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送。”
小家伙嘀咕:“我知道就是姐姐送的,我爸爸不会骗我!”
宴星沂懒得跟他争辩,宴徊忽然觉得不对劲,回头看她过来的方向,一下子拽住宴星沂的手:“姐姐是从周岩房里过来的吗?”
宴星沂蹙眉。
这小子居然直呼周岩大名。
宴星沂的不回答,使他坚定这个想法,小少年生气得咬牙切齿,像只幼兽护着自己的食物,“姐姐不要跟周岩亲近!”
宴星沂有点好笑:“你这么气做什么?”
“他肯定喜欢姐姐,一切想要抢走姐姐的男人都是坏人!”
宴星沂其实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她也曾经这么想,还问过周岩很多次,但他每次都冷静的否认,就好像那些传言都是笑话,她也变成一个笑话,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变成一个笑话。
眼神逐渐变冷,她却神秘一笑:“宴徊,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小孩子就是这样天真,被哄一下,立即就忘记刚才的不愉快。
宴星沂把他带回房,让他陪自己看恐怖片,告诉他惊喜就在电影里,可等贞子爬出电视机的时候,宴徊吓得哭着找爸爸,宴星沂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笑得花枝乱颤,然而笑着笑着,她又忽然笑不出来了,不明白自己跟个小孩子置什么气。
恐怖片还在播放着,明明是最恐怖的画面,她却看得认真而入神。
记忆里好像也是宴徊这个年纪,因为一次晚会她表现得不好,没有回答出宾客问出的问题,回来之后就被父亲关进小黑屋里,里面只有一台电视机,而电视里正在播放恐怖片。
那些血腥,恐怖的画面反复的出现在眼前,她害怕得尖叫流泪,闭上眼睛却还是能听见阴森的配乐,四周黑漆漆,没有一点光,她小小的身体缩在门边不断的敲门,哭着哀求父母放过她。
明明她也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明明她只是个孩子,可那时候谁也没有温柔的对待过她。
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忽然传来,宴星沂看着门的方向蹙起眉,这个点难道是宴辙找过来算账了?如果是这样,借此机会撕破脸皮也好。
开门却看到周岩和宴徊在门外,宴徊模样还有点怯怯的,而男人有点不悦,“我似乎记得你讨厌恐怖片。”
“你怎么知道?”
周岩刚刚其实是送她回来的,一直在门外没走,看到宴徊哭着跑出来,拦住他才知道她在里面看恐怖片。至于宴星沂为什么会讨厌恐怖片,当然是源于过去十年的了解。
宴徊在两个大人之间来回打量,忽然抱住宴星沂:“姐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能阻止!我陪姐姐看!”
宴星沂明明看到他眼睛里的泪在闪烁,“你不怕了?”
“……不,不怕。”
周岩睨了宴徊一眼,单手拎起他进屋,关掉电视,把小家伙扔进沙发里,坐在她放着酒的桌边,给自己倒杯香槟,嗓音很淡,也很沉:“去睡觉。”
“那你干嘛?”
“守你。”
第6章 她只能是他的
周岩要守着她睡觉?
这是宴星沂没想到的。
看着男人坐在那里气定神闲的品香槟,她半开玩笑的道:“还是算了吧,传出去又要让人误会我们俩的关系了。”
“那就让人误会好了。”周岩神色极其慵懒,漫不经心的抬起眸,定定瞧着宴星沂,“反正我们在别人眼里已经不清不楚了,你还会介意吗?”
宴星沂沉默下来。
她难道要说介意吗?
不,她不可能这么说,因为对面这个人是周岩,她不会也不可能违背他的意愿,她会对他绝对的忠诚。
“当然不。”
宴星沂准备当他不存在,去洗手间洗漱,宴徊磨磨蹭蹭地跟在她身后进去。宴星沂卸妆时,他连忙给她递过来洁面乳,宴星沂看了他一眼,小男生立即惶惶不安地低下头。
宴星沂拿走他手中的洁面乳,宴徊大受鼓舞,垫脚去够洗脸巾和她的晚霜,宴星沂瞥一眼,忽然开口:“宴徊。”
宴徊疑惑的看向她。
宴星沂垂眸和小男生对视,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紧张。
“你为什么喜欢我?”
小男生脸色涨红:“因为你是我姐姐啊!”
“你的姐姐很多。”
宴家的女儿实在多不胜数,她并不是他唯一的姐姐。
宴徊肯定的说:“只有星沂姐姐才是我的姐姐。”
“为什么?”
