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娇——鹿时眠
时间:2021-10-10 09:31:15

  他自嘲一笑:“姑娘如今与我,如今非亲非故。”
  “初次救你兄长是因姑娘所求,再次救姑娘嫡姐,是因你我之前的情分。但半月前姑娘割袍断义,我便如姑娘所说,你我之间再无情分。”
  “如今姑娘开口所求,总要给我个理由才是。”
  沈青稚缩在袖中的手一揪,她死死的咬着唇瓣,双眸神色憋的通红,更是前所未有的委屈。
  贺愠此刻却是稍稍向后靠了靠身子,他随手从一旁的书架上,抽了本佛经,便闲适的翻了起来,声音疏离道:“如今夜深,姑娘与我孤男寡女,姑娘若是想不到便想回吧。”
  这一刻,沈青稚心中如打翻了极苦的黄连汤,心口苦到喘息都格外艰难。
  但她这一刻却死死咬牙忍着,撑着身前的青藤书案缓缓起身,而后向后退了三步,对着贺愠的方向突然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行了个晚辈礼:“这便当是青稚最后一次恳求先生。”
  贺愠手中握着的那一卷佛经,在沈青稚跪下瞬间,悄然被他握得稀碎,只见此刻他神色略略发狠,颌骨绷得死紧,神色又怒又气狠狠盯着跪在地上的姑娘。
  贺愠讥讽冷笑:“哪怕是过了十年,果然青稚还是当年那个小青稚,你宁愿这般求我,也不愿说说上一句软话,我的一句怜惜,在你眼中就那般一文不值?”
  沈青稚死死的抿着唇,双眸忍得通红,却并不反驳。
  “那行!”贺愠起身,缓步走到沈青稚身前,他缓缓的蹲下身去。
  男人深处冷白细长的指尖,不见留情的掐着姑娘家娇嫩的下巴,强迫沈青稚抬眸对上他,冷厉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光。
  此刻贺愠声音缓缓道:“青稚既然还是一如既往把我当做长辈,那我便好好的做一件,身为长辈该做的事。”
  沈青稚眸光一颤,连对上贺愠那双黑瞳的勇气都没了。
  就在这一刻,贺愠突然俯身,对着她粉白的耳垂轻轻吹了口气,声音沙哑得如夹了粗粝的冰碎:“我昨儿给青稚定了门好亲事,等我凯旋,青稚便乖乖嫁了如何?”
  “青稚所谓的最后一次求我,那可是负心汉做的事儿,我不过是想要青稚一辈子都求着我才好!”
  沈青稚简直不敢相信,她猛然睁大凤眸,泪水簌簌地落下,声音嘶哑质问:“为何?你为何要这般?”
  他若不在上京,又谁能理所当然护着她?总要有人替他先护着才是。
  贺愠深深闭眼,咽下因着隐忍咬破舌尖,溢得满口都是鲜血,声音冷厉无情:“你若舍得兄长,你也可拒了这一番好意。”
  沈青稚死死咬着唇瓣,明明他做的一切都与她有关,偏偏他能不动声色说出这般狠厉的话,一如当年那般。
 
 
第28章 恨你
  长兄沈言珩和长姐沈苓绾, 都是淮阴侯府上,唯二对她好的两个亲人。
  沈青稚自然不敢拿长兄的命,轻易去与贺愠对赌。
  当她抬眸对上贺愠那双无情的深邃双瞳, 沈青稚巴掌大的小脸顷刻变得惨白,袖中的手揪得死紧。
  贺愠捏着她下巴的指尖,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盯着她瞧了许久, 才再次开口。
  声音淡漠:“青稚, 考虑得如何?”
  沈青稚深深闭眼,压着喉间翻涌震颤的苦涩:“你若找了, 我嫁, 但日后先生可别后悔!”
