袋埋入他胸膛,蹭啊蹭,蹭开了衣领。脸颊左右摩挲,呼出的热气大喇喇喷洒心口。
再如何默念金刚经, 又该怎么忽略她这调皮的逗弄。
他已是一脸铁青,眉心也难以自控地皱起来。
放肆过后,姽宁得意地将耳朵贴在他胸口,听着心跳。
唉?
她惊了一下,怎么没有心跳声?
“心跳呢?”她狐疑的将耳朵再贴紧一些。
下一瞬,咚咚的心跳声终于传来。
好家伙,这人果然冷血,她使出浑身解数调戏,他的心跳竟还能维持这般稳。
难道真练就了六根清净的本事?
姽宁抬头望去,他垂眸落下的目光如山顶的湖水,一片清凉。
她不服气的努努嘴:“既然如此无情,怎么还要将我带来魔域?拍拍屁股走人不就完事?”
怀苍默然。
这个问题,他也琢磨了好几日。
当他进入魔域通道时,蓦然有根弦,扯住他的四肢,逼迫他转身带走她。与方才一样,就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将其解释为:那几百年夫妻记忆所形成的本能举动,需要些时日纠正。
姽宁看不明他沉默之下的情绪,此时的他戴着一张面具,她接近不了他的内心。
可她无法忍受他一直沉默,她得问出他心里的话。
她坐正身:“纵然你变了身份,就像你说的,三界不过是你的一场劫,但所有经历都是真实存在过的。那些经历中,我是你的妻,你是我的丈夫,这毋庸置疑。所以...”
她下巴扬起,语气认真:“要不写个休书,将我休了吧,如若你要与我彻底撇清关系。”
怀苍手掌不自觉的收紧些:“我与你是在三界成婚,并未在魔域成婚,既然不作数,如何还要休书。”
“不作数?”姽宁难以置信的拔高音调,眼睛都瞪大几分。
而他眼里始终淡漠,他当真认为不作数?
姽宁以为他因还未彻底接受三界的经历,遂看起来有些无情。就凭他方才救她的举动,她便断定他心里必定还存有感情。
没想到他这等绝情!
六百多年实实在在的夫妻之情,两人还有了孩子,他一句不作数,就能将这些一笔勾销?
姽宁越想越气,气得两眼能喷出火来。
他们分分合合,诸多坎坷,好不容易能安心过日子,没想到还有个更大的障碍立在眼前。
这个障碍就是他自己。
他亲自设下的这座高山指定是翻不过去了,即便她奋力跋山翻岭,最后他又会再立一座更高的山,令她前功尽弃。
一切的努力根本就是徒劳无用,而她心里残留的丁点希冀,皆在他一句‘不作数’中,彻底幻灭成泡影。
而任凭她情绪如何激动,面前这个男人始终无动于衷。
他的冷漠就好比一把锋利的刀,毫不留情的刺穿她心口。那血淋淋的伤敞开在眼前,她还得自己把刀给拔出来,连止血的药都没有,硬生生忍着痛。
姽宁腾地站起身,怒然指着他:“好你个吃干抹净,不负责任的家伙!你的良心被你自己给吃了吧!”
骂过之后,心里倒也舒坦些。
气坏的是自己,痛不欲生的也是她,何必呢?
不就放弃一个男人吗,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姽宁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指着天:“你不作数可以,那就把天网撤除,放我离开魔域。往后你在这里修你的无情佛也好、绝情魔也罢,我走我的神道,你我再不相干。”
她的情绪转变之快,犹如一锅沸腾的水,陡然冷凝下来,令他诧异的将她端量。
怀苍站起身,道:“天网我不会收,你就待在这里,哪都不能去。”
他强硬的拒绝令姽宁恨不得撕烂他的脸,她咬牙再问:“这天网,你收还是不收!”
“不收。”他回得干脆。
“行!”姽宁点点头,冷哼道:“凤凰没发威,你真当我是只鸟呢!”
她双臂一振,唰的金光一闪,变成两只巨大的翅膀,只是轻轻扇动,便扫起呼啸的狂风,激起潭中浪涛滚滚。
“今天叫你瞧瞧什么才是凤凰之火!”说罢,她蓦地飞上天,眨眼变作凤凰真身。
她仰头一声凤鸣,嘹亮高亢,响彻天际。
怀苍的目光随那飞舞的金凤而动——阳光下的凤凰,周身羽毛金光流溢,所掠之处,宛若荡漾起层层金色的水波,美不胜收。
烁烁光芒从她身上迸发,越来越亮,直至形成一道圆形的光圈。
忽而她奋力振动翅膀,金色光圈甩出去,逐渐膨胀开来,嘭的撞向天网。一道惊天的爆裂声,光圈炸成火焰,攀附在天网上,滋滋燃烧。
她不断振翅,甩出一道道的光圈,嗙嗙嗙撞向同一个位置。随着火焰越积越多,几乎半侧的天网都被火焰覆盖。
怀苍从没见过她用这种方法施展火焰,且这火不似她平日施展的凤凰火,它更烈更烫,高空的云雾纵然隔着天网,也都被刹那蒸干。山顶的树木草丛尽数被烤焦,燃起阵阵黑烟。
就连远远相隔的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这火的热辣程度,仿佛火堆临近身旁,烘得他脸颊发烫。
“见过凤凰的涅槃之火吗?”正在奋力扇动火焰的姽宁,突然出声。
‘涅槃火焰,便是以燃烧神力为代价而释放的凤凰之火,是每一只凤凰一生释放过的,最为灼热的火。’——姽宁曾与他说过的话,犹在耳畔。
怀苍双目一瞠,面上裂出一丝慌色,比她方才坠落瀑布还要慌上三分。
“我今天就是死,也要将你这网给烧毁!”决绝的话语,如同她此刻展现出的烈火,强势而义无反顾。
怀苍刻不容缓飞上去,欲阻止她继续生火。
姽宁见状,猛的甩出一道十尺高的火墙,轰然挡在他面前。火焰太过炙热,烧得他面颊似针扎刀割,他根本无法凭肉身穿过这火墙。
怀苍指尖捏一朵莲花,将其推送出去,莲花倏然壮大,欲将火墙吸收。却不料,莲花刚刚悬在火墙前,却反被火墙撩起的火舌顷刻吞没,转眼焚成灰烬。
这便是凤凰涅槃时爆发的力量,能焚尽万物,能毁天灭地。
怀苍凝重的看着漫天火焰,莫名的怒火在体内狂卷,怒她竟敢不顾性命也要逃离这里。
他右手攥着佛珠,用了佛珠,许会伤到她……
脑中却有声音在焦急的催促:她都要涅槃了,再迟疑不决,只怕弄个玉石俱焚!
