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星沂坐到他身边。
一路上无话。
宴星沂以为就是随便吃个早饭,没想到周岩有生意要谈。
上电梯的时候,她问:“既然要忙为什么带上我?”
周岩的回答平静得理所当然:“你不是饿了吗。”
今天的人为了见周岩,把这一层都包下,正忐忑地等待时,门被敲响。
“请进!”他忙迎过去。
门开,穿着名贵西服的男人沉稳优雅,抬眸扫过来一眼,慢条斯理地走进来。
“周总大驾光临,真是蓬荜……”
看到周岩身后跟进来的美丽姑娘,他忽然一愣,话都没说全。
咦?
没听说会带个姑娘啊。
周岩给宴星沂拉开一个椅子:“坐。”
他也坐了下来:“华总,我带个人一起,不介意吧。”
叫华总的男人很用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往宴星沂那里多看,“当然可以,就是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周总的……?”
周岩给自己满杯酒,语气淡得像水。
就俩字儿。
“妹妹。”
杨临却听出了他的不悦。
他想,周总想说的应该是。
——我太太。
第3章 撒娇
周岩谈生意的样子宴星沂见过很多次,总是运筹帷幄,气定神闲,此刻他垂眼思考对方让出的利益,香烟被夹在修长分明的手指间,指腹时不时轻刮烟头,对方小心翼翼,紧张忐忑的等待。
宴星沂向来不过问他生意上的事,吃着自己面前的东西,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周岩往她这边瞥一眼,华总立刻看准时机问:“小姐要不要尝尝他们这里的特色甜品?很不错。”
周岩看着她,没说话,但眼神在询问。
宴星沂摇摇头。
周岩没勉强,随手替她把耳边散落的头发别好,宴星沂微微一顿,看向他的时候,周岩已经正襟危坐,谈起了正事:“华先生,期待我们接下来的合作。”
对方难掩激动:“这是我的荣幸!”
周岩身体微歪,看着宴星沂,他发觉她今天吃得多了一点,应该是喜欢这里的食物,就冲这一点,他愿意跟华总合作。
宴星沂用丝帕擦嘴:“我吃好了。”
周岩扫了一眼桌上她用得多的菜品,暗暗记下,“送你回去?”
宴星沂摇头。
周岩看出她心情不佳,声音微不可查的沉:“谁惹你不高兴?”
不过是被几个陌生人破坏心情,宴星沂没有小气到找周岩告状,虽然她知道,只要她说出来,他一定会让那些人统统消失在自己眼前,这么多年来周岩的确非常照顾她。
“没人惹我不高兴,我今天想跟着你,可以吗?哥哥。”
周岩没立即答应:“跟着我做什么?”
宴星沂轻笑:“玩。”
“我工作的地方是你玩的地方吗?”明明是有些严肃的话,男人的语气却含着几分笑意和慵懒。
宴星沂没再说话,像有点不高兴。
周岩分开交叠的腿起身:“走吧。”
“去哪?”
“不是要去玩?”
“不去了。”
周岩一挑眉。
还傲娇上了?
他俯身,单手撑在她座椅两边,宴星沂被他的气息环绕。
“真不去?”他瞳孔漆黑,霸道强势。
宴星沂不说话。
周岩渐渐败下阵来。
宴星沂终于笑着说:“去。”
她有时候格外充满恶趣味,会捉弄周岩,会故意弄哭宴徊,会让宴非白找不到自己,会让宴辙不放心。像一个十足的坏女人,以看到别人痛苦为乐。
华总和杨临看着这对“兄妹”的对话,杨临心知肚明,可华总却膛目结舌,他其实没听过周总有什么妹妹,只听说他身边常年跟着一个姑娘,被他宠得如珠如宝,难道就是眼前这位?
宴星沂弯着唇角离开坐席,周岩看着她背影,有些无奈地跟上去,他不是不明白宴星沂在想些什么,所以展现出她想看到的一面。
其实这姑娘一直以来有很多面孔,当她面对亲哥哥宴非白的时候,乖巧听话,当她面对宴家其他人的时候则是挑不出错的宴大小姐。
她就像完美的机器人,一直活在别人的期盼里,从没有出过错,时间越长,她越来越讨厌这样“虚假”的自己,所以时不时的就露出叛逆的本性。
周岩懂。
也愿意宠。
**
周岩从前在云川是开传媒影视公司的,在清远也准备重操旧业,最近都在准备公司上市的事,颇忙。
可一整天他都把宴星沂带在身边,他谈事情,就让她在旁边打游戏,还给她准备许多吃的放旁边,看她打得不好,会时不时点拨两句,或者拿过来平板帮她过关,然后继续谈事情。
宴星沂觉得无趣,扔下平板离开,周岩也不生气,亲自送她离开再回来接着忙。
回去的路上宴星沂心情不佳,实际上她很希望周岩对她发脾气,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这种好,连她亲哥哥都比不上,周岩到底图什么?