  “好孩子。”贺愠伸手,似乎想拍一拍沈青稚的脑袋。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 抬在半空的手一僵, 压下眼中异样情绪,起身便要往书房外头走去。
  就在他一步跨出书房, 即将离去时候,他却又突然停下步伐转身看向跪坐在地上的沈青稚:“今日你本不该来?”
  沈青稚紧紧抿着唇瓣,眼中似带最后一丝希冀:“若学生不来,先生便不会安排了学生的婚事?”
  贺愠低头没说话, 视线轻轻的落在沈青稚的脸上, 提起另一件事:“等我离京后,过些日子你父亲也该回来了。”
  沈青稚跪坐在地上,看着贺愠眼中竟带了恼怒的恨意。
  这一刻, 她终于没了平日里的冷静,嗓音憋得嘶哑,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看着贺愠, 一字一顿:“我恨你!”
  书房外头的檐廊下,贺愠身子微不可察一颤,他那张墨色清隽的俊脸隐在黑夜里,并瞧不出此刻的情绪。
  男人看着漆黑的夜色,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哑声呢喃:“‘恨’与‘忘’相比,我更宁愿你恨我。”
  腊八过后,新岁即将到来。
  除夕前三日。
  淮阴侯府全府上下千盼万盼,终于把外放五年做官,不曾归家的淮阴侯给盼了回来。
  那日大清早。
  淮阴侯府老夫人徐氏难得的好心情,免了下头晚辈的请安,早早的带着内院媳妇、姑娘以及下头伺候的婆子,浩浩荡荡一群人,大清早就在淮阴侯府前等着。
  就直接等到日上三竿,一队马车才慢慢在淮阴侯府门前停下来。
  那辆为首的马车上,跳下一个瞧着略显文雅的中年男人。
  男人见得候在府前的淮阴侯府众人,他先是赶忙上前几步,跪在老夫人身前,对着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声音略带哽咽:“不孝儿子,回家给母亲请安了,这些年令母亲担忧了。”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老夫人,见着一下车便给她磕头的嫡长子,终于露出了笑容。她装模作样拿帕子擦着眼角,哭得老泪纵横,外头人瞧着又是一副母子深情的场面。
  大夫人梅氏瞧着也近五年未见的夫君,她眼眶微微泛红。
  他们二人虽感情不深,但好歹也做了近二十年的夫妻,最开始的一两年,二人间也有过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
  此时此地,一群人同时被马车声另一声极不和谐的女声打断。
  “岳郎~”淮阴侯沈方岳身后的马车车帘,被一只瞧着细白软能的纤纤玉手挑起,继而帘子后头探出了个打扮娇媚的少妇。
  “盈儿。”沈方岳听得身后的声音,他赶紧回头。
  几步上前,亲手挑了车帘子,把车上的女人给扶着下了马车。
  这其中最打人瞩目的是,那女人怀里抱了一位,瞧着不过三四岁的男童。
  “妾,给老夫人,给夫人请安。”女人扭着婀娜小腰,柔弱无骨的对着老夫人的方向盈盈拜下。
  老夫人眉头一拧,她不自觉冷了神色,瞧着浑身上下都一副狐狸媚子味儿的妇人冷哼:“你是什么东西?”
