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知我意——慕长华
时间:2021-10-07 09:03:55

  后来自己所有的家长会都换成了粑粑。
  ……
  下课后陆文怀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声说:“我粑粑那个人看上去……但人很好,是个好爸爸,也不大主动揍我,但是要牵扯到麻麻。”
  陆文怀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强调:“他真的会动手!”
  显然是被揍过,且是一场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记忆的痛揍。
  每到这时候小萝卜头都觉得粑粑不是爸爸,是后爹,他会这么想也并非没有道理。
  像薛明森的粑粑叫薛浩,徐悠游的粑粑叫徐展博。
  而他的爸爸叫霍司奕。
  虽然外公无数次的跟他解释,陆文轩也能表示理解,像钱多多她的爸爸叫赵信,但是钱多多的妈妈叫钱穗。
  但是理解没多久小萝卜头又不能理解了,虽然但是。
  自己的妈妈叫温诺柔。
  每次挨揍小萝卜头都会陷入沉默。
  小脑袋瓜里装的全是后怕。
  他该不会真的不是爸爸妈妈的亲儿子吧。
  也有迹可循,比如当自己给妈妈添麻烦,‘后爹’会出手,且动作十分的凶狠残暴,毫不顾忌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年仅六岁的小萝卜头啊。
  再比如当自己询问妈妈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后爹’就会先声夺人的宣布自己是他夜黑风高乌云密布,外出跑步时,从一个垃圾桶里捡来的。
  这也就算了。
  爸爸叫霍司奕,妈妈叫温诺柔,听听,都是些多么好听文艺又温柔的名字。
  可自己不姓霍,也不姓温,自己姓陆,叫陆文怀。
  一听就是被抱来的!
  有次被爸爸一顿胖揍后,从小被教育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小萝卜头,在眼睛里的泪珠子落下来一颗后,便大手一抹,擦掉眼泪通红着眼眶,倔强的撅着小屁股回自己的儿童房中收拾行李,言辞凿造的说要去找自己的亲爸。
  是的,是亲爸。
  陆文怀小朋友从没有觉得妈妈不是麻麻,却一直觉得爸爸不是爸爸。
  他也不敢说,生怕被知道后再度迎来一顿胖揍。
  说实话,陆文怀小朋友有些看不起他的‘后爹’。
  毕竟‘后爹’的公司是妈妈的名字,后爹的董事长位子只是代理董事长,外人不知道但他却知道,电视剧里都管这种叫做软饭男。
  薛明森不知从哪里看到并听说的,说这叫入赘,吹软饭。
  当晚,因为这个词,小萝卜头的屁股再次遭受重创。
  ……
  想到自己爸爸,陆文怀小朋友一整个下午都愁眉不展兴致缺缺。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想到自己马上要见到自己的后爹,小萝卜头很不得找个厕所躲进去。
  幸运的是后爹没来接他放学,来接他的是外公身边的张伯。
  小萝卜头才后知后觉,哦对了,今天是妈妈的生日。
  但他还是问了句:“张伯,我妈妈呢。”
  对方小愣了一下,不是一直都是霍先生接孩子吗,怎么突然问温诺柔的事情。
  但是张伯还是回他:“他们已经在老宅了。”
  他们在,那就是‘后爹’给带过去的。
  毕竟自从妈妈开车跟人追尾差点出事后,‘后爹’就再也没让她单独开车出行过,那真是捧着怕碎了,含着怕化了,典型的父母真爱,孩子意外。
  陆文怀小朋友便觉得,自己只是场无情的意外。
  好伤心。
  刚刚表情明快没多久的小萝卜头又开始兀自伤心了起来。
  张伯仍旧奇怪,心想这是怎么了。
  毕竟这小小少爷虽然年纪小却一直是副小大人的模样,很少有这种感情外露的时候。
  想到这里张伯就是一阵感叹,虽然是从温诺柔的肚子里生出来的,但是样貌什么的却跟那个姓霍的有七八分像。
  性格也稳重,从小身边就围了一圈人,众星揽月,风骨则十成十的随了那个叫霍司奕的,认识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孩子。
  倒是蹙眉不语想事的神态,跟他们小姐才有了几分相似。
  不争气啊。
  张伯这么想,两家明明都是有双胞胎血统的,结果……
  老爷子背后不止一次说过,那个姓霍的真是不争气!
  好不容易到了陆家,陆远航跟罗孚等在门外,看他们回来便立刻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可是小萝卜头却兴致缺缺的喊了声‘外公’
  也不等别人抱,将书包往上背了背,一个人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屋子里走去。
  陆远航跟罗孚齐齐呆住,互相将彼此看了一眼。
  双方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这是怎么了?
