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笑得没心没肺,回答却掷地有声:“会。”
洛沉香曾说她这张脸太过于漂亮,让人过目不忘。
但姜澧还是忘了,可见从始至终,他就没有放在心上过。
原来一切,不过如此。
宴星沂有些无趣的道:“认错人了。”
这时候门外有人进来,是刚才把她推进包厢的刘胖子,他一眼就看到包厢里最漂亮的姑娘,赶紧谄媚道:“哎呦宴小姐!瞧我这双不识泰山的狗眼,居然把您往这儿送来,赶紧跟我走吧,周总过来接您了。”
这会儿包间的音乐早停了,都看着这忽然发生的一幕,刚才被众人无视的“路人甲”转眼就成了千金小姐。
姜澧审视着她。
宴星沂听到“周总”二字,心里已经知道是谁。
“走吧。”
“我给您开门,您快请!”
宴星沂刚离开包厢,里头立刻热闹哄哄地议论起来,不过那都不关宴星沂的事了。
她来到周岩所在的包厢,夜总会老板正点头哈腰,跟个孙子似的给他赔不是。
男人交叠着腿坐在沙发,其他人都恭恭敬敬的站着,他面色淡而静,眉眼微压,指间的烟雾缭绕飘动,尽管没说一句话,却气势沉冷,令人从心底里惧怕。
直到听见宴星沂含笑的声音:“周老大,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男人才灭掉烟,不疾不徐地抬眸,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她完好无损。
周岩习惯性又抽出根烟,略为放松地往后靠,语气挺淡:“有事。”
有事是假。
想她是真。
他看着她,声线微哑:“过来。”
第2章 我太太
她很乖。
朝他走过去。
周岩低眸看她的裙子,浅绿色,像夏天里刚抽条的嫩芽,清新得好像能闻见香气。
她走动着,裙角一层层铺开,像朵绽放的花,噙着笑,坐在了他的身边。
有些日子没见,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宴星沂没有给他打过一通电话。
周岩的眼神略显漫不经心。
“过得怎么样。”
“挺好。”
“电话怎么不给我打?”
夹烟的手随意放在膝头,烟没点。
他常抽烟,但从不在她面前抽,同样是偏头看她,却和姜澧的懒散并不同,他身上有大多数男人没有的沉稳冷肃,一种身居高位才有的威仪。
别人会怕这样的周岩,但宴星沂早就过了怕他的年纪。
除去,十年前……
她面色无常,摩挲着指甲,眼里慢慢溢出笑意:“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是一只白眼狼。”
她常说这句话,每次都笑盈盈的,温柔得如同缱绻风月,明明对他千依百顺,可又疏离淡漠。
周岩心知肚明,停止自找没趣。
“这次去英国遇见了你哥。”
他将没点的烟递给她,宴星沂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替他把烟装进烟盒。她为他做事总是很认真,微垂着长睫,脸上有细碎的光影,眉毛并没有采用任何新式的画法,而是像水墨画中随意而温柔的一抹,轻易便足够惊艳。
在她抬眸之前,周岩已经收回目光。
“他问我,你为什么不联系他。”
“我会联系的。”
不认真的语气,看来并没有放在心上。
宴星沂把烟盒递给他,周岩眼眸轻扫,语气随意:“装我口袋里。”
宴星沂看向他西装左胸上袋,很多绅士会在那里放丝巾,但周岩从不会。
她没有动作,很轻的皱了下眉。
从她进入这扇门开始情绪就没有变过,虽然嘴角含笑,可眼里并没什么笑意,对待周岩就像过去十年那样轻松,然而他现在突然提出一个新的要求。
宴星沂有点愣住。
靠过去,意味着距离会很近,相当于在他怀里。
周岩并不催促,声线有些慵懒:“要我教你吗?”