  “母亲。”沈方岳眼中略带忐忑,不动身把身后的妇人往身后遮了遮,抢道,“母亲,柳盈儿是儿子在外头为官时,纳的一位良妾。”
  “儿子外任这些年,衣食住行上可是多亏了盈儿的照顾。如今想着任期已满,日后我也将留在上京为官给母亲尽孝,便把盈儿母子一同给带回来了,我那后院本就干净,多了盈儿母子,不过就是再添几个伺候的下人。”
  沈方岳这话说的句句在理,加上这位带回来的妾室,怀里还抱了个庶子。
  老夫人徐氏心里就算不喜,但看在那庶子的份上,她自然会让柳盈儿进府,毕竟在她也认同沈方岳这话,不就是后院里多了个女人,再多添些伺候的下人的事么。
  沈青稚就站在梅氏身后不远处,她神色平静看着马车上下来的男人,看着府中女人各怀心思的神情,对于这位父亲,记忆中他早就面容模糊,如今瞧着不过是个陌生人。
  而且沈方约也没心思注意她梅氏,而是急忙护着柳盈儿母子进府,就怕这天冷落雪冻坏了身子骨。
  沈方岳回府,府中自然要热闹一番。
  晚间家宴。
  在家宴前沈方岳终于想起,自己在府中还是有妻女的。
  他先去了正院见了梅氏,也不知沈方岳与梅氏说了什么,梅氏虽面带委屈,被几句哄住,夫妻二人温存了片刻,竟然没有带着纳妾的把柄哭闹。
  之后沈方岳又命人把沈苓绾与沈青稚叫到身前说话。
  沈苓绾与沈青稚都不是在沈方岳身前长大的,二人瞧着父亲,都觉得陌生得紧。
  父女三人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姐妹二人又给沈方岳行了晚辈礼。
  原本沈方岳还想着问一问二人的功课,不想他还未开口,那位被安排住到流芳阁的柳姨娘,就派了婆子过来,说是鸿哥儿哭闹着想父亲。
  沈方岳一听,鸿哥儿可是他老来得子,哪里还顾得了未曾养在他身旁一日的嫡女,自然是想也未想起身,大步往柳姨娘的流芳阁去。
  夜里。
  沈青稚与沈苓绾分别,她浑身疲惫回了自己的青琼居。
  这人才一躺下,便会不自觉想起那日在贺愠书房,那个决绝离去的背影,而后从那日开始,她又如同儿时高烧不退的日子,开始反反复复做同一个梦。
  那场梦中,似有位将军凯旋。
  战马轰鸣的蹄声,铺天盖地的扬尘,她总是一身艳红的嫁衣,在那人得胜归来之日,她却从城墙最高处,一跃而下。
  梦境反反复复,她却从未看得真切。
  “贺愠!”沈青稚一声惊叫,汗津津从睡梦中惊醒,等她彻底醒过神来时,才发现身下的枕头竟是湿了大半,也不知是睡梦中的盗汗,还是眼中的泪水。
  就这般带着不安的情绪,转眼新岁。
  除夕夜里,沈苓绾陪着沈青稚姐妹二人一同守岁。
  第二日一早,她们又同时早起去老夫人的万福堂请安。
  今日的万福堂中格外热闹,就连自从四姑娘沈静淑定亲后,便再也没有出现的二姑娘□□月都来万福堂给老夫人请安。
  □□月瞧着似乎瘦了不少,她眸光先是从沈青稚面上扫过,然后顿在了四姑娘沈静淑的身上,最后后□□月垂了眸光,她就像是个影子,没有一点儿声息,静悄悄坐在沈静淑的身后,就好像被彻底掐断生机的木偶人。
  就在热热闹闹的大年初一清早,众人在老夫人万福堂里还未散去,外头便是报喜的婆子过来道:“老夫人,丹阳大长公主府的丫鬟,送了东西过来,说是送给二姑娘的。”
  在沈静淑与丹阳大长公主府世子定亲前,一直和那位世子暗中有往来的其实是二姑娘□□月,后来老夫人与周氏合谋,用沈静淑换了□□月,这私下往来的信件的,自然变成了沈静淑。
  今日大年初一,丹阳大长公主作为上京辈分最高的女人,她自然不会自降身价单独给一个晚辈送东西。
  恐怕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丹阳长公主送的,而大长公主府上那位庶世子,打着丹阳大长公主的名义,独独给沈静淑送的。
  自从沈静淑抢了□□月的亲事,她便喜欢淮阴侯府的下人称呼她为二房二姑娘,而不是所谓的淮阴侯府四姑娘。
  毕竟在这几日的信件来往中,这位世子倒是奇怪,一直称呼她为二姑娘,也不特意问她的闺名。
  不过这也让沈静淑暗中悄悄松了口气。
  里为她虽与□□月长得像,字迹也像,都是同一个先生教出来的。但她并不是真的□□月,她虽替了□□月,但也不想□□月的闺名,以庶女的身份下嫁。
  反而是这位庶世子一直称呼她为二姑娘,这也算是巧合得天衣无缝,谁让她本就是淮阴侯府二房嫡出的二姑娘呢。
  想到这里,沈静淑回头,得意朝着□□月一笑,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讽:“二姐姐如今病了便好好的养,妹妹还是奉劝姐姐一句,姐姐合该早早认清自己是个什么身份,配得上什么样的人才是!”