怀苍没再犹豫,拇指划过佛珠,鲜血即出,很快渗入佛珠内,佛珠须臾迸出金光。他将手链往上空抛去,十八枚佛珠立刻化作十八朵黑色莲花,莲花花瓣飞速旋转,迅速褪去黑色,焕发耀眼金光。
金光扭转成旋涡状,将火墙拽入莲花中,不一会儿就被吸光。就连天网上覆盖的火焰也受金莲影响,势头缓缓降下来。
姽宁也瞧见了那十八多金莲,急忙爆发越来越多的光圈,接连不断的打向天网。
终于,嘭嘭震天的巨响,天网被凤凰之火烧穿个洞来。熊熊烈火携带着滚滚热浪,轰的冲出洞外,直冲云霄。
姽宁大喜,连忙展翅飞出洞口。
怕他追来,她顾不得寻找方位,震动翅膀就往前方疾速飞去。
怎料,还未飞出百丈,十八朵金莲瞬间闪现,堵住四面八方,将她困在中央。
任凭她扇出猛烈的火焰,俱被金莲吸尽。
姽宁正使出浑身解数要逃开,怀苍赫然出现在金莲旁。他抬手,十八朵金莲突然喷出千丝万缕的金线,将她身子缠住。
“放开我!”姽宁怒叫,一边奋力挣扎。
这金莲着实厉害,也十分诡异,她越挣扎,体内的力量消耗的越快。半盏茶的工夫,她已大喘。
姽宁忿忿的瞪着他:“你既对我无情无爱,为何不放过我....”哽咽的声音再藏不住她心中哀怨。
金线还在不断蚕食她的力量,且越收越紧,似乎要陷入她肉骨一般,勒得她快喘不过气。
直至浑身虚软无力,她垂下脑袋,怏怏的被金线吊住。
怀苍立刻施法收回佛珠,金线也刹那消失。姽宁却连打开翅膀的力气也没了,软软的坠下去。
怀苍闪身将虚弱的凤凰接住,抱在怀中。
姽宁撑住快阖上的眼皮,迷蒙的视线中,他面容模糊。她庆幸,如此就看不到那双冰冷的眼睛。
她缓缓闭上眼,吃力的扯了一抹苦笑:“既然不承认与我的夫妻情意,为何不放过我。”
说罢,她脑袋一歪,靠在他臂弯,昏过去。
一滴晶莹的泪自她眼角溢出,没入另一只眼,再从眼尾滑落,晕开在他衣裳上。
明明是一滴并无多少温度的泪,他却觉得这泪穿透了衣裳,滴在他心口,有种灼烧感。
可他分明连心跳都无法切身感受,又如何知道心脏被灼烧的感觉?
第80章 前方的画面,犹如利刀刺入她……
姽宁新奇的望着漂浮在云海之上的山岭, 形状各异,高低不等。
有的长满绿藤,远看犹如海草铺在山顶。有的又圆又扁, 仿佛巨大的山龟趴在云上打盹。
而她所在的青山,举目望去尽是绿竹, 呈阶梯往下延伸。视线可及的下方是一圈傍山的湖水,湖水清澈通透,湖底绿油油的水竹清晰可见。
风拂涟漪,竹叶摇曳, 柔软又轻盈。
姽宁站在山崖顶端, 如此才能将四周境况一览无余。
“惊叹吧?”有人上前,站在她身旁, 正是已拥有肉身的百灵。
姽宁似乎还未赏足,即便是下方一团团堆积成棉的云海雾涛, 也能令她目光停驻。
方才她在山顶的屋内醒来,百灵就陪在她身旁。
百灵告诉她:“怀苍前天将你带来这里, 我还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将你放出瀑布岛呢。”
她听言一愣, 属实没想到,他竟将她带了出来。
“这里是他的一处住所, 另一个住所在西边的尽头。”百灵遥指东南方位, “那座形状像蜗牛背的山, 是饕餮的窝, 也是唯一住在五重天的凶兽。”
她与姽宁细细讲道:“云海是屏障, 下方是四重天,神兽的地盘。三重天住的是凶兽,二重天住的都是妖兽,一重天全是魔。湮灭说那些魔尚未生智, 大多是汲魔域的力量而衍化的半虚半实的魔灵。”
“湮灭去了一重天?”姽宁拉回视线,看向她。
百灵点点头:“他对那里有些兴趣,说是想在这里建立新的魔界。”
姽宁笑了笑:“他倒挺有志向。”话锋一转:“你呢?要回三界吗?”
“我倒是想回啊。”百灵将身一跃,跳上树,躺下来,继续道:“但你和湮灭都在这里,我总感觉回去就是孤家寡人,有种凄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