“…不用。”
她倾下身。
看着越来越近的姑娘,周岩眸色愈发深重。
她身上的香味市面上没有,独一无二,是她自己调制,她的手很轻的按在他胸膛上。
周岩凝视她鸦羽似的睫毛,手掌慢慢落在她发丝上,一种近乎拥抱她的姿势,嗓音已彻彻底底的沙哑:“我不在,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
宴星沂把烟盒装进他口袋里时,周岩云淡风轻地收回手,眼神变得再正常不过。
她站起来,抚平裙子上不存在的褶皱,仪态万千的微笑:“我要回舞团了,改天见,哥哥。”
周岩平静的“嗯”了声,淡得像是根本不在意她的去留,却在宴星沂转身时,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
她从前叫他周岩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直接就叫了哥哥。
真遗憾。
他可从没把她当妹妹。
人离开后,周岩重新拿出烟盒,摇出一根烟送到唇边,点燃,抽得有些急。
刚才宴星沂在怀里的感觉还似有似无,周岩轻吐出烟雾,强压着不合时宜的念想。
多少人称赞他禁欲克己,其实不知道,他也有心猿意马,心乱如麻的时候。
**
舞团的包厢里大家还玩得开心,大多数人没有注意到宴星沂离开又回来。
洛沉香对她说:“周总打电话来找你,你不在,总监就把你出去的事告诉他,他把你找回来的吗?”
宴星沂:“嗯。”
不过就是消失一会儿,他就亲自过来找人,宴星沂觉得有点兴师动众。
“那就好。对了,刚刚大家讲到一件事,有个剧组要来咱们舞团基地取景拍电影。”
宴星沂点下头,她对这种事没兴趣,也不关心。
洛沉香甜笑:“主演是姜澧,最近很火的男演员。”
宴星沂微愣,怎么也没想到,姜澧原来进了娱乐圈,也就是说,接下来他们还会再见面。
*
玩到快凌晨的时候,舞团离开夜总会,宴星沂在人群后面。
越靠近门的方向,越能听见下雨的声音。
雨天会有些冷,吹进来的风将姑娘们冷得花容失色。
女孩子多的地方笑声也多,咯咯地笑着压下被风吹起来的裙摆,然后在男舞者绅士的邀请下坐上豪车。
风雨交相摧折,灯光在夜色里美得绮丽。
宴星沂看到周岩身边的助理低垂着眼站在出口,他手臂上搭着一件名贵的西装外套,像在等人,抬头看到她,走过来,声音很恭敬:“小姐。”
很多人叫她宴小姐,只有周岩身边的人叫她“小姐”,从十几岁开始,她就不是只属于宴家的,还属于周岩。
“哥哥呢。”
“离开了。”
“那你为什么还在?”
“先生让我把这个给小姐,天冷,让您披着。”
他和宴星沂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礼貌地递上衣服。
宴星沂接过来便披上,西服上并没有烟气,有雅致的男士香水味,尾调白檀,龙涎,应该是大卫杜夫。
“谢谢。”
杨临赶紧道:“您太客气了。”
“先生让我送您回去。”
宴星沂没有推辞。
她有自己的别墅,不回宴家的时候便独居,有表演的时候就跟随舞团住在基地。
回去的路上,宴星沂收到宴徊给她发来的信息。
[姐姐为什么不回家?]
宴星沂没回复,可直到回到卧室,宴徊还不放弃的想与她取得联系。
[姐姐今天的表演成功吗?]
宴徊很聪明,虽然才上幼儿园,却已经很会玩手机,认不全字,就通过语音说话,然后翻译成字,再让身边的保姆帮忙确认。
宴星沂仍然没有回复,对于辜负一个殷切想知道自己消息的小孩子,她并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愧疚。
又是无聊的一天,躺在床上的宴星沂如是想。
闭上眼,却忽然想起刚才包厢里她靠近周岩后,他手掌放在自己头发上的那一刻,问她有没有被欺负。
不是没有听到过一些传言,说周岩十年未娶是在等她,宴星沂也曾因为这些传言跟他聊过,彼时周岩的神色与往日并没有分别,沉稳而静谧,像是听到一个滑稽的笑话,反问她:“你觉得可能吗?”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深情的人,她亲哥哥深爱一个人是因为曾被对方温暖过,而她和周岩是不同的,这十年来她就像一个麻烦,有谁会喜欢一个麻烦呢?
好像来了点困意,她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
早晨,宴星沂是被吵醒的。
“这就是塞纳芭蕾舞团的训练基地吗?真漂亮啊!”
“有什么了不起的。”
“话不能这么说,塞纳芭蕾舞团是闻名世界的芭蕾舞团,全球各地都去表演过,这次回到清远,听说要多呆两年,咱们这次能来,还是走后门的原因。”
“我可不信他们这么厉害,我们剧组也不差啊,能来他们这里取景,他们才应该感到荣幸。”
宴星沂睁开眼,手机忽然“叮”的一声,是宴徊又给她发来了信息:[姐姐,我要去上幼儿园了,爸爸妈妈有事,放学的时候你可以来幼儿园接我吗?]