“因为我只认识你啊。”男孩的眼神纯善懵懂。
宴星沂愣了下,宴徊出生后她就住在这里,也算看着他长大的。宴徊记事起就跟在宴星沂身后疯跑,刚开始他不会察言观色,自以为宴星沂是他亲姐姐,对她亲近依赖,后来感觉出她不喜欢自己,他便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拼命想讨姐姐欢心。
宴星沂连忙别开视线,跟这样单纯的人交流会让她觉得有点窒息。
“宴徊,我不是你姐姐,你最好离我远点,否则下次就不是看恐怖片这么简单了。”
这样好的孩子还是不要留在她身边比较好,她不能保证会守护好他,也不能保证让他永远这么天真。她自己尚且泥足深陷在黑暗里,又怎么能分心关注其他人?
她的话对于宴徊来说有些狠,小男生伤心的耷拉着脑袋,宴星沂再也没有往他那里看一眼,沉浸在卸妆护肤里,精致得忘我。
一切都结束后,她准备回房睡觉,经过厅房,看到周岩的香槟杯已经空了。他正闭目养神,用指尖轻揉着眉心,感觉到有人在靠近,缓慢睁开漆黑瞳眸,看到宴星沂时微怔了下。
她穿紫色缎面睡裙,裙子贴合腰臀曲线,婀娜妖娆得媚人,冷白色的皮肤透出冰肌玉骨之感,浓密的黑色长发用一根古老的簪子松松挽着,脸上敷着面膜,仍可以看出精巧漂亮的五官。她像是真倦了,含笑的眼睛里有点惺忪的乏困,懒懒对他说,“我要去睡了。”
周岩沉稳的收回目光,“嗯。”
“晚安。”姑娘袅袅娜娜地走进卧房。
人离开后,周岩才急促地滚动喉结,头后仰,胸膛的起伏有些明显。
……特想抽支烟缓解。
**
宴徊被人接回去睡觉,周岩整夜都没有离开宴星沂的房间。
这样的近距离相处,让周岩几乎整夜都没有睡。
手边有一盏灯,他的手放在上面一开一关,房间也随着开关一亮一暗,他思绪被拉远,回到初见的那一晚。
无聊的宴会他经常参加,可那一晚却又有些不同,他当然发觉有个姑娘一直在偷看自己。
当然,晚会里偷偷注视他的女孩子不止宴星沂一个,之所以让周岩注意到她,还是她的与众不同。
她瞄准自己,像瞄准猎物,而且她身上有种破釜沉舟的气势,这让周岩可以肯定,她定然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所以想找个靠山。
后来也的确如他想的那样,她和哥哥宴非白从小被父母掌控,像傀儡一样没有灵魂和自由。宴非白患有精神疾病,被关在宴家的为他精心设计的牢笼里,这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双膝跪地求到他面前,让他救自己哥哥。
她为的不是自己,而是她哥哥,这让周岩很意外,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宴家纵然权势巨大,但周家同样不容小觑,他这个周家太子爷要救一个人并不难,只是从那以后他和宴星沂就像产生某种联系,再也分不开。
他理所当然成了宴星沂的靠山。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性的对她好,习惯性的照顾她,目光再也离不开她。
年少时的宴星沂懂得用叛逆掩饰心绪,而成年后的她越来越不喜欢表达,两年前在云川与宴非白相见时,她应该非常期待能够留在亲哥哥身边吧,可宴非白没有这么做。
满心欢喜却失望,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此后的宴星沂也愈发不爱笑,不爱说话。
宴家是她的噩梦,可偏偏宴非白成了宴家的主事人,离开宴家等同于和宴非白分道扬镳,为了维持这份被她珍而重之的兄妹感情,她选择留下。
宴辙虽然对她不错,但更看重宴家的利益,周岩不愿意她勉强自己,想带她离开,也与她商谈过这件事,却被宴星沂拒绝,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她始终是宴非白的亲妹妹,因为是亲人,所以对他的信任和感情都很深,她渴望家和关注,当然不可能拋得下。
周岩早就想到一个万全的解决方法,那就是给她一个梦寐以求的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庭,他会抚平她所有的苦难和伤痛,给他幸福。
可能需要很多时间,但不管多久,周岩都会办到。
纵使千万人阻挡,她也只能是他的!
**
整夜好梦,醒来的时候周岩已经离开,桌上还有他准备的早餐,宴星沂吃了几口才意识到,这好像是周岩亲自做的。
虽然他很少下厨,但厨艺很好,她吃过他煮的东西,所以能辨认出来。
只是周岩曾说过,没什么重要的人或场合能值得他亲自下厨,那他现在在做什么?难道她对于他来说是重要的人?