  小萝卜头却熟门熟路的来到二楼转角的书房中,刚够着门还没有打开,便小心翼翼地说:“爸爸。”
  像期末考试考了第二名一样的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是他所能想到的最为真诚的认错姿态。
  小脑袋恨不得垂到胸口里,一副‘我知道错了你别揍我’的样子。
  可是他明显感到了书房中不同往日的气氛,抬起头恰好看到他那不要脸的‘后爹’跪在沙发上,他的身下明显还有个人,那人冷冰冰的脸上挂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仔细看还能看到她的手心里抱着一个果盘。
  但恰好从小萝卜头的角度看不到对方手中的果盘,只能看到那人天然的长棕发在皮质沙发上散开。
  小萝卜头立刻止住步子,不敢再往前迈一步。
  眼睛瞪的大大的,无意识的咽了咽唾沫。
  那个压在他妈妈身上笑的花枝招展的狗贼,是三天两头招呼自己屁股的‘后爹’?
  听到身后的开门声,霍司奕微怔,别扭的朝后看了眼,发现是震惊成兵马俑的小萝卜头。
  接着松了口气。
  可低眸看了眼温诺柔意识到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姿势,他匆忙的起身,不过是一个回头间,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淡然转身手持扫帚对自己走来的样子。
  最后神情严肃的盯着小萝卜头。
  第一句话就是:“你逃学了?”
  好一个不留情面的‘后爹’
  小萝卜头还没有从震惊中回味过来,在无意识的咽了咽唾沫,目光顺着投到了温诺柔已经坐直,表情虽然平静,但明显不冷静的神情上。
  温诺柔的双颊有些不同寻常的粉,见状小萝卜头也不解释,只是感到一阵委屈,嘴巴扁了扁一边走着一边说:“妈妈。”
  小萝卜头出生后就一直是散养状态,温诺柔的身体不好,到一岁小萝卜头都是在陆家长大,温诺柔则一直在疗养院里养身体。
  等温诺柔终于见到孩子的时候,孩子已经被养的白白胖胖,虽然还小,但眉眼已经有了几分霍司奕的样子。
  吃饱喝足了不哭也不闹,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跟他爹真是一模一样!
  连粘人也跟他爹一样!
  自从见过温诺柔,便谁也不肯让他抱了,温诺柔抱起来放下就得哭,三岁之前都粘温诺柔粘的紧,后来稍大一些在霍司奕的‘谆谆教诲’之下,这种情况才缓和了起来。
  “怎么了。”温诺柔的的声音依旧清冷,但是了解她的人都能听出里面的关心。
  她将身体放低一些,想要将小萝卜头抱到沙发上,却看着小萝卜头自己爬上了沙发,小书包放在一边。
  陆文怀朝霍司奕那边看了眼,知子莫若父,这一眼便让霍司奕看出些什么只见他横眉冷竖,参透什么似的正色道:“又在学校里闯什么祸了。”
  真,知子莫若父。
  陆文怀缩了缩脖子,往温诺柔身边靠了靠小声说:“跟吴骏琦打了一架。”
  打了一架?
  霍司奕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作势就要捞他过来再抽一顿屁股。
  见状小萝卜头匆忙往温诺柔身后躲了又躲,胆子大着继续说:“方老师让妈妈明天去趟学校。”
  霍司奕微顿,脸色沉得更厉害了。
  去趟学校?说的怪好听,还不就是因为打架被请家长了,这小兔崽子真是一天不收拾就要上房揭瓦。
  上个月不小心砸了老爷子从拍卖会上买回来的一个明代花瓶,上上个月碰碎了罗孚送给温诺柔的一只玉镯子。
  这小子还挺识货,从来都是挑着贵重的破坏。
  这么想着霍司奕感觉自己手又痒了。
  看着对方怒气冲冲咬牙切齿赶过来的样子,小萝卜头一边往温诺柔的身后藏一边高声道:“爸,爸,爸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打我屁股,我都六岁了!”