宴星沂:[你有三个保姆。]
言外之意是不用她接。
宴徊似乎很惊喜她竟然会回复,小家伙儿抱着手机,快活地跑在偌大的儿童房里。
[可是,我想要姐姐……]
宴星沂正考虑要不要回复,外面的说话声打断她思绪。
“你们好,欢迎来到塞纳芭蕾舞团训练基地。”
“你就是接待员?什么嘛,我还以为塞纳舞团有多了不起呢,原来舞蹈演员也不过如此。”
说话的人名叫杜倩,是这次电影的女二号,小豪门出身,娱乐圈资源咖,长相也足够貌美,因此眼高于顶,看谁都像看根芹菜,除了对剧组的姜澧会低声下气,到哪里她都是颐指气使的。
舞□□来的接待员面色有点不好,她自身条件挺好,进入舞团以后享受的夸奖太多,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直接的人,但心知对方有点来历,不敢贸然开怼,剧组其他人碍于杜倩的背景也不敢吱声。
姜澧饶有兴致的坐在接待室的沙发里,双腿搭桌上,懒散躺着看热闹,像个脾气不好的大少爷。
就在气氛越来越尴尬的时候,二楼的一扇门打开。
塞纳芭蕾舞团训练基地是周岩出资建立的,一栋独立的楼,基地整体是圆锥体的形状,中间镂空,上盖玻璃,周围就是大家的房间以及无数的舞台剧排演场景。
接待室就在镂空面的最底层,玻璃屋设计,宴星沂走出来就能看见全貌。
听见动静,几乎所有人都抬起头,姜澧像是刚睡醒,眼皮惺忪地撩起,往上面看。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姑娘,应该有极好的出身,气质典雅,高贵得宛若天鹅,居高临下,淡淡环视所有人,目光停在杜倩身上。
杜倩一僵,她以为自己已经够漂亮了,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姑娘不仅美丽,通身的气派更是无可比拟,让她产生一种就算她练习一辈子也不能会拥有的自卑感。
姜澧看着宴星沂,终于后知后觉想起来,她到底是谁。
“你吵到我了。”
她嗓音清凌,很冷淡。
杜倩声音尖锐:“她是谁?”
接待员直起腰杆:“这是宴小姐。”
怕这样的小门小户不知道宴家,她含笑提示:“是奈德丽庄园里的宴家。”
在清远姓宴的没多少人,而有点身份的人都会知道豪门宴家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如果说杜倩出身豪门,那么宴家则是她可望不可及的存在,是真正有底蕴的巨富之家。
杜倩不可置信的看着楼上的人,如果她是宴小姐,那么她就是宴星沂?来之前父亲特意叮嘱过一定要交好的人?
之所以要交好,是据说她身后不仅有宴家,还有亲哥哥和周岩两个背景,想到周岩,杜倩心中一凛,这可是父亲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人。
那么她现在……是得罪宴小姐了吗?
宴星沂乘电梯下楼,像是要出去,路过杜倩时停住脚步,视线略偏,看着她,淡淡启唇,“瞧不起这里,就趁早离开。”明明不重的语气,却让杜倩瞬间白了脸。
众人的目光追随着她离开的背影,好半响没敢吭声。
豪门大小姐的气场果然不同凡响,真不是小门小户能比的……
一时间,大家看杜倩的眼神耐人寻味起来,而杜倩则是有火不敢发,毕竟那是宴星沂,不是普通人,是那个被周岩带在身边十年,护得严严实实的宴星沂。
**
宴星沂离开后的第一件事是给周岩打电话。
她最近实在不怎么联系他,所以周岩接到电话时,的确有点意外。
电话里,姑娘的声音懒懒散散,像没什么精神:“有什么好吃的吗?”
周岩沉默几秒。
“我让人过来接你。”
有事就找周岩几乎成了宴星沂的习惯,连饿肚子这种事居然也是。
把定位发给他后,二十分钟的时间,一辆黑色宾利停在她面前,车门从里面打开。
她走到车门边,看到周岩坐在里面,男人闭眼靠在车里,应该是在养神,车里沉静,散发着独属于他的气息,有些霸道的强势。当然,周岩相貌极为英俊,他的好看不属于任何精致,而是一种少见的锋芒和凌厉,有豪门里堆砌出来的贵气,也有骨子里的冷傲肃杀。
很有男人味。
宴星沂想,成熟的男人自然有成熟的魅力,往他身上扑的女人应该很多。
“不上车?”他没睁眼,声线略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