宴星沂挑眉淡笑。
十年的妹妹,应该也勉强能算重要的人吧。周岩这个哥哥的确比宴非白做得要合格得多。
宴星沂的手养得差不多后就回舞团,剧组还在基地取景拍摄,整个剧组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工作,当看到宴星沂出现时,又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那晚上的场景现在还历历在目,她不躲不闪空手接白刃,受伤后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还十分淡定的离开,简直是个狠人。
宴星沂没在意旁人打量的目光,淡淡然的走过去,一个女生忽然挡在她面前,“宴小姐,你的手好些了吗?”
宴星沂看对方,好像是那天晚上被她救的小演员,应该是这个剧组的配角。
宴星沂轻嗯一声,准备离开,女生局促地跟在后面说:“我叫于诗,宴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个饭吧。”
“不用。”冷漠的声音直接拒绝,于诗的热情被浇灭,不敢再继续邀请。
宴星沂走远后还能听到杜倩讥讽的声音,“也不照照镜子,也配邀请宴小姐吃饭,真穷酸。”
宴星沂步伐没停,面色也没什么变化,甚至没去看于诗的表情是不是很窘迫难堪,这世界上每个人都很难,需要同情的人很多,她连自己都厌恶,又怎么有空去管别人的处境?
宴星沂并没有注意到有个人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她,姜澧盯着她渐渐消失在尽头的背影,良久才收回视线。
回休息室不久后洛沉香就过来看她,抓着她手打量很久,宴星沂手上还缠着纱布,完全好还得一段时间,“怎么不等全好才回来?”
“马上就到表演,我不能缺席。”
“你啊,也太拼命了。”
宴星沂笑笑没说话,洛沉香是她进入这行后相互扶持走过来的伙伴,在她面前时宴星沂的笑容才难得真实一些。
“我得去练舞了。”
“你就不能休息休息?我怕你撑不住。”
宴星沂笑着走出去:“别小看我。”
洛沉香当然不会小看她,一路走来的过程中她比谁都清楚宴星沂有多不容易,只是作为朋友,她很心疼这样的宴星沂。
她好像将完美刻在骨子里,容不得自己出任何差错,跳一支舞,哪怕已经完美得不可思议,她还是会不满意,反复地斟酌角度和力量,力求达到任何人都做不到的精准。
洛沉香叹口气追上去:“等等我。”
**
剧组今天提早收工,姜澧没有立即离开,看向刚才宴星沂离开的方向,这几天拍戏他也听到不少八卦,听说这个舞蹈基地是她背后的大佬为她建的,听说她现在多么优秀,听说她的表演一票难求。但都是听说,还没有亲眼见见她到底变得多厉害。
姜澧往舞蹈训练室走过去,在附近就听到磅礴的音乐,走近后推开窗,看到训练室里有好几个人正在练舞,但他还是迅速就捕捉到宴星沂的身影,因她的确是其中最亮眼的那一个。
舒展的四肢,优雅典雅的气质,踩着音乐的节拍,她一次又一次的旋转起跃,完美落地,精准无误。
姜澧靠在窗边看得有些走神,多年前他也看过宴星沂跳舞,那只舞是独属于他,只为他而跳的。那时候的她尚且青涩,跳舞远没有现在这样完美,尽管如此,他也记在心里很久,可能真是太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就忘记了。
姜澧忽然想起重逢那晚,宴星沂眼里的失望,到底是因为他搂别人还是因为他没有立刻想起她?
或许都有吧。
音乐结束,宴星沂的动作也定格住,周围的舞伴为她鼓掌,宴星沂含笑颌首,身后也突然传来掌声。
宴星沂回头看到姜澧,曾经的少年成长为男人,一身懒骨似的靠在窗边,朝她笑得温情迷人。
“聊聊?”
第7章 想不想亲我
宴星沂由衷觉得,她和姜澧实在没有什么好谈的。
少女时期的时候,她的确喜欢在无人的角落仰望他,爱恋着他。
姜澧不告而别那些年她傻乎乎的等着他,将他当做救赎和光明,以为他也同自己一样会牢牢记得曾经,直到现实再次甩她一耳光,宴星沂才知道没什么救赎和光明,也没什么永恒的感情。
忽然之间,她对他的感觉好像忽然就淡薄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一段不光彩的岁月罢了。
“我们认识吗?”
因为没必要,所以宴星沂选择装陌生。
姜澧盯着她审视,宴星沂是真的变了,记忆里的小姑娘很乖很听话,看着他的时候眼眸清澈干净,他说什么话她都听。
她仿佛特意藏起不好的东西,只把最美好的展露给他看,姜澧当然发觉那时候的宴星沂不完整,但也无心追究太多,因他总是那么懒散,不喜欢刨根问底,也不喜欢管闲事,现在突然有点后悔,他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宴星沂,现在冷漠的她,冷静的她好像才是真实的她。
她准备离开训练室时,姜澧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在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