  是的,都六岁了,屁股却还是要惨遭毒手。
  ‘后爹’走到跟前时脚步就被迫停了下来,原因无他,是被妈妈瞪了一眼。
  小萝卜头立刻就分清了在这个家里谁才是老大。
  他立刻识时务的往温诺柔的怀里缩了又缩。
  麻麻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也是,后爹每次出差回来总是会给她带许多礼物。
  多的房间里都要放不下,粑粑专门又买了个大别墅来盛放麻麻的杂物。
  但是新房子太大了,小萝卜头想,他一个只比萝卜高一点的六岁孩子,却被单独安排到三楼,还美曰其名为独立,好可怜。
  好像谁不知道是后爹想要独占麻麻。
  但是麻麻也真的纵着他,丝毫没有觉得自己一个六岁的孩子独居三楼有什么不妥。
  后来还是外公告诉的他:“哦,是你爸四岁的时候就不跟爸爸妈妈一起住了。”
  这句话当时可惊呆了小萝卜头。
  四岁就不跟粑粑麻麻一起住了?那晚上尿床该怎么办?翻个身接着睡嘛。
  陆文怀小朋友想得十分长远,符合实际情况,但是这事想想就得了,他还没有很想将自己的屁股再送到‘后爹’掌下。
  “到底怎么回事。”
  麻麻的声音很好听,像泉水叮咚,只要她不是问这句话,声音就是天籁!。
  小萝卜头有些气馁,但还是一五一十的说了:“吴骏琦说他是我的表叔,他骂粑粑不孝顺,奶奶生病了都不去看一眼,还要跟我动手。”
  说到这里小萝卜头一脸骄傲:“可他打不过我。”
  表情又带着懊恼:“但是他的小伙伴喊来了老师……”
  说完一脸天真的抬头看着温诺柔:“麻麻,这是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奶奶啊。”
 
 
第105章 定义,定义
  山体滑坡泥石流的事在网络上发酵了三天, 彼时肆虐的台风已经过去,虽然还在下雨但雨势已经小了很多。
  陆远航跟罗孚赶到的时候温诺柔已经得救,不过却已经被送到医院里。
  几名失踪被困人员陆续被找到的事情上了热搜。
  除却霍司奕是重伤, 其余几人均是轻伤。
  温诺柔在医院里待了两天, 确认没有问题要出院时, 陆远航跟罗孚才来看她。
  不是不想来, 是不敢来。
  陆远航自从进门就没有讲话,只有罗孚安静地坐在一边, 而温诺柔的眼睛再碰到她的眼睛时轻颤了一下。
  房间里摆放着许多礼物与鲜花,很多都没有署名。
  温诺柔掀开眼皮垂着视线看着罗孚手中的苹果, 嘴唇抿了抿, 最后才问出一句:“霍司奕怎么样了。”
  没有喊爸妈, 声音冷的跟什么似的。
  罗孚的手轻颤,意识到什么鼻头微酸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他没事, 身上的伤就是看着吓人, 养两天就好了。就是你”
  罗孚被噎住,本能的抬头去看陆远航,却发现他拧紧的眉心, 以及一肚子话要说的表情。
  “医生说你的身体, 很不好。”陆远航主动开口,温诺柔眼皮轻颤, 目光若有所思的盯着房间里一盆无名小花。
  气氛又沉默了下来,罗孚终于还是忍不住主动开口。
  “前两天我们收了个快递,是从泷邺市的一个公墓那边寄过来的,我们给负责人打了电话,那边的人说……说”
  罗孚始终说不出这句话,但是温诺柔却表现平静的将她的话接了下去。
  “那个墓, 确实是我买给自己的。”
  温诺柔终于抬起头来,眼神中平静异常毫无惊讶地说:“抑郁症的事,也是真的。”
  罗孚立刻变了脸色:“你怎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的时候过得不好。”
  她却轻笑笑:“小孩子,最容易钻牛角尖,每天都在焦灼的思考,思考怎么样父母才会多看我一眼。”
  可是无论她怎么做,成绩好还是差,好像都不能吸引叶书跟温良。
  他们都很忙,一个忙着教书育人,一个忙着治病救人。
  叶书每周要值两个晚自习,回来时往往都已经是深夜。
  至于温良一周虽然只有一个夜半,却要随时待命,随叫随到。
  “后来看了本小说,写一个小姑娘不小心割破了自己的手,伤口很大,伤到了静脉,孩子的母亲吓得六神无主,从此无论做什么,都要仔细着小姑娘,生怕她再弄伤自己。”
  最后她才总结:“那时候是真的傻。”
  却表情平静的不似一个正常人。
  傻到什么地步呢。
  “用小刀自己在胳膊上划了这么大的一个口子。”温诺柔比了一个角度,接着脸上才露出一个苦笑,“结果却什么都没换到,只觉得疼啊,太疼了,就这么生生疼了几个小时,直到叶书发现不了就只好自己主动去告诉她,结果她先把我骂了一顿。”
  那时候不能理解,为什么叶书会这么对自己,为什么跟别人的母亲不一样。
  她真的太渴望被抱一抱,像温嗣那样,被叶书抱一抱哄两句。
  罗孚立刻匆忙的去看她的手腕,事到如今上面已没什么明显的伤痕,只是略微有些凹凸感提醒她那里曾有一道疤。
  温诺柔任她查看,其实这里确实一直有一道很深的疤,直到八年前它都一直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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