**
回基地时剧组已经差不多在收工,平时安静的舞蹈基地现在充满剧组扎根的氛围,很多工作人员走来走去的忙碌。
姜澧被很多人围绕在中间,有人为他撑伞,有人为他扇风,有人为他擦汗,还有几个女演员握着水杯等在旁边随时献殷勤,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从前的姜澧可没有这么受欢迎,他是个让老师头疼让同学害怕的小混混,唯独宴星沂与他走得近,她曾把他当成生命里的救赎,现在才明白,没有谁能拯救她。
淡淡收回目光,宴星沂从人群里走过,偏偏姜澧叫住她的名字。
“宴星沂。”是一种玩味懒散的语气。
宴星沂转头,与姜澧似笑非笑的眼睛对视上。
姜澧的印象里,宴星沂十分信赖自己,看他的眼神总是明亮温柔,像是仰望着自己的神明,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眼神淡漠而沉静,酝酿着某种致命的冷。
“你谁?”
这是夜总会上,姜澧对宴星沂说的话,现在她原封不动还回来,语气甚至谈不上戏谑,只有触不可及的冷漠。
姜澧意外的挑了挑眉,周围人本以为姜澧认识宴大小姐,没想到被打脸,真是尬到窒息。
宴星沂收回目光,上楼回到自己休息室,姜澧盯着她紧闭的房门轻蹙起眉头。
他能到现在的位置,说句摸爬滚打也称得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忘记了记忆里如月光一样的女孩儿,现在突然看到她,她的脸也愈发清晰起来。
他好像说过不会忘记她,但是没有做过。
**
宴星沂有入睡困难症,有时候躺在床上需要两到三小时的时间才能进入睡眠,睡得还很浅,往往一点声音就可以把她吵醒,也是因为这个毛病,她很快就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
那是一种物体被拖拽的声音,还伴随着细碎的呻.吟和哭泣。
她翻过身,闭紧眼睛不想管,可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她拧着眉睁开眼,披上衣服出门。
声音是从楼下的黑暗之处传来的,离得越近越能听到剧烈的挣扎和扭打,以及浓重的酒气。
宴星沂摸到墙上的灯打开,看到一个男人正压着一个女人。
女人的衣服被脱到肩膀,周围乱糟糟,是他们扭打的痕迹,两个人都有点面熟,好像是剧组的演员。
女人的嘴被胶带蒙住,因此不能喊出声,她脸上都是泪,看到宴星沂站在那里,愈发疯狂的挣扎起来,泪眼朦胧的眼睛里满是希冀和祈求。
男人抬头看到宴星沂,美丽的姑娘披着件斗篷冷漠的站在那里,高贵华丽得像只天鹅,神秘典雅不容亵渎。男人看得眼睛都忘记眨,但他不是傻子,知道宴星沂不好惹,于是警告她:“宴小姐不要多管闲事!”
宴星沂也不说话,冷淡的望着他以及他身下那个哀伤祈求自己的女人。
她冷漠的样子让男人摸不着头脑,彼此对视大概一分钟之后,就在他骑虎难下的时候,宴星沂事不关己的转身离开。
男人愣了愣,得逞的冷笑,什么宴家大小姐,也不过如此!
他看向身下的人,没错过女人瞬间变得黯淡的眼神,男人心情愈发好了起来,开始继续刚才的事。
宴星沂没走多远,所以还是能听到女人的挣扎和呜咽声,她顿了顿,最终还是往杂物间走去,推开门,慢悠悠的环视四周,看中了一张椅子。
男人专心致志的为所欲为,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宴星沂拖着一张椅子从黑暗里走出来,走到男人身后,淡漠的举起凳子砸下去,沉闷的破碎声响起,男人的脸被划伤,这动静成功惊醒睡梦中的所有人,很多房间的灯接二连三的亮起来。
男人被砸得头晕眼花,身下的女人立即推开他爬出来躲在宴星沂身后,男人本就喝醉酒,现在又被砸得神志不清,气到深处,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朝宴星沂扎过来。
洛沉香跑下来看到这场景,吓得心跳加速:“星沂!”