  “对了。”沈静淑说到这,她不忘笑盈盈的看向沈青稚,声音讥讽道,“静淑能有今日这番造化,自然忘不了那日青稚姐姐的一耳光,等我嫁入公主府,成为丹阳公主府的长孙媳妇,再来瞧着姐姐们的笑话也不迟。”
  “哎,”沈静淑微微一叹,“只是如今说来也是可惜,魏王嫡子那怕好的郎君人选,怎么就被大长公主嫡子给当街打死呢,莫不是苓绾大姐姐生来就是个守寡的命?”
  沈青稚眉头一拧,想着沈静淑话中的意思,以沈静淑的手段,她定不会下这种没有依据的结论的。
  果不其然,沈静淑下一句:“不如今日妹妹好心透一个消息给姐姐如何?”
  “妹妹前日可是听赵家二姐姐说了,魏王死了嫡子不甘心,如今正与祖母商量着,恐怕年后就要让苓绾姐姐抱着他嫡子的牌位,嫁入魏王府呢!魏王承诺,若是大姐姐进门,你父亲回京后,官场自然步步高升。”
  “说来也是,你说大姐姐这是不是,生来就是守寡的刻薄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29章 荒唐
  “不如四妹妹把前头说过的话, 当着的我面再说一次,如何?”沈言珩悄无声息从身后的屏风,走出来。
  他素来温润的眉眼, 此时沉的厉害。深邃狭长的双眸里,眸色冷戾盯着沈静淑。
  “大哥哥。”沈静淑惊了一大跳。
  她怯怯的往后躲了躲,支支吾吾道:“前儿的话不过是妹妹胡说的, 妹妹再与姐姐们开玩笑呢, 大哥哥莫要当真。”
  “胡说的?”沈言珩嗤笑一声。
  他微微向前探了身子, 眸色冰冷盯着沈静淑:“四妹妹若觉得魏王府是个好去处,不如我明儿往上头通报一声, 让四妹妹嫁给魏王做贵妾吧?这样也不会折辱妹妹这一番厉害的口舌, 四妹妹觉得如何。”
  沈言珩这话,无异于直接把淮阴侯府二房的脸面, 狠狠的踩在地上羞辱。毕竟沈静淑才与丹阳大长公主的庶孙定了门好亲事, 嫁庶长孙当正妻这般前程,她竟然被羞辱到让她去做妾。
  沈静淑当即吓白了脸, 浑身发颤,不住的往丫鬟身后躲。对于眼前这个极少见面,威严又陌生的大房长兄,她是打心眼里惧怕, 哪里还有反驳的胆量。
  花厅。
  沈青稚她们这处动静闹得大, 坐在最上头的老夫人徐氏自然清楚的瞧在眼中,沈言珩说的话也一字不差落在她耳中。
  她抬手敲了敲一旁的桌案,苍老的眸光一扫, 视线便落在了沈言珩身上:“珩哥儿,你这是做什么?”
  徐氏若有深意瞧着沈言珩:“好端端的,你怎么还欺负起你四妹妹来了?”
  沈言珩眸光冰冷剜了沈静淑一眼, 转身朝着老夫人道:“孙儿刚刚听四妹妹学舌,说是祖母你与魏王商议,要大姐儿抱着魏王嫡子的牌位嫁入魏王府,不知这事,四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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