然而刀并没有刺到宴星沂,而是被她抓住刀刃截在半空中,鲜血从她指缝流淌出来,她的神情依旧平静,像是觉察不到任何疼痛。
看着这一幕,众人几乎忘记反应,惊讶而怔愣的看着她,男人也被她冷静的模样吓得连连后腿,突然摆腿就跑。
宴星沂扫了一眼手里的刀,慢条斯理的扔掉。
洛沉香跑过来捧起她的手:“需要立即包扎!”
“小伤。”
她用干净的手推开洛沉香。
“我困了,要回去睡觉。”
洛沉香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就这样回去睡?”
她没回答,转身往楼上走。
手心滴血,裙子也染红,血珠从她大腿一直滑到小腿,蜿蜒流淌,异常妖冶。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她平静的回房睡觉,甚至不处理伤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液在流失的原因,躺回床上后她感觉很困,入睡前她甚至想,就这样睡着不醒过来也好,这令人作呕的世界根本不值得留恋。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好像看到母亲在为她挑选礼服和配饰,那个美丽的妇人冷漠的命令女佣为她穿好衣服,让人教导她完美的礼仪。
她穿着不符合年纪的隆重礼服,只不过因为身体略微有些站不稳,母亲便掏出鞭子鞭打在她腿上,冷傲的告诉她:“重来。”
于是她顾不上血淋淋的腿,颤颤巍巍的来回走动,练习微笑,带着一身伤痕展示自己的完美和虚假。
结束时,母亲并不看她一眼,只说:“还不够好,今天不准吃饭。”
冷,痛,饿……
她就是这样长大的。
**
睁开眼睛的时候宴星沂并没在自己休息室,受伤的手掌有点疼,不过比起昨天来说已经好很多,其实她并不是感觉不到疼,只是习惯了承受。
但是……
她抬起手,伤口已经被包扎好。
而这里,是周岩的家。
所以又是他救了自己啊……
她转头,果然看到男人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深黑的西服勾勒出高大的身影,交叠着双腿坐姿略为紧绷,眼窝沉沉的威压着看她,他在抽烟,看起来心情坏到极点。
宴星沂慢慢弯起唇,笑起来的时候带着点娇气的软,她下床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抓住他袖子:“哥哥怎么在这里?”
他深沉的眸子转过来盯着她。
不言不语,冷寂吓人。
“宴星沂,撒娇没用。”
宴星沂笑着揪住他袖子再次轻轻摇晃,软言糯语:“真的没用吗?”
“没用。”
她腰肢略腰,靠在他耳边,娇滴滴地用气音喊道:“哥哥,哥哥?”声音甜得要命。
周岩闭了闭眼睛。
他这辈子,恐怕都拿她没辙了。
但有一点,是他的底线,那就是无论怎么闹,不能受伤,这底线谁碰都不行,宴星沂自己也不可以。
他怒,但更心疼。
男人忽然强势捉住她手腕,宴星沂不得不趴在他怀里,周岩抬高她下巴,语气沉凉得没什么温度,“宴星沂,我有点不高兴。”
第4章 他舍不得
宴星沂稍稍一顿后,笑意加深,声音变得婉转柔和:“那么哥哥,我应该怎么哄你呢?”
周岩盯着她漫倦的笑魇,眉心拧紧。
他知道宴星沂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小姑娘,这些年她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两年前还有点鲜活的人气儿,可现在已经变得麻木空洞。
她好像没有什么在意的人或事物了,就连自己也不在乎,要不然,她为什么感觉不到疼?又为什么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
周岩多希望她可以肆意妄为一些,他根本不需要她来哄,他舍不得的。
男人闭上眼,推开了她。
宴星沂笑着坐直,周岩从她身侧起身,离开几步后又转身走回来停在宴星沂面前。
宴星沂仰着头微笑看他:“怎么了?”
“上床睡。”
“我会去的。”她仍是笑。
周岩知道她早就不爱笑了,可还是对自己笑,明明眼里一点笑意也没有,这样真的很没意思。
周岩俯身把她抱上床,掌心轻擦她刚刚踩在地上的脚掌心。
高大的男人站在床边俯视着她:“有事打电话。”
不等她回答,他就离开了,这次头也不回,步伐略微急促,宴星沂无趣的靠在床上,她知道周岩一定是去处理后面的事了,那名伤她的男人,应该会倒大霉。
不是宴星沂自恋,而是这十年来,但凡是对她不尊重点的人都会被周岩收拾一番,更别提伤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